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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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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再和我說說姐姐的事吧。”

女皇穿著黑裙,坐在窗前,整個人像是一個即將散去的影子。

魏安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女皇單薄的肩膀,神色憂慮。他從小陪伴紫雅和紫怡兩位公主長大。這宮裏,除了女皇本人,可能要數他擁有最多和紫雅女皇的記憶了。

但是再多的記憶,也填不滿這些年的空白。

魏安嘆息一聲,“女皇早些休息吧。”

“姐姐真的很溫柔,是不是?”女皇卻恍若未聞。“她在澆花的時候,都會小聲的和花說幾句話。每次有這樣的災害,她總是第一個擔心這些百姓的安危。”

魏安不得不說,“是的……”

紫雅女皇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但是這麽溫柔的姐姐,怕也是不會原諒我了。”

“紫雅女皇從來都沒生過您的氣。”

先皇忙於公事。兩位公主一直形影不離。紫怡公主其實從小就調皮,最喜歡捉弄的,反而是她最喜歡的姐姐。就紫雅公主養的花,她就不知道燒死多少過。之後,還要大大方方的拿給姐姐看。就是要看著姐姐無奈的對她笑,不再照顧那些無聊的花,而是陪她玩。

“你不明白……”女皇臉上的血色退近,嘴唇顫抖著,聲嘶力竭的吐出了壓在她心口的十幾年的秘密,“是我害死她的。是我的錯!”

那秘密如同一個慘白的鉤子,拖拽著她的五臟六腑,咣當一聲,就都被一股腦地吐在了地上。女皇幾乎變成了個不會吸氣的人,只出不進的直接說了下去,“小奇根骨與常人不同,早年用驗靈石一直測不出來。大家都擔憂他沒有天賦。”

魏安瞪大了眼睛,他這時也想起來了。記憶裏紫雅女皇當時抱著繈褓裏的小奇,柔柔的笑著,說沒有天賦也沒關系,她一定保這孩子一生幸福平安。

魏安心裏一疼,又低頭看向了女皇,淚水正斷了線一樣從她眼裏流出來。“姐姐本來都覺得無所謂了。是我,偏偏不甘心,擅自給小奇吃了洗髓丹。”

洗髓丹是皇家秘藥。和金髓丹相似,意在提高天賦。但是藥效迅猛得多,又不穩定,早已被棄之不用。

“但是小奇不是沒有天資。反而是天資過人。他一個四歲的孩子當然受不了洗髓丹的藥力。那場意外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姐姐!”

“但是我不能接受是我害死了姐姐的事實。我一直想讓自己相信是小奇的錯。這些年來,我將他當成怪物一般嚴防死守。騙過了天下人。我就等著,只要他殺了我,我就能騙自己也相信,真的是小奇的錯。”

“但是不是,不是小奇的錯。我再怎麽不願意相信,也看得出來。小奇那孩子,骨子裏善良又溫柔。就像姐姐一樣。而我為了自己,錯待了他這麽多年。我不值得姐姐的原諒。”

“死在那場意外裏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姐姐不該護住我。死的不該是姐姐。”女皇把臉埋進顫抖的手裏,幾近禱告的重覆著。

奈何歷史不會改寫,死者無法覆生。

魏安看著瞬間被挖空了的女皇,滿心悲哀。其實這所謂的秘密,他又何嘗猜不出個大概。只是無論當時經過如何,旁人又如何勸解,所有失去了至親摯愛後活下來的人,都會覺得是自己的錯。

“紫雅女皇應該是真的很痛心。”魏安痛苦的閉上眼睛,隨即又說到。“我相信紫雅女皇,不僅在痛心奇殿下,也在痛心陛下您。”

“以紫雅女皇的善良。她又怎麽會一直糾結於她的死因。但是,她在這世上最在乎的兩位家人,卻都因為她,被折磨了這麽多年。這才是最讓她痛苦的。”

女皇擡頭看向魏安。嘴止不住的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女皇。我去傳奇殿下來吧。”

女皇指節發白的抓住椅子,整個人像一片紙那樣立在那裏。竟然有些無措。“我做錯了這麽多,又如何有臉去討他的原諒。”

“女皇……”魏安沈聲道。“有些話,還是得您親自說。”

女皇閉上了眼睛,最終點了點頭。

魏安推門出來。卻看到了思怡。

“公主殿下……”

公主看著他,臉色凝重,欲言又止。

魏安卻能明白,輕輕搖頭,“女皇的情況還是每況愈下。”

公主眼裏的悲傷還未湧上,就被她低下頭掩去了。再擡起來的時候,思怡已經恢覆了冷靜。

“母皇有何吩咐?”

“她想向奇殿下道歉。”

思怡一聽,神色更是覆雜。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母皇連支撐她活了這麽多年的偏見都要放下。恐怕是真的時日不多了。

公主吸了一口氣,壓下了過多的思緒,只是吩咐道,“你讓穆勇來我這。我有事找他。”

“是……”

於是穆勇來的時候,就目送著薛奇面色沈重的進了女皇的臥室,而他自己,卻被帶到公主面前。

進門時,公主正在和那名為歸蘭的侍女姿態親昵的低頭說話,看見他,兩人便不約而同地停下看他。

穆勇正要開口,那歸蘭卻搶先一步,“還不拜見公主?”

穆勇皺眉,他已經很久沒有行過正式的跪禮,但是身份擺在這,他只得跪下。“拜見公主殿下……”隨後他又擡起頭。“不知公主殿下有何事吩咐?”

公主坐在高處,低頭看他,似乎一如他進宮那天。“薛奇如今已經展露頭角,一舉成名。不出意外,他會順理成章的繼承皇位。”

穆勇聽公主如此說,便靜待她的下文。他也一直疑惑,公主按理來說應該是想自己掌權,卻為何一直推薛奇上位?

“女皇的情況不容樂觀……”公主此時停頓了一下,才說道,“下一步,我需要盡快回皇城,和薛奇完婚。”

穆勇此時再想不動聲色,也不可控制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公主和薛奇不是近親,這點血緣,在只看重血統純正的王室眼中自然是不算什麽的。可是因為公主對薛奇的態度一直太坦蕩,穆勇竟然一直沒有想到這一層。可是一旦點破,卻也是瞬間通透了。薛奇這人根本無心朝政,兩人若是一家,到時候公主接手,順理成章。

“如今如果我不坐這位置,第二位的就是那葉姑娘。”公主看穆勇臉色不好,繼續說到,“只有娶我。你才能-”

公主話雖然未完,穆勇卻本能的厭惡,直接笑了一聲,打斷了公主,“你難道還要我勸薛奇娶你?薛奇不會同意的。”

公主凝視著穆勇。她眼中不見怒意,聲音卻故意放低,“如今恰逢獸災,女皇又病危。我只需要昭告天下,此事就算事成。婚禮都可省下。小奇根本不關註外界,我要的,只是你的配合。”

看穆勇不語,公主又說道,“穆勇,你本來不過是一介貧民,能呆在這宮裏,一輩子錦衣玉食。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此時窗外夜色越發濃郁,竟宛如潑墨一般下起了雨。房間裏只有蠟燭的微弱光亮,在公主的氣勢下亮的抖抖閃閃。

穆勇盯著思怡的眼睛,卻沒有退縮,“我要是不同意呢。”

公主站了起來,她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穆勇脖子上的雙燕環,躬身逼近了他,小聲說到,“我再說一次,你沒法和我講條件。就算失敗,我還是這龍武國的公主,而你--”

突然,窗外電光一閃。讓公主的話戛然而止。

隨即警報的聲音混在轟隆隆的雷聲裏,聽不真切,卻讓人心慌。

“報!有鬼煞龍!”

兩人都一驚,對視一眼,立刻先將談話放下了。

公主幾步跑到窗邊,打開了窗戶,風聲就卷著雨水打了進來。

薛奇這時一把退開了門,穆勇看到了他,就站了起來,向他伸出了手。薛奇急忙走了過來。兩人雙手相握,眼神都在都在訊問對方情況如何。

薛奇搖了搖頭。十幾年的傷疤,又哪裏是幾句話能改變的。說出來,了的更多是女皇的心結。

穆勇則垂下了眼睛,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雙燕環。看來,他和公主的矛盾,還是無法善了。

思怡在窗戶那邊看了天空半響,已經又有幾道電光劈下。公主臉色越來越差。“不行,我們得出去把它引走!”

“公主……”歸蘭率先擔憂出聲。這鬼煞龍靈力詭異,又身披不詳傳說,因此完全不像其他妖獸一樣會被人圍剿,反而讓人聞風喪膽,避之不及。

“如果不管,這南龍城就要毀了!而且小奇靈力本就引人爭議,這一仗,他必須要打。”公主回身說到,也不知道在向誰解釋。

穆勇眼神轉了轉,不知想了什麽,最後還是抓著薛奇的手,跟在了公主身後出了門。

除了宮殿的門,外面雨聲和風聲更大,吹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每每有電光閃過,還能隱約聽到人的哭嚎聲,但是很快又會被雷聲壓過。整個南龍城竟然真的因為一只鬼煞龍,變成像煉獄一般。

幾人片刻不敢耽誤,向著飛行骨器的方向跑去。等走進,才能看到些其他人的影子。但是天色太暗,卻看不真切。還是城主先認出了公主,急忙跑了過來。

“公主殿下,奇殿下!”

“我和奇殿下會想辦法將它引走。”公主在雨中大聲說道,“你帶幾隊人跟在我們後面,但是別離得太近了。”

那城主一聽,竟是直接跪了下來。“我代整個南龍城,感謝奇殿下和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公主揮手,“城主快起,還是事後再謝吧。”

穆勇擡頭看了看那雲中可怖的黑影,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也直接向著飛行骨器走去。

一走進,他卻看到藍鳳鳥的身邊有一個黑影。沒等他看清,那黑影卻主動走來。

“殿下,不如還是我來駕駛吧。”那人竟是花寒。

“不必了……”公主冷冷的越過了他,直接走進了藍鳳鳥。

穆勇走過他的時候,天上恰好又是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了花寒意味不明的臉。

穆勇徒然覺得心臟一跳,可是事態容不得他多想,他剛邁進骨器,藍鳳鳥就已經展開羽翼,轉瞬間就沖進了夜色和暴雨中。

穆勇坐在骨器裏,只能感到那閃電和雷聲越來越接近。整個藍鳳鳥都在暴雨中飛的顛簸不已。

“小奇……”公主突然說到,聲音中透漏出一絲緊張,“你覺得如何?”

薛奇聞言打開了窗戶。頂著呼啦啦的雨水,他將整個身子探出骨器之外,臉色凝重的觀察著雲中的巨龍。

薛奇分明未動,可是穆勇能明顯感覺空氣中的威壓徒然一變,本來平整的空間仿佛突然被兩只無形的巨手拉扯住,扭曲了起來。

這場無聲的交鋒換來的是那鬼煞龍一聲憤怒的龍嘯。它顯然對於敢和它爭奪靈力掌控的薛奇十分憤怒。在藍鳳鳥上方的烏雲迅速的滾動起來,越積越濃。

公主急忙調轉方向,急速駛走,“鬼煞龍向來獨行,它怕是將你當成了同類。要一決高下。”

薛奇卻退了回來,看向穆勇,輕聲說到。“它戰不過我。”

“好!”公主如釋重負,“待我將它引出南龍城。”

藍鳳鳥雖然顛簸的如同海浪裏的小船,飛行的速度卻並不低。那鬼煞龍果然一路怒吼著,帶著漫天的烏雲,緊緊的跟在薛奇身後。

這鬼煞龍本來在天中肆意妄為,可是一旦靠近薛奇,周圍的電靈力就都向薛奇倒戈而去,隨後又被鎖死壓住。那鬼煞龍沒法施展法術,氣極,竟然展露的身形,直接用巨大的烏黑利爪,向著藍鳳鳥抓去。

藍鳳鳥躲閃不及,被一掌拍上。穆勇只覺一陣猛烈的顛簸,整個人瞬間失重。薛奇一下抓住了他,他整個人才沒有被甩出去。但是藍鳳鳥明顯被抓漏,雨水和風聲再也不受控制的拍到了臉上。整個骨器內部立刻又冰冷又濕滑。

公主似乎罵了一聲,重新調整藍鳳鳥,一刻不停的直接繼續往城外沖。

那鬼煞龍卻找到了方法一般,立刻故技重施。這一爪子更狠,直接將藍鳳鳥打落了一米有餘,穆勇被這顛簸撞的幾乎要吐出來。整個藍鳳鳥也變得四處透風,狼狽不堪。

就連薛奇也有些惱怒,他再次探出身子,想給這龍點顏色瞧瞧,誰知那鬼煞龍接連就是一掌拍來,整個骨器都翻了出去。穆勇只覺天旋地轉,他伸手想抓住什麽,入手卻只有滑膩的雨水。只是片刻疏忽,穆勇就整個人撞在了骨器的門上。

穆勇先是被撞的生疼,緊接著背後居然空了。本該結實的門此刻卻直接順著穆勇的力道被甩了出去。冰涼的恐懼一下順著他的脊柱直沖他的腦門,穆勇死命的抓住了門的邊緣,但是這也只能耽擱了一瞬。

下一秒穆勇就整個人騰空的被甩出了翻滾的藍鳳鳥。

“穆!”薛奇立刻就沖向了他。

失重的感覺被手腕上的力道緩解了一瞬,一擡頭,就看到薛奇還是義無反顧的抓住了他的手,但是他整個人也只是堪堪掛在門沿上。一低頭,腳下是大片漆黑的空氣。依稀能看到的,只有萬丈之下剛好飛過的城門。

公主也是十分崩潰,她只得極快得向下降落。“撐住!”

奈何雨水肆虐,就連薛奇也抓不住這門沿。那鬼煞龍卻趁著薛奇驚慌之際,奪回來對電靈力得掌控,隨即向著這兩個吊在骨器外面的人,就劈下了一團閃電。

薛奇看這龍竟然還敢傷穆勇,氣的直接放開了手,一把把穆勇扣在了懷裏。

穆勇大驚。“你幹什麽!”

只聽那龍慘叫了一聲,那團閃電倒是被薛奇一揮手就直接打了回去,可是兩個人人也直直的向下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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