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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師徒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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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無心。”惜命絞著衣袖,眼巴巴地望向隱無心,清水明眸滿是幽怨。

隱無心停住腳步,冰雪容顏上顯出一絲不耐,“又怎麽了?”

“隱無心,”她覷了他兩眼,衣袖絞成緊緊一股,頗為忐忑道,“我餓。”

“你不是一周前剛吃過東西嗎?”隱無心眉頭輕皺,轉過身繼續前行。

她淚流滿面:“一周前……”尊上,你還能虐待得再徹底一點嗎?

掐指算算,她入得隱無心門下已一年有餘。這段時間他過得無比淒慘,甚至連最起碼的溫飽都不能保證。

自從進入隱墨殿,隱無心再未出現過,當然更重要的是她的夥食也同樣未出現過。她捂著胃等啊等,等得整個人都蔫成一片黃菜葉葉,也沒等來半點吃食。想著估計是隱無心對她在鬥法大會上的表現很不滿意,所以故意懲罰她。

後來,她覺得自己快餓死了,於是抱著寧被打死也不要餓死的心情,開始翻上倒下尋覓吃食。可是,她尋遍整個隱墨殿也沒尋到半粒吃食,也沒聞見一絲飯香。眼前發花,心慌得厲害,她最後沒撐住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隱墨殿的住處,雲承宇俯身,目光溫柔而關切,他說,惜命,今日淩墨殿開宴,你要不要……

雲承宇的話還未說完,她立刻翻身坐起,激動地淚水長流:承宇,我要去,我要去。承宇,關鍵時刻還是兄弟你來救我。

後來,她才知道隱墨殿其實沒有做飯的地方,因為這偌大的殿裏,只住了隱無心和她兩個人,而隱無心是不需要吃飯的,修法修到他這個程度餐風飲露即可,估計他都忘記吃飯是什麽概念。

聽聞此消息的她,只覺滿腔悲憤,悔不當初。她應該果斷跟雲將混,為什麽要拜入這個冷酷無情的冰塊臉人門下,落得差點餓死的下場。

宴會上眾人聽聞此事,憋笑差點憋出內傷,想著隱無心第一次收的弟子因為他的粗心大意,而差點活生生餓死,若傳出去恐怕六界都要笑掉大牙。

自此以後,雖然隱無心仍板著一張冰塊臉,但這張冰塊臉開始時不時出現在她面前。

“清腸稻食用一次可半年不饑。”隱無心沒有回頭,冷聲提醒道。

“可是我真的好餓啊。”她跟在後面,一張臉苦得不成樣子,“你就行行好,今晚讓弟子吃頓飽飯吧。”

隱無心猛地停身,墨眸內情緒湧動,幾分咬牙切齒:“本座收你入門,不是為了給你做飯吃。”

她垂頭喪氣,我也不想這樣啊。

這件事要從隱無心板著冰塊臉出現說起。隱無心帶她來到後山樹林茂密處,在一株大樹前止住。那棵樹長有五丈,大有五圍;上面無枝節,惟有幾十個稻須,如禾穗一般,每穗一個,約長丈餘。

她疑惑地望望那棵樹,又望望隱無心,不知他這是何意。

隱無心道:“這樹是木禾,上面所結稻米是清腸稻,煮作飯來食用可令人半年不饑。以後你若餓了,可來此處取食稻米。”

一個月後。

隱無心看著寥寥無幾清腸稻的木禾,表情僵硬地回頭:“你吃的?”

她鼓動腮幫,嚼著稻米用勁點點頭。

隱無心盯著她手中的稻米,不敢相信:“你生吃的?”

她再次點頭,仰頭看他,含糊不清道:“雖然誤導(味道)不死狠好(不是很好),但還是麻康惡(蠻扛餓)的。”

話未說完,她便看到隱無心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猶如漫天冰雪中緩緩綻開一朵血蓮,冰清而妖媚。她驚訝地張大嘴,隱無心這冰霜般美人竟然會笑。重要的是笑起來如此美,美得驚心動魄。

她望著他,呆了。

隱無心上前摸摸她的頭,笑意愈加濃厚:“乖徒兒,為師想把這個腦袋擰下來掛在墨隱廣場上,你覺得如何?”

她頓了一秒從美色誘惑中醒來,待隱無心手上用力,她終於回過神,脖頸僵住不敢動彈,哀求道:“師父大人,饒、饒命。弟子知錯。”

隱無心指尾輕撩起她的額發,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你錯在哪裏?”

她怔住,冷汗直冒,絞盡腦汁:“錯在,錯在……不該惹你生氣。”

那只手拿開,頭頂處的肅殺之意慢慢減弱,她戰戰兢兢,團子身板縮得更圓。

“清腸稻煮熟食用方可發揮功效,你這般生吃只會暴殄天物。”隱無心恢覆冷漠,說出的每個字都透著絲絲寒意。

她點頭如搗蒜:“弟子知錯,弟子馬上煮熟吃。”

隱無心斜睨她,餘光掃過光禿禿的木禾,如雪如蓮的面容上透出一絲痛心:“清腸稻與普通稻米不同,所以煮法略有差異,你且隨我來。”

當隱無心法訣變幻九股不同火焰湧入爐竈之中時,她察言觀色,小心問道:“這火……”

“你用一種火焰即可,只是蒸煮時間會相應增長,以心馭法,先高火一刻,爾後中火半個時辰,最後小火半個時辰。”

她掰著手指算了半天,繼而試探道:“燒火可以嗎?”

隱無心氣息驟然一冷:“不行。”

她有種深深的絕望感:“弟、弟子不會法術。”

隱無心的臉瞬間黑下來,好一會才道:“你過來。”

她戰戰兢兢地走過去,隱無心食指點於她眉間,感應半晌後臉黑更甚。凡人之體,修法天賦渣到極點,和那次五彩雲臺測試結果一樣。

後來,她才知道那木禾千年才結一束清腸稻。

後來,每次餓得扛不住她只能哀求,隱無心,做飯。

後來,沒有後來了,因為他習慣了。

“隱無心,我好餓。”當第二百三十一次喊出這句話時,她已四肢無力,額頭冒汗,腳步不穩。

隱無心冷臉看她半晌,見她不是假裝,神色漸轉無奈,轉身往廚房方向行去。想他堂堂墨隱掌教,竟要每周下廚為弟子做飯;想他堂堂墨隱掌教,所收之徒竟是凡人之體;想他堂堂墨隱掌教,竟被容與的花言巧語蒙蔽雙眼……

思及此,他不覺怒火中燒。隱無心很生氣,卻沒有去想這十萬年來,他一直淡漠地視著世間萬物,冷面冷心,連情緒都極少波動,更休提動怒之事,為何她總是能惹怒他,一舉一動都能牽動著他的情緒。

惜命眼風一掃,瞥見隱無心變幻莫測的臉色,心知情況不甚好。由以往經驗知,這般情緒煮出的清腸稻定味同嚼蠟,看來需說點事情轉移隱無心的註意力。

“隱無心,尊長他們何時能回來?”

提及隱無憂他們下山之事,隱無心細長的眉微皺,面上的怒氣卻是一點點消散,竈底火候漸漸平和下來。他餘光掃向遠方樹林深處,輕聲嘆道:“不清楚,或許一年,或許十年,即使百年也有可能。”

她見目的達到,心情不覺激動:“那塔中究竟鎮壓著什麽?”連隱無憂提起都很是忌憚。

隱無心偏頭看她,目光沈沈:“妖王郢浦的三魂五魄。”

一月前,迷霧林深處鎖妖塔異動。隱無憂帶領門下弟子雲承宇、林薄、寧遠、杜蘅下山,據說要去六界尋找一樣東西。雲承宇只來得及給她道上一聲別,便匆匆離開。

想起雲承宇,她有些沮喪。承宇他們不在,日子過得愈發無聊。自從有次偷偷跑出去被隱無心發現,隱墨殿中便設下結界,一般人無法自由出入。雲承宇他們在時,常會予以援手救她出來散散心,現在他們下了山,偌大的墨隱只剩她一人,活動範圍還局限於隱墨殿,除卻隱無心再無他人,日子真是淒涼得很。

想當初她也曾要求隨同雲承宇一起下山,不過卻因為法力太弱而被果斷留下。她感受著體內空蕩蕩的法力,不覺更加郁悶。

心下慪氣,以往滿口清香的稻米也漸漸失了味道,僅吃下一碗便再無興趣,她扁扁嘴放下筷子。

轉眼向外看去,只見天空遼闊,白雲輕移,極目所及一碧萬頃。想起往日神界生活,一顆心漸漸沈下去,那時她身邊有容與,有承宇,一切都那麽美好。

突然意識到墨隱像個囚籠,而自己便是其中失去自由的鳥兒。以前的美好不再有,現在的日子如同黃沙,漫無邊際的無聊與空虛。

“怎麽了?”隱無心覺察到她的情緒變化,表情依然淡漠,最終卻是問出了口。

她側眸看他,深吸一口氣道:“隱無心,你寂寞嗎?”偌大的宮殿唯有你一人,漫長的歲月自指間流逝,日覆一日,重重疊疊。

隱無心墨眸輕動,眼神漸變深邃,似有看不清的情緒在流動,他淡淡道,“這樣很安靜,不是嗎?人總要選擇一種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只是比較喜歡安靜罷了。”他們都沒註意到,這一次隱無心說的是“我”,而不是自稱“本座”或者“為師”。

她驀地焦躁,厭棄般閉上眼睛:“可是我們不一樣,你喜歡的我不一定喜歡。這麽大的宮殿,走過去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那種寂寞與孤獨,你懂嗎?”

隱無心沈默半晌:“不是還有我嗎?”

她睜眼看他,抓了抓頭發,索性豁出去:“你在和不在有什麽兩樣?這一年來,你有幾次出現在我面前,而且哪次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跟你講話你也是板著冰塊臉愛理不理。我一個人無聊地轉悠,在這殿中走上千遍不止,我敢說連對面柳樹抽出幾片葉子我都清楚。這樣下去我會崩潰的,隱無心你懂不懂啊!”

隱無心凝視她,漠然神情中似有迷茫一掠而過。他開口,聲音清澈沈穩:“對面柳樹抽出了幾片葉子?”

她一滯,瞪大眼睛視他。

隱無心眉頭輕皺,疑問地看著她。

她一口老血,幾欲暴走:“問題不是這個好不好?!”

隱無心神色淡定:“那問題是什麽?”

她一掌拍上額頭,尊上,你的情商被狗吃了嗎?

隱無心無視她的悲憤表情,起身欲離開,語氣不急不緩道:“還有事嗎?若沒有,我便回去。”

就像鼓起全部勇氣揮出一拳,不料打在一團棉花上完全沒有著力點。她眉毛擰起,張了張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隱無心,你放我一條生路吧。”

隱無心身形停在門檻處,挺拔修長。清風拂來,雪白長袍蹁躚輕舞。

此情此景,她突然想起一句詩——美人如花隔雲端。從這個角度,恰能看到他細密纖長的睫毛輕顫,襯著那副冰雪容顏,竟生出一種稍顯柔弱的美麗。柔弱?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崩潰了,所以才有這種幻覺。

隱無心沒有看她,開口緩緩道,“當年師父收我入門下時,我還在崆山,他半年來一次,指點我修煉並帶來秘笈讓我參悟。後來我修法有成,他帶我回到墨隱,讓我進藏書閣自己擇選修煉。”他頓了頓,又道,“我沒有收過弟子,你和其他人也不太一樣,所以難免有疏忽之處。”

她眨了眨眼睛,不太懂他這段不甚連貫的話的意思,是在向她解釋嗎?

隱無心輕咳一聲,繼續道:“你覺得無聊寂寞是因為你在隱墨殿無事可做,這是我的疏忽之處。既然容與上神將你交在我手中,我現在又是你師父,定會對你負責。你的修煉天賦雖然不足,但只要努力亦會有成效。所以自今日起,你跟我一起修法。”

她顫巍巍舉爪,正欲開口。

隱無心眼神橫過來,驟然冷聲道:“不得違抗。”

這就是爭取到的解決辦法嗎?修法,又是修法,修你妹的法。她無比糾結,不甘道:“那個,隱無心……我可以申請逐出師門嗎?”

他轉眼凝視她,眸中情緒湧動,讓人看不清,看不懂。

她雖然不懂,卻曉得他的情緒不對,於是撓撓頭尷尬笑道:“啊,開個玩笑,你別介意。”

他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身影中似有一絲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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