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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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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12-8 22:33:12 字數:4159

埃裏克穿過逐漸繁忙起來的街道,鉆進門洞的同時周遭變得僻靜。他和他的同伴就住在樓上。

“加文!”

接著埃裏克就凍在門口了。

某個叫加文的家夥坐在客廳的扶手椅中,椅子的扶手上還坐著另外一個女人。

活色生香啊……

在進一步作出更為私密性的舉動之前,加文發現了埃裏克。或者不如說他是被從打開的門射入的光線晃的。

“呦呵,我親愛的朋友。看你興高采烈的。有何貴幹吶?”

某個木了的腦袋命令木了的胳膊木茲茲地舉起手裏的東西。

“……有活兒。”

加文於是離開扶手椅。他的女伴隨即站在他身後。兩個人相擁親吻,含情脈脈地約定晚上再相見。女伴的手指穿過加文亞麻色的頭發,掠過他堅實挺拔的胸膛,終於依依不舍地離開房間。在穿過房門的時候,這名性感的女郎用手指觸電般輕觸了下埃裏克的下巴,挑逗地朝他地嘴唇吹氣。

背對房門,加文拿起酒瓶,順便丟下一句:

“別傻不拉幾地咧著嘴了。她已經走了。”

埃裏克的身體終於重獲動力,快步來到加文身邊。在那之前,加文已經咽下了今天第二瓶酒的第一口。

“給你。”

一張粗糙的紙,轉印了一張不甚清楚的留影(註1)。某個雌雄難辨的家夥站在空曠的場地中,手裏還有一把滴血的長劍。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

“這家夥銷聲匿跡了二十年。”埃裏克難掩興奮,“我查過了,抓捕他的任務還沒有吊銷。賞金加在一起有二十萬蒂諾爾。”

蒂諾爾發行的金幣比美沙緹爾通行貨幣的金含量要高。二十萬金幣,堆起來能把人壓死。

加文接過那張紙,左手拿酒瓶,右手對著光仔細端詳留影中的人。半闔的雙眼醉意惺忪,不過還是更偏向對另一種本能欲望的追求,悠閑卻挑剔地來回打量。

“……

“我的情人的眼睛絕不像太陽;

“紅珊瑚遠遠勝過她嘴唇的顏色

“我見過玫瑰如緞,紅裏透白,

“但她的雙頰,賽不過這種玫瑰;

“可是,天作證……

“她的曲線真的縮水了。”(註2)

“就知道你沒好話。”

門板重重撞上旁邊的墻。房門處的光線再度被人體遮擋,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充滿正義的威壓感。

“輕點兒,潔諾比婭。咱可沒錢賠門了。”

“對。有錢買酒。”

大跨步走到加文旁邊,潔諾比婭毫不客氣地奪過留影的覆印件。加文聳聳肩膀,做出一副“你老大,我怕怕”的模樣,再厚著臉皮加上一句:“還有女人。”

“哦,剛才下樓那個?我看見了。隔壁妓院的頭牌?”

粗略掃了留影兩眼,潔諾比婭還有心思跟加文打嘴仗。身為自然派的藥劑師,從理論上講,潔諾比婭雖然比加文和埃裏克都矮了不止一個頭,卻絕對擁有能讓這兩個大男人俯首稱臣的能耐。

“是領班。”

潔諾比婭沒有接腔。

她的目光被留影的中心吸引了。靜默許久,心有餘悸地吐出兩個字。

“……兇暴?”

加文點點頭。他微笑的模樣的確有顛倒眾生的本事。

埃裏克探頭,越過潔諾比婭的肩膀。

“你怎麽知道他是女的呢?”

“很簡單,因為他——不對,是她——就是女的。”

看來這種突然跑題的對話不是第一次出現,潔諾比婭沒朝提問的埃裏克翻白眼。另一個原因,她也很奇怪為什麽加文一上來就認定兇暴是女性。

身為二十年前橫行一時的大盜,外界對“兇暴”的了解少得可憐。她被稱作兇暴,並非因為殘忍嗜血。除去痛失心愛之物導致心臟病發作的可憐主人,還有因為無力阻擋她被而被憤怒的主人轟出莊園,走投無路最後跳河的家丁和仆從,官方的記錄上她的殺人數字一直保持在零的水平。這一方面說明她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另一方面也因為以她的身手,要達到目的,根本用不著弄死誰。現身之前,沒人知道她在哪裏。而她的現身之處,輕的雞飛狗跳重的天翻地覆。她想拿什麽一定能拿到,而如果她高興,把偷來的東西送回去是常有的事。她偷的東西往往又總會超出所有智慧生物的想象極限,很多時候明顯是沖著讓東西主人抓狂去的。想躲就躲,想露就露,想要就拿,想扔就丟,任性寫意,絕無規律可循。她像颶風一樣來去匆匆,也能和颶風一樣扔下一片慘絕人寰的爛攤子。如果要比較“兇暴”的程度,颶風或許還真得甘拜下風。

然而這絕對不意味著她不過是個小醜,到處制造令人哭笑不得乃至捶胸頓足的鬧劇。惹怒她是絕對沒有好結果的。曾經她潛入某個修道院的藏經閣盜取經書,無意中發現這家修道院實際是販賣鳶族和其他異類的秘密據點。於是整座修道院連守衛帶修士一共三百人,沒有一個死的,只是也沒有一個能再下得了床的。傷得最嘆為觀止的一位身體被擰成了麻花,竟然撐到了負責救護的修女過來。

也是那次事件,讓眾多被她搞得胃痛牙痛偏頭痛的達官顯貴和組織首腦們註意到兇暴和鳶族的關系。鳶族的政府從未正式承認兇暴與他們族群有任何關系。他們也不可能承認。不過聽說後來他們也坐不住了,開始派人秘密調查。就在這之後不久,兇暴銷聲匿跡,如同她的出現,毫無征兆,更無道理可尋。

後人如果有興趣,仔細了解了有關她的所有資料的話,一定會和埃裏克和潔諾比婭剛開始一樣,質問二十年前追捕她的守衛、士兵、賞金獵人、人數上千的傭兵隊伍是不是都被她收買了。因為和別的大盜不同,兇暴有好幾次直接暴露在追捕者的面前。但是除了他戴的面具,沒有人能記住有關他的更詳細的信息。她如同烈陽,一出場就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個奇怪的木頭面具是他最明顯,也是唯一的標志。二十年來,還會註意到它的人越來越少。加文年幼時曾遇見過她一次,所以關於兇暴是女性這一點,埃裏克和潔諾比婭還是相信了。可潔諾比婭和埃裏克依舊對他的判斷持保留意見。倒不只因為加文那次是偷喝自家酒時失足,被兇暴從酒缸裏拽出來撿回一條小命,當時整個人暈乎乎的,更多的是出於對諸多蛛絲馬跡的詳細分析和推敲。

兇暴從來沒在追兵面前使用過精神力。註意,所謂的“從來沒有”是追兵認為的。誰都說不準兇暴是否在確保追蹤者絕對不會覺察到的前提下使用過程式。假設他真的沒有,那麽要扛著那些動輒幾十上百斤的花瓶古董鐘和追兵賽跑,就算他是兩足異族,不是男的也說不通。埃裏克相信,兇暴有非常細致的一面,行動之前必然進行過全面而精準的調查。而與此同時,兇暴熱烈、激情、喜好大場面的特質更多的在男性身上出現。就後一類特質而言,成兇暴為賭徒毫不為過。

另外一點,潔諾比婭一直在腹誹。話說三歲看到老,老色鬼二十年前必然是個小色鬼,可如果在酒缸裏洗了個澡的加文都能認出兇暴波濤洶湧,難道那些和“她”正面遭遇的追兵會看不出來?

當然了,無論兇暴是男是女,他們都確信即使過去了一代人的光陰,兇暴身上依然有油水可賺。

“對於一個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二十年的罪犯來說,她有點太年輕了。”潔諾比婭問。

“駐顏術。”

“去你的。”潔諾比婭擠兌加文,“二代吧。”

“不會是模仿犯?”

“模仿一個已經消失了二十年的家夥?”加文又倒了一杯酒,“不是沒可能。只是這年頭,能模仿的混蛋層出不窮,誰還會記得她?”

即使是兇暴,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加文將杯中的液體一口飲盡,扭頭問埃裏克:“這則情報是昨晚淩晨之後發來的。你在公會從清晨一直呆到剛才回來對吧?註意的人多麽?”

“有幾個,都不怎麽感興趣。”

“在你跟‘領班’調情的時候已經有人出發啦。”潔諾比婭指的是加文,“這任務要求寫了,不遵守領取機制。就是說誰搶是誰的。”

“發布任務的人想吸引盡可能多的人去抓她。”埃裏克補充。

人多力量大?可笑!以為是拔河呢!像兇暴這種人,一點破綻就足夠他金蟬脫殼的。

潔諾比婭冷笑,加文遺憾地搖頭,埃裏克露出善良的微笑。三個人用自己的方式表達相同的意見。

“是公會發布的任務麽?”

“不。兇暴的幾個受害者發起了無限期任務。”埃裏克回答。

偷拍到兇暴的留影雖然及時貼到了公會的公示板上,也引起了幾個人的註意,真正把它和陳年舊案聯系起來的只有埃裏克一個。自從被從神殿騎士除名,做上獵人這行,他最喜歡幹的就是在公會的資料室呆上一整天。也只有他才能從這張連公會都不知道它能做點什麽的破紙挖出金山來。

“可憐的老家夥們。怨念深重啊……”加文感嘆世事,放下了酒瓶。

公會沒有更多的情報。兇暴也好,他的徒子徒孫也罷,他們都得自己想辦法找出來。

“情報從哪裏送出來的?”

“不知道。沒有任何標註。”

“線人是怕暴露自己。”加文說著,和潔諾比婭一同仔細研究他們唯一的情報,“發現什麽了沒?”

“這不羅蘭德堡麽?”

“嗯?”

“啊?”

加文和埃裏克的話疊在一起。兩個完全不同風格的人反應如此相似。

潔諾比婭指著圖像邊緣僅露出一點的植物和旁邊的臺階:“你們看,這種花壇的布置屬於典型的宮廷風格。還有臺階的寬度,一般達官顯貴的府邸大不到這種規格。距離咱們這兒最近的只有羅蘭德堡。”

“別處沒可能麽?”埃裏克推測,“如果這是幾天前的情報呢?帕洛卡城堡距離我們也挺近的。而且那裏這兩天要承辦一年一度的奴隸交易會,很多線人集中在那兒。”

“所以如果兇暴真的在帕洛卡,我們得到的肯定不止這一張模糊的留影。”

“那麽兇暴人在羅蘭德,沒意見?”加文攤開雙手,來回看看自己同伴,收集投票,“那就這麽定了。她在羅蘭德。下一個問題,咱們怎麽找到她?”

“你不認識?”潔諾比婭問。

“我認識的是一代。再說就算對一代,我那也不叫認識,最多算見過。”

說得也是。埃裏克和潔諾比婭犯了難:“那怎麽辦?找不到目標,一切白搭。”

“不用你擔心。包在我身上。”

“餵!”埃裏克和潔諾比婭同感脫力,“你不是不認識現在的兇暴嘛。”

“我不認識。但我說過找不到她嗎?”加文又擺出攤開雙手的姿勢,一副“哎呀你們真是笨吶我太失望了”的模樣,“好了,問題順利過渡。最後一問,找到之後,怎麽撂倒她?”

二十年前,把追他的人耍得團團轉是兇暴最樂此不疲的餘興節目。當遭遇追蹤的速度和他跑路的能力不相上下的對手,強行突破因為其多快好省的優點經常被兇暴采用,而這往往是許多悲慘又恐怖的後果的直接導火索。

不編出足夠堅固的網,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兇暴這只煮熟了的鴨子飛了。說不定還會被對方以逗樂的目的推到籠屜裏頭。

於是乍看上去,他們被難住了。三個人誰都不說話,目光在彼此間游走。

“……”

埃裏克張了張嘴,還是沒有開口。

潔諾比婭的藥水是他們唯一的勝算。但對於神殿騎士,即使被除名了,埃裏克仍然不舒服。

加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冠冕堂皇的理由,加文能裝滿一酒缸。任何一句對埃裏克都是莫大的侮辱。

“你放心。”

潔諾比婭告訴埃裏克。於是後者默認了事實,盡量恢覆剛發現兇暴時的興奮,詢問同伴們何時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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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異界的攝影術並不發達,非常昂貴,原理也與阿納維的不同。但是覆印術還是不錯的。

註2:這首小詩是從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截取的。本來想用南國有佳人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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