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白白突如其來的愛情告白, 亞裏沒有半分心動，反而充滿了警惕。

蘇白白也覺得現在這個姿勢實在是讓人心動不起來，她索性收了腳, 然後視線在屋內兜轉, 最後尋到一柄掛在墻上的不知名利器，艱難地拿下來以後用力把手上的手銬給撬開了。

畢竟是娛樂用的手銬, 不怎麽結實。

蘇白白揉了揉手腕上被勒出來的紅痕，然後拿著那利器上下打量。

長長一根, 還挺好用。

亞裏從地上爬起來, 面頰之上帶著紅印, 看到蘇白白拿在手裏的東西, 神色一緊。

幸好，少女似乎不感興趣, 很快就放下了。

亞裏松了一口氣。

這次的任務時限只有一個小時，蘇白白略煩躁地皺眉。從出生開始，她就沒對別人說過什麽情話, 除了從前在電視劇裏看到的那些狗血情話。

蘇白白開始絞盡腦汁的想情話，可惜, 時間太久遠, 臺詞太苛刻, 這麽緊急的時刻, 她竟然一句話都想不起來。

戰鬥告一段落, 屋子裏一瞬間安靜下來, 舊會所的隔音不太好, 身為sss級別的精神力者，蘇白白的聽力又比普通人好了那麽很多。

她聽到周圍傳來的說話聲。

“哎呀，討厭。”這是矯揉造作的女聲。

“討厭什麽呀, 我看你是最喜歡了吧？”這是猥瑣的男聲。

然後是一陣古怪的口水聲。

喜歡？這是情話吧？蘇白白忽略了後面奇怪的聲音，轉頭去看正在拉上外套拉鏈的亞裏，思索半刻後走過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你……”亞裏一驚，下意識扭頭看她。

“討厭什麽呀，我看你是最喜歡了吧？”蘇白白面無表情，穩準狠的重覆了一遍剛才聽到的話。

亞裏：……

她說完，盯著亞裏看，少年的表情十分覆雜。

沒有用？

蘇白白蹙眉，繼續聽。

那邊男聲道：“寶貝兒，我最喜歡你了，給我香一口，嗯？”

蘇白白停頓半響，面無表情的繼續重覆，“寶貝兒，我最喜歡你了，給我香一口……”努力咽下喉嚨裏的不適感，蘇白白堅強的把最後一個音吐出來，“嗯？”

亞裏沈默半刻，問她，“你想上我？”

蘇白白：……這該怎麽回答呢？

那邊的聲音又來了，“哎呀，你討厭~”

蘇白白，“……你，討，討，討……”

說不出來，累了。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情話這種東西的存在？

“莉蘿娜，你就這麽喜歡我？”少年勾唇，笑了。雖然他臉上還帶著那個被蘇白白踩出來的腳趾印子，但依舊無損於他美麗的容顏。

“既然你這麽喜歡我，不如把精神力增長的秘密告訴我吧，嗯？”

少年黑發汗濕，盡數撩起，露出白皙額頭，額間有清晰的美人尖，襯著那雙盈盈黑眸，妖色惑人。處在變聲期的少年，刻意壓低了嗓音，整個人透出一股野玫瑰的嬌艷華麗感。

一不小心，小玫瑰長大了，野了。

雖然看著依舊是這副柔軟纖細的模樣，但骨子裏的桀驁不馴已滿溢而出，開始展露自己的心機與報覆。

“呵……”蘇白白冷笑一聲，“告訴你了，你不給我花錢了怎麽辦？”

以為她會這麽蠢嗎？

亞裏：……

正在兩人對峙間，突然“砰”的一聲，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

有個大嗓門的男人嚷嚷道：“老子花了錢就是來上她的！一個臭女表子，裝什麽！花魁了不起？一把年紀了，我呸！”

亞裏的面色瞬時陰沈下來，像隱入了黑暗中的暗色玫瑰。他繃著一張臉略過蘇白白，推開門走出去。

長而窄的走廊盡頭，房門大開。

那是一間很大的屋子，即使站得那麽遠，蘇白白還是能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很腥，有點惡心。

房間門口站了一個男人，正指著房間裏面罵。

有衣著暴露的女人過來勸架，卻被那個暴怒的男人直接一腳踹飛。

剛才逃跑的紅發美人聽到動靜也奔出來，看到出事的是那個房間，立刻止住腳步，露出習以為常的表情，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跟蘇白白說起了小八卦。

“那是我們花魁，雖然說一把年紀了，但長得顯小，看不出來。不過畢竟年紀大了，不能生了。”

不能生了是什麽意思？

蘇白白轉頭看她，紅發美人笑瞇瞇道：“你們不知道，咱們這位花魁呀，生過一個精神力者！貧民窟裏面的精神力者耶！”

這就相當於印度貧民窟裏出了一位m國總統。

蘇白白動了動眸子，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麽東西。

紅發美人繼續道：“那個孩子呀，之前只是個普通人，沒想到在前幾年突然爆發出了精神力！這件事雖然也只是在幾年前發生的，但自從她那個精神力者的兒子被送出去當人上人以後，她這裏的生意就好到不行了，誰都想上她，還想讓她懷孕，都盼著說不定能再生一個精神力者出來。”

說到這裏，紅發美人忍不住嗤笑，“那些找上門來的男人都不是精神力者，這怎麽生的出來呀。不過這幾年她為了錢，給好幾個男人生過，現在年紀大了，大概是生不動了，生意也就慢慢淡下來了。”

蘇白白聽罷，擡眸看一眼亞裏。

少年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目光直直看著那扇半開的門，也不知道聽沒聽見紅發美人的話。

門內很暗，完全看不清楚裏面的場景。

當然，更看不到裏面的人。

正在說話的那個紅發美人冷不丁瞥見亞裏，呢喃一句，“怎麽好像長得有點像……”

亞裏轉身，背對著房間沿著走廊往外去。

男人還在吵，聲音震天。

蘇白白跟在亞裏身後，走出這間會所。

紅燈區的夜晚永遠都是會熱鬧的。

亞裏在人群裏逆流，五顏六色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蘇白白與他差了半步，她問他，“你不管？”

“我不是神，神能普度眾生，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少年的聲音深深的陷入嘈雜的人聲裏，伴隨著靡靡之音，剛剛說出口就被吞噬。

蘇白白靜了靜，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自己的那個猜想。

前面的少年迎風而走，不知道是在說給她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願意被牽扯著墮入地獄之中。”

蘇白白聽明白了，她說，“你恨她。”

“不恨。”

人群漸漸少了，蘇白白向前多跨一步，攔住亞裏。

少年的黑發半幹，又垂落下來，遮住眉眼，在燈光下，他的臉也變得五光十色。

蘇白白仰頭，伸手，撥開他粘在臉上的黑發，“可是你哭了。”

少年不躲不避，漆黑雙眸之中盛著晶瑩剔透的淚珠，眼尾微紅濕潤，面頰上是淺薄的淚痕。他的發被撥開後，正巧一顆淚珠從眼眶落下往下滑，順著蘇白白的指尖滾入指縫中，浸潤一小片肌膚。

蘇白白瑟縮了一下指尖，像是被燙到了。

少年的聲音微啞，帶著不明顯的哽咽哭腔，“我是人，為什麽不能哭。”

“我放過她，希望她也能放過我。”

對於亞裏來說，他所渴求的親情早已不覆存在，他不該奢望能改變另外一個人來讓自己獲得幸福，他該改變自己，自己給予自己滿足。他也不該幻想著能拯救他的母親，因為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亞裏曾經努力過，他卻被一同墜入地獄。

他放棄了，連同那一點微小的希望。即使那一塊缺失永遠無法填滿，他也不該深陷進去，怨天怨地，怨恨他母親。

有些時候，有些事，終歸是無法完美的。

少年揮開蘇白白的手，繼續朝前走。

蘇白白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亞裏的背影，仿佛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

這確實是她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第一次發現一個人可以這樣做，這真的是最好的結局嗎？

那麽，要怎麽，放過自己呢？

亞裏的胳膊被人拽住，他低頭，就見少女不知何時追了過來，她低著頭站在他面前，只露出一點紅色的發頂。

她的頭發長出來了，在黑色的發絲中像暈開的鮮花般，紅的嬌艷，紅的側目。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充滿了迷惘，她問他，“要怎麽，放過自己？”

亞裏沈默半刻，眼前是光怪陸離的場景，是五光十色的風景，是刺耳古怪的聲音，是他記憶中無法擺脫的噩夢回憶。

他或許一輩子也走不出來，可起碼，他的身體先走出來了。

靈魂可以慢慢治愈。

他說，“不抱希望，就不會失望。不去渴求，就不會求而不得。”

先痛苦，再自由。

先割舍，再填補。

先無情，再有情。

你如果連自己都拯救不了，那怎麽去拯救別人？

蘇白白臉上的表情從迷茫到困惑，她似乎依舊不太能理解，又似乎能理解那麽一點。

她松開自己拽著亞裏的手，她緩慢吐出一個音，“哦。”

少女的表現太過冷淡，亞裏盯著她的側顏，突然伸手，一把拽過蘇白白的衣領子，然後使勁把眼淚鼻涕都糊到了她的外套上。

蘇白白：……

蘇白白被迫踮起腳，充當一塊破抹布。

她瞇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這張哭鼻子臉，問，“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亞裏動作一頓，面頰潮紅。

蘇白白伸手按住他黑絨絨的頭，瞇眼，微笑，“我接受了，乖孩子。”

亞裏被嚇到似得手上一松，黑發遮面，看不到表情。可如果細看，你能看到他耳廓處攀巖上去的微紅。

蘇白白落回原位，她聽到腦中系統的聲音，“滴，恭喜完成任務，獎勵精神力0.1，累計獎勵精神力0.3。”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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