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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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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 林疏月又朝他走來,桌前站定,伸手而探, 掌心輕輕蓋在桌面。

魏馭城低頭, 看著桌上的一捧星星糖。

林疏月的聲音纖軟動人,“蓋蓋味,魏董辦公室酸氣超標了。”

報完仇就走, 哪管什麽口是心非。還沒踏出門, 魏馭城上一刻的表情已足夠回味千萬遍。

李斯文進來辦公室,魏馭城正在吃飯。只用一只手, 吃相也是頂頂的賞心悅目。李斯文把咖啡放下, 三糖半奶, 按要求買的。以前魏馭城都只喝純黑咖, 控糖戒糖的生活習慣非常好, 也不知今天怎麽突然轉了性。

李斯文扶了扶眼鏡,開始匯報工作:“人事四季度的工作安排已經上會通過,新的培訓制度體系建立下周正式開展。”

他遞上紙頁版的實施細則,“這一塊的工作需要相關專業人士的共同參與,李部物色好的人選, 下周一過來集團報道。”

程序匯報到這, 細枝末節的東西,魏馭城一般放權。跟著他的都是些身經百戰的老部將, 做事條理和分寸都值得信任。



“周五晚上同學會,你去不去?”提前一周,夏初就問過林疏月, 臨近一天, 她又問了一遍。

林疏月想都沒想, “得加班。”

夏初知道是借口,“其實去一去也無所謂啊,吃吃喝喝玩玩唄。”

林疏月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小星這兩天有點不舒服,我不放心,在家陪陪他。”

夏初關心:“咱弟沒事吧?”

“我掛了號,下周的。”林疏月說:“號源太緊張了,好幾個黃牛加我。”

“最恨這幫趁火打劫的,別慣著。”夏初想了想,“實在不行,我去問問程亦?”

“可別。”程醫生是夏初的前男友,書香世家頂頂帥哥。夏初先甩的人,林疏月不希望姐妹折腰再去求人。

“沒事兒,我自己能搞定。”林疏月說。

周五,林疏月確實在加班,完善HR面試時的心理測試內容,完工已經近晚十點,她這才有空看手機。

朋友圈從未這麽熱鬧過,都是同學會相關。刷屏的視頻,心有戚戚的大段文字感言。林疏月順手點開一個,《同桌的你》旋律響起,是葉可佳和當年的班草正深情款款合唱。

同學群內,消息仍在不停刷屏:

-可佳今晚全場最佳!班花班花 @葉@葉@葉

-華子你這話可把班上其它女同胞得罪完了啊。

-不小心酒後吐真言了。

狂歡之際,冷不丁地冒出信息:

-班花換人了?[微笑][微笑]

-不,班花沒來[比心][比心]

後兩句是女同學發的,就看不慣這幫男的顱內高潮的巴結模樣。

話題也到此終止。

夏初打來電話,一頓叭叭吐槽:“早知道我也不去了,我們班那些男的跟什麽似的,對葉可佳各種獻殷勤,廢物點心。還有葉可佳,她去Stanford進修的是綠茶烹制法和白蓮插花技術嗎,對男的嗲聲嗲氣,對女的就愛理不理的。她以為自己是女總裁呢,端著!做作!”

這話帶個人情緒,夏初本就不喜歡葉可佳。

林疏月:“她沒惹你吧?”

“她敢惹我,我立馬把卸妝水潑她臉上信不信。”

林疏月笑起來,“消消氣,你跟她也不會經常見面。”

夏初冷哼,“那可不一定,她說她這次回來就不再走了。”

“工作?”

“找好了,大公司。曉琴問她是哪家,她還賣關子吊人胃口。我暈死,她真的好drama哦。”

夏初是直脾氣,誰對她好,她一定加倍還回去。看不順眼的,那也是絕不會逢迎討好,“不說了,我餓死了。小星那有什麽問題你一定跟我說啊。”



明珠市這幾天的天氣都不錯,秋天的陽光像知性淑女,溫淡宜人剛剛好。林疏月今天特意提前一站下車,蘭考梧桐葉片漸黃,濃綠未褪,調色攀纏,隱隱灑下細碎陽光。

等電梯的時候碰到周愫,周愫熱情打招呼,“早啊疏月。”然後又轉過頭,和人事部的同事繼續沒聊完的話題,“什麽來路啊,還讓你們部長親自請。”

“肯定是有關系的,我們部長那種強勢風格,一般不輕易出山。”

同事到34樓,電梯裏就剩她倆,繼續往上升。

周愫說:“我們公司在做明年的人事管理框架,很多流程細則都要改,前幾天我就聽李斯文說了好幾次。”

林疏月心細,“欸,直接叫李斯文啊?”

周愫若無其事道:“還沒到上班時間呢,才不叫領導。”

林疏月拋了個似是而非的眼神給她。

周愫立刻反應:“幹嘛啦。”

林疏月悠悠道:“你今天的妝好美。”

電梯門開,周愫蹬蹬走出去,“我哪天不美。”

外邊站著的李斯文恰好聽到,林疏月忍俊不禁,周愫臉不紅心不跳地從他面前經過。

上午,林疏月去明耀科創本部參加了個會議,暢姐今天請假,很多事情都由她匯報。再回到辦公室已經十一點。

開會費喉嚨,林疏月去倒水,水杯剛拿到手裏,敲門聲響。

“請進。”林疏月沒有馬上轉身。

開門聲音很輕,連帶著別的動靜都沈下去。林疏月感覺不太對,回頭一看,頓時楞住。

陽光充斥房間,成為天然濾鏡,葉可佳一身DIOR裙裝,曼麗卷發披肩,非常惹眼。

“疏月,好久不見。”

林疏月驀地想起早上周愫和同事聊天,所以,世界要不要這麽小。

她也笑,寒暄客氣滴水不漏,“可佳,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

葉可佳微一歪頭,“我今天過來公司報道,想不到會碰到你。”

這話本意沒毛病,但從葉可佳口裏說出,就有幾分高傲的意思,無從深解她的內心,但多半不是什麽好意。

林疏月便也投桃報李,不溫不淡地笑了笑,“我也沒想到能碰見你。”

葉可佳掛著笑容,兩秒後才開口:“你先忙,我去魏董那。”

乍一聽魏馭城,林疏月心尖像被針縫了兩下,也給縫清醒了。早上周愫聊天的“硬背景”“關系戶”,背後應該就是這棵大樹了。

魏馭城這邊剛結束視頻會,李斯文正與他低聲討論議程細節。助理來通報,提到“葉可佳”的名字時,李斯文先行詫異。

不等魏馭城點頭,門外的人已走了進來。

葉可佳容顏煥發,含笑嬌俏,“新生報到,魏老師,請多指導。”

魏馭城擡眸掃了她一眼,並未過多停留。

李斯文見機行事,自覺離開。

門輕關,地毯厚重吸音,似連呼吸聲也一並隔絕。

魏馭城審完最後兩條款項,旋上筆帽,這才慢慢直起肩膀,“分到人事部了?”

“李部長帶呢。”葉可佳走近兩步,眼神漪漪。

魏馭城起身,拎著文件往外走。

經過身邊時,葉可佳忽然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西服下擺。

魏馭城站停,睨她一眼。

女孩雙瞳似剪水,私心泛濫。

“我會交待你領導,好好教。”

葉可佳神色放光。

下一秒,魏馭城胳膊輕擡,直接用文件打落她的手,“第一件事,就是規矩。”

魏馭城不顧佳人,留下葉可佳一臉錯楞,唇齒泛白。而他一出辦公室,便脫去外套,單手揉成一團,扔去李斯文手中。

魏馭城不是沒有風度的男人,待女性,他都有一把明明白白的標尺。什麽身份,對應什麽態度。是親昵女伴,那自然柔情厚待。是女賓,也能風流蘊藉。至於葉可佳,別人不知道,李斯文很清楚,是不屬於這兩者的任何之一。

拖到下午,李斯文才重新進去他辦公室,每月20日是一些機構出資產分析表的日子,基金債券期貨,魏馭城的私人理財數量龐大。

魏馭城粗略閱覽,他對數字相當敏銳,最後視線停頓在壓在最下面的一份賬單上。

掃了幾行,他皺眉,“這麽多?”

李斯文沒敢吱聲。

鐘衍上月的消費真的相當可觀,對應每一筆,買包占大多數。魏馭城實在費解,一男的怎麽比女的還講究。如果“包”治百病,臭小子身上的臭毛病也沒見著少幾個。

魏馭城把這份賬單往桌前一甩,任其寒酸酸得飄落至李斯文腳邊,語氣不容商榷——

“下個月,他的零用錢減半。”



傍晚,林疏月帶著林餘星去了明珠苑。

這事純屬意外。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鐘衍給她打了通電話,林疏月接聽,他也不說話,莫名其妙地掛斷。過了幾分鐘,又打來,還是不說話,再掛斷。

林疏月擔心他出事,電話回過去。

這兔崽子第一遍還不接,她腿已經邁出半條了,終於接了。一副要死不活的語氣,“我新買了樂高,林老師,你帶你弟過來玩唄。”

林疏月聽出古怪:“出什麽事了?”

“沒事,再見。”

說掛就掛,一反常態。

林疏月不放心,她存了鐘衍家阿姨的電話,打給阿姨一問,才知道他感冒發燒,蔫在床上一整天了。阿姨如抓救命稻草,幾近央求:“林老師,能麻煩你來看看小少爺嗎?”

想了很久,林疏月一方面擔心鐘衍的心理狀況又出問題,一方面,林餘星和他四舍五入也算年齡相仿,都是沒什麽朋友的人。回回見面,都是輕松愉悅的氛圍。也很難得的,在兩人臉上看到暌違的少年生機。

“你還挺脆弱啊,三天兩頭發燒,都快不如我了。”林餘星冒出頭,眨了眨眼。

床上的鐘衍瞪大眼睛,“靠,你們怎麽來了?”

林疏月的手背在身後,作勢轉身,“不歡迎就走了啊。”

“別別別。”鐘衍翻身坐起,抓了兩把頭發亂如雞窩,“走什麽啊,特意過來不就是為了欣賞我的帥氣嗎,來,好好欣賞,欣賞得久一點,不收你錢。”

他聲音有點嘶啞,感冒不輕,說話的時候用手捂著嘴,朝林餘星揮了揮爪子,“你你你走遠點,別傳染了,去外頭拼樂高,都給你買的最新款。”

林疏月側頭,“去吧。”

林餘星這才乖乖動作,“小衍哥,祝你早日康覆啊。”

鐘衍白眼,“我服了,說話老氣橫秋的。跟我別這麽客氣,下次直接喊一百遍‘鐘帥哥’我立馬好。”

林餘星:“違心。”然後迅速溜了。

樂高放在客房,他玩得很專註,所以沒有註意到玄關處的動靜。阿姨開的門,輕喊一句:“魏先生。”然後接過他的外套,“林老師和她弟弟來了。”

魏馭城下意識地尋覓。

阿姨說:“在小衍房間。”

魏馭城比了下手指,噓聲。

……

鐘衍眼尖,“林老師,你還給我帶了花啊?”

林疏月手是背在身後的,確實拿了一束淡藍色的滿天星。發現了就不用藏了,於是拿近了些,在他面前輕輕晃了晃,“香嗎?”

鐘衍吸吸鼻子,“沒我香。”

林疏月挑挑眉,“小孩兒一個,奶香吧。”

鐘衍努努嘴,“你沒聞出來嗎,今天我噴了我舅的香水,我跟他一個味。”

林疏月點點頭,“難怪你今天的氣質成熟很多。”

“拐著彎地罵我老,順便也罵了我舅,別以為我聽不出。”鐘衍的喉嚨眼幹澀,沒了平日的張揚氣質。

門裏靜了靜。

門外的人也跟著調整呼吸。

林疏月蹲下來,微仰頭看向他的眼睛,輕言細語道:“你要是遇到事了,或者哪裏想不通,再或者,遇到讓你不開心的人,不要憋在心裏,都可以跟我說。”

鐘衍嘴角顫了顫,慢慢垂下腦袋。

“別鉆牛角尖,控制好你自己的情緒數據庫,不要被任何東西幹擾。小衍同學就該閃閃發光,熠熠生輝。”

說完,林疏月從花枝尖上掐了一小蔟滿天星,輕輕別在鐘衍耳朵後。

她的聲音和笑容太溫柔治愈,目光如春風輕撫,讓人相信,哪怕黑夜如荼,只要仰頭向上努力伸手,就一定能揪出隱藏的星星盲盒。

鐘衍眼睛都熬紅了,但又不想哭出來,這樣一點也不酷。他情緒低落,低低呢喃,“看到你,我想媽媽了。”

鐘衍母親去世多年,林疏月哭笑不得,“小子,別咒我啊。”

“不是我媽的媽,是舅媽的媽。”鐘衍吸了吸鼻子,“我媽死了,回不來了。退而求其次,求個你這樣的舅媽應該能實現吧。”

溫情慰藉在林疏月無語的眼神裏,徹底畫上句號。

而門外的某人,連離開的腳步都帶著浮躍的歡喜。

八點半,鐘衍讓司機送姐弟倆回家。

林餘星身體特殊,林疏月也沒有客套拒絕。走之前,她看到玄關鞋櫃處,一雙放置整齊的深棕切爾西皮鞋。

林疏月本能地看向二樓,這個角度能看到主臥門板一角,而門是緊閉的。

魏馭城回來了,但沒有露面。

阿姨拎了兩小盒獼猴桃,塞給林餘星說:“以後常來玩。”

林餘星又乖又禮貌,雙手接著,還微微鞠躬,“謝謝阿姨。”

車停在門口,林餘星走前。

“林老師。”阿姨突然叫道。

林疏月側過身,“嗯?”

“小衍這幾天狀態不好,”阿姨猶豫了下,還是小聲告訴她,“明天是她母親忌日。”



而淩晨,李斯文忽然接到老板電話,“上次鐘衍看中的背包,明天讓老王買了拿給他。”

李斯文一頭問號,剛想提醒,您下午才看過賬單大發雷霆,還要取消鐘衍的零花錢。

下一秒,魏董語氣低吟如慈父,“他最近表現不錯,下個月,零用錢多給一半。”

李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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