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3 22:13:15 字數：3382

指針指向上午的中間點。每到這個時候，清晨昏昏欲睡的氣氛才徹底消散，白晝下最精華的部分正式到來。對於貴族而言，這才是一天的開始。

羅蘭德堡主堡大擺筵席。廚房從昨晚開始忙活，上百道菜流水一般端上長桌。陽光透過彩色玻璃，將極具縱深的大廳照耀得明亮又通透，並令菜肴的光澤更為誘人。領主亞瑟·彭德與幾位心腹一邊開懷暢飲，一邊享受精彩的助興節目。侍衛們在他們面前的大廳空地連夜搭建起堅固的大型鐵籠。此時此刻，美麗的舞姬正在其中翩翩起舞，獻上最嬌媚的笑容。

她們不替領主表演就沒有存在的價值。近年來領主的興趣愈發偏離歌舞，一旦被他徹底厭棄，她們這些地位低下的少女很可能成為地牢裏關著的那些虎狼和野蠻人的活食。

好在領主今天心情不錯。在觀賞真正的節目前還願意以她們的表演助興。

幾名心腹商量好了，一同向主人敬酒，恭賀領主又得到一件珍品。

“哈哈！

“聽到了沒有？！他們在為你敬酒！來，喝！”

米兒厭惡地躲避酒杯，到底還是被灌了下去。

貓靈，學名“類”，一直是黑市的搶手貨。它們的血液能解百毒，是最神效的解毒藥，而且能延年益壽。十二年前光之劫毀了類的老巢後，它們的身價更是飆到天價。一只年老的貓靈可以賣到近萬金幣，而年輕的，尤其是少女價值更是無法估量。得到質量與品相均為上上等的佳品，難怪彭德要設宴慶祝。

昨夜他本打算盡興一回，但思前想後，這等珍貴的貨色如果出了什麽意外他可來不及哭，所以還是只過過眼癮和手癮。

米兒被迫換上華美的服飾坐在領主旁邊，時不時還會遭遇胖青蛙的鹹豬手，就算身體完全自由也無路可逃。

“滾開！！”

她的反抗引來領主一陣不懷好意的大笑。

正巧一曲舞畢，領主揮了揮手，舞姬們順從地退下。最後一名舞姬被侍衛推了回去。籠門上鎖，她被關在鐵籠中。

這要幹嘛？

被關起來的舞姬顯然比米兒更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驚恐地抓住鐵籠拼命搖晃。

地磚的暗門打開，兩頭饑餓的母獅順暗道步入鐵籠。

舞姬被撕成碎片。馴獸師將飽餐一頓的獅子趕回暗道。仆從跑入籠中，迅速用沙土吸幹塗滿地磚的鮮血。

領主潑出一杯酒，鬥獸表演前的人祭正式完成。

首先上場的是一群獸人。經過一場血腥的激鬥，只剩下最後一名活人。身負重傷的他被允許活著退場。

第二場是兩名武士的單打獨鬥。上一場混戰滿足的是暴力的暢快，這一場則為了觀賞精湛的武技。剛開始兩人鬥得難解難分，引得領主讚嘆連連。但兩人體力耗盡，使不出眼花繚亂的招數時，領主變得十分不耐煩。好在其中一人以極為刁鉆的一擊殺死對手，領主的臉色才稍微好看，揮手放他回去。

兩場表演結束，眾人稍作休息。廚師撤去大多一動未動的食物，又端來熱氣騰騰的珍饈美味。被撤去的飯菜除了一小部分賞賜給領主的心腹及近侍，其他的全部倒入餵食肉豬的坑洞。在羅蘭德堡，乃至整個彭德領內，任何人除領主的賞賜不能獲得任何東西。曾經一位廚師為了確定菜肴的鹹淡舔了下菜湯，被割去了舌頭。而按照慣例，他接下來要做的是率領妻女跪在城堡的庭院內叩謝領主不殺之恩。他做得太好了，以至於領主為了表彰他的忠心，將他年僅九歲的小女兒納入**。

接著又進行了幾場短暫的武鬥，從領主那絕對忠於內心的肥臉來看，都是些可有可無的表演。轉眼間到了中午，觥籌交錯消耗了大臣們的體力，或者是過於沈浸在宴飲的喜悅中了，讓他們誤以為君主與他們一樣會在正常的餐飲時間感到饑餓。為了使得進食正餐的過程舒適輕松，負責司儀的典儀大臣傳喚了歌舞與雜耍。

踩著獨輪車的小醜眼花繚亂地拋擲五只彩球。衣著暴露的女人逗弄完猴子和小狗後又命令乖順的獅子鉆火圈。大臣們沈浸其中，興奮地指指點點。

“夠了！！”

肥膩的手掌重重地拍向桌子，Q彈的布丁因此飛了起來。

“都給我滾！你們想死嗎？！想成為老虎的餌食嗎？！都下去！從孤的面前消失！！”

吐沫星子和食物殘渣四散飛去。大臣們嚇得面如土色，典儀大臣趕緊讓戲耍人離場，恭敬地匍匐在地，舌頭打結地請示上意。

“午間行刑！孤要看午間行刑！！快，去給孤準備最正統的角鬥表演！讓角鬥士上場！！”

典儀大臣臉色慘白地退下去了。不是在明晰主君的意圖後立即去辦，而只是因為再多呆上一秒鐘並在這一秒鐘內面露不解的話，他和他的家族大概就要消失了。

雖然美沙緹爾比武賭鬥十分常見，而且在許多地區都屬合法，但“午間行刑”純粹屬於外來詞匯。那是幾千年前，曾在另一個世界烜赫一時的羅馬帝國的創造。今日徒具歷史與文化價值供人憑吊的大競技場也曾經歷過人頭攢動，座無虛席的時光。皇帝以帝國主宰的名義舉辦的表演，以屠殺與狩獵動物為上木的節目，經歷中午的午間行刑，直達下午的高潮：角鬥士之間的生死搏殺。在中午，可憐的死刑犯們被按照身份分成三六九等，頂著大太陽曝屍於萬民的歡呼中。美沙緹爾之民雖然尚武成風，卻也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要把午飯時間搞得如此鮮血淋漓，影響食欲。

沒工夫糾結領主是怎麽得知這個外來詞匯的了。急得滿頭大汗的典儀大臣幸運地從某個不起眼的書記官那裏得知了午間行刑與羅馬角鬥的大致規則，趕在主君大發雷霆前用一隊死囚暫時搪塞了事。

各式各樣的咽氣方式激發了領主的興致。他哈哈大笑，豪爽地給予典儀大臣與地上那一大堆死屍封賞。手臂揮動幅度過大，不慎擦中了米兒的臉頰。領主趕緊轉過來，愛憐地撫摸米兒被擊中的地方，口中喃喃著安慰的詞句。米兒收斂之前的反抗情緒，任由他對自己的臉摸來摸去。眼前這只青蛙的智商正在鮮血的燒灼下急劇消退，惹怒他實在不是明智的行為。

在仆從打掃鐵籠的間隙，領主召喚經史大臣上前。

“餘興節目孤已經看夠了。餘口中的精湛表演，是否可以呈上來？”

“是。我的君上。”

恭敬地行禮的同時，經史大臣偷偷向典儀大臣投去惡意的一瞥，“下官已將一切事宜交付典儀大臣。”

他當然在說謊。典儀大臣不禁咬牙切齒，痛恨自己沒有先一步下手。

典儀大臣依仗主君對娛樂的酷愛，利用自身的油腔滑調平步青雲，將比他資歷老的經史大臣踩在腳下。兩人勢同水火，即使有人指出“你們都是吃閑飯的”也不會同仇敵愾地對付那個多嘴的第三者。亞瑟·彭德對歷史完全無感，典儀大臣因此以為對方沒有翻身的機會。看來是他小看那只老狐貍了，今天的事果然是他搞的鬼。

典儀大臣那張對主君恭敬地低頭行禮的漲紅了的臉，絕對比撒下無限光明的太陽更讓經史大臣身心愉悅。長久以來的怒氣終於可以終結了。

然而那張如此令人愉悅的臉，瞬間又恢覆如常的神色。

“啟稟我主，一切準備停當。”

在經史大臣驚疑不定的視線中，典儀大臣諂媚地將早已脫去的帽子在胸前裝腔作勢地一擺。奢華的寶綠色羽毛畫出一條華麗的弧線，以此代替手臂恭請主君移步，蒞臨主堡前庭。

“相對於接下來的表演，室內過於狹小。”

主堡大廳寬四十步，從正門到位於最深處的領主寶座足有五十步，比籃球場還大。什麽樣的比賽不能再室內進行？

領主興致大起，立即命人將寶座搬到主堡入口外的階梯前。

秋風無遮無攔地掃中領主。他那幾乎只剩下脂肪的身體忍不住瑟縮。若在平時，僅這點不適便足以構成屬下的罪名。但眼見面積達三千平方米，以黃金比例設計長寬比的矩形廣場變了樣，儼然從原來接待民眾朝拜的容器搖身一變，成為一座圍上圍欄的鬥獸場，彭德的心情頓時大好，在接受近侍奉上的毛毯後一屁股坐在與庭院垂直距離足有三丈的階梯頂端。

一幹文官武將自然緊隨其後，在主君身後一字排開。米兒意外地（出乎的只是她自己的意料）獲得一個座位，仍在領主身側。她不禁試想如果突然發力，把肥青蛙推下去，讓他滾下階梯，這事是不是就了了？

在他們頭頂，不被允許參加宴會的姬妾們也聽到消息，擠坐在主堡上層又寬又深的窗臺上，好奇又興奮地竊竊私語。

她們應該不會往下面扔蘋果核。

準備停當，表演正式開始。

典儀大臣拍了拍手，又小跑步到階梯下，親自指揮表演者們入場。只有這一次，整場表演準備的倉促才顯露出來。

片刻過後，圍欄打開一道小門，兩隊共十名全副武裝的表演者整齊地邁進場地。

“我主。將死之人向您致敬！”

整齊的宣告令人精神振奮。即將到來的殊死搏殺將之蒙上一層陰霾，反而激發了一幹看客的激動之情。米兒有點納悶，她讀過關於古羅馬角鬥的書籍，學者們並不認為古羅馬角鬥士會以這句宣告為上場時的慣例，畢竟每個角鬥士都身懷必勝之心。過了一會兒她明白了，這裏是美沙緹爾，誰又能知道呢。糊弄人還不容易。

不過糊弄肥青蛙？對自己太有信心了吧。或許置辦這場比賽的家夥本身就以為角鬥士們應該這麽喊。

“這些人都是為今日精心挑選的，專門為角鬥而訓練的奴隸，也就是所謂的角鬥士。”

伏在主君耳側，典儀大臣故意加重了“角鬥士”的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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