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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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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音的臉都要紅透了……

如果不是他在努力克制。

紀霜雨扛著攝影機就坐在他身上, 在俯身拍攝時,還會光明正大地麻煩他:“扶一下我好嗎?”

“……”周斯音在他,以及所有劇組人員自然的目光下, 把另一只空閑的手放在了他腰上,拘謹地扶著。

紀霜雨:“扶穩一點哦。”

周斯音:“…………”

紀霜雨這是故意的啊!

他整個人都要分裂了, 紀霜雨就坐在他懷裏, 但這裏是人滿為患充斥著來學習的學生們的攝影棚!!

所以他不但要忍著,還要裝得特別一本正經, 談笑風生!不然就身敗名裂!

畢生演技都在這一刻爆發了。

紀霜雨在進入工作狀態後, 眼中的調侃就消失了, 但這對周斯音來說更要命了。

如此近距離,如此視角看著他專註的目光,因為是運動鏡頭, 還要隨著動作倆人在地上翻動,就算站起來扶墻,也是貼得極近的, 這讓人怎麽忍嗚嗚嗚……

周斯音確實喜歡和紀霜雨貼貼,但他沒有想過能有這樣的時刻。

許雲汝一說要表現得痛苦一點, 他就立刻捏緊了道具, 青筋都突出來了。

從手腕都指尖好像都在表達著痛苦……

除了躺著的姿勢,還有紀霜雨蹲著或跪坐, 讓周斯音從後方,把手按下來——這基本也要周斯音環抱著紀霜雨才能完成了。

一組鏡頭拍攝下來, 周斯音人都要沒了。

他看到這樣的紀霜雨好動心, 這樣緊的貼在一起更是臉發燙,還是在那麽多人圍觀下,更是羞恥無比。可是卻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 流露出一絲情感。

結束後,紀霜雨扛著攝像機起來,一本正經地道:“謝謝寶鐸啦,辛苦了。”

六兩也趕緊過來遞紙巾,“周先生擦擦汗吧,棚內確實有點熱,您這臉都紅了。”

周斯音:“……”

許雲汝感慨道:“沒想到周總經理這樣認真,明明只是一只手的演出,但我幾乎都能感覺到其中的掙紮,演得太好了。”

周斯音:“……謝謝,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紀霜雨:“嗯嗯,活兒不錯,下次替身還找你。”

周斯音:“………………”

眾人都覺得校長好幽默,捧場地大笑起來,棚內笑語聲濃,“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來等待紀霜雨拍攝完的時間,周斯音完全是木然坐在一旁,感覺全身的力氣都沒了。一回想起剛才的場景,仍覺得懷中有一絲餘溫……

待到紀霜雨結束一個段落的拍攝,過來坐在了周斯音身邊,悠悠然問道:“怎麽樣,工作不比約會好玩麽?”

周斯音:“………………”

是他天真了!

……

幸好《問青天》的攝影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接下來沒多久也就完成了,更沒有類似的拍攝需要,不然經歷了幾次片場約會,見識了紀霜雨多能把工作玩出花來,周斯音人真是要沒了……

紀霜雨在幹完這把給學生的攝影工作後,最可惜的事就是:“這部影片如果是彩色就好了。”

他覺得許雲汝的風格,如果加上顏色,可能會更精彩,他自己是完全能腦補的。

“您是說,在上面上色嗎?”許雲汝道,他說的是後期加上顏色。

“我是說彩色膠片,我聽說國外這兩年已經在拍攝了……”紀霜雨道,“就是價格恐怕還是很昂貴呀。”

黑白膠片都那麽貴了,何況是彩色,許雲汝想都不敢想。而且,他才適應有聲片沒多久,再給影戲加上色彩?老天,那該是怎樣的,是不是還得做色彩方案?

紀霜雨:“所以得想辦法買點來,別買太多了,到時候哪個學生的方案最好,我就給點。”

許雲汝:“……!!”

紀霜雨都走了,許雲汝還傻在原地。

咱們學校,咱們校長……真是太誇張了!在學校待著比在制片公司都爽,這以後畢業了可怎麽習慣??

此時《古都鎮物奇談》上映約莫一個月,票房卻絲毫不見頹勢,連帶影片中人物穿著也風靡一時,趙嵯峨連著一眾配角都名聲鵲起。趙嵯峨都罷了,其他配角卻大多是華戲的學生,也混了個“科裏紅”,已然有影戲公司躍躍欲試,想找他們拍片了。

外埠俱翹首以盼,希望能把拷貝送來,叫人一睹為快。

起初,這種熱烈之風只是在華夏人之中——

要說滬上和京城都是有相當數量洋人的,這些外國友人日常不也得消遣。

像京城最繁華,洋行最多的地帶都靠近使館,這些外國人雖然身在華夏,習慣自然還是本國,觀看影戲時,基本都會選擇本國影片。

其實別說他們,華夏本土都一直有種聲音,是想要觀看有所意義、制作優良的影片,就應當選擇引進影片。

《古都鎮物奇談》的熱映一開始並未吸引到他們,東西方的影戲,技術差太多了。

轉折正是在織雲公所的一場聚會上。

所謂織雲公所,便是綢緞、洋貨行的行業會所,到場俱是行內有頭有臉的名流商賈,也不乏一些外國商人。因《古都鎮物奇談》是近來最時髦的影片,大家難免議論了起來。

德賢紡織廠的小公子杜洺是此戲的忠實觀眾,上映以來,已看了不下五次,還要約大家:“我看咱們晚間一起再去看一遍吧,我這裏有票。”

“杜少請咱們看完影戲,再去飯莊如何?”

“好極了,好消遣!”

“為什麽不去看京戲,我最近覺得,這個京戲的布景很有意思,藝術性很強。”在場還有個叫安德烈的歐洲商人,他笑嘻嘻地提議道。

若是放在平時,大家可能也熱烈附和,就是,我們的舊劇可是被歐西的戲劇專家也誇獎過的,你們洋人覺得新奇,迷上了,也不奇怪。

可杜洺是個忠實影迷,他直楞楞地問:“你是不是有偏見,覺得華夏影片一定不好看,還不如去看京戲。”

安德烈:“……”

怎麽還帶自己腦補的。

安德烈交往織雲公所的人是為了做生意,怎麽會隨便得罪人,他趕緊解釋:“我是無心的,隨口一說罷了,只是真的很欣賞京戲。”

其他人也打起圓場來,這杜洺太喜歡影戲了。

杜洺仍盯著安德烈:“那你覺得華夏影片好看嗎?”

安德烈:“…………”

雖然剛才是無心的,但非要這麽問的話……安德烈還真沒法說好看,他就沒看過!也覺得不大可能好看!

並非出自惡意,導演紀霜雨的名字,安德烈來華夏一年,也是聽過的。

京、滬很多外國人欣賞過《洛陽春》《絕色》等劇,之前寒星鋼筆的廣告他們不少也看過,對導演審美很認可。

但圈子不一樣,他們內心總還是覺得,真正拍起影戲來,還是得看西洋的,影戲和新舊劇屬於不同的藝術啦,非常仰仗科學,講求技術的。這廣告短片只有幾分鐘,不能說明什麽吧。

華夏人對紀霜雨的期待,他們是不太懂,甚至覺得有些誇張的,看大家比較像自嗨。

安德烈委婉地道:“紀導演的布景,確實是很美的,廣告也拍得很不錯……”

杜洺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了,當即道:“別說那些沒用的,我就不喜歡人家跟我假客套,你壓根就沒了解這部影片。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我今日帶你去看這部戲,看完之後,你只要說,你這兩個小時到底值不值,但凡有一點不值,我便把這塊表給你!”

反之,他什麽也不要,他就想要這個人承認這是一部大有可觀的影片!

杜洺一下把自己手腕上的名表摘了下來,放在桌面上。

在場人起哄的有,勸阻的有,看熱鬧的也有。

其中相當一部分人,對杜洺的氣性無所謂,倒是有些擔心紀霜雨……

這部影片說實話,真是不但好看,還給人提氣,不少人都說其中大有超越西洋的技巧。

評論家們把紀霜雨捧得像什麽,但須知,大家生長環境不一樣。

他們很擔心,這商人對好看,但是華夏風情濃郁的《古都》無感,理解不了啊。看過的都知道,這裏面有很多暗喻都是華夏式的。

再說,這片子根本就沒外語字幕!

滬上放映華夏片什麽時候需要外語字幕了,都是給外語片配中文……

如此一來,就算有人在旁翻譯,怕也很難傳遞精髓。

可萬一輸了,真是給華夏觀眾正高漲的情緒潑了一瓢冷水,雖然也有可能贏,但是……

怎麽說呢,太忐忑了!紀霜雨這部影片,安德烈一個才來華夏一年的外國人,能買賬嗎?

立場不同,安德烈一聽,倒是立刻答應了,這怎麽都不虧啊!

說幹就幹。

安德烈立刻就被帶到了影院去,他會的華語有限,杜洺自己的外語能力也就一般,還多虧了看熱鬧的朋友們,集眾人之力,爭相為其翻譯。

結局可想而知,安德烈完全被征服了!

他本來就挺喜歡看各種獸片、驚悚片的,更是有聲片的熱烈擁躉。他出身良好,有一定的品鑒能力,在有聲、無聲片爭吵之際,安德烈不但站在有聲片一方,更堅定認為不該加入過多有聲片。

在此之前,安德烈最喜歡的一部有聲片,大約只含有一半的音樂,這在他心裏,已經是相當小眾、藝術了,但他堅定認為這才是好片。

之前偶然也聽人談起《古都鎮物奇談》這部華夏片,說起裏面有優秀的音效,他腦補的就是充斥著各種恐嚇人的音樂。

在看了影片後,他整個人對有聲片的概念都被顛覆了,這部影片的音樂運用,遠遠少於他曾經的最愛,但聲音之豐富,卻遠遠勝過!環境音,是他之前想都沒想過的設計!

那種畫面上的刺激,更是無需翻譯也能看懂的。

觀影結束後,安德烈激動地抓著杜洺的手:“謝謝你!太謝謝你了!杜先生,感謝你帶我來,如果不是你,也許我會因為傲慢而一直錯過它!我這輩子,從來沒有看過如此特別,如此精彩的影片!!”

杜洺都傻了,他也沒想到安德烈比自己都激動……這洋人怎麽回事啊,沒看過影戲嗎??

公所陪同來的人們也都低聲驚嘆,厲害啊,還真把這鬼佬整服了。

越是懂的人,還真就越激動。

安德烈都想原地翻滾幾下了,臉憋得通紅,決定要多看幾遍,剛剛影片裏還有一些他沒琢磨好的細節。

於是,不但杜洺更加滿足,愈發恨不得整天把片子掛嘴邊,還要多提提自己打賭也贏了的事。

安德烈也成為了狂熱喜愛者,根本沒想到在華夏,能遇到自己至今為止的摯愛,自己又看了好多遍不說,在洋人的聚會場合裏,還要瘋狂售賣安利。

那些剛到華夏,尤其是本國影片制作業很發達的人,對此不大感興趣。

——他們的思路是,華夏人趨之若鶩的,恐怕是對西洋技術的一種模仿,只是正品還未傳過來罷了。你們久居華夏,恐怕也不清楚最新時尚了!

這些人對紀霜雨還完全不了解,自然比之前的安德烈要更為漠然了。

安德烈立刻瘋狂反擊,比當初的杜洺都要激動多了。

“你根本就不懂影戲!這部影片裏有大量開創性的技巧,我就不信,這些拍攝方式在大洋彼岸早就出現過!我看過專刊,這部影片制作用了半年。有聲片出現在世界上後,從西方來到華夏用了多久?不過四個月!如果這些技術出現過,我們早就該看到了!”安德烈據理力爭。

“開創性的技巧?我們的國家可是出了阿納托爾這樣的大師!你指的開創性,是這個級別的嗎?”對方提起的,是一位電影大師,拍攝的都是很具實驗性的藝術電影。

大家都知道,雖然藝術影片票房沒有商業片那麽高,但是它們探索電影的更多可能,許多技巧都是藝術電影中發明出來的。

而《古都鎮物奇談》不但是華夏影片,顯然還是商業性的影片。

安德烈肯定地道:“沒錯!甚至超越——而且不止一項!”

“……你瘋了。”對方喃喃道,他以為自己都搬出阿納托爾了,安德烈應該沒話說,誰知道安德烈還真敢吹。

“我會讓你承認這部影片的精彩,超越了時代。”安德烈篤定地道。

他采取了和杜洺一樣的措施,不過他不會什麽都不求。他們打了個價值一千塊和一塊寶石的賭。

結果是對方不得不公開承認:即使在我的國家,也從未出現過這樣刺激、吸引人的拍攝技巧!至少在兩個月前,我仍在大洋彼岸時,沒有!

因為安德烈的大獲全勝,這個賭約也傳遍了滬上。更吸引了不少報紙來采訪安德烈,安德烈把自己制作的外語版電影說明書展示給大家,並侃侃而談。

好多評論家看完報道,直呼內行,好家夥!這鬼佬比我們加在一起都能吹!!

正是從這一次賭約發源,以安德烈的狂愛為發展,《古都鎮物奇談》的觀看熱潮,把所有在京、滬二地的洋人也卷了進來。

畢竟有賴安德烈的宣傳,所謂“勝過一切西洋影片”不再是他們眼中華夏廣告的誇張手段,洋洋自誇,還是有那麽些走進影院看的意義。

連正常華夏人都要看幾遍,才能品味其中的細節,消化這個節奏。看一遍爽,看兩遍滿足,看三遍愜意……

外國人來看,那幾遍也滿足不了,他們手裏只有安德烈所制作的,非官方的說明書,根本無法還原所有細節。

對其中相當一部分如安德烈一般陷進去的忠實影迷來說,都不想看說明書了,想要知道每句臺詞的意思,潛臺詞,還有一切暗喻、彩蛋的意義!

——當時一份外資報紙,甚至派記者專門搜集整理了影片中的隱喻,來個“你不知道的關於《古都鎮物奇談》的事情”,在華夏人看來有些內容很傻瓜,但在外國觀眾裏相當受歡迎。

正是這些洋人,賊有權益意識,向幾家華資影院提出了抗議:外國人也是人!也是觀眾!我們要求增加外語字幕!不要亂七八糟的說明,要認真翻譯!

影院方:“…………”

這觀眾群可是不小了,而且都很有購買力,連日來不少洋人都還要求購買海報收藏。

擱在以前,他們多數只會去外資影院觀影,談何觀看華片甚至購買周邊。

華夏影戲界可謂大受激勵,看到沒,不但票房日日飄紅,連洋人都申請配外語字幕了,這無論在哪個城市,都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這下影迷、評論家們吹噓起來也更放心大膽了。

當然,他們再放心大膽,也比不過紀霜雨……

——影院那邊揚眉吐氣之餘,也誓要把翻譯工作做好,多撈點洋人的錢,他們找了精通外語的翻譯人才,只在一些名詞上希望紀霜雨再做指點。

遂約在永安影院,找紀霜雨商談。

徐新月也搓手,他這裏不也收到了洋人的投訴,申請要字幕。

“外語字幕?我這裏有兩個版本啊,英語和法語,早就做好了。”紀霜雨對那些找他的影院經理道。

“您什麽時候做好的?”對方很不可思議,此事在兩個城市發酵,也才多少天,怎麽就已經做好了,神速啊!

連徐新月也不知道此事,就和彩蛋的事情,他也被瞞到了最後……

“改劇本的時候,就翻譯了一個原始版本,後期又隨剪輯調整了。”紀霜雨悠悠道,“我總得為以後賣到國外放映做準備吧。”

影院經理:“……”

現在能運到國外的影片,不是沒有,最早就有自己人把古裝戲曲片帶去海外放映,並未引起什麽熱烈反響,而洋人在國內拍攝再運往海外放映的影片,又常拍攝他們認為滑稽、落後的畫面,引得華人罵聲一片,還有公司特意制作了正經的華夏宣傳片,以正視聽。

而紀霜雨,說得是賣到國外,儼然就和他們引進海外商業巨片一般……

但是仔細一想,又為什麽不行?從如今兩城居住的各國觀眾反應就能看出來,影戲是通用全球的視聽語言!

只能說,紀導演真的很有自信,但人家這個準備也真沒白做,就很服氣。

“那這個字幕,何時能給到我們?”別的不提,眼下影院經理都急問道,不清楚加字幕需要多久。

紀霜雨不好意思一笑:“你們說呢?”

影院經理:“??”

“我知道!”徐新月聽到了熟悉的題型,露出學長式的關愛笑容,“先得談好了,字幕是另外的價格嘛!”

影院經理:“…………”

作者有話要說:

紀霜雨:這個叫時間規劃,一樣時間做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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