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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大婚巨變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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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本王,自尋死路。”語畢,左臂亦化作虬枝,雙臂發力,虬枝不斷生長無限延伸而去,穿過重重火焰直襲向林薄。

林薄未料到郢浦能如此輕易突破此術,不覺慌張,足尖一點,身下火龍迎上去,怒吼聲聲,搖首擺尾狠狠撞過去。

那虬枝卻是不做後退,待火龍堪堪要撞上時,虬枝末端倏地生出一雙幹枯的巨大手掌,一把抓住火龍的尾巴和頭頸處,猛地一撕。

火龍發出一聲悲鳴,震得整個帝央殿都搖上兩搖。它竟被那雙手掌硬生生撕成碎片,化作星星點點的火光消散於空氣中。

一擊得勝,那雙手掌不做停留,張開五指,快速朝林薄攻來。

林薄徹底慌了,收回千火綾急急後退。

那手掌卻似長了眼睛般緊追不舍,越來越近。

退無可退,林薄臉色慘白,一手馭起千火綾,一手捏訣,瞳仁中燃起兩簇小小火焰,正是要拼死一搏。她咬破舌尖,噴出大口精血,這精血出口即化作近乎純白的火焰,似能將周圍的空氣融化。

那雙手掌有了忌憚,前進頓了一瞬。

就是此時!林薄靈巧轉身,正要脫離逃開。不料那頓住的手掌卻是突然發難,五指一張,掌心竟生出綠光瑩瑩的木刺,激射而出直襲林薄。

背後破空聲接近,林薄下意識地回頭,瞳孔驀地放大,思維瞬間停滯。她也要死了嗎?

“噗噗”,清晰的木刺入肉聲傳來。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她的視線。林薄呼吸幾乎停頓,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情景,踉蹌著撲上前去,喊聲撕心裂肺:“承宇——”

手臂粗的木刺穿心而過,雲承宇嘴角串串血珠溢出,禦風訣再也捏不下去。仿佛折翅的鴻雁,他再無憑依直直從空中墜下。

林薄急速下降,半途中抱住他,揮手召來雲頭,兩人這才緩緩落於地面。

血珠落得愈發急切,最後幾乎連成一道潺潺的血線,雲承宇眉頭緊蹙,臉上無一絲血色。左胸處的木刺還在一伸一縮,侵蝕著他的靈力與精魄。

林薄眼睛睜得大大,哭都哭不出來,小心地攙住他,啞著嗓子低喊:“承宇,承宇……”

玄黃由一位神界士兵扶著趕來,待見此情景,頓時面如死灰。半晌,聲線顫抖道:“我兒啊。”

雲承宇靜靜地看著玄黃,扯出淡淡的笑容,輕聲道:“父君。”木刺猛地一縮,他不由痛得彎下腰,傾身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碎月刀抵在地上,玄黃以刀作杖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張了張口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郢浦已近瘋狂,渾身鮮血不斷滲出,面目猙獰如惡鬼,他仍在大聲叫囂,“還有誰能阻我,誰能阻我?膽敢阻我的人都要死!”他雙臂一揮,木刺零落如雨,帝央殿中頓起此起彼伏的哀嚎聲。

玄黃面容瞬間蒼老許多,他轉頭看向帝央殿中慘不忍睹的景象,爾後深深凝了雲承宇一眼,再次顫巍巍叫上一聲:“我兒啊。”隨即不再顧惜雲承宇,持刀沖向帝央殿。他是司戰上神,保護帝央殿保護神界是他的職責所在,所以即使他唯一的兒子命在旦夕,也不能留下來多看他一眼。他是司戰上神,他要呆的地方是戰場,他要做的事情是拼殺,要麽死戰,要麽戰死。

玄黃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帝央殿上空,“九天封鎖陣準備。大家註意防線層次,拉開距離。迅速後撤,拉開距離。”

☆、生死相隨

木刺伸縮幅度越來越大,雲承宇整個心都被絞著,他一手扶在胸口,咬緊牙關不吭一聲,額頭冷汗早已密密遍布。

林薄極度慌亂,無可措手:“承宇,承宇,怎麽辦?”

雲承宇沒有回答她,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麽辦。木刺猛地伸出,他身子劇烈顫抖,噴出一口鮮血無力地倒在林薄身上。

林薄早已嚇得手腳發軟,他這麽一倒她也支撐不住,他倒在她懷中,她跌坐在地。雲承宇還在吐血,林薄撫上他的唇角,雙手抖抖索索,怎麽都停不下來。

她俯身望著漸無生氣的他,小心地撫摸他的面容,嗓子幹澀,吐出的字眼生硬沙啞,“承宇,你怎麽這樣笨,我不值得,不值得你如此。”

雲承宇擡起眼皮看她,眼眸依舊溫潤,只是少了生氣失了神采。他靜靜地看著她,唇角含笑一如往昔,整個人的光芒卻是一點點黯淡下去。

林薄撫著他漸漸變冷的面容,心中突然湧起大片大片的恐慌。“承宇,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以後我都聽你的,你說什麽我都答應。承宇,求求你。”

雲承宇睫毛眨了一下,目光沈靜而淡然。他看了她一會兒,慢慢將頭轉至另一個方向。

林薄急忙調整坐姿讓他躺得更舒服些,只是當她明白雲承宇看什麽時,她本來就慘白的臉色又白了一層。

雲承宇望向的是刺心刑臺所在,他久久地望著,似乎癡了。良久,才輕嘆一口氣。雲承宇唇角又露出笑容,他微微合了眼,似乎陷入沈思。他在想些什麽呢?

一個沒了靈魂的人,即使活在世上也形同行屍走肉,一個沒了靈魂的人,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雲承宇想起了惜命。因為林薄的拖延導致他未來得及趕去救惜命,這是不是說在林薄與惜命只能選擇一個時,他選擇了林薄。是這樣嗎?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只是這笑中蘊含了太多東西,所以看起來比之前的淺笑還不像笑。他選擇了林薄嗎?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沒有林薄的阻攔,他亦不能及時趕去刺心臺,即使能及時趕向刺心臺,他也絕救不下她。因為他從未想過打斷刺心之刑,因為他從未想過替她做任何決定。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了解惜命的話,那定是他雲承宇無疑。他知道接受刺心之刑是惜命自己的決定,他知道惜命不願再被抹去記憶不願再忘記容與,他知道惜命押上性命在賭,賭一個能陪著容與的結局,他知道惜命這次一定要一個人走下去,比任何時候都要決絕。

他是了解她的,所以他不會阻擋她,他只會站在她身旁,默默地守護,守護著她決絕地走下去。

可是心中的另一個念頭同樣折磨著他,催促他持劍救下她,要他不惜一切代價要她活著。

應該如何抉擇呢?他不知道。

這時,林薄出現了,林薄擋在他面前,林薄說在我和她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他終於知道了如何抉擇,惜命與林薄他都要。如果在不放棄林薄的情況下,能及時趕去救惜命,那麽他就一定要救下惜命,不惜一切代價讓她活下來,配合容與上神抹去她的記憶,娶她做他真正的妻,即使以後惜命恨他,他也絕不放手。

如果他沒能制住林薄,沒能及時趕去救惜命,那麽他就選擇前一個,選擇一路守護陪她走下去。

結果是他沒能制住林薄,惜命於刺心刑臺魂飛魄散。

他喉中腥甜,鮮血若斷了線的珠子自嘴角滑落。惜命死了,那個他拼上性命都要守護的,那個最懂他的女子死了,這未嘗不是雲承宇也死了。他的靈魂碎開一點點飄散,整個人空洞得可怕,只餘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惜命死了,雲承宇該以何種方式活在這個世界上呢。惜命曾說,若有天我不在了,你便帶著我的這一份好好活在這個世上,飽覽六界風光,享盡世間榮華,做真正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東君太子。

雲承宇心上一痛,不覺又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只是惜命怎麽能不知道,若她不在了,雲承宇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一個連自己此生最珍惜的人都守護不了的無能者,一個沒了靈魂的空洞軀殼。這樣的東君太子雲承宇如何能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如何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他在她身上寄托了太多東西,她的掙紮未嘗不是他的掙紮,她的嘶喊未嘗不是他的嘶喊,她的決絕未嘗不是他的決絕。他站在她背後,看著她一路走來,未嘗不是看著自己一路走來。

血婚,在締結血婚的那一刻,他們註定此生都要糾纏在一起,他們身體內流著同樣的血,有著同樣的命運,她生他生,她死他死。

即使最後一刻惜命解開了這血婚,但兩人的命運早融為一體,他雖然沒有死掉,卻也等同於死掉了。

惜命走了,徒留下他一個人。他想,雲承宇該如何走下去呢?

當木刺襲向林薄的剎那,他奮不顧身地擋在前面。他是喜歡林薄的,他是不願負她的,所以他會幫她擋下來。只是僅有這一個原因嗎?

他笑了笑,心上早已痛得麻木,神志開始模糊。他擋上去的那刻究竟想的是什麽呢?他更多地想起的是惜命。他曾握了她的手,笑著道,說什麽傻話,我們的命都連在一起了,還分什麽你我。你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好基友一輩子嘛。

他雲承宇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諾言。你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所以如果你走了,我也跟你一起走吧。

當木刺襲向林薄的剎那,他心底甚至有些輕松,因為他終於有理由一路相隨。他想,雲承宇是可以守護惜命的,如果此生不能,那就來生,如果她不再有來生,那他也會陪著她。

眼前閃過最初相見的畫面。他騰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她裹成圓滾滾的身體,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我叫雲承宇,你是誰呀?她眼睛彎成月牙,小嘴張開,笑聲清脆悅耳。

一滴晶瑩的淚水漸於眼角成型,爾後一點點滑落。生命正在迅速地從身體內流逝,雲承宇感覺身子冷得厲害,冷得連思維都凝滯。

他艱難而緩慢地睜開眼睛,轉動眼珠最後一次看這片天地,最後一次看這個為他斷腸的女子,林薄。

他靜靜地看著她,想,林薄。他對林薄是喜歡的,因為欣賞她身上的那股不服輸不低頭咬牙堅持的韌性與狠勁,林薄一直很努力,為他為仙界吃了很多苦。而且不得不承認林薄很美,美得讓人不能不心動,怎麽說他也是一個男人。他知道林薄喜歡他,他亦不討厭她,當鬼門關處林薄為他不惜性命時,他便知道自己心動了,從此對她上了心。

他想,將來若是娶妻的話,林薄倒是不錯的選擇。何況自從六界之戰後,風陵對神界的態度日益轉冷,父君曾對他說,風陵怕是恨著神界,這是一個隱患。所以他想,林薄是仙界未來的女王,若林薄嫁給他的話,也算是神仙兩界聯姻,仙界這個隱患就可以於無形之中消融掉。他許她承諾,亦是有著穩定仙界的政治考量。

不過,無論他是以何種心情何種目的給出了承諾,他雲承宇都會一諾千金。他說他要她等他,他要她信他,所以他就一定會做到。

只是他沒想到林薄會以死相逼,讓他在她自己與惜命之間選擇一個。雖然這舉動幫他做出了最後的抉擇,但卻真真實實傷了他對她的情。她竟然能這般因嫉妒而失去理智,用她的命來逼他放棄惜命。

他想,若林薄沒那麽做,或者這嫉妒少上一分,或許他就能趕過去救下惜命,或許故事會有不同的結局。

作為一個女子,林薄的心太小。這一點,她比不上惜命。

他平靜地看著她,看著那因極度驚慌極度悲痛而慘白的臉頰,他吐出最後一句話,他說,“林薄,我很失望。”

☆、攻心之計

左之初和雲將趕至帝央殿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景。靈臺境上惜命身軀炸開化作無數晶瑩閃爍的光點,和風一吹,光點四散。

容與喋血刺心臺,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刑臺。

雲承宇被刺穿心臟,血汩汩而出,躺在林薄懷中,生命無可抑制地一點點消散。

玄黃率領眾神拼死抵抗,小山般的郢浦正以所向披靡之勢橫掃神界帝央殿。帝央殿鮮血遍布,白骨累累。

她怔怔地環顧這一切,面色如土,全身突然顫抖起來,抖得如篩糠,緊緊抓著雲將的手任何聲音都發不出來。

這時聽得林薄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蒼穹,“承宇——”

雲承宇闔著眼睛,神色平靜,似乎只是睡過去,等這一覺醒來他又會是風流倜儻迷倒六界女子的東君太子。

和風吹拂,有零星光點環繞著漸漸停止呼吸的雲承宇,翩翩然落於他俊美面容上,落於他微微握起的掌心中,似乎有女子纖細美麗的手在溫柔撫摸,十指相扣。

左之初驀地望向刺心臺,全身顫抖驟然停住,她松開雲將的手,放聲大哭:“姐——”她掙紮著就要通過帝央殿沖向刺心臺所在,卻被雲將一把攔住,她哭得聲音嘶啞,“師父,求求你,讓我見她最後一面。我只有這麽一個姐姐,只有這麽一個親人了。師父,求求你。”

雲將硬生生把她拖回來:“現在不能去,郢浦發了瘋,那裏太危險。她死了,惜命已經魂飛魄散,你見不到她了。”

左之初兀自死命掙紮,淚流滿面:“師父,你讓我再看看她,我求你,她還不知道她有一個妹妹,她還不知道我是她妹妹,怎麽能就這樣離開!”

雲將揮出羽扇,將波及而來的法力擋在外側,悲聲道:“阿初,我們來晚了,來晚了啊。”

“姐,我是阿初,你的親妹妹。惜命,你聽到了嗎?”左之初向著刺心刑臺痛聲高呼,“姐,你聽得到嗎?我是阿初,你惜命的親妹妹。”她慟哭不止,“我好容易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你怎能就這樣離開,爹娘走了,現在連你也離開我。你怎麽舍得留我一個人?姐——”

漫天木刺如雨降落,雲將攔腰攜住她極速後退,這才避開那攻擊。雲將把她放在安全地帶,執起羽扇捏訣沖進諸神中間,高聲道:“玄黃,你且退下,我擋一下。”

聞言玄黃側身讓出位置,拄刀勉強立於一側,受了郢浦幾次直接攻擊,他現在已是精力枯竭,不過是憑著一口氣撐到現在。

雲將替代玄黃暫作主位,神界防禦有所增強,郢浦身形移動漸漸緩下來。玄黃又吼出一聲,“九天伏龍陣準備,註意防線層次,拉開距離。”

諸神法訣快速轉變,法力凝成無數道晶瑩光線,緊緊地纏繞上郢浦巨大的身軀。雲將面沈如水,手腕一抖,法力源源不斷地註入陣中。

郢浦極力掙紮,發出痛苦的咆哮聲,震得人耳膜發疼,有少數法力不及者甚至耳中流出血來。

玄黃將碎月刀一摜,吼道:“伏!”

諸神齊齊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加強陣法威力。

全身被光線纏繞,郢浦掙脫不得,銅鈴般的大眼睛凸出,血絲遍布,眼眶中慢慢有血滲出來,猙獰的面目上留下兩道血痕,看起來更是可怕。他的身軀漸漸縮小,痛吼聲不斷,卻也逐漸小下去。

眼看九天伏龍陣最後一步即將完成,眾人盯著其中的郢浦不覺屏氣凝息。小山般的身軀漸縮至平常人大小,面上的嗜血瘋狂一點點被死灰取代,眼珠中神采全無化作灰白。正在眾人要長舒一口氣,不料郢浦驀地瞪大眼睛,“嘭”地一聲眼珠爆裂,團團血花炸開。他仰天怒吼,猛地伸展四肢,竟一下掙斷所有束縛,身軀迅速恢覆小山般大小。

“阻我者死,阻擋我的人都要死。”他狂笑不止,雙臂化作虬枝狠狠揮去,竟是一招擊退諸神。

玄黃連忙指揮:“後退,所有人退出他的攻擊範圍。”

循著聲音,郢浦慢慢轉過頭,直直地“看”向玄黃所在,兩個血窟窿占據原來的眼睛所在,他獰笑著行來,虬枝裹挾濃重殺氣向玄黃襲來。

雲將一把推開玄黃,馭起羽扇,凝聚法力狠狠扇去。

虬枝突破所有障礙,倏地近前,抓在羽扇上輕輕用力,羽扇驟然碎開化作無數羽毛翩然散落,雲將臉色一變,“噗”地噴出一口血,身子倒飛而去,撞上帝央殿的城墻。

“師父。”

“雲將。”

左之初和玄黃同時失聲。左之初一路奔過去,扶住雲將的身子,慌張道:“師父,你怎麽樣?”

雲將搖搖頭,正欲開口,不料又嘔出一口血,身子軟綿綿倒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六界之中還有誰能阻我?”

“哈哈哈哈哈哈,六界之中還有誰能阻我?還有誰?”

“還有我。”一向溫潤平和的聲調此刻含著沙啞,一襲暗青色衣袍,金線滾邊勾勒出細致的圖案,莊重而不失喜慶。他的唇角還有未拭凈的鮮血,他英俊眉眼中透露淡淡的疲憊,他長身玉立,手持一柄銀槍,氣勢內斂不怒而威。

“容與上神。”

“容與上神來了。”人群中發出陣陣低低歡呼,之前的絕望氣氛一掃而空,他像陽光一般刺破黑暗,帶來無限光明。

“容與?”郢浦聽聞眾人歡呼,轉頭“看”過去,張狂至極的神情有所收斂,面色沈沈,雙臂不由收緊。

“郢浦,結束了。”容與淡淡道。

“結束了?”郢浦臉上肌肉緊繃,良久,驟然大笑,“容與,你以為你還是昔日的司戰上神嗎?現在的你阻不了本王。本王勸你莫要趟這渾水,免得壞了你戰無不勝的名頭。”

容與祭起銀槍,神色平靜,“出招吧。”

郢浦面上顯現兇狠之色,雙臂猛地發力,虬枝一路撕裂空氣直襲而去,勁風刮檫,肌膚生疼。

容與身形一動不動,仿若未見。

郢浦神情劃過一絲喜意,以為此擊必中。孰料待虬枝刺至容與面門時,虬枝尖端驀地一空。他大恐,急忙收勢回護。

郢浦不能看到,但周圍其他人卻沒錯過這精彩一幕。眼看著虬枝要刺中容與面門,容與身形一閃,以一種近乎不可能的速度移至郢浦身後。

待郢浦發現不妙收招防禦時,容與已襲至他身側,只見銀光一閃,眾人還未看清他的出招,郢浦卻慘叫一聲直直退出好遠。臂膀處鮮血淋漓,被劃出一道深可入骨的傷口。

郢浦再不敢大意,雙肩一抖,一棵郁郁蔥蔥的巨樹於身後成型,茂密的枝葉伸展出將他遮掩其中,竟是寧遠曾使出的大荒青木。只是郢浦這招的氣勢與威力明顯要比寧遠高上許多層次,無數枝蔓猶如長蛇般漫天飛舞,把他護得無一絲空隙。

容與神色不動,眼眸微瞇,身形瞬移至巨樹外側,一柄銀槍使得密不透風。無數枝葉被削斷,似下了一場青綠色的大雨,無數細碎的樹葉與木屑鋪天蓋地降落,整個帝央殿都覆了一層。容與銀槍驟停,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見他一槍驀地斜刺出,郢浦又是一聲慘叫,踉蹌著退去。

郢浦捂著血流不止的傷處,仰天大笑道:“不愧是容與上神,此刻竟還能屢敗本王。只是我倒想看看中了無骨散的你還能撐到何時。”

容與不言語,馭起銀槍再次攻去。郢浦雙臂一展,無數尖銳木刺旋轉著襲向他。密密實實的銀光織就出一道光墻把所有攻擊擋下,容與飛身躍起,銀槍斜挑,槍頭一抖無數迫人心魂的寒光凜冽飛下。只聽連續不斷的入肉聲,待寒光止息,郢浦混身上下遍布細細的傷口,鮮血潺潺而流。

郢浦面上兇光大盛,指法變動捏訣正欲反擊。

容與哪會給他機會,翻身輕躍,銀槍迅捷劃過,鏗然點在他的喉嚨處,淡然道:“郢浦,結束了。”

郢浦瞪大兩個血窟窿“望”著他,良久,狂笑道:“容與上神果然好氣魄,這般身手六界何人能及?”他頓了頓,嘴角泛起詭異的笑容,又道,“怪不得連自己的女兒都會愛上你,縱使受刺心之刑魂飛魄散也不願忘了你。容與上神好手段啊。”

容與臉色一白,槍頭不由輕顫。

眾人目光唰地落至容與身上,表情各異。

雲將掙紮著近前,厲聲怒道:“死到臨頭還敢胡說,本君先割了你的舌頭。”

郢浦嗬嗬笑道:“心中有鬼自怕人說。惜命在刺心刑臺上說了什麽,別人沒聽到本王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說著他學起惜命的樣子,緩聲道,“容與,我不想再逃避,不想再忘記你。若是忘了你,若是不能陪在你身邊,我還惜這命做什麽?”

容與神情驟變,眉眼間顯出痛苦掙紮之色。

郢浦又一字一頓,拿出惜命的腔調道:“容與,我不會放棄你,我會陪著你,直到地老天荒。你愛碧落是你的事,我愛你是我的事。”

“哐當”,銀槍跌落於地,容與驀地俯身,一手捂住胸口嘔出淅瀝的鮮血,整個人瞬間憔悴得不像樣子。

等的就是這一刻,郢浦側身翻開,一拳擊向容與。因為之前被容與所傷,所以他這一拳速度並不快,但容與只是怔怔呆立,連絲毫躲避的意思都沒有。一拳擊上他的肩膀,容與噴出一口鮮血徑直退出幾丈遠。

☆、姐妹情深

雲將欲向前接近容與,卻被郢浦左臂幻化出的虬枝攻擊,脫身不得,心急大吼道:“容與,別上他的當——”

聽聞雲將吼聲,容與眼中漸漸有了神采,慢慢彎起食指要召回銀槍。

這時聽得郢浦腔調轉為淒婉決絕,又道:“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永遠比不上碧落,也不奢求你能愛上我。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個世上如果曾有一個最愛你的人,那一定是我。”

容與動作瞬間頓住,垂下雙手,痛苦地闔上眼睛,低喃道:“惜兒。”

虬枝立至,郢浦猛地發力,一招狠厲地擊上他的胸口。容與又噴出一口血,身子倒飛而去狠狠砸在地上。

郢浦還在大笑,笑得狂妄,笑得譏誚而嘲諷:“容與上神果然非常人能比,與自己親手養大的女兒茍且,罔顧人倫綱常,你對得起死去的碧落嗎?”說話間又是一招揮去,容與不作抵抗硬生生受住,嘴角鮮血跌落如雨珠。

“看吶,這就是神界,高高在上的神界,骯臟透頂。”郢浦懸空而立,張開雙臂笑得冷極,爾後轉向容與,“女兒不知廉恥愛上父親,父親卻是自私懦弱,為了自身名譽將她推向刺心臺,狠心地看她死在面前。這樣的亂倫之情六界何處得尋,這樣的神女與上神誰人能及?”虬枝刺向容與面門,帶著逼人的死亡氣息。

雲將飛身而去捏訣意圖阻擋,不料虬枝卻是不費力地破開他的防線,繼續刺向容與。

容與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張著眼睛似有所見似無所見,目光絕望而空洞。

“惜命死了,你容與為何還要活著?能養出這樣的女兒,你容與還有何臉面活著?死吧,解脫吧。”

虬枝直刺而去,卻在最後一刻停住,再前進不得絲毫。左之初手上鮮血直流,不知何時她擋在容與面前單手握住虬枝。手上猛地法力,只聽一聲“哢嚓”響動,虬枝竟被齊齊折斷,郢浦痛得大叫不止。

“誰都不許侮辱惜命,誰都不許說我姐姐的壞話。”左之初緩緩擡起頭,三千青絲披散開將她的身形遮住,雙目赤紅,幾乎掩了半個額頭的胎記猩紅猙獰,那紅色如此濃重似乎要破開肌膚溢出。她盯著郢浦,目光前所未有的兇狠,“誰敢說我姐姐的壞話,我就要他死。”

郢浦未料到半途殺出一人接住他的招式,而且還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不覺大怒:“不自量力,本王就先送你一程,讓你們一家人好團聚。”法力源源不斷輸入雙臂,虬枝折斷處長出新的鋒利枝椏,猛地攻向左之初。

雲將驚叫一聲:“阿初!”欲相救卻是來不及。

狂風大作,烏雲蔽日,寒意驟起,殺氣滲出彌漫整個帝央殿,讓人不由噤聲膽寒。

裙衫獵獵作響,三千及腰青絲迅速生長,一道猩紅光芒突然閃現,只聽一聲淒厲呼喊,有什麽東西碎裂開來。無匹的威壓一瞬而至,法力稍弱的眾人當即撲地。

狂風散盡,烏雲退開,掩映處的女孩兒此刻已完全不是先前模樣。青絲垂落及地,猩紅的胎記碎開片片跌落,露出完美無瑕的肌膚,眉心處火焰印記映出溫度,雙目暗紅一片,殺氣濃重讓人窒息。

一直遠遠圍觀的魔界眾將見此又驚又喜,大將軍落九淵首先反應過來,俯身拜倒,激動地語不成調:“臣等叩見公主殿下。”

“叩見公主殿下。”

“叩見公主殿下。”

無數聲音絡繹響起,回蕩在帝央殿上空久久不絕。

左之初猶如未聞,一把抓上郢浦臂膀化作的虬枝,狠厲道:“侮辱我姐姐的人都要死!”語畢,雙手用力一扯,竟是將山丘般大小的郢浦給拉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郢浦面容漫上驚恐之色,不敢置信:“這道氣息,這氣息,是破天?!”

“都要死!”左之初身形爆射而出,同時右手虛空一劃,一把通體黑色的弓箭倏然成型。左手五指張開於空氣中隨意抓去,四支利箭鏗然呈現。搭弓上箭,四箭離弦射去,所至之處空間撕裂,留下一道道黝黑不見底的裂痕。

神界諸將臉色驟變,呼吸一滯。她的武器竟是誅神魔弓。此弓位列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誅殺諸神最佳武器,魔界多年求之不得之物。

郢浦不由後退,指法迅速變動,堅硬如鐵的虬枝瘋狂生長,將他包裹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無懈可擊的黑色球狀物。

利箭瞬至速度不減,箭頭觸上虬枝,以不可阻擋的氣勢直飛而入。只聽得“噗噗”幾聲輕響,黑色球狀物驟然炸裂開,木屑紛飛,鮮血碎肉噴濺。郢浦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胸膛上四個大大的黑色窟窿幾乎將整個身子一分為二。七竅流血,郢浦全身抽搐幾下,掙紮地喊出一聲:“破天。”僵直了身子,再不動彈。

眾人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不可一世橫掃神界的妖王竟然被人一招斃命。玄黃拄刀行至郢浦身側,細細打量他片刻,爾後伸手試過郢浦的臉、喉嚨直至胸膛,最後沈沈道,“他死了。”

死了?眾人不由打了個寒噤,再望向左之初時眼中懼意大盛。

左之初長發遮面,眼眸低垂,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一手提著黑色弓箭,一手緩緩捂上眼睛,她轉向刺心刑臺之處,單膝跪地,痛哭出聲,“姐,你為什麽不等等我?我終於可以保護你了,你為什麽不再等等我?”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敢向前。

雲將拖著受傷之體,一瘸一拐地走向前,輕聲嘆道:“阿初,這就是命。”

“命?”左之初陡地轉眼看他,不知何時雙目猩紅侵染,面容上戾氣繚繞,眉心的火焰印記愈發明亮。

雲將一驚,不禁停住腳步。

“你說這是命?”左之初放下捂著眼睛的手,眼淚顆顆零落,吃吃笑得讓人悚然。她驀地轉身,環顧諸神,厲聲道,“這不是命,是你們逼她的,是你們把她推入死地。”

雲將張了張口,磕絆道:“阿、阿初。”

“當年你們殺了我父尊母後,現在又害死我姐姐。此等血海深仇,不報枉為人。”左之初裙衫無風自動,三千及地青絲放肆翩舞,面上戾氣更甚,握緊弓箭狠聲道,“惜命死了,我要你們整個神界陪葬,整個神界給她陪葬!”語畢,左手五指張開抓出四支利箭,搭弓上箭,激射而出。

神界兵將中發出幾聲慘叫,當即有人隕落。妖王郢浦都未能躲開的利箭,又有幾人能躲得開?

左之初懸立於帝央殿上空,青絲狂亂而舞,她隨意地抓出利箭,搭弓射向諸神,眉眼間淩厲狠絕,“神界,神界,你們連我最後一個親人都要殺。”她的眼淚流出來,兩道明亮的水痕,“我就這麽一個姐姐,可是卻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刺心之刑,九十九針,她一定很疼吧。”

變故始料未及,神界兵將陷入混亂,慘叫聲此起彼伏。玄黃急忙指揮,“後退,後退。九天伏魔陣啟動。”

此陣之前雖未能困住郢浦,但它伏魔陣的命名並不是空穴來風,這陣對魔界中人困鎖與誅殺效力非常強大。

“魔界諸將聽令,洪荒滅神陣準備,誓死保護公主殿下。”魔界大將落九淵鐵衣肅然,鏗鏘字眼擲地有聲。魔界軍將迅速動作,護在左之初周圍,抽刀拔劍,一時寒氣森然。

“住手。”雲將翻身躍至半空,望著劍拔弩張的神魔兩界,大聲阻止道,“都住手。”

玄黃神色戒備:“雲將,這是怎麽回事?”

雲將沒有回答,轉向左之初,近乎哀求道:“阿初,我是師父,你不認得我了嗎?阿初,放下弓箭,不要再殺人了。”

左之初微擡眼皮看他,搭弓上箭的動作停住,楞楞地看他:“師父?”

雲將急忙點頭:“是的,我是師父,阿初,放下武器,師父帶你回墨隱。”

“墨隱?”左之初稍稍昂首,神色有一瞬的迷茫,隨即轉眼狠狠瞪他,“你騙我,你是神界的人,休想騙我離開。你們殺了惜命,我要為她報仇。”說著箭尖一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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