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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膠不粘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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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膠不粘煤

到得晚飯後,羅文謙就過來了,而田老爺找他並不是要還那筆款,還居然再又貸了一筆,而羅文謙也答應了。

貞娘初時還奇怪,有些不明白羅文謙這打的主意,畢竟田羅兩家恩怨糾纏,以羅文謙來說,這麽支持田家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等到羅文謙說,這次的貸款,田老爺子是以田氏墨坊做的抵押,貞娘才明白過來,如此,就不奇怪了,別看一直以來,羅文謙這廝雖然表現在雲淡風輕的,對田家得了羅氏墨坊一事一直沒什麽說法,還本著再商言商,跟田家亦有著經濟往來,但實則,羅文謙做為羅氏子弟,又豈有不想拿回羅氏墨坊的想法。

田槐安以田氏墨坊做抵押,而一旦,田家出事,說不得,羅文謙便有機會拿回羅氏墨坊,如此,羅文謙貸給田家款子也就不奇怪了。

而田槐安貸款子也不奇怪,去年底田家被奪了貢墨權,聽說朝廷還罰了一筆款子的,而今年,田家又沒有爭到貢墨權,再加上之前收買幾個畫師,想來開消也不少,而此消彼長的,田家墨坊要發展,沒有新的資金註入怕是難。

而從羅文謙的口氣裏,田老爺的身體是真的不太好了,用田老爺自己的話來說,今年不一定能撐的下去。

當然,田老爺子的身體怎麽樣,貞娘關心不著,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自家爺爺的身體。

這回制墨,爺爺和七祖母死活不讓她再碰。如此的,她不制墨,那顯然只能是自家爺爺親自動手了。

可是爺爺那身體是真的不行了。貞娘哪裏能放心,只是如今她在待嫁中。墨坊的事情由七祖母和自家爺爺做主,根本由不得她。

於是她的心便一直吊著。

第二天,羅家三叔公和三叔婆就來了,跟李家人商量了一下,最終婚期就定在五月二十六日,如今四月中,也就一個月多的事情。

而接下來的時間裏,家裏便是一團忙。成親是大事,再怎麽匆忙,該準備的東西還是不能少的。總不能虧了貞娘,便是七房那邊,七祖母帶著幾位伯娘和嬸娘也給貞娘添了許多的妝。還有六房的三個姑姑,以及九房的九叔婆。嬸子小黃氏都給貞娘添了妝。

而除了李家八房還要備著貞娘婚期的事情外,李家所有人都一頭鉆進了制墨的事情裏去了。

程家的石臼,羅家的鍋。田家的千年松煙煤,李家的墨法,再加上頂極的鹿角膠,材料都備齊了,徽州各墨坊的群策群力幫李家結省了不少的時間。

要不然,這時候李家還在找材料呢。

而這一次,李墨一反過去喜歡添加的各種藥材的習慣,這一回,除了煙煤和膠,其他的什麽都不摻。

一直以來。古人對於和墨的添加料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有的認為。和墨如制丹,各種藥物的添加自古以來怎麽多怎麽來,曾有一墨添加五十幾種藥料礦物不等。可以說是繁鎖到了極致。

但也有另一種看法,和墨如烹茶,不可雜以外物。

李家一直以來制墨都要添加十幾種材料的,但這回。因為器具的不同,再加上材料本身都是頂級,如此的,李家便反其道而行,這會什麽藥材都不添加,就直接以千年松和鹿角膠制墨。

而貞娘除了備嫁外,墨坊的事情也沒完全放下,雖然這回的制墨,七祖母和自家爺爺不讓她碰,但先前的幾次試制她還是參加了的。

畢竟她的墨技擺在那裏,而試制墨只是為了讓配方達到最好的比例,沒不是真正的制鬥墨,李老掌櫃便沒有阻止。

事後,貞娘又足足花了兩天的功夫,憑著腦子裏的印象,畫了一副後世萬裏長城的墨線圖。再由七房的二嬸黃氏和景東叔雕成了墨模雕板。

最後,這副雕板被定為山河雕板,正好組成了一套山河集錦墨。

而等到雕板刻制完成,打蠟護理過後,正式的制墨就要開始了。

醜時,天還黑漆漆的,李家這邊,只有幾盞一夜通明的氣死風燈的光線在夜色中明明滅滅。

而此時,睡在床上的貞娘卻猛的一抖,然後大叫著醒來,臉色很不好,她剛才做夢了,夢到爺爺全身是血的,一下子就從夢裏驚醒了過來。

那心嘣嘣直跳的。

而此時,東邊的李老掌櫃的屋裏,響起一陣咳嗽聲,是那種要將心肝脾肺都咳出來的感覺。

這時,貞娘是再也躺不住了,披衣起床,走到東屋,卻聽得屋裏,自家爺爺同奶奶在說話。

“老頭子,瞧你咳的,明天的制墨你就別去了。”東屋,吳氏坐在床上,一邊扶著李老掌櫃的喝水,一邊嘆著氣勸道。

“我不去誰去啊,讓貞娘去?貞娘才十八歲呢,這麽重的擔子壓在她身上你忍心嗎?再說了,天家無情,萬一出個事情,貞娘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對不住這孩子。這幾年,你當這孩子容易?她走過來的路,便是一些男子都難以堅持。”李老掌櫃的道。

都說流言如刀,貞娘先是被退親,再以女子之身經商,那背後的風言風語早就幾籮筐了,又豈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吳氏長長的嘆了口氣,也不在說話了。

這時,李老掌櫃又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不至於連一場制墨都撐不下來,大不了,事後我再養著,我答應你,這次制墨之後,就再也不碰墨了。”

李掌櫃保證的道,他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的,這一次制墨過後,身體確確實實要好好的養他一段時間了。

只是顯然的,一邊的吳氏卻不信他的話,沒好氣的哼了幾聲:“你這話三十年前就跟我說過了,卻從沒有一次兌現過。”

“得得得,這回。我說話準算話。”李老掌櫃好聲好氣的道。

“希望你這回說話算話。”吳氏這才道,又說著:“再休息一會兒吧,到醜末再起來。”

“好。”李老掌櫃的應聲,然後睡下,沒一會兒屋裏的油燈便滅了。

貞娘本來是想跟自家爺爺說說今天的制墨的事情,此時見得屋裏燈滅,這時候自不會打攪自家爺爺了。

而她心裏自有計較。

如此,沒一會兒。便是醜末。還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不過此時,李家各房屋裏的燈都一一的亮了起來了。

今天的制墨實在是非同小可,沐浴焚香自少不掉的。貞娘也洗了個澡,換了一身的青衣,到得上香時,再虔誠的上了一柱香。

隨後便沖著自家爺爺道:“爺爺。今天的制墨,我給你打下手。”

“不成。”李老掌沒有一絲毫的猶豫的板著臉道。

貞娘此時卻是一臉堅持的道:“爺爺,你聽我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咱家最重要的還是要制好墨,熬膠同和墨是極耗精力的活兒,爺爺,孫女就說句不孝的話,萬一您撐不住了,我在邊上,也能接手,制墨不能有絲毫差錯,對吧?”

“呸呸呸。你這丫頭,一大早的咋沒句好話。快說。壞的不靈好的靈。”趙氏在一邊聽著貞娘這話,沒好氣的拍了貞娘額頭一記。哪有還沒有制墨,就說自家爺爺萬一撐不下去的話,這話豈不讓人撓心的很。

一邊吳氏更是一臉擔心了。

“嗯嗯,壞的不靈好的靈。”貞娘連忙隨著趙氏的話應道,其實她是故意那麽說的。若是說她不放心自家爺爺,那爺爺肯定是不會讓跟著的。

可若是因為怕萬一爺爺撐不過去,她好接手制墨,想來自家爺爺說不定就不會反對了,畢竟,制墨才是頭等大事。

這等於就是一件事換個說法,這還是昨晚那個夢提醒她的。

一邊李老掌櫃的聽得貞娘這話,倒是真沈思了起來,別說,上回制六合三才墨的時候,他因著精力不濟暈了過去,萬一這回,那種情況在制墨中出現,那可真要壞事的。

想著,李老掌櫃終算是松口同意了,他心裏也明白,這丫頭就是有這麽一股子倔勁。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個保險也好,只要自己不出意外,貞娘不動手,以後有事自也牽連不到貞娘的身上去。

見著自家爺爺終於松品,貞娘便笑瞇瞇了起來。隨後便扶著自家爺爺進了墨坊。

七祖母今天也是難得的一盛裝,一早就出現在墨坊裏,身後跟著的還有墨坊裏幾個制墨師。還有羅文謙和程大約。

“羅大哥,你怎麽來了?”貞娘不由的上前,有些詫異的問道,這前都沒聽他提起過。

“我家的鍋,我最熟悉,所以,我便跟老夫人求了個熬膠的活兒。”羅文謙指著之前他送來的那口鍋以臉輕松的道。

如此貞娘便也明白了程大約的來意,想來那程大約,自是因著對石臼的熟悉,過來杵搗的。

貞娘便又跟程大約見了禮,這位將是未來萬歷年間,最著名的制墨人。程家在他的手上編著了《程氏墨譜苑》。

“不是讓你別來的嗎?你怎麽還是來了?”羅文謙微皺著眉頭。他自也是不希望貞娘有任何的危險的。

“我也是制墨人,不管何者原因,在這個時候,都沒有退縮的道理。”貞娘兩眼亮晶晶的道。

羅文謙揉了揉鼻子,倒是忘了,這丫頭於墨道的癡迷不亞於她爺爺。

到得吉時,七祖母帶著李氏一幹人等送著幾位制墨師進了墨坊,神色莊嚴無比。

“點火,開工。”李老掌櫃一揮手,立刻的眾人便個就個位。

不愧是天外殞鐵制的鍋,竈裏的火一點著,觸到鍋底那紅紅的火焰就變成了青白色,而倒入鍋裏的膠也立刻的融成如雞蛋清一般的清透。

“和墨。”這時,李老掌櫃的又沈聲的道,立刻的,羅文謙便鍋裏的膠便倒入千年松煙煤之中,一邊李老掌櫃早準備著,候著膠一入煙煤,便立刻攪拌了起來。

只是李老掌櫃的越攪拌,那皺頭就越皺的緊,便是邊上的羅文謙,程大約以及一幹制墨師也都皺起了眉頭,貞娘心中亦是咯噔了一下。

膠不粘煤!!!!

之前試制的時候完全沒有這種現象啊,當然,之前試制用的煙煤是李家墨坊珍藏的五百年松煙煤,畢竟千年松煙煤就這麽一點,試制的時候根本不敢用它。可如今看來,千年松煙煤和五年百的松煙煤是有著本質的區別的。

這是之前,李家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事情,按常理來推論,其實這種情況是不應該存在的。

只是千年松煙煤,在這之前還真沒有人試過,而一些東西成長了千年,總是有些邪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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