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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第四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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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

一個尖嘴猴腮的手下瞇著眼問 :“今晚秀山村跑脫了一個人犯,縣令大人要我們挨家挨戶的盤查,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神色可疑的男人?”

從遠臉色漠然,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我們夫妻早早便關門睡了,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那手下神色狐疑的向裏面張望了下,“你女人呢?”

從遠神色冰冷的臉動了動,寒霜般的目光瞥了那手下一眼。

目光中似有利劍飛過,那手下竟被嚇得一縮。

“把門打開,”張虎臉色狠厲,語氣陰測測的,“秀山村的所有人都有包庇人犯的嫌疑,每個人都要接受搜查拷問!”

從遠漠然冷笑,“所有人?那首先被搜查的,應當是張大人你的府邸才對。不知張大人有沒有徹查自己的家門?”

“放肆!”手下挺了挺胸脯,“怎麽和我們張大人說話呢!?不得無禮!我們是奉命行事,你若拒絕搜查,那……那就是抗旨不尊!”

從遠淡淡一笑,“抗旨不尊?我倒是不懂,區區一個縣令的話都能被稱之為旨意。不知縣令大人知道你們這樣說,是會誇你們,還是會覺得你們是一群無知的飯桶呢?”

“你……”手下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別在這裏拖延時間!”張虎猛的逼近從遠,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冷聲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暗地裏跟蹤我很久了!這件事情,多半與你有關系罷?”

“若你識相,現在把人給我交出來,咱們前仇舊怨一筆勾銷!但若是你繼續冥頑不靈……”張虎陰笑兩聲,“別怪我手下的人將你這院子一把火燒了!想來你家的小娘子,會怕的嗚嗚哭吧?”

“前仇舊怨一筆勾銷?”從遠聽了這話,眼眉一挑,“張大人未免太天真,憑什麽認為前仇舊怨可以一筆勾銷?”

“田緣酒樓被人陷害,怕是與張大人脫不了關系。如今威脅我交人,恐怕已經不是一筆兩筆便能勾銷的了的。張大人,有這個功夫威逼利誘,莫不如好好尋尋自己的府邸,那個什麽人犯,恐怕就躲在你們家裏。”

“敬酒不吃吃罰酒!”張虎臉色勃然一變,“臭小子,指了陽關路你不走,偏偏要走這獨木橋!”

“來人,給我沖進去,好好查一查人犯的蹤跡!尤其……是他們的裏屋!”

裏屋的窗子上搖曳著女人的身影,想來正是漫秋兒。

張虎這一幫手下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流氓混子,在半夜沖入只有女人的房門,怕是心存不軌!

從遠眼眸一冷,眼裏翻起滔天的怒海!

幾個混子記下便踢開了院門,跟著便要沖向裏屋!

只見從遠抽過被踢斷的柵欄,縱身跳到混子面前,狠狠一揮!

幾個混子的肋骨斷裂的聲音傳來,哀嚎聲在院子裏響徹。

一根柵欄的威力竟有這麽大!

張虎目瞪口呆,怎麽也沒想到看似平平無奇的從遠竟有這樣的身手!

只那麽一揮,竟然折損了他四個彪悍的手下!

一個倒地的混子還想要繼續往前沖,從遠手中的柵欄從天而降,這人的手骨也碎了。

“誰今天敢踏進這屋子半步,”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柵欄下的那根手,“那就試試。”

張虎忌憚了,可同時也肯定了一點。

“人犯就在這兒!”張虎冷笑著向後退了幾步,“小子,你是個有種的,我竟沒看出來你還有兩下子!”

幾個倒下的混子被拖著腳踝拽出屋子,哀嚎聲從破碎的院門一直到前面的路口都沒有斷過。

人沒走,就在前面的路口守著,張虎也在那兒,虎視眈眈的目光始終盯著從遠的家。

應當是去報信找人了。

若將鎮上縣衙的官兵找來,怕是從遠再有三頭六臂,也難保屋裏的男人。

漫秋兒聽到門外的動靜,知道今晚勢必是個不眠夜,要與官兵僵持著了。

“你我倒是沒什麽,怎麽都跑的了,倒是這人,若再不喝藥怕是會燒糊塗了。”漫秋兒擔憂的只有這男人。

“我去找藥,”從遠深深看了一眼漫秋兒,“一會兒無論出了什麽事兒,你都別過來。”

“……”漫秋兒抿唇,眉頭糾結在一起,思忖了一會兒,忽的眼眸一亮,“其實不必硬碰硬的!”

“嗯?”從遠猶疑的扭頭,看到了漫秋兒亮晶晶的眼眸。

……

……

三炷香的時間後,從鎮上臨時調來的官兵已經將從遠家的房屋圍捕起來。

張虎夥同另一名官差站到了從遠家的門外。

官兵破門而入,手執弓箭,對準了燈火搖曳的裏屋。

“速速交出人犯,否則……亂箭不長眼!射傷了你的小娘子,可莫說我沒提醒過你!”

屋子的門靜悄悄的,並沒有人應和張虎的聲音。

又等了一會兒,張虎似是不耐煩了,揮揮手,“沖進去!”

官兵握緊手中弓箭,時刻待命。

堂屋的門終於開了,裏面走出一臉清冷的從遠。

張虎見狀笑了,“想開了?快把人叫出來!”

“隨你們怎麽搜。”從遠的臉色冷的如一塊冰,“我不知道什麽人犯。”

“嘴硬的很!”另一名官差怒氣洶洶,“給我搜!”

張虎始終在門外等著,冷笑的等著手下將那人給找出來。

屋子裏除了坐在床角的女人,空無一人。

廳堂的上上下下,連房梁衣櫃都沒有放過。可還是沒有半個人影。

第四百三十二章驚人的相似

張虎自然不信,“竈房!茅房!還有柴房!都給我搜!”

可將從遠家的屋院裏裏外外搜了幾遍,也沒找到半個人影。

張虎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你把人犯藏在何處!?”

“我沒見過什麽人犯,”從遠的臉色依舊冰冷,慣有的冷漠讓他看起來似乎真的與這件事毫無關系。

張虎咬咬牙,“你……”

“大人!”

院外跑過來一名官差,對著張虎咬起了耳朵。

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麽話,張虎臉色驟然一遍,恨恨看了一眼從遠,罵道:“算你走運!咱們走著瞧!收兵!”

官差從從遠家的屋裏退出去,院裏恢覆寂靜,只有官兵雜亂的腳印在地上散布著。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白光不足以照亮秀山村。村子依舊沈寂在黑暗之中。

從遠緊繃的神經並沒有放松,站立了一會兒,望著院外的那條路口,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確認沒人在暗中監視才動了動步子,進了屋裏。

“沒嚇到你吧?”從遠低聲問。

“沒……”坐在床上的女人面容明顯受了驚嚇,可嘴上卻安慰著,“漫秋兒姐能擺脫那些官差嗎?”

“會,”從遠對自己的娘子還是抱有絕對的信心,憑漫秋兒的功夫,甩脫官差的圍捕還是十分輕松的。

就在三炷香之前,漫秋兒換上了床上男子的衣裳,從床下的暗道去了月牙家的柴房。

兩家相隔甚近,從遠家這麽大的動靜,月牙家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匆忙接應了漫秋兒和那男子,從遠與月牙一同從暗道回去。

囑咐了月牙不必驚慌後,一切便如方才所見到的。

而彼時的漫秋兒,刻意在秀山村中被張虎的手下所見到,誤認為是從張虎家跑出來的人犯。

由此,才引開了在家中糾纏的張虎及餘下的官差。

“今夜多謝你了,不過,你還得等漫秋兒回來了再回去。”從遠略帶歉意的看著月牙,“大鷹在家裏一定擔心極了。”

月牙搖了搖頭,輕聲說:“沒事的,我們都知道你和漫秋兒姐是厲害的人物。那些官差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沒安好心,你和漫秋兒姐不再被纏上就好了。”

從遠聽了苦笑了下,今夜過後,他怕是徹底被官差盯上了。

漫秋兒在秀山村兜了那些官差一圈子,想來家裏的官差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才跳進了耿家院子裏,悄悄進了自己的廂房,換了身李翠花的舊衣裳出來。

她輕手輕腳的換好了衣裳,李翠花正從門外進來。

“呀!”李翠花毫無防備廂房裏出來個人,嚇了一跳。

這聲驚叫在平靜的清晨顯得略微刺耳,耿家門外站著幾個追人的官差,立刻警惕的靠近耿家,查看動靜。

漫秋兒忙給李翠花使了個眼色,又瞟了瞟院外。

李翠花心撲通撲通跳著,卻也很快授意。

“你這丫頭,不是去茅房麽!咋一轉眼又換了身衣裳?”她大聲嗔怪著,“就那麽愛美麽?還不快去做飯!”

“知道了娘,你小聲點!”漫秋兒一臉難為情的看了眼院外的人,碎著步子奔入了竈房。

李翠花則佯裝不滿的樣子嘟嘟囔囔的進了廳堂。

見到這情景,官差這才放松了警惕,草草向四周掃了幾眼,快步奔向了村口。

等門前的官差走的七七八八的時候,李翠花才從廳堂裏出來,進了竈房。

竈房裏,漫秋兒真的在燒火做飯。

“丫頭,出啥事兒了這是?”李翠花謹慎的關好了竈房的門,透過窗口向外張望了幾眼,這才小聲的問。

“娘,沒啥事兒,”漫秋兒搖搖頭,“你就當啥也沒發生,放心罷。”

李翠花看著漫秋兒身上半舊的衣裳,心裏糾結在了一起。

“丫頭,咱們是一家人,有啥事兒你知會一聲,爹娘就算幫不上忙,多個人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漫秋兒心裏一暖,知道這是李翠花的真心話,便安慰道:“知道了娘,放心罷,若我和從遠有事兒,第一個告訴你們。”

李翠花這次稍稍放了心。

柱子和福寶他們早就醒來了,做個官差來盤查,自然沒有放過耿家。

一家人誰也沒多問什麽,漫秋兒做好了早飯,來不及吃便要回去,李翠花楞是給包了幾個餅子帶回去。

兩人的新房裏沒人。

程大鷹在竈房裏煎藥,這會兒剛見煎好的藥汁送進堂屋裏。

“大鷹!”漫秋兒低聲喊了一句,“你媳婦呢?”

程大鷹會意,咳了聲道:“在屋裏,準備喝藥呢!”

兩人一道進了屋。

屋裏,從遠正坐在床上給那人把脈,見漫秋兒回來,眼裏終於放松了寬慰。

“可還順利?”他輕聲問。

“一切順利。從娘那兒回來的,還帶了早飯。”漫秋兒油紙包放在一旁的桌上。

床上那人依舊是高燒不退,處在昏迷當中。

這會兒將煎好的藥汁端過來,勉強餵了半碗。

“他什麽時候能醒?”漫秋兒擔憂的看著那人蠟黃的臉色。

“不好說。”從遠沈吟了一會兒,“這半碗藥餵下去,若是到了晚上還沒有好轉,就只能看造化了。”

這人的身份特殊,又不能將他移到鎮上的醫館去請專業的郎中看病,只能留在這裏,用藥吊著命。

也不知到了晚上,能不能好轉。

漫秋兒嘆了口氣,忽的想起了家裏的福寶。

福寶的經歷,和這人可不就有著驚人的相似?

第四百三十三章賴皮的名醫

同樣都是從她和從遠的手下被救出來,也同樣都是昏迷著遍體鱗傷,也同樣都有著一個沈痛的過往。

她不禁深深嘆了口氣,但願這人能與福寶一樣,最後都能轉危為安。

晌午的時候,兩人暫時回家去,從遠將被破壞的院門修理一番,漫秋兒也一同跟隨著。

月牙家裏有一個地窖,漫秋兒謹防張虎會隨時突襲,是以將那人從堂屋轉移到了地窖中去。

程大鷹負責在地窖裏照管他,月牙則在上頭,煎藥燒水。

漫秋兒心裏惦記著那人,當中去了好幾趟,看那人的狀態,卻都沒什麽好轉。

就在天色漸晚,她快心灰意冷的時候,程大鷹來傳消息,說是那人醒了。

放下手裏的活計,兩人趕忙從家裏去了程大鷹家的地窖。

那人已經醒了,卻還是很虛弱。

一雙漆黑的眼裏此刻布著些許驚異,靜靜望著面前的四人。

從遠輕聲道:“月牙,還麻煩你們去再燒些水,將上晝的草藥再煎一副來。”

夫妻倆應了一聲,便從地窖離開了。

地窖中只剩下三個人,昏暗的燈光照耀著三人的面龐,誰都沒有說話,彼此靜靜的註視著。

“兄臺,敢問尊姓大名?”

打破沈默的是從遠,他凝視著那雙明亮的眼睛,面龐自然。

那人只是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麽。

“嗯?”從遠皺了皺眉。

那人似乎是在難以發出聲音,又張了張嘴巴。

漫秋兒盯著那人的唇形,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他要喝水!”

接連四五碗清水下去,那人長舒了口氣,露出滿足的神情來。

“我燒了這麽久,嗓子都冒煙了,你還問我叫什麽名字,要做的當然是給我弄碗水喝了!”那人伸著脖子聲音沙啞的說了一連串,瞥了漫秋兒一眼,“還是這小娘子有眼力見。”

倒是個話嘮,漫秋兒默默想。

從遠不在意他的話,微笑著說:“兄臺,我們見過的,你忘了?”

“嗯?”

那人側側頭,“什麽時候?”

“王豹子家門外。”從遠一字一頓,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王豹子家門外……那晚失火的時候……是你們兩個!?”那人的神色立刻變得驚訝起來,張大了嘴巴。

“正是。”從遠緩緩頷首。

得到了確認,那人的神色立刻變得憤怒起來,“居然是你們!真是豈有此理!當初我向你們求救,你們為什麽冷眼旁觀?”

從遠微一挑眉,“兄臺,我們可是有心無力,當初你身旁有那麽多的官差,就算我想要搭救,怕是也無能為力的。”

“可你們連話都沒說一句!明明就是沒有搭救的意思!”那人的神色依舊憤怒,“那你倒是和我說說,為什麽現在又要救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安了什麽心思!?”

“安了什麽心思?兄臺摸摸自己的良心,難道你不知道將你關押起來的人在東寧鎮勢力有多大麽?”

“我們若是安了別的心思,大可以不必如此冒險,而是等著你被縣衙裏的那群人利用的沒有用處之後,再將你帶回家,而不是如今,滿村人都因你一個而被懷疑盤查的現在!”

從遠不輕不重的說完這番話,瞥了一眼那人若有所思的面龐,“兄臺自己好好想想,是應當質疑我們要緊,還是趕快想法子脫身要緊。”

那人沈默了一會兒,抿了抿嘴角。

他眨著眼睛瞄了瞄從遠,又看了看一臉平和的漫秋兒,最終卻是和漫秋兒搭起了話,“小娘子,那群人抓我抓的那麽緊,你們是怎麽瞞天過海的?”

漫秋兒一楞,隨即沖男人彎唇笑笑,“很簡單,偷梁換柱就行了。”

那人沖她笑笑,“小娘子給我講講唄?”

“好呀,”漫秋兒脆聲應道,“不過,還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的桃花眼裏掠過一抹自得,洋洋一笑,“在下龔子照,小娘子,你又叫什麽?”

……

……

龔子照在程大鷹家的地窖裏休養了兩天 ,便能下地行走了。

從遠便將他從地窖中接到了自己的家裏。

白日裏,龔子照在家休養,漫秋兒和從遠料理了酒樓的事情回家,便能看到一個好吃懶做的大爺在屋裏躺著,聽聞他倆回來了,趕忙從屋裏跑出來,賊眉鼠眼的瞟著兩人的手裏。

“小娘子,我快餓死了!”龔子照嚷嚷著,“帶啥好吃的沒?酥梨糕呢?”

“都買來了,在這兒呢,”漫秋兒好脾氣的將買來的吃食放到了桌上,“有糕點,還買了點豬頭肉,還有些果脯,你餓了就先吃點吧。”

龔子照見到吃的登時眉開眼笑,“好好好,還是小娘子對我好!咦,還有美酒?”

從遠手裏端著一壇子桂花酒,剛剛放到了桌上,便被龔子照搶到了手裏,揭開蓋子,桂花清甜的香氣撲面而來。

“好酒呀!”龔子照咽了口口水,轉身顛顛的去取了一只碗來要倒酒,卻發現桌上的酒壇子不見了,四處一看,正在從遠的手裏。

“從遠兄弟,這是幹啥?”龔子照嘿嘿一笑,嬉皮笑臉的,“咱哥倆今黑好好喝一頓,快給我!”

從遠很嫌棄的瞥了一眼龔子照的笑臉,不緊不慢的淡淡說道:“你既是名醫,便知道大病初愈的人不能喝酒,傷肺損胃,飲酒過度,更容易加重病溫,這,你都不知道麽?”

第四百三十四章救死扶傷的重要

龔子照臉色一哂,又趕忙一笑,“這我當然知道!不過今兒這酒清淡,喝幾口沒什麽打緊。更何況,小娘子今晚上要做爆炒兔肉罷?不喝兩口酒,也實在對不起這菜!”

他又作勢要搶,從遠一揮手就將酒壇子拿遠,“吃飯的時候再喝!”

龔子照本身便是醫家出身,從蘇醒之後,便不再由從遠操心配藥,而是自己開了方子。幾副草藥喝下來,這幾日身體逐漸好轉,病愈的速度驚人。

而這人又尤其好吃,在飲食上從布忌口,見到從遠家中的竈房裏有晾曬的臘肉腌魚,趁著二人不在家的時候偷吃了大半,鹹的喝了半罐子水,入睡的時候直跑茅房。

漫秋兒知他在張虎那兒苦了達半年之久,一直過著暗不見天日的生活,更別提什麽吃食了,這幾日也尤其照顧他,見他自己並不忌口,只能依他的要求每日做些解饞的葷肉硬菜。

每日一道金龍富甲湯,被龔子照讚不絕口,一個人捧著盆子喝了精光。

肥肉是一定要有的,還要用板油熬出來的豬油炸著吃。

一日三餐的飯桌上更是見不到什麽清淡的菜色,漫秋兒用醬炒了些茄子,龔子照夾了一口便大讚好吃,一個人將一盤菜吃的精光。

這情景,真是讓人好氣又心疼。

而對於這半年被關押遭受的折磨,龔子照閉口不談。

而問起張虎和縣衙以及王豹子這些人輾轉關押他到底是為了什麽,他依舊半個字都不肯透露。

這人看似頑劣隨性,實則心思很重。或許認為漫秋兒與從遠還不是值得完全信任的人,或許是有口難言,但不管因為什麽,從遠都需要龔子照說出張虎以及縣令更多的秘密。

而張虎那邊,隨著龔子照的失蹤,對田緣酒樓的打壓也小了不少。

王準在 縣衙裏一番跑動,在交付了五百兩銀子之後,終於將彭亮從監牢裏放了出來。

彭亮準時回家,好在趙氏和二丫並不知曉他這幾日受的罪,只是心疼著彭亮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許多。

漫秋兒特意去看過彭亮家一次,拿了五兩銀子,叫他們好生休養,這陣子不必去酒樓幫工了。

張虎帶人搜查的力度依舊不小,只是那晚之後,不再將目光放在秀山村,而是帶人去了秀山村附近的臨近村落。

牛家村,梨花村,李家村,都被大力的搜查一番,可都一無所獲。

龔子照是帶病之人,張虎必定知道這一點,這人自己一個絕對逃不開太遠,可附近十裏八鄉已經被張虎翻得底朝天,總有一天張虎還會回來,再來質問從遠的。

現下酒樓的事情,好在有張掌櫃幫襯著。而黃正榮和趙禾木也在聯手調查。

倘若這事兒真與縣令和葛翠英有關系,趙禾木放言,就算介時給東寧鎮換了縣令,也要好好教訓一番這兩個人狗賊!

誰讓他們不長眼,撞到了趙禾木呢?

漫秋兒雖不知趙禾木的真實身份,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怕是和宮裏大有關系。

她不禁暗自慶幸,若這事兒沒有撞在趙禾木的酒樓,單憑他們這些酒樓東家,怕是難逃縣令的訛魔爪!

一切就緒,現下的功夫便是等待龔子照說出實情,張虎和縣令究竟在暗地裏做些什麽?

可看著龔子照在飯桌上捧著一只雞腿大啃特啃的樣子,漫秋兒不禁 懷疑,這人真的知道一些內情嗎?

“晚飯備下了許多,龔公子不必如此著急,慢些吃。”漫秋兒溫言叮囑道。

“姑娘的手藝實在是精妙絕倫,讓人流連忘返啊!”龔子照夾了一口五花肉塞到嘴裏,肥油流下來,他吞了口口水又慌忙一伸舌卷住唇角的油汁,神色極為享受。

“若是天天能吃到姑娘做的飯菜,真是給個皇帝都不當啊!”龔子照滿足的笑著道。

漫秋兒抿嘴一笑,“公子若是想吃,我天天都給公子做就是了。”

龔子照面色一喜,“真的?那我可不客氣了!姑娘那日做的清蒸白肉當真好吃,解饞又不膩,明兒早上不知姑娘可方便?”

“方便。”漫秋兒笑著頷首,“一會兒我便去我娘那兒抓只竹鼠來。”

“白吃白喝的倒是理直氣壯,我們不向兄臺要夥食費,但兄臺都不想和我們說些實話麽?”從遠不冷不熱的插嘴道。

龔子照自動無視了從遠的話,繼續嘻嘻哈哈的裝傻一番。

從遠皺了皺眉,搶走了他 面前的飯碗,“已經三天了,兄臺還不想說些什麽麽?”

“有什麽好說的?”龔子照仰著脖子顯得氣勢十足,“你若與我說些醫術上的事兒跟我探討,我們還能說道一起。你凈問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怎麽回答你?”

從遠冷冷看著他,“張虎和縣令到底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麽?只是一張藥方麽?你可只全東寧鎮的酒樓都被縣令控制,不能開業!還有許多人因為這事兒被投了毒藥,躺在醫館裏生死不明,這些,都是縣令和張虎的貪心一手造成的!”

“他們的背後還牽扯著許多人,你身為醫者,理應知道救死扶傷的重要!若你知道,還請你告訴我們,不要再讓無辜的人受牽連!”

幾日以來,這是從遠最嚴厲認真的對龔子照說的一次話。

方才還振振有詞的龔子照被從遠的嚴詞厲色弄得臉色漸漸清冷下來,眼裏蒙著一層看不清楚的雲霧。

“從遠兄弟,你說的這些,我真的幫不上忙。”龔子照的面上添了一分難得的認真,淡淡的開口。

第四百三十五章重回火坑

“據我所知道的,張虎和縣令將我抓起來,是為了讓我研制江湖上失傳已久的一種名藥。而你們所說的酒樓投毒之事,與我又有什麽關系?”他面龐上帶著一絲困惑,不解的盯著從遠。

“九花玉露丸,”從遠輕輕重覆了一句,眼神一閃,“你真的研制九花玉露丸的前輩的傳人?”

龔子照難得正經的點頭,“正是。研制九花玉露丸的正是我師傅。”

“這藥不好研制,對麽?”漫秋兒問。

“當然。我師傅用盡畢生心血,也只研制出十顆九花玉露丸。每一顆,都有起死回生之效,說起價值千金,怕是貶低了這藥的價值。這藥的價值,無可估量,遠不可用金銀比擬。”

從遠沈吟了一會兒,問:“我知道張虎逼迫你研制九花玉露丸,開始的時候你並不同意。後來,為什麽又同意了?”

龔子照苦笑一聲,“那個蠢貨,腦袋裏只想著要我交出藥方,研制九花玉露丸。可九花玉露丸的藥方從未以筆墨的形式存留在這世上。我師傅研制出九花玉露丸後不久便仙逝,何曾留下過藥方?”

“可那傻子並不相信我的這套說辭,苦苦折磨我只為了讓我松口。我沒辦法,只能謊稱我重新開始研制,才騙來了一些草藥,”他頓了頓,“當然是給我強身健體之用,否則我如何能撐到現在?”

“那傻子以為我真的在研制九花玉露丸,便不再向從前那般折磨我。”他長嘆了口氣,“不過,這日子還是不好過就是了。”

他說罷了這些日子自己的經歷,神色開始萎靡起來。

漫秋兒見他的臉頰一側這幾日已經長了些肉出來,又想起初次見他的時候,充滿希望向他們大聲呼救的樣子,不禁心中有些嘆息。

若第一次他們出手相救,怕是便沒有他之後受的這許多折磨了。

可這世上每一刻在受到不公平對待的人何其多,他們即便插手要管,又能管多少?

從遠聽了龔子照的這番話,細細思量了一會兒,倒是沒再多說什麽,默默將飯碗還給了龔子照。

龔子照咽了口口水,指著面前的美食輕聲問:“我能吃了嗎?”

“吃罷!”從遠一擺手,垂著頭沒擡眼。

龔子照方才還略顯沈悶的臉上登時眉開眼笑,繼續吃喝開了。

夜裏,龔子照睡在東廂房,從遠和漫秋兒則睡在西廂房的大屋。

趴在從遠的懷裏,漫秋兒擁著從遠的臂膀,輕聲道:“想來他是真不知道張虎和縣令的圖謀。”

“怎麽不知道。”從遠卻意外的反駁起漫秋兒的話,“這小子精明的很,還是不肯說實話。”

“啊?”漫秋兒一訝,“怎麽會?”

“他說他騙過張虎同意研制九花玉露丸,可實際上,他怕是不知道,咱們手裏就有三顆九花玉露丸。”

他輕輕拂著漫秋兒的肩頭,繼續思忖著說,“這九花玉露丸雖說是珍奇之藥,但也並非孤方。這藥既然有起死回生之效,既然會被這世上許多人覬覦。可若他不自報家門,張虎又如何得知他是研制九花玉露丸之人的傳人?”

“這……”漫秋兒思量起來,“的確如此!他說他從前在臨江那處生活,可卻沒說為何要來東寧這邊陲小鎮!”

“他有他的目的,但他並不說。”從遠淡淡道,“不管他是為什麽來的,但,東寧鎮被攪得地覆天翻,與他一定有關系!”

次日一早,李翠花來送臘肉的時候,偷偷告訴漫秋兒,張虎今日帶了大隊人馬回秀山村,怕是要重新將秀山村翻個底朝天了。

李翠花偷偷瞄著裏屋大吃大喝的龔子照一眼,不安的問:“丫頭,他到底是什麽來歷?你們這幾日也算是仁至義盡,不如給他些口糧讓他上山躲躲?若是被張虎他們發現……怕是要牽連一整個村子的……”

漫秋兒安慰她道:“娘,你放心,張虎搜不到他的。這幾日我們便想法子將他藏起來,您趕快回去罷,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別怕。”

等李翠花回了家,漫秋兒的心裏一沈,與從遠說了張虎帶兵回來的事情。

“知道了,”從遠點點頭,“我這就讓他走。”

“真讓他走?”漫秋兒一訝,“他……”

從遠的大掌在漫秋兒的肩頭落下,嘴角泛起一個令她安心的笑。

漫秋兒安心下來,去竈房裏準備吃喝了。

“從遠兄弟,我看你早飯可沒吃多少,不再吃些麽?你家娘子做的爆炒兔肉可太好吃了!”龔子照嘻嘻笑著招呼道。

“好吃便多吃些,”從遠對他露出罕見的溫和,“晌午還想吃些什麽?我讓內人去做。”

龔子照對從遠的改變顯得有些受寵若驚,楞了楞,才道:“從遠兄弟,這些日子我在這兒多有叨擾,不知令府上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搭把手也是好的,總這麽白吃白喝,我這心裏也有些過意不去。”

從遠溫和笑笑,“那倒是不必,左右今日再存一日,你便要回去了,我總要盡些地主之誼。”

“啊?回哪兒?”龔子照有些驚訝。

“回張虎那兒啊,”從遠挑眉微笑,“難道你還要一直留在我家裏嗎?”

“你……”龔子照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嗎?”

從遠無辜的一攤手,“兄臺可不要胡亂說話,把你從火坑裏救出來的人是我,再將你推進去的人,絕不會是我。”

龔子照急了,“你讓我從這個門出去,可不就是讓我被張虎他們抓起來?那可不就是讓我重回火坑麽?”

第四百三十六章師兄弟

從遠一臉不認同的搖頭,“非也非也,子照兄,張虎的人馬在村裏集合,大張旗鼓的要將你捉拿歸案,這你應當知道,對不對?”

“我、我知道……”龔子照呆呆點頭。

“他對你勢在必得,如果想要保你,與他對立,可沒什麽好下場。”從遠意味深長的盯著龔子照的眼睛說。

龔子照楞了下,隨即會意,正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從遠兄弟,你和令夫人對我的大恩大德,他日我必當相報!”

“不必!”從遠淡淡勾唇,“我和內人救你從來都沒期待過什麽回報,何況子照兄你……”他頓了頓,眼神驀地銳利起來,“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我們,何談回報?”

龔子照知從遠這是在認真的說話,臉色漸漸為難起來,“從遠兄弟,我……”

“子照兄如此糾結,從遠自然不會強人所難。這樣,我多給子照兄一些時間,明日之前,是去是留,你自行決定!”

從遠說罷,便離開了堂屋,堂屋中空留下龔子照一人。

漫秋兒眼見從遠從堂屋出來進了竈房,忙問事情的進展。

“他還是不肯松口,”從遠嘆了口氣,“我們已經仁至義盡,若他還是什麽都不肯透露,我絕不會留一個陌生人在自己家中。”他眼波溫柔的看了漫秋兒一眼,聲音低柔下來,“畢竟家裏還有你。”

漫秋兒雖然覺得龔子照不像是壞人,但從遠說的不無道理。

一個渾身秘密的人,不肯將信任付諸與他們,他們又有什麽理由留下他呢?

漫秋兒點頭,“只是酒樓那邊,怕是要再等一些時日了。”

直到當晚,龔子照也沒多對兩人說出半個字來。

次日清晨,李翠花一家人來小夫妻倆的新房吃早飯。

龔子照默默在廂房裏打包好了行李,準備出門。

“想清楚了?”從遠依靠在門框邊,淡淡問。

“嗯。”龔子照沈沈點頭。

從遠聳聳肩,“如果你要走,就上後山躲避一陣子。張虎的人就在村口處,離村的路只有那麽一條,從那兒走,你逃不掉。”

“多謝你,”龔子照低聲道謝,“這些日子麻煩你們的照顧。若有機會再見,我一定回報你們。”

“談什麽回報。”從遠搖搖頭,離開了門前。

李翠花知道今日龔子照要離開的事情,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同情他,問漫秋兒:“他逃得掉嗎?”

“若不離村,還有希望。若執意要離村,怕是出門就要被抓起來。”漫秋兒低聲回道。

李翠花不禁嘆了口氣,“這孩子也是命苦,老天保佑,叫他躲過這場災難吧。”

“嬸嬸,是誰呀?”吃罷了飯的福寶歪著頭問。

李翠花愛憐的抹了一把福寶的腦袋,“你不認識。”

福寶似懂非懂的應了一聲,“嬸嬸,我去茅房。”

“去吧。”

龔子照打包好行李,婉拒了漫秋兒邀他吃早飯的邀請,只道事態緊急,不能再連累他們,便準備離家了。

“我爹娘爺爺都在屋裏,他們這幾日也很關心你,去見一面再走吧。”漫秋兒輕聲道。

龔子照點頭應了。

與耿家人一一見過了,李翠花不禁嘆道:“多好的孩子,等風波過去了,一定來家裏玩!”

從遠拿了一只包袱給龔子照,“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麽,總要多帶些幹糧在山上。這裏還有些草藥,若你再被張虎抓了去,總得能自己療傷的。”

龔子照苦笑,“從遠兄弟倒是做好我被抓去的而準備了。”

從遠沈默,漫秋兒輕嘆道:“龔公子,何必呢?”

龔子照垂下頭,略顯哀傷的面龐上,嘴角依舊扯出一抹苦笑。

抓起包袱,龔子照拱手扭頭便走,院子裏他的背影似是成了一道孤虹。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從遠嘆了一聲,扭頭先走了。

福寶從後院過來,見到從遠嘆氣的模樣,脆聲問道:“從遠哥哥,什麽是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就是命運天註定,不是人力就可以改的。”從遠揉揉福寶的頭,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小福寶,過幾日就讓你去學堂念書好不好?”

“福寶就留在家裏挺好的!”福寶連連搖頭。

“為什麽不去?福寶,學堂裏有許多和你一個年級的學子,你們可以互相玩耍,還可以讀書認字,不好麽?”漫秋兒笑道。

福寶還是搖頭,“福寶不去,福寶……”

“夕照!?”

不知什麽之後,龔子照又回到了院子裏,他臉上一副震驚的不可置信的神情,緊緊盯著從遠手裏的福寶。

“夕照!”他走進了幾步,看的清楚了,神色更加振奮,“夕照,我是子照師兄啊!”

福寶楞了楞,“師兄!”

福寶從從遠的懷裏跳下李,就奔向了龔子照的身旁,“師兄,師兄!”

“夕照!”龔子照看到面前的福寶,恍然如夢中,“真的是你,你……你怎麽會在這兒?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找了你多久!知不知道師兄們找了你多久!你……”

他驀地將目光落在廳堂前看呆了的耿家人身上,神色微變,“是你們……帶走了夕照?”

“不是不是,”他懷裏的福寶探出腦袋連連搖頭,“爺爺叔叔嬸嬸還有哥哥姐姐都是好人,他們待福寶很好,就像師兄和姐姐那樣對福寶!”

龔子照的神色剛剛松緩下來,從遠的臉色卻變了,“快進屋!張虎帶人來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救人如救火

兩人前腳剛進門,張虎和大批人馬後腳就來了。

較之兩人帶回龔子照的那晚,今日的張虎和身後的人馬更顯得無所忌憚。

見到門前站著的一行耿家人,張虎輕蔑一哼,“給我搜!”

大批官兵湧入從遠家的屋子,甚至沒有反抗的機會。

李翠花提心吊膽,緊緊抓著漫秋兒的手臂。

漫秋兒輕輕安撫,示意她沒事兒。

官兵將院子裏裏外外搜查了兩遍,卻發現除了院子裏的耿家人之外,屋裏空無一人。

張虎橫眉一擰,“從遠呢!?”

漫秋兒淡淡看了他一眼,“我相公外出,此時不在家裏。”

張虎冷笑,“外出?去了哪兒,你倒是和我說說。”

“張大人,我們是犯人不成,要接受你的拷問?”漫秋兒冷冷看他,“就算是拷問,起碼也要給我們一個理由!”

“哼,理由?”張虎森然冷笑一聲,“想要抓你,自然有抓你的理由,還要什麽理由!?”

“張、張大人,我們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從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啊。”李翠花忍著恐懼說道。

張虎目露輕蔑,“憑你們窩藏人犯這一項罪名,把你們押進監牢也不為過!莫在這裏嘴硬,趕快把人犯叫出來!”

“張大人一口咬定我們窩藏人犯,可我家裏裏外外被你們搜查過多少遍,你們連人犯的影都沒瞧見,又憑什麽咬定人犯在我家裏?”漫秋兒皺眉,“難道大人身居官位,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濫用職權,逼迫平民百姓了?”

張虎揚天肆意的大笑起來,“這話若是再別人嘴裏說出來還有些可信度,可這話從你這丫頭的嘴裏說出來,我實在不信!”

他陰冷的掃了一圈屋裏站著的人,雙眼驀地一瞇,“還少了個人罷?我記得,耿家可是有個小崽子的,今兒怎麽不在?”

李翠花挽在漫秋兒胳膊上的手臂一抖,漫秋兒一驚。

她盡力平靜著眼裏的目光,淡淡道:“張大人說的可是我的弟弟?他跟學堂的師傅外出游學,已經有一陣子了。”

張虎冷笑,“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你的弟弟,是另一個!你們耿家人還真是善良,撿回來兩個大的不說,又撿回來一個小的!那個小崽子呢?去哪兒了?”

“他去哪兒和人犯有什麽關系?難道所有來過我們耿家的是人還都要向大人你交代一遍行蹤嗎?”漫秋兒臉上添了一抹怒色,“大人莫不是看我們耿家平民百姓無權無勢,才這般欺負的?”

“哼,少在那兒混淆視聽,沒人吃你那兒一套!”張虎翻身下馬,氣勢洶洶的沖到漫秋兒的面前。

柱子以為張虎要動粗,趕忙閃身攔到張虎面前祈求道:“張大人,咱們好歹也是鄉鄰一場,看在以往的情面上,還請你放過我家漫秋兒……”

張虎卻暴怒的一把推開柱子,厲色吼道:“放了你家漫秋兒?做夢!老子今天就告訴你,你們耿家的無論老少,一個也別想逃!來人,都給我帶回去,押進監牢!”

……

……

最先得到耿家一家人被押進縣衙監牢消息的人是碼頭的韓大勇。

韓大勇的同胞兄弟在監牢當衙役,曾經與韓大勇一起去過漫秋兒的份飯攤子幾次,識得李翠花和漫秋兒母女。

這會兒見到他們一家人被關進了監牢,連忙給韓大勇報了信。

田緣酒樓已經關業數天,裏面除了掌櫃的和夥計,找不到從遠,韓大勇心裏急,一出門撞上了從旁邊酒樓出來的一個年輕姑娘。

那年輕姑娘也是火氣大,見到韓大勇冒冒失失的撞上自己,開口怒斥:“你走路不長眼睛?撞上本姑娘不知道道歉?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

韓大勇心裏叫屈,可這會兒心裏急的火燒火燎,挺大的爺們只得一臉憋屈的跟那姑娘賠不是:“方才出門急了撞到姑娘,姑娘沒大礙吧?”

年輕姑娘瞪了他一眼,見到後面的田緣酒樓,皺了下眉,“你從田緣酒樓出來的?你是那兒的夥計?怎麽沒看過你?”

“我不是這兒的夥計,我是來找人的。”韓大勇不願跟外人多說,何況對方還是個面容稚嫩的年輕姑娘。

點頭致意後,韓大勇折身就要離開。

“哎,誰讓你走了?我問完你了麽?回來!”年輕姑娘暴斥讓韓大勇呆立在原地,“你說清楚,你找誰啊?啥事兒?”

兩人在外說話的聲音太大,引起了田緣酒樓裏夥計的註意,見到那年輕姑娘,夥計連忙去叫了張掌櫃。

“趙姑娘,是你!”張掌櫃一驚,臉色變得大喜,又轉瞬變得凝重起來,“趙姑娘,請救救我們東家!”

兩天後的子夜,距離東寧鎮碼頭的長青河支流的官船上。

“將軍,此次我們奉命派糧,只管將官糧派到指定地區,若我們插手幹預地方官員執政,怕是被上面知道,該……”

“怕就別多嘴多舌!”被喚做將軍的中年男人臉色冷厲,“東寧地處偏遠,那些官員不作為就罷了,還膽敢加害平民,已經不是平庸無能所能形容!我們即為大周將士,吃著官糧,自然有義務鏟除危害大周的害蟲!”

他淡淡瞥了身旁的副將一眼,淡聲道:“傳我指令!全軍將士登上東寧鎮的碼頭,直入東寧鎮縣衙,將狗官拿下!”

副將只得咬牙聽令,“是!”

第四百三十八章縣令夫人

一家四口在監牢中已經被關了兩天,李翠花對一切顯得憂心忡忡。婦人的柔軟和膽小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的便是臉龐上遍布的淚痕。

相比之下,漫秋兒顯得淡然多了,但看著李翠花難過的樣子,也不禁暗嘆著安慰。

“娘,你莫擔心,咱們雖然在縣衙,但你看,這幾日都沒有人來提審咱們,這就表示沒事兒。娘,從遠他們一定在外面想辦法,咱們很快就會出去的。”

柱子攙扶著耿老頭,監牢裏陰暗潮濕,他們兩個的腿腳都很不舒適,漫秋兒將頭上的玉釵取下來給了衙役,這才換來了一些破舊的被褥墊在身下。

柱子也跟著勸慰道:“就是啊翠花,你擔心個啥呢?孩子們在外頭奔波著,你應當有信心才是。

李翠花哽咽著,“我咋不憂心哩!你懂個啥!咱們在裏頭還算不得遭罪,就在外頭,也不知遠兒得費多少心血才能把咱們撈出去,怕是苦了這孩子了……”

這話就算她不說,大家夥也心知肚明。漫秋兒只嘆幸好那日福寶和龔子照相認,師兄弟兩人一同從暗道中離開了,身旁也有從遠護著。

也幸好如此,他們四個人從家裏被帶到了鎮上的監牢中,起碼沒有全軍覆沒。

而從遠在外頭,也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將他們救出來。

柱子想了一會兒,又低聲道:“放心罷,遠兒一個朋友不就在這裏當值?這幾日咱們沒少受他的關照,咱們在這裏的情景,一定會被帶出去的。”

韓大勇的弟弟在一家人被關起來的當夜就送來了一些舊衣物給他們禦寒,也不能太多,否則被人發現他與耿家人有染,勢必要傳到張虎的耳朵裏,到時候遭殃的便不止是耿家人了。

沒過一會兒,一個衙役過來傳話,說是要帶他們出來,縣令要公堂提審。

李翠花登時便慌了神,“丫頭,這是咋的,咋還要提審了呢?”

漫秋兒也不知外面是什麽情況,只能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現在她才是一家人的主心骨,若她亂了陣腳,家裏人怕是要更慌亂了。

此時並不是韓大勇的胞弟當值,就算打探消息,漫秋兒也無從下手。

渾身上上下下搜羅了好一會兒,漫秋兒只找到了一枚金指環。這金指環還是當日她和從遠成婚的時候,李翠花給她準備的嫁妝。

可這會兒,無論這指環有什麽樣的價值什麽樣的紀念,眼下它都只能被漫秋兒送出去,討一個消息。

得到金指環的衙役臉上止不住一喜,這怕是這些年他從犯人手裏收到最值錢的物件了。

“勞煩大哥,不知一會兒我們去提審這事兒,你知道些什麽消息?”

衙役將金指環塞進懷裏,四下瞄了一眼,低聲道:“這件事我們知道的也不多。只聽說是今日縣衙裏來了一個女人,還有我們的張大人,具體說了些什麽我們不知道,但……姑娘還是小心些,若有什麽人能讓我們去送信,盡快準備吧。”

漫秋兒心裏一沈。

縣衙裏會來什麽女人?據她和從遠的調查,可不知道縣令身邊除了葛翠英還有什麽別的女人。

所以,今天來的女人是葛翠英?還有張虎?

漫秋兒的心不禁越發的沒底,想到此,她趕忙對衙役道:“勞煩大哥,還請大哥幫我跑一趟田緣酒樓,與田緣酒樓的掌櫃說清楚這邊的情況。”

“就這樣?”衙役狐疑的看著漫秋兒。

怕是他認為,一個酒樓的掌櫃並不能解決什麽事情。

畢竟,只是一個酒樓的掌櫃,而不是縣衙的什麽官差,找他又能頂什麽用?

漫秋兒鄭重點頭:“對,就直接說出實情便可!”

等那衙役走了,李翠花在監牢裏已經是坐立難安,“這可咋辦?丫頭,若那縣令真調查出來什麽事兒,你就……往娘的身上攬!”

這是想舍身自己保全家人,李翠花雖然不知曉發生了什麽事兒,但總歸有不好的預感。

漫秋兒心頭受用,這世上,能為自己舍命而奉獻的,怕是不多了。而這些人,如今大半擊中在這監牢之中。無論怎樣,她不能讓家人有一點事兒!

“娘,別擔心。”漫秋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無論一會兒是什麽情況,你們就找我說的,與那些官差說什麽都不知道就沒事兒。”

“丫頭,這樣真的行嗎?”柱子擔憂的問。

“放心罷爹。”

耿老頭幽幽道:“我這一把老骨頭,左右已經活夠了歲數!若那些狗東西敢來碰你們,我就跟他們拼命!”

“爺爺,用不著的,”漫秋兒忍下心裏的酸楚,柔聲道:“我都說了沒事,你們這是不信任漫秋兒了?”

“信任,信任!”李翠花連聲道,許是漫秋兒給了她一些安慰,這會兒的李翠花稍敢放松,又道:“咱們丫頭最有能耐了,丫頭說的話沒錯,一會兒她交代些什麽,咱們就說些什麽。爹,指定沒事兒!”

一家人在牢裏這才算沒有自亂陣腳。可只有漫秋兒的心裏知道,一會兒前去公堂提審,事情怕是沒有那麽簡單。

果不其然,到了公堂之後,漫秋兒見到了這位東寧鎮的縣令,心裏一沈。

縣令一副尖嘴猴腮的樣子,目光陰沈寒冷,沈著臉沒說什麽話,可縣令旁邊的人,卻是讓漫秋兒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坐在縣令身旁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日的胡小蓮!

“是你?”漫秋兒心中大感意外,“胡小蓮,你怎麽在這兒?”

“不得放肆!”下手的師爺瞪起眼睛,“竟敢直呼我們縣令夫人的全名!”

第四百三十九章笞杖刑

“縣令夫人!?”漫秋兒怔住了。

前幾次見到胡小蓮,一次是在東寧鎮的一家胭脂鋪裏。

那時候的胡小蓮,還是胭脂鋪的老板娘,對手下的人頤指氣使,還想要當眾羞辱漫秋兒。

還有一次是在田緣酒樓還未正式開業的時候,她和王管家一同出現在田緣酒樓裏,提出各種苛刻的條件為難張掌櫃,得知酒樓是漫秋兒的產業之後,灰溜溜的走了。

她不是要和王管家成婚麽?孩子都有了,怎麽忽然之間又成了縣令夫人?

若今天來的人不是葛翠英,而是胡小蓮,怕是事情,要遠比漫秋兒預料的還要嚴重。

這個女人的陰狠毒辣,比之葛翠英有過之而無不及。

葛翠英在鎮上多年從事那些殺人越貨的勾當,而胡小蓮當初,還未出閣便已經心思狡詐陰險,這兩者,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便是了。

難道今天東寧鎮酒樓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胡小蓮造成的?

以胡小蓮對漫秋兒的憎恨和厭惡,以及她手段的陰狠,現在想來,的確大有可能!

漫秋兒的臉色漸漸沈了下來,而胡小蓮望著堂下站著的耿家人,美艷的臉上顯出得意之色。

“姓耿的,沒想到會是我罷?”胡小蓮翹著蘭花指,慢條斯理的理著自己耳邊的秀發,笑意吟吟。

這幅笑模樣,看在漫秋兒眼裏,便知不好,這是胡小蓮要使陰招了!

眼下身邊沒有幫手,唯一的指望便是讓那收了指環的衙役盡快去田緣酒樓報信。而此時漫秋兒能做的,便是拖延時間,暫且服軟牽制住胡小蓮讓她不會傷害耿家人。

"你想怎樣?"漫秋兒盯著胡小蓮的眼睛問。

胡小蓮笑盈盈的,“什麽叫我想怎樣?明明是你們窩藏人犯在先,此時你們是公堂提審的人犯,憑什麽這麽趾高氣揚的質問我?”

漫秋兒沈住氣,此時若惹怒胡小蓮,怕是沒有好下場。

師爺眼睛一瞪,“大膽刁民!沒看到縣令夫人在問話?你們啞巴了不成!?”

耿老頭一頭栽到地上跪下來,顫顫巍巍的道:“大人恕罪,若有什麽罪責,都擔在老朽我一人的身上好了……切莫為難我家孩子呀……”

胡小蓮皺眉,附在縣令耳旁似是耳語了幾句,便看縣令臉色一沈,厲聲罵道:“哪兒來的老東西在這兒胡攪蠻纏!來人,給我拖下去,杖責三十!”

“爹!?”

“爹!”柱子驚叫,李翠花腿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一旁的衙役楞了下,猶猶豫豫的沒上手。

“你們聾了?沒聽到縣令大人下令!?”師爺狐假虎威的尖聲吼道。

一名上了些歲數的衙役低聲道:“大人,這老頭年紀不輕,若是杖責三十,怕是會沒了性命……”

“與你有何幹系!?這些人嫌犯的同夥,難不成看他年紀大,還要放了嗎!?”師爺大聲吼道,“行刑!”

胡小蓮面容越發的嬌昵起來,膩聲道:“大人,若再不行刑,怕是這些刁民會質疑大人的威嚴呢。”

縣令甩下正堂令簽,呵斥衙役道:“行刑!”

“住手!”

隱忍的漫秋兒終於忍受不住,咬牙看向胡小蓮,“縣令大人,縣令夫人,時至今日,東寧鎮所有的因果不管與我有沒有關系,總要有一個人承受才是。我爺爺年紀已高,受不得這樣的杖責,我是他的孫女,無論出於孝道還是仁義,都不應讓我爺爺承受這樣的罪責。今日犯下的種種,我一人承擔!”

縣令瞇眼厲斥,“你當縣衙是什麽地方!杖責還有可以替代的不成!”

胡小蓮卻咯咯笑起來,“大人,既然耿姑娘願意當這個孝女賢孫,咱們為什麽不成全呢?大人您不也是時常念叨著為人要準則仁義禮智孝麽?”

師爺瞟見胡小蓮的神色,心中會意幾分,便附和道:“大人,夫人說的沒錯,若這老頭死在咱們公堂上,怕是要沾上晦氣的!”

縣令狠拍驚堂木,不耐煩的揮揮手,“那就讓這丫頭替代!行刑!”

衙役捉住漫秋兒,李翠花嚎啕著撲上來:“別動我家的丫頭,大人,若要行刑,讓民婦替代吧!”

胡小蓮眼眸狠厲,放聲道:"把這丫頭的家裏人都給我帶下去!公堂之地,豈容他們撒潑吵鬧!"

笞杖責的時候,下手輕重全看縣令的眼色。

而眼前的姑娘容貌清麗可人,衙役怎麽也想不通為何縣令和夫人為何要和她過不去。

眼下看著縣令夫人痛恨憎惡的樣子,就算縣令大人不使眼色,衙役心裏也清楚,稍後的杖責該用什麽樣的力度。

耿家人被衙役拖下去,李翠花承受不住這樣的苦楚昏了過去,柱子雙眼赤紅被緊緊束縛著,直被托下了公堂。

“行刑!”縣令將第二根令簽擲到地上,面色陰鷙。

漫秋兒冷笑,掃了一圈公堂內的人數。

衙役統共八名,手指笞杖,但個個面容沈暗雙眼無神,想來都不會是什麽厲害家夥。

而堂上坐著的縣令和胡小蓮,更不會被漫秋兒放在眼裏。

而那師爺……一副瘦骨嶙峋的樣子,更沒有什麽威脅。

漫秋兒假意柔弱被拖拽著扯到了公堂地面,匍匐下來,眼看衙役取來了長凳,就要開始行刑。

她迅疾出手,搶奪過衙役手中的笞杖,狠狠擲向縣令和胡小蓮的方向。

“本姑娘不出手,就是等著給你們一窩端!”

笞杖穩穩的擲在了縣令的鼻梁上面,縣令哀嚎一聲,和同樣被砸中的胡小蓮一同被痛的死去活來。

第四百四十章連累

師爺大驚,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有這樣的力氣和身手,忙招呼衙役,“你們冷著幹什麽!?犯人反抗襲擊縣令大人,還不趕緊給我抓起……”

他說話的功夫,漫秋兒已經搶過了第二根笞杖,沈重的笞杖在她的手裏舞的虎虎生威,另一頭狠狠砸上了師爺的額頭。

師爺口中的話還沒說完,身子便軟成了一灘爛泥倒了下去。

剩餘的幾個衙役目瞪口呆,轉眼之間眼前弱不禁風的姑娘便已經出手將縣令夫妻與師爺打昏,他們也沒主意了。

“諸位衙役大哥,大家都是勞苦人,我也不想連累你們,你們盡快離開縣衙,不管出了什麽事兒,都推到我漫秋兒的身上,”漫秋兒掃了他們一眼,“亦或者,有想遵從縣令指令的人,我絕不攔著!”

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會吃飽了撐的去聽一個昏死的人的話呢?

何況,他們在縣衙當差,不過是為了混一口飯吃。這些年縣令為人如何,他們心知肚明。給這種人當差,本來就是在遭罪,又怎麽會跟一個平民百姓過不去呢。

衙役們紛紛撂下笞杖,跑出了縣衙。

縣衙大門開了,衙役們四散逃開,可沒多一會兒,便又紛紛臉色驚恐的從衙門外退回了縣衙裏。

漫秋兒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 ,知道怕是張虎帶來了人。

張虎帶著手下的人馬用盡了縣衙,見到孤身一人的漫秋兒,揚天狂笑了一陣。

“臭丫頭,我就說你不會乖乖就範,果不其然!”

他狠厲的眸子掃了一眼公堂後的縣令,“這女賊襲擊朝廷命官,罪無可赦,給我拿下!若敢反抗,就地處死!”

張虎想的遠比縣令謀算的多。

他既看到從遠有功夫,自然也不會低估漫秋兒。那日在從遠手上吃的虧,今日,他不會再漫秋兒手上再栽了跟頭。

今日帶來的手下,弓箭齊全,箭矢齊齊的指向了漫秋兒。

公堂之中空無一人,若這亂箭齊飛,後果不堪設想。是以,漫秋兒登時便打掉了逃跑的心思。

好在耿家人已經離開,否則,若是見到了這場面,怕是遠比挨幾下板子來的更痛徹心扉。

漫秋兒登時便站住沒動,張虎冷聲吩咐手下將漫秋兒抓住,隨即綁了起來。

“臭丫頭,最後,你不還是栽到了我的手上?嗯?”張虎冷笑。

漫秋兒漠然不語。

早在一年前,張秀華帶著張虎去耿家鬧事的時候,她便看的出來,這張虎不是什麽好東西。

可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竟會在張虎的身上栽跟頭。

人馬湧入縣衙,縣衙大門被關閉。

張虎翻身下馬,從身後手下的手裏奪過長劍,橫在漫秋兒脖前。

“龔子照人在哪兒?”他一臉威逼的盯著漫秋兒,咬牙切切的問。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人在哪兒,你家床下的暗道直通另一戶,那家的地窖裏,可有著草藥!那幾日,人就關在裏面罷?對不對?”

漫秋兒毫不畏懼的盯著他,“既然你查到了這麽多,盡管自己去查好了,還問我做什麽?”

張虎眼眸一厲,冷笑:“你還真不是個吃素的!老子這是在給你機會,你看不出來麽!?”

“那倒是多謝張大人了,民女不需張大人如此相助。”漫秋兒輕蔑掃了一眼張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真當我不敢殺你!”張虎怒發沖冠,“臭丫頭,我早就看你們不順眼,若不是秀華勸我放你一馬,你早就死了!”

秀華!?張秀華!?

漫秋兒心裏一震,沒想到張秀華竟然會為她說情。

要知道,曾經的張秀華與耿家也是勢不兩立,之後一次漫秋兒和從遠在山上撞見了張秀華被魯婆子欺負,出手相助,他們的關系才稍稍和緩了些。

漫秋兒斂下心裏的動蕩,淡色道:“張大人,我不是說了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好個悉聽尊便,來人,把人給我帶上來!”張虎不怒反笑,陰冷的繼續盯著漫秋兒。

下面的人很快帶上來一男一女,漫秋兒心頭不由得一急,一男一女可不正是月牙和程大鷹麽!

“你不在乎自己,總不能眼看著幫你的人慘死面前罷?”張虎陰測測的笑著,向手下使了個眼色。

堂下的兩人形容落魄,但好在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外傷。

想來他們被關起來亦有一兩天的功夫了,這張虎竟然藏的這麽深!

月牙一雙淒楚的眸子裏含著盈盈淚水,從始至終沒有看漫秋兒一眼。

漫秋兒心裏愧疚,想來月牙恨透了自己。

若非她和從遠執意救起龔子照,怕是也不會連累這對新婚的小夫妻。

如今他們受了折磨糟了難,她卻做不出什麽保證能將他們救出來。

“你不過就是想找個人出氣罷了,何苦為難他們?”漫秋兒淡淡掃了張虎一眼,做出不在意的樣子,“不過,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要龔子照有什麽用?他手裏的方子是騙你的,並沒有什麽真正的九花玉露丸藥方。”

張虎早已經被利欲蒙蔽了心,這會兒漫秋兒說些什麽他都聽不進去,更不會相信她所說的世上沒有九花玉露丸藥方的事情。

“你莫在那裏花言巧語,以為我會信麽!?臭丫頭,你若在執迷不悟,莫怪我殺了這兩個人!”

漫秋兒見他雙眼赤紅情緒激動,知他不是說說而已,略微思忖一番後連忙出聲道:“你殺了他們有什麽用?這樣,我帶你去找龔子照就是。不過,你還得先給我放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驚情

“你又耍什麽花招!”張虎怒道,“你只管告訴我,那個小子現在人身在何處!”

“那怎麽行,”漫秋兒笑道,“這樣,你不放了我,只管先將我這兩個鄰居放了如何?左右我家裏人還在這兒,若你放了他們,我不帶你們去找龔子照,你不是還有用來威脅我的麽?”

“我警告你,別耍花樣,否則,你家裏的人,我一個不留!”張虎陰森的盯著她,面若冷潭。

月牙和程大鷹得救,漫秋兒縛著雙手慢慢走到他們面前,歉意的道:“連累了你們,抱歉。”

程大鷹臉上有幾道青紫的傷痕,這會兒也顧不得恐懼疼痛,低聲說:“你快想想法子怎麽逃出去!現在東寧鎮已經亂了天!莫說酒樓,就連百姓都沒有安生日子!全被張虎控制起來了!”

“這家夥一心想著控制了所有百姓,再將什麽藥方拿到手,他瘋了!”

程大鷹急急向漫秋兒說了幾句,便被一旁張虎的手下拎到一旁,罵道:“嘀嘀咕咕什麽!”

漫秋兒知曉了大致的情況,跟她心裏也差不多相似。

這幾日,從遠之所以沒有動靜,怕是也因為這個原因了。

東寧鎮變天,這一日,來的太不湊巧——恰巧是她被關押在監牢裏的時候;又來的太湊巧——或許東寧變天的時候,她可以幫得上什麽忙。

“你們先回家去,去找個地方躲起來,”漫秋兒柔聲安慰,“別怕,會沒事的。”

放走了程大鷹和月牙,漫秋兒孤身一人重新面對張虎。

張虎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你,“龔子照人到底在哪兒!?”

漫秋兒沈默了一會兒,“張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要掌管東寧鎮的風雲變幻,為何要拿酒樓開刀?若你想掌權統治東寧,為何不在一開始便將縣衙攻下,隨後再自立為王?”

張虎訝異的看了她一眼,“誰告訴你我要掌權?!誰有告訴你我想要掌管什麽風雲變幻?!”

“老子從一開始,想要的便只有銀子!只有銀子在手,我便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什麽權勢官位,不是都可以用錢買到麽!?”

他狠狠的瞪著漫秋兒,“這個狗縣令,蠢得令人生厭!還要和我三七分了那張藥方,簡直可笑!就算沒有你,我也要除了這家夥!”

“得到藥方,我就得到了銀子,我要的,只有銀子!”

面對張虎的嘶吼咆哮,漫秋兒不禁微微垂下了頭。

想要說服張虎放棄這個執念,怕是不可能了。

這個念頭在張虎的心裏已經根深蒂固,怕是難以消除。

而現在,唯一的念頭在漫秋兒的心裏,便是自己脫困。

早在方才和程大鷹月牙對話的時候,她便已經悄悄握住了月牙的手,告訴她趕緊去酒樓找張掌櫃,無論如何,都要先將耿家人從監牢裏救出來才是。

縣衙哩只剩下她一個,她不怕,怕的是張虎會拿此作為要挾!

張虎身後的弓箭手從始至終都將箭矢對準了漫秋兒,此時想要抽身而退,難如登天!

漫秋兒默默望著張虎身後的弓箭手,一時沒有說話。

張虎惡狠狠的盯著漫秋兒,“臭丫頭,別想耍花招!龔子照人在那裏?”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吼出這句話,再一次從劍鞘中拔出了長劍,直指漫秋兒脖頸,“你說,還是不說!?”

“張大人別急,我這就帶大人去找龔子照好了,”漫秋兒淡淡的向後退了一步,看似溫純無害的面孔毫無攻擊力。

“在哪兒,說!!!”張虎怒吼著,似乎已經用完了全部的耐心。

“就在秀山村的後山裏,”漫秋兒舉起了雙手,一字一頓的輕聲說著。

“秀山村的後山!?”張虎楞了一下,面目陡然變得可怖起來,“你知道你若是胡說八道,會是什麽下場罷?”

“無論是你的那個酒樓,還是你在秀山村的家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張虎恨恨的盯著她,“現在,馬上給我帶路!”

漫秋兒點頭應,“張大人放心,就算我耍花招,我的家人酒樓也都在東寧鎮,我萬萬沒那個膽子的。”

“帶路!”

東寧鎮臨水碼頭。

派糧官兵已經下船,蕭震將軍命全體將士將官糧留在船上,派小部分官兵看守,剩下的將士直奔東寧鎮縣衙。

當將士將東寧縣衙完全包圍之後,隨著將軍和一名年輕姑娘一同走入縣衙,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手下四處尋找之後,只在縣衙監牢中找到了縣令師爺及縣令夫人。

“禾木,這就是你說的貪官?”蕭震沈聲問。

“正是,”趙禾木點頭,“這狗官貪贓枉法,殘害鎮上百姓,更用殘忍的手段使那些想要院試的學子留在東寧鎮不能外出。貪贓的手段已經無所不用極其。”

她四處掃了一眼,忽的驚訝起來,問那些搜查回來的官兵:“沒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嗎?”

“沒有。”將士搖搖頭。

“那他去哪兒了?”趙禾木皺眉看了一會兒,忽的向外跑出去。

“禾木,你去哪兒?”蕭震在身後大聲問。

“田緣酒樓!你別過來了!”趙禾木頭也不回的道。

蕭震蹙了蹙眉頭,這丫頭一天到晚到底在忙些什麽?他冒著違抗軍令的風險來幫這丫頭,她卻連多跟她在一塊說說話的機會也不給。

“將軍,咱們要不要派人去保護趙姑娘?”手下低聲詢問蕭震的意思。

第四百四十二章引蛇入林

“不必,”蕭震搖了搖頭,“她身邊的高手不在少數。這樣,你們先將這裏的事情調查清楚,手機一些這縣令貪贓枉法的證據,隨後交到我手上。”

“將軍是想將這些證據上交到臨江知府手裏麽?”手下楞了下,想不到平日冷漠威嚴的將軍居然會為了趙姑娘做這些閑事。

蕭震臉上泛起一絲甜蜜又苦澀的笑意,“沒錯,這丫頭既然喜歡這地方,我總歸要幫她打點好這裏的一切。”

“可將軍明年就要和趙姑娘成婚,趙姑娘卻還是一副愛玩鬧的天性,怕是將軍以後有的苦吃了。”

蕭震淡淡瞥了一眼手下,這手下跟了他許多年,是個忠心耿耿的將士。如今與他說這些話,想來也是肺腑之言,可他聽著,還是有些淡淡的別扭。

“既然是我的女人,無論她想做什麽,只要不是傷天害理有違人倫之事,我自然護著。”他淡淡的道,“往後,她就是將軍夫人,無論是誰在背後說禾木的不是,那就是和我蕭震作對。”

手下一陣,“末將知錯,請大將軍懲罰!”

“不必,著手去辦我說的事吧。”蕭震淡淡道。

……

……

趙禾木急著忙著跑回田緣酒樓,自然是急著去給張掌櫃報信。

而實際上,在田緣酒樓主持大事的自然不是張掌櫃,而是從遠。

龔子照和福寶坐在廳堂裏面的椅子上,龔子照給福寶哄睡了抱回了裏屋,才出來與他們共議正事。

“縣衙裏沒看到漫秋兒?”從遠沈聲問,“趙姑娘可否確認?”

趙禾木急得不行,“我自然是確認了才過來跟你說的!你們家的人都從監牢裏被接出來了,漫秋兒怎麽還不見了呢?你不是說她 會功夫的麽?”

從遠眉頭緊擰,“張虎人多勢眾,怕是將我娘子壓制住了。”

他騰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得去找她!”“

去哪兒找呀!?”趙禾木在他對面大聲問,“張虎那群人已經不知所蹤,東寧鎮由前來派糧的蕭震將軍監管,他們搜了一圈也沒見到張虎!你能去哪兒找?”

從遠沈聲道:“東寧鎮沒有,那無非便是臨近的幾個村落,我一一去尋便會!”

“然後呢!”趙禾木瞪著他,“欸喲,你這人平日挺聰明的不是?枉你娘子還誇你呢!難道你娘子一身武功被壓制住,你孤身去了就能改變局面?”

張掌櫃也勸道:“是呀從遠,三思而行,若貿然前去,怕是你們兩個都折進去了!”

從遠咬牙,“可我娘子被關,我總不能袖手旁觀!”

張虎那人已經喪心病狂,為了龔子照的藥方,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從遠被拉住,饒是他自認東寧鎮沒有能制得住他和漫秋兒,這麽長久的時間以來才裹著這樣平淡安寧的日子,可這一刻,他驀地覺得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難道身懷武藝就能無所忌憚了麽?這世上比什麽絕技還要可怕的便是貪欲,貪欲,足以是一個人魔化,變成比野獸還要可怕的東西。

而現在的張虎,恐怕早被眼前的貪欲總魔化,變成了一個難以制服的怪獸!

從遠深吸一口氣,腦仁隱隱發痛,可此刻,他強迫自己必須冷靜下來,恢覆以往的睿智平靜,才能想出法子將漫秋兒救出來。

重新圍坐在一起,趙禾木這才松了口氣,不禁多看了從遠幾眼。

“想要將漫秋兒救出來,不是沒有法子!但最重要的是,我們得想法子將漫秋兒他們去了哪兒找出來!”

“你仔細想想,若他們離開縣衙,想必是聽從 了漫秋兒的話。但以漫秋兒的考慮,他們會去哪裏?”

趙禾木的話不無道理,縣衙中沒有漫秋兒的身影,想必是張虎命令她帶著自己去尋找龔子照了。

而附近十裏八鄉,都沒有漫秋兒熟識的人,那麽他們回去哪兒?

最後的目的,一定還是秀山村。

而秀山村之中,哪裏會有漫秋兒稍微熟識的人呢?

從遠腦袋裏登時便閃過一人的身影,他騰地站起來,“我知道了!”

“你去哪兒!?”龔子照在身後追過來問。

“秀山村!”

……

……

漫秋兒帶著張虎去了秀山村的後山,在山腰上的密林入口,漫秋兒指著入口淡淡道:“張大人,我就將龔子照安置在這密林之中了。他人就在裏面。”

張虎狐疑的看了漫秋兒一眼,“你說那小子現在人在這裏?”

“正是。”漫秋兒點頭。

“這裏豺狼虎豹棕熊之類的野獸數不勝數,你告訴我你將他安置在這裏,你是覺得我張虎沒長腦子,還是覺得你挖下一個陷阱我就會往裏面跳!?”張虎厲色看著 漫秋兒。

漫秋兒不慌不忙,平靜的道:“張大人稍安勿躁。這片密林,的確傳說有許多的兇猛野獸,但實際上,我和我夫君已經入林多次,沒有一次在裏面碰上野獸。其實……”他頓了頓,“林外有山,從這裏進去,會從一個山口出來,而那裏,安全的很。”

張虎還是不太相信,冷冷逼視著漫秋兒,莫了掃了一眼密林入口,給手下使了個眼色。

手下會意,連忙喊了兩三個衙役走在前頭,張虎橫劍在手,兇惡的吼道:“別想耍花招!要怎麽走,你給我帶路!給我綁上!”

漫秋兒淡淡垂下眸子,看著手腕上纏著的一圈繩索,開始思忖一會兒如何脫身。

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從聞會在山裏,若運氣不好,說不定他們會撞見從聞養在山裏的幾只棕熊。

第四百四十三章陷阱

她只要雙足是自由的,到時候施展輕功,想必可以脫身。這密林裏林叔茂密如蓋,到時候就算弓箭手想要放箭,怕是也沒那麽容易射中她的。

漫秋兒深吸了口氣,挺直身子走在了衙役的前面。

張虎見漫秋兒乖乖就範,並沒有放松警惕,派了兩個衙役一左一右走在她身旁,時刻監視著漫秋兒的動向。

平日裏她和從遠來密林中打獵,密林中的路線他們早已經輕車熟路。而近日,她帶著張虎,刻意繞遠,等密林裏天色漸晚,她逃跑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繞過幾個從遠設下的陷阱,漫秋兒開始慢慢的向山洞入口靠近。

“還有多久才到!?”張虎在身後不耐煩的問。

“快了,”漫秋兒自然的答道,“在天亮之前,我們一定能到的。”

“天亮之前,怎麽那麽久?”張虎顯得有些心急。

漫秋兒停頓下腳步,道:“想要天黑之前到也成,不過,天黑的時候這裏怕是比白日有許多危險。咱們想要天黑前趕到,怕是要做些準備了。”

張虎狐疑的問,“什麽準備?”

“點燃火把,在林裏大聲吶喊,咱們人多勢眾,便能嚇跑那些野獸兇禽,”漫秋兒臉色認真的道。

張虎仔細的凝視了一會兒漫秋兒的臉色,想來沒有發現什麽異樣的端倪,沈默著忖度了一會兒,對手下吩咐道:“照她說的辦。”

漫秋兒竊喜,卻不想,張虎又接著說了一句,“給她戴上腳鏈。”

“張大人何必如此防我?”漫秋兒故作委屈的看著他,“上山之前張大人也說了,漫秋兒有把柄在您手裏,若一會兒真遇到什麽危險,漫秋兒怕是不能給您帶路了。”

張虎冷笑一聲,“臭丫頭,你不用在這兒跟我花言巧語!我所有的人馬都跟著來了後山,這會兒,怕是東寧鎮裏早就翻了天吧?”

漫秋兒搖頭,“這我如何得知?何況我一介平民百姓,又哪裏有那個能力?”

“我不管你有沒有這個能力,總之,對你,我不得不防。”張虎輕蔑的瞥了漫秋兒一眼,“繼續趕路!”

腳下沈重的鏈鎖沒一會兒便讓漫秋兒感覺體力漸漸跟不上,“張大人,我、我實在走不動了,咱們歇一會兒罷?”

爬了約莫半日的山,有跟著在密林中兜兜轉轉了大半日,此時饒是說找到龔子照的心急切,張虎也不禁累的喘了幾口氣。

“原地休息!”張虎喊道。

漫秋兒跟著坐在了一塊大樹下,雙手抱著膝蓋做出疲累的樣子,張虎瞥了她幾眼,冷哼一聲。

漫秋兒偷偷瞄著前方的密林出口,心中思忖著一會兒如何能逃出去。

此時這密林中天光已暗,足可以讓他們將手中的火把點燃,但這樣一來,一會兒她有可能逃出去,卻也有可能沒走幾步便被亂箭射傷。

而同樣的,讓這些衙役大聲吶喊,有可能給從聞報信,但同樣的,也可能引來幾只吃人不眨眼的棕熊。

漫秋兒咬牙,思忖了一會兒,對張虎笑道:“張大人,此時天色已晚,若我們一會兒還要趕路,怕是要將火把拿出來了。”

張虎冷冷看了她一眼,吩咐手下去辦。

重新趕路,衙役手執火把不時大聲吶喊,此舉便是為了漫秋兒口中所謂的嚇跑夜晚林中的兇猛野獸。

再一次轉回密林出口的時候,張虎竟認出了這地方來過三次。

漫秋兒趕忙解釋,“張大人誤會了,這密林中樹木千奇百怪,有時候就算我來了許多遍,這路線也是極難記住,咱們很快就到了出口,還請稍安勿躁。”

她現在心裏只想著讓張虎和他的手下們將聲勢鬧大,這樣才能盡快驚動從聞。

現在除了這個法子,怕是再難脫身!

漫秋兒看了眼腳下的鐵鏈,咬了咬唇。

又在林子裏走了半晌,漫秋兒已是又累又乏,身後的張虎一幹人等,看上去也不大精神了。

這會兒就連漫秋兒都不禁有些忐忑,怕是從聞不在山裏罷?

若他在山裏,憑身後這些人大喊大叫的樣子,怎麽會沒所發覺?

恐怕這般下去,不能只將希望寄托在從聞的身上了。

前方有幾個從遠此前設下的陷阱,漫秋兒記得,有兩個的陷阱裏面是削尖的木棍,另外的三個陷阱裏面雖然空無一物,但是卻是挖很深的坑洞,若只徒手,怕是很難攀爬出來。

現下,漫秋兒便計劃著,稍後走過尖木陷阱的時候,將張虎他們引起進去,

而張虎身後七八十餘個手下,只憑幾個陷阱怕是不能完全托住,到時候,漫秋兒只求他們只顧著救張虎,沒時間去捉她了。

這般想著,連著繞了兩圈陷阱的四周之後,漫秋兒假意帶著張虎向陷阱的方向走去。

“此時是什麽時辰了?”張虎問手下。

“已經快子時了。”手下答。

張虎臉色染上一股怒意,沖漫秋兒呵斥道:“臭丫頭,之前你說什麽來著!?是不是在跟老子耍花樣!?”

漫秋兒忙答:“張大人,前面就是了!”

她提起腳步快走了幾步,“就是這邊……”

說話之間,漫秋兒腳下已經跨過了那只尖木的陷阱……

身後的張虎自然不知這是計,毫無防備,心中大喜的跟著邁過去……

也不知湊巧還是怎的,張虎竟毫發無損的越過了陷阱,反而是始終傍著張虎兩旁的手下,從陷阱中掉了進去。

只聽一聲哀嚎,張虎大驚失色!

漫秋兒佯裝不知的向右邊跳去,一面大喊道:“小心野獸!!!”

第四百四十四章生存與否

“全軍戒備!”張虎大吼一聲,隨著漫秋兒的步子一同向前躍去。

後頭的手下接二連三的掉入陷阱當中,密林中頓時人仰馬翻。

漫秋兒眼見張虎跟過來,心中大震!

此時她束手束腳,若這陷阱不能將張虎困住,一會兒她怕是插翅難逃!

漫秋兒急忙閃身到樹後,一面假意招呼張虎:“張大人,這邊躲躲罷……”

可誰知張虎在情急之下竟不忘分辨真偽,神色警惕的走過去,厲聲呵斥:“你不知這裏有陷阱?為何不說!?”

“我不知道呀……”漫秋兒佯裝恐懼的向後退縮幾步,引得張虎急步追過來。

漫秋兒瞅準時機,橫腳將張虎踢翻在地,她雙腳緊緊鎖著張虎向一旁黑暗的樹林翻滾過去……

張虎被勒住脖頸,喘氣不得,青筋暴漲的死死勒住脖上的鏈鎖。

吵吵嚷嚷之間兩人早已翻滾出張虎手下火把所能照耀到的區域。

沒過片刻,就聽張虎手下大駭的聲音響起:“大人呢!?”

“大人!?”

“大人!?”

漫空的呼喊聲響起,可此時張虎自身難保,難以發出任何的聲音。

漫秋兒知道,這會兒倘若讓張虎有得空暫且的機會,怕是現在的情況馬上就會調轉過來。

她,只有現在這個機會了。

張虎在她腳下死死握著漫秋兒的腳,漫秋兒畢竟是習武之人,只要這會兒不被張虎手下發現,很快就能將張虎勒死,可偏偏……

樹林裏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一只龐然棕熊,漫秋兒方才沒留心四周的動靜,這會兒那棕熊竟以來到了她的身旁。

嗷嗚一聲咆哮,那棕熊腥氣難聞的大口已經向兩人撲來。

漫秋兒沒法子,這會兒只得暫且松腳將張虎放開。

可也絕不會給張虎得空讓他逃走。

腳下鏈鎖一勾,張虎正要折身爬走的身體猛然被漫秋兒拽了回來。

棕熊巨大的熊掌以向著漫秋兒的肩膀拍過來……

張虎見狀,惡狠狠的擡腳踹開漫秋兒桎梏他的手,罵道:“臭丫頭,死去吧!”

……

……

從遠現行上山,趕在從遠之後的趙禾木和蕭震他們趕到的時候,密林裏面已經是翻天的火海了。

“禾木,別進去了!”蕭震沈聲制住禾木的步子 ,“這裏面沖天火海,你不能進去!”

“可他們還都在裏面沒有出來!”趙禾木瞠目結舌,“難道他們就這樣被燒死了嗎!?”

蕭震咬牙。

可那些人又如何及得上趙禾木的重要!

“我帶手下進去,你留在這兒,不準進去,聽到沒有!?”他厲聲叮囑趙禾木。

趙禾木呆住,“你進去?那、那怎麽行?”

可說話之間,蕭震已經擡腿帶著士兵沖入了火海,只留下模糊的身影。

密林的後身是連綿無限的廣袤深山,此時正值春日,林木中早已冒出了翠綠的嫩芽。

火海連成一片,從林木中燒到了深山的盡頭。

蕭震闖入密林的火海,與帶來的幾個士兵憑借矯健的身上勉強能在林木中保持完好。

火似乎是從昨夜燒起來的,現下已經少了近乎三四個時辰的功夫。林木中除了茂密一些地方還著著沖天大火,其餘的地方已經都被撲滅,只剩下如炭的斷木了。

而在深山入口的地方,林木被燃燒殆盡,初露身後深山的景況。

蕭震帶人闖了過去,進了深山入口,便是一片開闊的深山景象,這讓他們驚訝不已。

“將軍,那邊似乎有人。”手下來報。

蕭震隨著手下去那邊查探情況,竟看到幾個被燒的渾身漆黑的男子橫屍在插滿尖木的陷阱當中。

細細查探一番周邊的情況,同樣找到了幾個被燒的焦黑的男子。

“這裏已經沒有活人了,”蕭震沈聲道,“你們兩個留下來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剩下的,都跟我進山!”

“是!”

密林中的大火持續的兩天一夜。

在次日晌午的時候,天降一場春雨,才得以將這場林火澆滅。

林中正如蕭震所說的,沒有一個活人。

而在深山之後,歷經了一天一夜的搜尋之後,蕭震同樣沒看到活人。

但卻在深山中一個極隱蔽的山洞中找到了一身滿是鮮血的女子衣裳。

衣裳上面的破洞似乎是什麽野獸抓撓的抓痕,衣服碎裂的痕跡很大。

“這裏還有野獸?”蕭震感到不可思議。

在不起眼的小山村裏,從後山的半山腰突出一個密林就罷了,而密林還連接著一個廣袤的深山,更加讓人匪夷所思。

而比這還令人感到震驚的,便是將這身衣裳帶回去只有,耿家人嚎啕大哭。

趙禾木也為此落了幾滴淚。

“那就是她的衣裳,”趙禾木哽咽著,“想不到她那樣美好的一個姑娘,竟然被那樣的人害了。”

“到底是誰?”蕭震疑惑的看著趙禾木,“難道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

“是,”趙禾木垂淚頷首,“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這樣就沒了,是在可惜。”

蕭震默然 。

能讓趙禾木喜歡的人不多,能讓她為之傷心垂淚,足以證明這個遭遇野獸襲擊的女子會有怎樣的過人之處。

斯人已去,這是事實,就算趙禾木再怎麽傷心,她都不能回來了。

“蕭震,你說,她有沒有可能還活著?”趙禾木擡起眼眸傷心的問,“她其實很厲害的,若是會功夫,說不定可以逃出來呢?”

第四百四十五章陰謀成算

蕭震雖然不舍得讓趙禾木傷心,可又不想騙她。

“這樣深的爪印,想要活命難如登天。”蕭震低聲說,“這衣裳上面那麽多血,在那樣的深山老林中,除非有不死仙丹,否則……”

後面的話他看著趙禾木的臉色,已經說不下去了。

趙禾木眸裏盈滿了淚,傷心的道:“她就這麽死了,我……我還很喜歡她呢!”

“節哀順變……”蕭震低聲說。

趙禾木落了一會兒淚,卻又驀地擡起頭來,“除了這身衣裳,沒有別的發現了嗎?”

“還有一個叫從遠的男子,你沒見到嗎?”她難過又期待的看著蕭震。

“並沒有,”蕭震搖頭,“他叫從遠麽?”

從遠……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蕭震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那個耳熟的名字的確與這兩個字差不多,但卻是個女子。

“對,他先我們一步去找他娘子了,就是這個姑娘,”趙禾木捧起沾滿血的衣裳低聲說,“他身手很好,難道也沒從裏面出來嗎?不可能的!”

蕭震嘆了口氣,“我們分散著在深山尋了許久,若有活人,聽見我們的聲音一定會出來。若他們不想出來見我們,就另當別論。或許……是喪妻心切罷……”

趙禾木卻怎麽也不接受這個說法,只想著那一對不見的璧人曾經站在一起時的模樣……

男子俊朗,女子可人,在這個地處偏遠的小山溝,他們就像是兩道天邊的彩虹一樣出彩。

而此刻,他們都煙消雲散了麽?

趙禾木不知怎的,心裏變得空落落的。

她擦了擦眼淚,靠在窗棱上看著天邊的淡雲,喃喃道:“若世上真的有不死仙丹就好了,我但願……他們一個都不要死……”

蕭震心疼她,想要出手摸摸她的腦袋,可最後的動作卻化成笨拙的拍拍她的肩膀。

“什麽都別想了,忘了這些事兒就好。去休息吧。”

送趙禾木回到了房裏,蕭震站在門外,心裏感到略微的凝重。

他來到東寧附近派糧,一是奉旨行事,二便是為了順道來看趙禾木一眼。

半路接到趙禾木的飛鴿傳書,說東寧鎮貪官汙吏盛行,急需他派兵相助。

也是他被思念沖昏了頭腦,二話沒問便依著趙禾木的指示去做了,可眼下,東寧鎮的爛攤子,可該怎麽收場?

原東寧鎮的縣令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扔在牢裏,而造成這場密林大火的那名叫張虎的案犯下落不明。

張虎的妻子來辨認,幾具燒焦的屍首中,並沒有張虎。

張虎也在那場大火中消失了,蕭震的心沈了沈。

若張虎還活著,那麽那位女子生存的幾率便又少了一分。

而事實上,在看到她破損的衣裳抓痕,他心裏便已篤定,這女子是活不成了。

在那樣的大火中,她能堅持著爬出密林,已經實屬不易。

棕熊的熊掌拍下來,威力不弱於雷霆之力,足以讓人粉身碎骨。

就算這世上真有什麽不死仙丹,又怎麽可能在她那樣一個不起眼的山村女子手中呢?

他眼下犯愁的,便是如何向聖上稟告,又如何向臨江的知府稟告。

一路思忖著回到住處,手下來報,說是臨江那邊飛鴿回信了,只是……回信的人,是新任知府。

“新任知府?”蕭震擰起了眉頭,“老知府呢?”

“前不久病逝了。”手下低聲答,“接任的是老知府的女婿,剛剛上任沒多久。”

蕭震感到可笑,“他的女婿?叫什麽名字?”

“叫什麽韓敬遲,之前沒聽說過。”

蕭震沈吟了一番,猶疑的將手中的信紙綻開。

將手中的信看完,蕭震依舊一籌莫展。

“將軍,信上是什麽意思?”手下低聲問,想得到將軍的進一步指示。

“信上所說的與咱們得到的消息不一致,”蕭震淡淡道,“信上說,張虎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原縣令的慫恿,張虎其人無罪。而縣令一家應當斬首。”

手下不解,“可張虎有罪沒罪又怎樣?左右他現在人不見了,想來應當是已經葬身火海了罷?”

“不,”蕭震眼裏忽然升起一簇渴望知道真相的火苗,“新任知府怎麽會為一個死人說話?張虎……沒死,而那兩個人,也一定活著!”

……

……

事實證明,韓敬遲在皇都多年的隱忍與蟄伏為他之後的仕途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早在皇都之時,他充其量只是王府後廚中掌管竈臺的大廚,可那些年的經歷與他刻意的接近討好,在皇都竟也拉攏了不少人脈,皇都大大小小的官員,多少都品嘗過他的拿手菜。

而在拿手菜中,他刻意滴了會讓人流連上癮的浮香露,這般的討好與巴結,直到他離開皇都來到臨江也從未斷過。

來到臨江,他與知府女兒在一起,說是成為風光無限的知府女婿,實則不過是變相的重現他當初的隱忍之路。

當老知府病入膏肓,他便得知,自己的機會來了。

經年流連在官宦之中,耳濡目染,他早已熟識老知府處事那一套。

老知府去世之前,他便已暗暗的給皇都中的幾位重要大臣寫信,言明其中要害—— 若他掌管臨江知府一職,誰的利益都不會影響!

是以,當他出乎眾人預料不符合條例的成為了臨江知府之後,得到了議論紛紛和驚訝暗嘆,更多的,卻是明面上的阿諛奉承。

那些諂媚的人,那些討好的人,不就是當初的自己麽!

第四百四十六章人都去哪兒了

而當老知府去世之後,他另一件做的事,便是一紙休書休掉結發妻子,更將其凈身趕出府邸。

這一切他並沒有刻意隱瞞,是以,風言風語早已傳遍臨江的街頭巷尾。

而他之所以肆無忌憚,一方面是因新官上任,他渴望這一切太久,而在得到的時候,激動之餘便顯得並沒有多麽在乎。

而另一方面,他是在變著法子的告訴全臨江,這個被我休掉的女人,誰敢收留!

是以一夜之間,風光無限的知府千金淪落街頭,沒吃沒喝露宿難熬,很快便成了臨江街頭一個人人皆知的秘密。

這個形容落魄邋遢的女人,就是昔日金貴嬌美的知府千金麽?就是現任知府被休掉的妻子?

可悲,可嘆!

月餘之後,韓敬遲派去監視妻子的手下回報,說是那女人奄奄一息,怕是離死不遠了。

韓敬遲心中解恨又暢快,開心之餘大手一揮:“不必監視了!”

這女人都快死了,他還浪費兵力做什麽!

沒過多久,臨江城中便沒了前知府千金的消息。

臨江百姓都暗暗的議論著,那個容貌漂亮的女子,也不知葬在了何處?

韓敬遲得到官位,除了用官職之便飲酒作樂,荒淫度日,關於官政上的,再也沒有插手管過半分。

而若說臨江知府這樣做,遠在皇都之內的大周皇帝如何會不知道?

若他知韓敬遲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得到官職,並且濫用職權如此行事,怕是早已將他的烏紗帽掀翻在地。

韓敬遲之所以能在官位上數月餘而不下臺,便是因為前不久,他從東寧請來了一位師爺。

說是師爺,實際上不過是個讀了半輩子書的書生。

是他的親戚,為人老實,嘴巴嚴。

這些日子,多虧他的幫襯。

而前不久,東寧鎮的一名官差得到他成為臨江知府的消息,寫信巴結,意欲拉攏他與他一起合謀關於九花玉露丸的事情。

韓敬遲本意不想答應,卻不想,這人在信中提到了漫秋兒,還有從遠。

剎那間,一股怒意湧上了韓敬遲的心頭。

這兩人,近乎可以算是他的心頭大恨了!

而這一切恨意的來源,自然是來自於早年間古之道的拒絕。

他當然得知古之道在臨江聚緣軒掌勺的消息,可當他有了精力和兵力去處理古之道的時候,卻不想這狡猾的老頭早離開了臨江。據說是去了皇都。

他便暫且放下了心頭的恨意,轉而繼續每日荒淫度日。

現下,收到了張虎的來信,算是重新挑起了他的心頭憎恨!

他登時拍了心腹手下——便是當日在仙來酒樓重新開業時縱火的那名趙三帶精兵前去東寧鎮支援。

趙三帶著精兵前去,直到日前,再也沒了消息。

而韓敬遲由此對漫秋兒的怒氣更上一層樓——害了他多少人馬!

張虎飛鴿傳書給他,報告了東寧鎮的動向。

鎮遠將軍蕭震插手地方執政,鎮壓了暴亂後,更是將原縣令一幹人等進行了羈押。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韓敬遲的心頭大恨漫秋兒身受重傷,想來現下已經一命嗚呼了。

不過,那個從遠倒是還活著。

韓敬遲由此便想起前幾日受到的蕭震的飛鴿傳書,與他言明東寧鎮的景況,想要得到關於臨江知府的建議。

現下,他正好將自己的意願告訴蕭震。

由是,便有了蕭震收到韓敬遲來信的那一幕。

韓敬遲所做的一切,人不知鬼不覺。

誰會知道,張虎在東寧鎮所做的一些,竟然是由遠在千裏之外的臨江新任知府韓敬遲所支持慫恿的呢!

而漫秋兒與從遠就像是從沒有在秀山村存在過的人兒一般,再也沒了動靜。

秀山村的農婦李翠花終日以淚洗面,她視如己出的女兒兒子,難道就真的這樣,一去不覆返了 麽!

她整整痛哭了三日,眼裏都快再也流不出淚來。

第四日的夜晚,耿家三人正在廳堂哩呆呆的坐著。

這幾日,大家都過得渾渾噩噩,吃飯睡覺,似乎成了一件不得不的使命,平日更多的,便是巴望著不遠處的山腰,盼望能從那兒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推門而入兩個人,一大一小,李翠花急急起身看了一眼,略感失落的坐下。

福寶撲進她懷裏,“嬸嬸,我和師兄來看你了!”

“欸。”李翠花訥訥點了點頭,“坐吧。”

屋子裏並沒有起身迎接,龔子照見狀不決尷尬,反而更添悲傷。

說到底,這件事情還是與他脫離不了關系。

若非那日從遠拼死相救,怕是如今下落不明的人就是他了。

可眼下,這一切就算他想要挽回又能做些什麽呢?

龔子照難過的低下頭,無聲的坐在了柱子身旁。

事發之後,耿家人沒有對他謾罵抱怨,他心中更難受。

兩個大活人就這麽沒了,換成誰都接受不了!

他寧願迎來一通暴打,亦或是痛罵,讓他好受些也好!

福寶坐在李翠花的懷裏,見平日對他疼愛關切的叔叔嬸嬸爺爺都不說話,這會兒也跟著安靜下來,不時抹去李翠花面龐上流下來的一滴淚。

李翠花見福寶這樣懂事乖巧,又想起漫秋兒在時聽話喜人的樣子,淚流的更快了。

坐了半晌,屋子裏都沒人說話,一股悲傷壓抑的氣氛盈然盤旋在屋子裏。

似乎過了很久,屋子裏依舊寂靜無聲,可院外卻出來一聲細碎的聲響。

誰都沒有放在心裏,柱子茫然的擡頭向外看了看。

“我出去看看。”漢子抹了把臉,頹然的向外走。

第四百四十七章李翠花的心事

坐在這屋子裏,眼裏滿是兩個孩子站著立著說著笑著的模樣,觸景生情,更難過了。

他一個人出了院子,屋子裏的李翠花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耿老頭布滿溝壑的臉上也流滿了淚水。

那樣優秀那樣孝順的倆娃,咋就忽然無影無蹤了呢!

士兵們在山裏又連著搜尋了兩天,可依舊沒有半個人影。

深山老林野獸埋沒,活命,怕是難吶……

就在屋裏的悲傷氣氛越來越濃的時候,柱子已經走到了院外,坐在從遠親手打制的木階上面,拿出了許久不抽的煙袋,一口接一口的吧嗒起來。

吧嗒吧嗒著,卻忽然發覺哪兒不對勁。

身旁不知什麽時候坐了個人!

“從、從聞大哥!!!”他一臉驚喜喊道。

“莫出聲,我也是剛到。”從聞淡然的拍了拍手邊的布袋,“給你們帶來個好消息。”

柱子心撲通撲通挑著,似乎要爆發出一陣狂喜。

從聞淡淡的道:“把心放肚子裏,倆孩子都沒事兒。”

……

……

蕭震來到東寧鎮後的半個月,對於暫缺的縣令一位總算有了合適的人選讓他暫且放心。

王準。

曾是東寧鎮的官差,為人率直,是個鄉鄰口中的大孝子。

雖說讓王準當官不是什麽萬全之策,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他派糧的期限便是半個月,明日一早就要離開東寧鎮了。

趙禾木也有意願離開東寧鎮,但在那之前,去了一趟耿家。

蕭震閑來無事,便裝打扮隨她一同去了。

到了秀山村耿家,屋裏卻沒人。

趙禾木道:“他們應當在山腳下的家。”

蕭震也去過那院裏幾次,得知她說的是哪兒,兩人便又往山腳下去了。

耿家人的確在山腳下的家裏。

只是,他們正在忙著搬家。

李翠花見到趙禾木,臉上閃過一抹愕然的情緒,隨即隱去,忙招呼道:“趙姑娘來了。”

“李嬸兒,你們這是要……”趙禾木訝然。

“離開秀山村。”李翠花輕聲說。

趙禾木楞了楞,感覺有些失望。

從遠和漫秋兒才失蹤半個月,難道他們都不再抱著希望的心在繼續等一等嗎?

就這麽走了,萬一……萬一……

也對,只是萬一罷了。

雖能保證萬一的事情會發生呢?就算發生了,又得到什麽時候去?

“你們去哪兒?”趙禾木問。

“去……還沒定好,只想著一路走走,也當是散散心。”

趙禾木不說話了。

這樣的說辭令她心裏升起一股氣氛難平。

家裏才出這樣的事情不久,這對父母竟然想著要離開這兒去散心。

趙禾木知道漫秋兒從遠都不是耿家的親生子女,這樣做,無異於讓已逝之人寒心!

趙禾木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什麽,蕭震卻攔下了。

蕭震早看出趙禾木臉色不對,知她若再開口,怕是要讓他們都尷尬。

他沖趙禾木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安靜下來。

“大嬸兒是想離開東寧麽?”蕭震問。

“對,”李翠花遲疑了下,答得痛快 ,“我在臨江還有位兄長,想去投奔他……”

蕭震溫和的點點頭,“臨江碼頭今日派官船,怕是要封上半日。大嬸若想去臨江,怕是隔上三兩日走的好。”

“你們不留在這兒等漫秋兒他們了嗎?”趙禾木的火爆心性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了。

蕭震暗嘆一聲,扯了扯趙禾木的袖子,“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兒,你管什麽?”

“我怎麽不管!?”趙禾木瞪起了眼睛,“你們原來窮得很罷?都是漫秋兒和從遠將家底賺起來,你們才能住上新房子,每頓吃香的喝辣的,可如今,他們就算死,也是屍骨未寒,你們就這樣離開,未免太讓人寒心了!”

李翠花臉上泛起一陣尷尬,“趙姑娘,我……”

“你別解釋!”趙禾木厲聲說,“別看我和漫秋兒沒接觸多長時間,可我了解她!若她還在人世,知道你們一家都是這樣的嘴臉,怕是要傷心死!”

“禾木!”蕭震沈聲呵斥,“你有沒有禮數?不準再說了!”

“沒有禮數!”趙禾木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我說的都是實話,為什麽不可以說?他們怕是早就巴望著這一雙認養的孩子失蹤,好拿著他們賺來的銀錢去瀟灑!”

“我說中你的心事了,對吧?”趙禾木咄咄逼人的看著李翠花,冷笑著說。

李翠花的臉色除了最開始的尷尬之外,便再也沒旁的多餘的情緒。

她見趙禾木如此逼問,有些哀傷的垂下了眸子。

“趙姑娘誤會啦,”李翠花聲音細微的說,“我前去臨江,其實……其實是為了尋我另一個兒子。”

“啊?”趙禾木楞了下,從沒聽說過李翠花還有另一個兒子的她,這會兒有些不知所措。

“我另一個兒子原本在學堂跟師傅學藝,可前不久,學堂師傅來信,說是我兒子在臨江附近失蹤了。想要尋求我們的意見,是去尋找還是留在家裏等他。”

“手心手背都是肉,趙姑娘真的誤會我 了。”李翠花苦笑,“漫秋兒從遠是我的孩子,二娃也是我的孩子。我們在這兒整理行李,一面是為了去臨江尋我兒子,一面,是離開這兒。”

“可你方才說是去散心……”趙禾木呆呆道。

第四百四十八章看穿心事

“是為了不想讓別人覺得我太可憐,”李翠花低聲道,“這地方還有月牙他們哩,若漫秋兒他們回來了,月牙會轉告他們我們的去處。”

“若漫秋兒和遠兒在這兒,想來他們的決定也是一樣,”李翠花難過的垂頭,“他們也疼愛二娃的緊呢。”

趙禾木的臉火辣辣的燒著,這會兒如被人抽了個耳光似的。

“是我太魯莽了,”她懊悔的認錯,“李嬸兒,真對不住,我……”

這個鄉下婦人在短短月餘的時間裏,經歷了這麽多的傷心事兒,她卻還不管不顧的將這些事兒挑出來,再一次紮破那些痛心事兒。

李翠花搖了搖頭,“趙姑娘是一片好心,我了解。漫秋兒之前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是她的幸運。”

蕭震問:“大嬸,我們也是回臨江,不如我們同行罷?”

“同行……”李翠花楞了下,一抹不易察覺的慌亂從她臉上掠過。

“同行便不比了,我們……我們有老有小,怕是不方便和你們同行。”她有些為難的道。

趙禾木伸頭看了看屋裏忙碌的耿老頭和柱子,好奇道:“小的是誰?”

“是福寶……”李翠花勉強笑道:“那孩子和他師兄一同回臨江。”

蕭震頷首,“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勉強。若有什麽難處,大嬸盡管開口。禾木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多謝……”李翠花茫然的欠身施禮。

她知道這個面前神色威嚴的男人是將軍,可這將軍太過平易近人了些,是在令人有些迷茫,也不知這是哪兒來的將軍,這樣親切?

趙禾木又和李翠花叮囑了一會兒,叫她 若是有了漫秋兒的消息,便去一封信給皇都的昭和王府。

說罷,她便同蕭震一起走了。

在路上,蕭震眉頭緊擰,似是有什麽解不開的問題縈繞在心頭。

“這是怎麽了?你在為難什麽?”趙禾木不解。

蕭震道:“她方才怕是瞞了我們些什麽事情。”

“能有什麽事兒?”趙禾木卻並未察覺出什麽來。

蕭震搖頭,“我只是覺得事情不對勁。她說的……似乎哪裏有漏洞。

李翠花的說辭看似完美無懈,但細細聽來,卻是有問題的。

只是這個問題究竟出在哪裏,蕭震也說不上來。

趙禾木搖頭,大嘆了一口氣,“說這些有什麽用?左右咱們要回臨江住一陣子,他們去了,說不準還會和咱們遇上。到時候多行些方便給她們就是。”

蕭震點頭,“既然漫秋兒姑娘是你的朋友,這個方便自然要行。”

說起漫秋兒三個字,趙禾木又傷感起來,“其實我和她見面的次數也寥寥可數,初次見面,我對她還很有敵意呢!”

“那後來怎麽相熟的?”蕭震問。

趙禾木揚天嘆了口氣,“後來我覺得,她雖然生活在鄉下,看似平凡沒什麽特別,可實際上,她和她夫君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一點也不像是長期居住在鄉下的人!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兩個都不是秀山村本地人,而是不知從哪兒來,反正就留在秀山村。”

蕭震擰眉,覺得趙禾木說的有些糊塗。

趙禾木不耐煩的唉喲了一聲,“反正說多了你也聽不懂!從遠我是不知道的,漫秋兒我知道些!她不是耿家的親閨女,她從前是哪兒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失憶啦!摔壞了腦袋!這你知道了罷?”

蕭震聞言一震,“摔壞了腦袋?”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很稀奇麽?”趙禾木側臉望著他,“她人很好,又很聰明,說話辦事都靠譜的很。欸,如果她也在,也能一起去臨江多好呀?從小到大我還沒遇見過和我這麽對付的知己呢!”

趙禾木嘆了口氣,驀地忽然想起什麽事來,忙問:“蕭震,你不是說你覺得漫秋兒的名字在哪兒聽過嗎?在哪兒聽過?”

“不是那個姑娘的名字,是從遠。”蕭震慢慢道。

“從遠……”

趙禾木似是也覺得這名字耳熟,喃喃念了幾遍,狐疑道:“你是覺得……像那個名動皇都的六扇門女捕頭,從媛兒?”

“是。”蕭震淡淡笑了。

“只是相似而已,又沒什麽相同。”蕭震輕聲道,“好了,別想這些了。我們趕快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兒早就出發了。”

趙禾木心中雖有不舍,但也只得點頭,“走吧。”

……

……

原本按照趙禾木的意思,想要給李翠花一家人行些方便,等他們到了臨江之時,多多幫襯他們找找那個失蹤的孩子。

可等趙禾木到了臨江之後,派人在碼頭上等著李翠花一家村,可一直過了十幾天,也沒見到耿家一家人的身影。

蕭震一直伴其左右,見趙禾木這樣上心,不禁道:“還沒見你對誰這樣上心過,他們或許還沒來臨江吧?”

“不會呀,明明說就這三五天的時間,怎麽還不來?”趙禾木歪著腦袋想不通,“也不知他們家的孩子找的怎麽樣了。”

蕭震忖度了一會兒,淡淡道:“我想,你還是莫太放在心上了。若他們說那個孩子在臨江走失的事情是真的,怕是早來了臨江。”

趙禾木訝然:“怎麽會?”

蕭震目光平靜,裏面閃過一抹清冷的光。

“若他們與咱們同一天走,坐的私船,可不就比咱們先到了臨江?”

趙禾木瞠目結舌,“怎麽會?她……她……”

蕭震淡然的望著趙禾木,“所以那日我才說,那個大嬸,一定有問題。”

第四百四十九章從聞的秘密

耿家一家人的確先官船之前抵達了臨江。

與東寧鎮不同,臨江乃大周府城,其規模與皇都不相上下。

兩道城門,道路寬闊建築雄偉,遠非東寧小鎮所能比擬。

耿家一家人事先由人接應,已經在臨江郊外的大院裏住下了。

除過耿家三個成人,還有龔子照帶著福寶。額外,還有另外兩個暫時見不得面的人,在房裏暗暗的住著。

漫秋兒自那日被熊襲擊,傷勢已經好轉許多,否則也走不得水路。

但舟車勞頓還是讓她有些疲憊,肩上的傷勢由龔子照仔細調養著才沒發作,加之那日及時服下的九花玉露丸。

龔子照便稱只要遵他的醫囑,他日必定可痊愈無損。

只是,這幾日,龔子照在查探了漫秋兒的脈搏之後,總會想著法子讓從遠也過來把脈。

從遠不解何意,幾次三番垂問卻得不到龔子照口中的實情,是以滿口拒絕,絕不給龔子照把脈的機會。

這日,漫秋兒躺在床上歇息,見龔子照背著藥箱進來照例給她診脈,沒一會兒的功夫,眼睛卻又瞄準了從遠。

等從遠出去給漫秋兒端飯菜的功夫,漫秋兒便向龔子照低聲問詢。

“子照,你想給我夫君把脈,難不成發現了什麽古怪的地方?”

龔子照沈默了一下,半晌點頭說是。

“那日從先生將你從山上帶回來的時候,我總覺得從聞先生的面龐熟悉。不,不是他的面龐熟悉,而是他身上有一種感覺,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漫秋兒楞住,“這與從聞先生有什麽關系?”

龔子照淡淡道:“有關系。後來我仔細回想了一下,這種感覺,不是別的,就是你身上的感覺。難道你沒有發現,你們的眉眼之間,有淡淡的相似?”

漫秋兒訝然,猛的坐直了身體,引發肩膀的抽痛。

“你先別急,這只是我的猜想,”龔子照沈聲說,“我之所以想要查探從遠的脈象,是想知道,你們兩個,會不會有同樣的癥狀?”

“什麽?”漫秋兒不懂。

龔子照沈默了下,“其實從遠兄弟也失去了記憶,對不對?”

漫秋兒閉上嘴巴,不知道龔子照如何知道的這件事。

龔子照見漫秋兒還有防備之心,只得苦笑了下,“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我想說的是……世上失憶之人何其多,怎麽會在你們夫妻的身上雙雙發生?”

“若非人為之,怕是不會這麽湊巧你。”龔子照篤定的說。

漫秋兒自然了解他的意思,躊躇的道:“可就算不是天意,我們的病癥,還有可能恢覆如初嗎?”

說不想恢覆記憶是假,如今她成了親,身邊有了親密之人,本應當滿足。

可人的欲望是無窮盡的,得到了先前想要的,卻總是還想要在得到一些。

而當她確認從遠同樣是失憶的同時,她心裏也暗暗的料到了一點——天下沒有如她倆這般湊巧的事情。

倘若說她一人失憶,也就罷了。從遠為何會同樣出現在秀山村?

而背後操縱這一切的人是誰,想做些什麽?

漫秋兒看著龔子照平淡的神色,想起方才他忽的提起從聞的事情來,心裏一緊。

“你的意思是,從聞和我們失憶的事情有關系?”

她聲音帶了一抹凝重的問。

龔子照苦笑,“那日我見從遠手中有九花玉露丸,驚訝不已。便問他這東西是從何處來,從遠兄弟告訴我這是從聞先生帶給你倆的成婚賀禮。我心裏多半知道,這從聞先生,決計不會是常人。”

“而這樣的常人之所以在你們夫妻二人面前露臉,怕是與你們的過往有著脫離不開的關系。”龔子照定定的看了漫秋兒一眼,“我的意思便是,你們二人為何而傷,為何而失憶,他也一定知道!”

龔子照的話已經很言簡意賅了,漫秋兒聽得懂他的弦外之音。

從聞既然知道她們傷勢如何而來,想必更知道深一層的內幕!

而再往深說一些,怕是會讓漫秋兒不敢設想的。

從遠從門外進來,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你們在說些什麽?”

龔子照和漫秋兒誰也沒有作答。

“你先用飯罷,”龔子照對漫秋兒道,“下晝我再來為你檢查。”

“好。”漫秋兒頷首。

等龔子照出去了,從遠坐回漫秋兒的床旁。

“他對你說了什麽?”他仔細的凝視著漫秋兒的神色,怕是已經從她不自然的表情中發現了一些什麽。

兩人既然已是夫妻,便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何況,這件事,從遠也有知道的權利。

漫秋兒便將龔子照的話與從遠如實說了,其中,不乏有她自己的設想,也與從遠一五一十的說了。

從遠素來淡定,可這次,臉上神色還是忍不住稍變。

“從聞……我實在不了解這個人,”他低聲嘆息一聲。

嘆息之際,他揉了揉發皺的眉頭。

“按理說,他既然能舍命在火海中救你,那必定與你的關系匪淺。可為什麽還是什麽都不肯透露,繼續選擇隱瞞你的身份呢?”

“從秀山村一路而來,他在路上對我們又諸多照顧。如今到了臨江,他一路保護我們到了臨江。為何選擇不現身,而是在暗處觀察呢?”他皺著眉頭,十分不理解從聞的行徑。

“現在絕對可以斷定的,便是從聞是我們這一邊的人,可若照你的推想,從聞若真是害我們失憶之人,他這樣做的目的何在?”

即便有令人傷心難耐的事,他們也有知道的權利。從聞如何可以讓他們成為一個身世空白的人?

從遠想不明白這點,更看不透從聞這個人。

第四百五十章二娃的失蹤

漫秋兒搖頭,略帶傷心的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難過道:“那日我身受重傷,以為自己不行。便問從聞,我到底是他什麽人,可是……”

“可是他還是不肯說,是麽?”從遠幫她說出接下去的話。

漫秋兒緩緩點頭,哀傷的道:“我真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從聞也看得出來。可即便在我彌留之際,他還是不肯透露我的身世,你說,是怕我會恨他麽?”

從遠默然了一會兒,“他看上去不像是在乎那種事情的人。”

“是啊,”漫秋兒感嘆道,“他孑然一身,看上去沒有家人也米有朋友,何其瀟灑的一個人……其實細想想,若他真有他的難言之隱,為了我們而非要守住這個秘密的原因,一定很令人震驚。”

從遠抿了抿嘴唇,“想不通這些,便先不要想了。左右我們現在臨江安頓下來,你好好養傷,這些事我們隨後在想。”

這些日子他不想讓漫秋兒操心勞神這些想不通的事兒,一個二娃失蹤,已經夠讓全耿家人心煩憂亂,若讓漫秋兒神思難熬,怕是傷勢不好愈合。

漫秋兒點頭,慢慢吃了飯菜。

一會兒她又問從遠:“爹娘還沒回來?”

“沒,”從遠答,“今兒一上晝都在外面貼啟示,爺爺也跟著去了,一直沒回來。”

漫秋兒嘆了口氣,“二娃這孩子,會去哪兒呢?”

“這小子精明的很,怕是覺得學堂師傅對他管教太嚴厲,自己偷偷跑出來罷了。放心,他不會有事。”從遠篤定的道。

漫秋兒苦笑,“若爹娘也這麽想就好了。”

“古師傅上晝派人來問,你傷勢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東西,他可以給你弄來。”

從遠適時轉移了話題,笑著問漫秋兒。

漫秋兒笑道:“沒有!子照還叮囑我呢,這些日子一定要忌口。欸,沒事兒的時候飯桌上總是大魚大肉,我便想著吃忌口青菜。可現在,只有青菜粥水,我倒是很想魚肉呢!”

她抱怨的樣子從遠已經很久沒見到,見她這樣撒嬌,不禁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想吃肉,那讓古師傅給你弄些有肉味的素菜不就行了?”

漫秋兒面色一喜,“你說的對呀!我怎麽沒有想到?”

她笑吟吟的抓起從遠的手,“還是你想的周到!”

“吃罷,下晝我和古師傅傳話,讓他去給你弄兩道素菜。”從遠柔聲說。

他們之所以能在臨江的郊外落腳,而避開了韓敬遲與蕭震的手下,全虧古之道的相助。

早在漫秋兒在山裏受傷之際,從遠便已有了離開臨江的念頭。只是那時候,那個念頭還沒有計劃的這樣快。

可是等他們回到了山腳下沒幾天,學堂那邊便傳來二娃失蹤的消息。失蹤前最後露面的位置正是在臨江附近。

而想要從臨江回來,這孩子必定要走水路。

臨江的碼頭查的很嚴,而恰巧古之道有關系在碼頭的官兵那裏,便讓關系留意著碼頭上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兒。

是以,一家人從秀山村趕來。

若不離開秀山村,怕是接下去會有無窮盡的煩擾。

張虎的手下雖然走了,可禍亂不斷。

無數雙眼睛盯著秀山村的耿家,若知道他們有一點異常的動向,怕是馬上就會有官兵來圍捕他們一家人。

是以,從秀山村離開,便是最好的選擇。

漫秋兒雖只韓敬遲已是臨江的知府,可這並不能代表什麽。

臨江成何其大,難道在這兒,還有人一直盯著耿家人不放麽?

到了臨江城,一切便全由古之道打點了。

住處和吃食都由古之道親自吩咐下去,古之道就住在郊外離這兒三裏的一家農院裏。

在臨江住下的這十餘天的時間,每日的飯菜都是古之道托專人送來。

漫秋兒在這兒養病期間,吃著古之道的幾道素食,胃口始終不錯。

下晝的時候,李翠花和柱子還有耿老頭從街上回來,一臉怏怏的樣子回了房子,從遠便知今日一天又是一無所獲。

安慰了幾句,卻沒什麽效用。

進漫秋兒屋子的時候,李翠花卻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臉。

“丫頭,今兒感覺怎麽樣?”李翠花溫聲問。

漫秋兒忙起身,“好多了!娘,你們吃晚飯了麽?”

李翠花笑著道:“吃啦!你師傅的手藝真好哩,娘吃的飽飽的。不過,每日這樣勞煩你師父做飯菜,是不是太麻煩人家啦?”

漫秋兒輕聲道:“娘,我可是師父最疼的徒弟!師父許久見不到我,可想死我啦!現下我又受了傷,師父可不就心疼的緊?不過,娘,你和爹還有爺爺每日出去尋人,也累的很,在飯菜這事兒上,便莫下心思了。”

李翠花聞言嘆了口氣,“二娃到底去哪兒了呢?你說,咱們一家人在找,你師傅那兒,也派人再找,可楞是找不見!”

說起這事兒來,漫秋兒也沒太好的法子。

如今所能布置下的全都布置了,就連她師傅都在幫忙尋二娃。

這孩子究竟能去哪兒,誰也說不好。

漫秋兒不願意說起這事兒讓李翠花傷心,便岔開了話題。

母女倆在這晚間的功夫勉強說笑了一會兒,李翠花便囑咐漫秋兒好生養傷,早點休息了。

等李翠花出了門回房休息,從遠便打好了水讓漫秋兒來洗臉洗手。

洗漱畢了,從遠也上了床。

在幽暗寧靜的氛圍中,從遠輕輕握著漫秋兒的手,將兩人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漫秋兒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側頭看著他,問:“想什麽呢?”

從遠閉著眼睛轉過去,“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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