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莫辰道，“太子現在把你當成一個威脅？”

“是不是威脅，是不是敵人，還要再看看，現在還不能下定論。”傅楚希將一枚白子敲落在棋盤上，“我想，那個禦醫來，也正是這個目的，想看看我在這裏做些什麽。”他微微瞇起眼睛，看向窗外，“恐怕，來的還不止太醫一人。”

窗外有風吹過，院中竹葉沙沙作響。

“你還能做什麽？沒日沒夜的忙碌賑災的事兒唄。”莫辰笑道，“你又無心去搶皇位，再說了，你還得跟我回去做壓島夫人呢。”

傅楚希被他的一句“壓島夫人”逗笑了。

“雖然你是這麽想的，但是別人未見得這麽想。”傅楚希道，“目前看來，還是盡快完成賑災之事，然後等太子登基我便離開京城。”

只是，也不知他能否安然等到那個時候，這些日子京城來的消息大多令他隱隱不安。

兩人正下著棋，成軒進來稟報，說薛神醫來了。

“薛神醫？”莫辰很意外，連忙道，“快請！”

薛凝一席長袍，肩上背著一個藥箱。

“見過薛神醫。”莫辰恭敬地拱手行禮。

傅楚希便跟著他一揖。

“小島主，傅長老。”薛凝也拱手道。

莫辰讓成軒去上茶，請薛凝坐下，問道：“薛神醫怎麽突然來了？”

薛凝道：“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江南走動，研究如何醫治瘟疫。”

傅楚希心中一動，連忙問道：“薛神醫可是已經找到醫治之法了？”

薛凝道：“的確有所進展，我這次來，正是來送藥的。”

薛凝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收容瘟疫病人的別院送藥，但無奈別人竟不認得他，反而把他當成了騙子，將他趕了出來。

薛凝無奈，後來聽說欽差是隸王，便過來尋傅楚希。

江湖鼎鼎有名的薛神醫，竟要走後門才能給別人看病，這件事簡直讓莫辰笑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傅楚希親自送薛凝去了別院。

成軒駕著馬車駛出臨城，薛凝閉目坐了片刻，想起什麽，問道：“我聽說京城要翻天了？”

傅楚希笑了：“薛神醫消息真靈通，前陣子穎王才剛謀反。”

薛凝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我說的是現在。如今朝堂上的太子。”

傅楚希一怔，微微蹙眉看向薛神醫。

陌塵島的京城一線陸陸續續地傳來了一些消息，近幾日，太子的動作太多了。他目前替皇帝處理朝政，卻已經開始大膽地扶植自己的勢力，打壓不順他的大臣。

自從穎王謀反，刺傷了皇帝。皇帝就一直稱病修養，已經半月未曾露面，除了太子、禦醫和貼身服侍的太監，就連皇後都沒有見過皇帝。

傅楚希遠在臨城，從這些零零碎碎的線索中，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皇帝養病，照理說後宮嬪妃理應前往照顧，如今卻連皇後都見不到皇帝了。

這旨意，究竟是皇帝傳的，還是有人假傳聖旨，只為了不讓人見到皇帝？

京城的這一潭渾水真是越來越渾濁了。

傅楚希想到這，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薛凝問：“傅長老打算怎麽辦？”

“我？”傅楚希道，“京城的事，就讓他們去鬧吧，和我也沒什麽關系。我現在只想著安定好這裏的百姓，回京之後尋個理由離開。”

薛凝神色凝重地看著他：“你覺得現在京城形勢，你回去之後，還能離開嗎？”

“薛神醫……何出此言？”傅楚希道。

薛凝低聲道：“我得到一個消息，皇帝早在被刺傷之後的第二日，就已經死了。”

傅楚希一怔：“薛神醫這消息……可是真的？”

薛凝冷哼一聲道：“你若是不信就算了。我原本也不該告訴你這些，如果不是因為你現在和小島主是一家人，你回去死在了京城，小島主也不會好過。我才懶得管你們皇家這點兒破事。”

傅楚希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請薛神醫別多心。如果父皇真的已經駕崩，那太子繼位是理所應當的，他何必遮遮掩掩，秘而不宣？除非遺詔上的人……”

除非皇帝臨死之前留下遺詔傳位，而遺詔上的人選，並非太子。

薛凝的身體隨著馬車而搖晃，他道：“沒錯，遺詔上的人，並非太子。據說穎王謀反前幾日，皇帝和太子大吵了一架，後來皇帝就改了遺詔。而新的遺詔上的名字，是你，隸王殿下傅玄初。”

傅楚希：“……這些，您怎麽會知道？”

能知道皇帝遺詔的人，必然是皇帝的親信。薛凝竟有如此能力，人都已經安插到宮中那麽深的地方。

薛凝猶豫了一下，道：“和你說了也無妨，皇帝身邊的崔公公，我曾救過他的命。自從知道你的身份，我便讓他替我留意一些事。”

“如今我在這世上也沒有什麽可留戀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島主，若是他不能安好，我以後九泉之下如何去見他師父？” 薛凝嘆了一口氣道，“我告訴你這些，其實還有一個目的。”

“什麽目的？”傅楚希問。

薛凝道：“我想知道，一個唾手可得的至高無上的權力，和一個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你會選擇哪一個。”

傅楚希蹙眉道：“薛神醫的話，我不太明白……”

薛凝為什麽說想要知道他的選擇？

如果薛凝真的是為了莫辰好的話，只需要告訴他太子對他有多忌憚，然後安排假死之事脫身，他和莫辰便能理所當然地在一起，回到陌塵島過自己的日子。

可是薛凝卻告訴他那遺詔繼承大統的人選是他，這是有讓他回去奪皇位的意思嗎？

馬車在別院外停了下來，薛凝沒有急著下車，他看著傅楚希道：“你若想謀得皇位，我可以幫你。你若不想要皇位，想和莫辰歸隱，我也可以幫你。京城召你回宮的聖旨最快三日後抵達，你還有三日時間可以選擇。”

薛凝說著，起身下車。

“你恨陌塵島。”傅楚希突然道。

薛凝頓了頓，他什麽都沒說，掀起門簾下了車。

傅楚希也下了馬車，他送薛凝進了別院，薛凝進去之前沖他微微勾了勾唇，笑道：“三日內，等殿下消息。”

傅楚希坐著馬車回城的時候，又想到了薛凝的話。

他關心莫辰嗎？他關心。因為莫辰是他師父唯一的徒弟，打小就撿回來養著，跟親兒子也差不了多少，在薛凝的心裏，莫辰是他師父的親人，所以他關心莫辰，平時去陌塵島時，在外面千金難求一顆的藥，都大把大把往莫辰那塞給他防身。

但同時，他又恨著陌塵島。

恨高長老逼死了他的愛人，但他並沒有覆仇。

而如今，傅楚希接過了高長老的位置，成為了陌塵島的執法堂長老。

薛凝出於對這個位置的討厭，恐怕多多少少也不喜歡他吧。

他想要看著別人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但同時又不希望莫辰受傷。

於是，他把心底的糾結丟給了傅楚希。

皇位和皇權，拿到了便是萬人之上的君王，便能號令天下。

他也曾覬覦過那個位置。

但若是坐上了那個龍椅，他和莫辰，從此便只能是陌路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選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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