[攖寧29.懷念·相見]

——2198年10月12日。

20:00。

平常的一天結束，尹熙覺得今天的晴彥格外陰沈。

此時，晴彥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操作視鏡。尹熙遞給晴彥一杯茶：“你今天沒有去武場？”晴彥卻沒有接，“怎麽了？”尹熙見視鏡上一閃而過的文字圖片。

晴彥搖搖頭，拿起茶杯，低低地說：“我明天請假。”

尹熙微微揚起嘴角，詢問：“一整天？”

晴彥垂眼道：“大概。”

——2198年10月13日。

8:12。

進入私人的墓園很麻煩，殷寧不想因此去入侵這裏的管理系統。後悔沒有帶上“殷寧”的解碼鑰匙，殷寧用殷律所給的實驗室的解碼鑰匙在檢驗處試了試，意外獲準進入。只是在記錄中會留下哥哥的痕跡，明明在歐洲的哥哥出現在這裏會引起懷疑吧，自己要盡快離開。殷寧輕舒一口氣，邁進墓園。

殷寧走進墓園。這裏被設計成一座花園的模樣，漢白玉鋪路，殷寧覺得規劃熟悉。殷寧合上眼，模糊的童音響在腦海裏：“媽媽，你在畫什麽，好漂亮！”

是一座花園哦……種滿花，花盛開著很熱鬧，人就不會寂寞了……

“媽媽，我會陪著你的！媽媽不會寂寞的

記憶裏母親的面容清晰起來，溫柔地笑著。殷寧這才明白母親當時所言：“我可不要小寧陪我住在這花園裏。”

小時候母親經常把殷寧抱在懷裏，親親他的額頭臉頰嘆道：

小寧啊，快快長大吧，我想看看小寧長大的樣子……

眼淚劃過臉頰，殷寧擡手去抹，循著梔子花香往裏走去。這裏開著各種花，卻只留有梔子的花香。各類植物生長在偽去原樣的培養器裏，不論現實是怎樣的節氣，這裏一直保持花團錦簇，草木長榮。

殷寧看見滿株盛放的梔子的同時，看見了墓碑邊的男人。穿著西服的男人側過身看見殷寧，眼裏露出驚訝的神情。殷寧擡起抹著淚水的手緩緩放下。

“你來了。”平淡沈穩的嗓音響起，殷翊把視線調回墓碑。

殷寧遲疑幾秒，邁步走近。

“若梔，小寧回來了。”殷翊冷淡地說，表情寡淡。殷寧看著墓碑上母親的照片。

“小寧長大了。”殷翊說話時，殷寧擡眼看向自己的父親。記憶裏高大的父親好像變成了一位普通的中年人，俊朗的臉已生出了皺紋。殷寧心底生不出一點憤怒。真的太久了。以為自己會一直記恨他，固執地不肯回家。可當真的見面，原本支撐自己的借口就這麽脆弱地消散。心裏留下的只有哀傷。

“媽。”殷寧梗著喉，“我來看你了。”

滿滿的梔子花香中，母親笑容嫣然。

殷寧跟在殷翊身後走出墓園。殷翊回頭時，父子兩已站出了一米的距離。殷翊平靜地看著殷寧：“小寧，願意回家嗎。”

殷寧搖頭：“我現在已經成年了。”殷翊淡淡的說：“是啊。”

“謝謝您為母親做的一切。”殷寧微微向殷翊鞠躬。

殷翊平靜地看他一眼說：“照顧好自己。”

父子兩人走向相背的路。

——R國東京。

染谷由依在神社裏虔心禱告。

晨風拂過鈴鐺發出清脆空蕩的聲響。

——淡合市殷宅。

尹熙受父親叮囑來到殷宅。

一向閑散的父親早上開始就對自己喋喋不休：“你有空去看看你殷翊叔。他今天一般休假，其實這種時候忙忙工作才更好……”

尹熙下午就去了殷宅。在客廳看見了翻看圖冊的明妃色。

明妃色看見他招呼道：“尹熙哥哥，你來了。”

尹熙走過去在明妃色身邊坐下：“開心果來傳遞歡樂了？殷叔叔呢？”

“媽媽說今天是若梔阿姨的忌日，我就來陪陪殷叔叔。”明妃色湊在尹熙耳邊輕聲說，“可今天殷叔叔怪怪的……”尹熙挑眉：“怎麽說？”

明妃色坐正，答道：“我上午就來了，殷叔叔大早出去，接近中午才回來。我看到桌上放著這本圖冊，無意說想看其餘的，殷叔叔答應就去找了！”

“這圖冊很珍貴？”尹熙正想接過大冊子。

明妃色激動道：“這是若梔阿姨親筆作的筆記啊！！我剛才看見若梔阿姨的簽名才知道……以往都不曾見殷叔叔拿出來。”

這時殷翊抱著兩冊包裝精細的圖冊走下樓：“妃色，這還有兩本……阿熙也來了？怎麽，今天不忙？”

“殷叔叔。”尹熙起身問候，“今天沒什麽事，就來看看。”

“難得這麽熱鬧。”殷翊微笑著把圖冊遞給明妃色，“關於物件設計的隨筆還有這兩本。”

“嗯嗯！”明妃色雙手接過，寶貝地撫著圖冊封面，小心翻開。真是難得見這丫頭如此虔誠的模樣，尹熙感慨，也湊過腦袋。

厚實的本子塗滿素描，精細的圖旁帶著娟秀的小字，有些是中文，有些日文，還夾雜法文。明妃色翻到一頁描滿花朵的秀麗花園。

“真漂亮……”尹熙聽見明妃色輕輕的讚嘆聲。

殷翊看過來，淡淡道：“這是若梔為自己設計的墓園。”尹熙一震，明妃色受驚松了手，紙頁翻落。明妃色結結巴巴說：“對、對不起，殷叔叔……”

殷翊淡淡地笑著：“沒什麽，都過去十二年了。謝謝你們特意抽空來陪我。”

古典的瓷器茶杯茶壺放在茶幾上，尹熙和明妃色聽殷翊用平緩的嗓音說著妻子的舊事，第一次談起家中次子。“若梔最大的希望就是看著殷寧長大，她一直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她出事那段時間我忙於工作抽不出身，”尹熙知道，那段時間龍門處在危機的邊緣，殷翊平淡地說，“等我得到消息，一切都結束了。”

明妃色抹著眼淚嚷著：“殷叔叔，你的孩子還是不肯回家嗎！他還在怪您嗎！”

“不，他原諒我了。”殷翊搖搖頭，微微揚起嘴角，“轉眼間他就長大了，已經能夠獨立了……”尹熙看見那笑容中的寬慰和苦澀。

殷翊的言語如同低吟：“若梔也能安心了吧。”

尹熙讀出長輩眉宇間的平靜和幸福，一時說不出話。

尹熙在殷宅吃過晚飯，送明妃色回家。明妃色一路沈默，尹熙也不去逗她，兩人都心事重重。

車停在明家門口。“我要為若梔阿姨做點什麽。”明妃色喃喃著。尹熙應了一聲，學著明朗揉揉明妃色的腦袋。

尹熙回到家，發現客廳亮著燈，覺得胸腔中的抑郁瞬間消散——原來回到一個有人等候的家，是件這麽令人愉悅的事。走進客廳，晴彥已經在檢查安全系統。“嘿小子，回來了！”尹熙笑著走到晴彥身邊，“我還以為你今天都不會回來。”晴彥瞥他一眼，垂下眼專心看數據，長而不翹的睫毛蓋下一片陰影。尹熙索性挨著晴彥坐在地毯上。

家中四處是尹熙習以為常的家庭照片，如今一一看去，尹熙思緒繁多。

“晴彥！”尹熙探著腦袋給晴彥搗亂，晴彥悶舒一口氣，無奈擡頭看著他。尹熙就見墨黑的瞳孔裏自己的倒影，瞳人帶著扭曲的笑容，尹熙收斂起嘴角，“你有喜歡的人嗎？”

“……”晴彥面無表情看著他。尹熙嚷道：“不是吧，真是浪費青春啊！”

晴彥低下頭翻看數據，突兀地發聲：“師父，師娘，還有大家……”晴彥一臉正經，尹熙大笑，撲過去捏晴彥少根神經的臉：“哈哈笨小子，不是指家人間的感情啊！”晴彥微楞看著他，竟仍尹熙戲弄。

殷寧看見了那雙眼睛裏的光彩。尹熙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露出整齊的白牙。說起來，尹熙和夏川曉一一般大，平時總穿著西服，殷寧潛意識裏就把年齡差距拉大了。在殷寧反擊前，尹熙松開了手，躺在地板上。

殷寧遲疑地揉揉被解放的臉頰，聽見尹熙用低啞的聲音自言自語：“一生摯愛……真的這麽神奇嗎。”

殷寧不明所以。

方才被輕捏的皮膚還留著那份異樣的觸感。

——Y國都靈（大概比北京時間晚7小時）。

15:17。

殷律站在河邊，看著緩慢而過的觀光船只，輕輕舒一口氣對通訊器說：“那真是太好了。”

父親和弟弟化解了矛盾，雖然弟弟還是沒有回家，已經很難得了。

“我今年過年會回家，到時候接小寧回來吧……”殷律轉過身，發現身邊有個藝術家打扮的人舉著畫板正對著自己。殷律看去，一雙明亮的眼睛從畫板上擡起，認真地盯著自己幾秒覆低回去。殷律猶豫半秒，保持動作。

十幾分鐘後，殷律神游回歸，畫者正收起畫板。畫者是位年輕人，明顯是位男性而容貌清麗。黑發簡單紮起，幾縷長發都落了出來。穿著隨意利落的衣褲，身側露出的帆布背包敞開口，裏面的畫具冒出一個個沾著油彩的小腦袋。

“謝謝你！我請你喝一杯作回禮吧！”年輕人說著流利的中文，燦爛的笑著。

是在此游學的Z國學生？殷律禮貌地笑笑回應：“不必了。不介意的話，畫能給我看看嗎？”

褚墨把畫板遞給青年。

在附近晃了一圈，還是被伏在河邊鐵欄上的華人青年吸引。青年說著中文的聲音和緩溫柔，褚墨探看到青年的面容也是十分英俊。對美人沒有抵抗力如褚墨，當即走近架起畫板對著青年的側臉描繪起來。

青年結束通訊轉頭發現了自己，動作停頓很快自動還原，安靜的看著遠方。

好人！褚墨無比認真地觀察青年的面容。英挺的鼻梁，微薄的唇，目光溫柔帶著喜悅。褚墨覺得心跳很快，筆下的人物越來越有生氣。

速寫完成，青年轉頭看過來，微彎著嘴角。完成作品褚墨很高興，爽朗地說：“謝謝你！我請你喝一杯作回禮吧！”

青年有禮地微笑：“不必了。不介意的話，畫能給我看看嗎？”

褚墨把畫板遞過去。

暗處探出一槍管。

瞬間褚墨聽見了機槍扳動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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