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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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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11-10 22:06:07 字數:4124

數發子彈射穿晴雨的胸膛。

——說實在的,她本人倒不討厭這個結果。

雖然想到之後會被剎不住閘的子彈打得破破爛爛的,多少有點洩氣。不過反正都死翹了,之後會發生什麽和她也沒多大關系了。

對面的那幫當然是希望她死。趕快死,使勁死,死得越死越好,死得不能再死。

不能接受的,只有一人而已。

千鈞一發的當口,Party飛撲過來,用身體護住晴雨。罩在他身上的結界容納原主人,在最後一刻擋住那幾發要命的子彈。

Party的速度前所未有,竟然沒有人清楚他是怎麽穿越戰場的。之前他一直人畜無害地龜縮在角落中,只要有士兵試圖靠近,必然會有一股高密度的風把那些冒失鬼掀飛,甚至有因此摔死的。與其說他是晴雨的軟肋,還不如說那是她的尾巴尖,稍微一碰都會讓她貓似的張牙舞爪兇相畢露。於是在傭兵們的刻意忽視下,相比兇悍的女對手,Party的受重視程度一直不高。

突然生出的變數令殘存的士兵躊躇要不要繼續前進。在作出決定前他們祭出那第三十七招,將剩下的所有子彈向結界傾瀉。

單從理論上來看,這救了他們。

和晴雨信手拈來的臨時貨不同,一直保護著Party的結界是她珍藏的幾個保命符之一,早在掏出孔翎羽的同時就準備好了,不然她和Party怎麽可能在高溫和爆炸中毫發無傷。相對獨立的運行機制和事先設置的能源池使它可以脫離施術者,一直維持穩定的效果。多層精密結構,加上最外層還罩的一層緩沖膜,能將物理打擊的動能卸去大半。

外面槍聲震耳欲聾,裏面卻如此安靜,甚至連子彈猛烈敲擊硬物的“梆梆”聲都被凈化到只剩下啪啪輕響。

單純的結界只是堅不可摧的碉堡,再多個施術者就是移動要塞了。現在晴雨哪怕只撿起塊石頭扔出去都能作十分有效的殺傷,更何況還有晶粒供她驅策。最不濟的也能逃跑。除非拿反器材槍頂在結界的壁上轟,否則沒人能阻止她。

但是他們呆在原地,什麽都不做。

結界所散發的乳白色光暈阻隔了視線。

他們在幹什麽?!

幾乎每個還能動彈的士兵都在腹誹:難道又在準備超出人類想象的東西?!

往這方面想的士兵沒有不打冷戰的。他們你看我我看你,每個人都有冒冷汗的跡象。

隊長拿眼掃了一下人數。加上西裝男全員五十七人,陣亡二十三人,重傷八人,輕傷十六人,其餘的多少都有點掛彩。連他自己也還頂著那頂帶破洞的帽子。

傷亡過半,形式膠著。而對方的戰力何止無法預測,簡直不可理喻。

恐懼披著疲勞的外衣潛入幸存者們的四肢。

他們拖不起了。

在保持火力壓制的同時,士兵大膽向結界逼近,最終將結界完全包圍。

看清裏面的情形後,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剛才有漏網之魚。

一顆子彈剛好在那個男人趕到之前打中晴雨的腹部。即使他再用力,鮮血仍不斷從他捂住傷口的手指間流出,不一會兒就在她身下聚積成一小潭。

看樣子,女的快不行了。

但只是看樣子。對方可是怪物,原地滿血覆活之類的小菜一碟。果然應該像那個代表說的,或者身首異處,或者碎屍萬段,最不濟的也要把心臟挖出來,那叫什麽來著……哦,能量泵。

對付異端,就得斬草除根。

有膽子大的試著摸了一下結界。涼涼的,有點紮手。可以肯定絕對沒危險。

於是十幾條壯漢舉起手中的步槍,像敲烏龜殼似的用槍托猛砸。還有的對結界拳打腳踢,力道絕對不遜於槍托黨。

“嗨!是個男人就出來!!”

“媽的,龜孫子!沒種!”

“乖乖滾出來,讓爺爺踢你的屁股!”

這些話都屬於文明的。

用不著聽見,Party也完全能了解到事態的嚴重。

他根本騰不出手帶晴雨離開這裏。就算能離開,他們又能跑到哪兒?!在這汪洋大海上?!

如果能弄到只槍……不,不行!子彈的選擇性透過不是結界的功能而源於晴雨精湛的精神力操作。自己在結界內開槍,等於把槍口掰彎了轟腦袋。

智不足退敵,技不足自保,力不足遠逃。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抗爭,看著她戰鬥,受傷,流血,痛苦,精疲力竭地倒下!而在最後,竟然還要龜縮在她給予的保護下茍延殘喘!!

我還是個男人嗎?!

被無奈點燃的怒火淤積於胸,Party整個人都要炸開了。然而那又能怎麽樣呢?又能改變什麽呢?四年前的奇跡,今日絕對不可能再上演了!!(指晴雨起死回生)

晴雨的手撫過Party的面頰,打斷他的自責。溫熱而潮濕的感覺,來自手上沾染的她自己的鮮血。

“……

“……修……”

是你嗎?

“——沒錯!是我!”Party硬生生地壓住愕然的感覺,“振作點!我來了!”

“……你……”

終於來了呢。

我等了那麽久。

等啊等啊,你就是不來。久到我以為,再也等不到你了。

你真是壞透了。

從永恒的昏睡中暫時醒轉,世界逐漸清晰。晴雨認出了眼前是誰。

“Pa……”

你著什麽急。

灰頭土臉加汗流浹背,你知道你現在多滑稽嗎?

我只是要回到我該去的地方。四年前我就應該前往的地方。

你不知道,我多麽向往。

在從無夢的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在夜夜徘徊於街頭,找不到歸屬的時候。

在我想接近誰,卻總是傷害到他們的時候。

這次正好是個機會。千載難逢嘛。你就別哭喪著臉了。放心吧,現在還不行。最後的善後,我一定會做完的。

晴雨笑了。

Party頓時寒毛倒豎。

倒不是因為這個情景太過肉麻。憑借對晴雨的了解,他敏銳地察覺到她到底想幹什麽。

“不……”

Party不知道該怎麽傳達自己的想法。

他很清楚晴雨選擇了唯一可行的路。她的選擇一向都是正確的,也常常是唯一可以選擇的。但正因如此它才是錯的!

這個傻瓜!她難道不知道這會給她帶來什麽嗎?!

知道,卻在所不惜?!

絕對不能讓它發生!!

然而若真的不讓它發生,他們兩個還能夠活著離開燕子島嗎?!

太繁雜了。千頭萬緒糾結一起,每個都有覆數個對立面,甚至是自己的對立面!

要阻止什麽,又要稱頌什麽?必須堅守的底線,為什麽偏得在“生命”和“XX樣的生命”中二選一!

在這進退維谷的時刻!!

忙中出錯的Party,竟然沒有發覺晴雨聽到他下意識出口的“不”。更忽視了在她無力地半闔的雙眼中,原本清冷的光芒消失了,只剩下空洞的墨色。

外面圍著一圈彪形大漢。如果不是他們的動作十分迅猛,那麽看起來就如同緩緩敲打著車窗的,執著而嗜血的僵屍。

Party拼命思考著出路。

突然,發生了更為意想不到的事情。

乳白的光暈閃了一下。

然後,號稱堅不可摧,永遠不可能貢獻的結界,竟然逐漸熄滅了。

絕望一下子抽走Party全身細胞的氧氣。

收不住的攻擊波濤般湧入本來安逸的空間。腦子裏剛來得及閃出“完了”兩個字,Party就被打得吐血。晴雨也挨了不少下,被踢到的地方立即變得紅腫。

而對方同樣驚訝。

輸了。

贏了?!

簡單得像個玩笑,輕松得像個圈套!!

一瞬間的形勢突變,令雙方都陷入“懵”的狀態。

只有晴雨一個,默默閉上雙眼。

幾條手臂伸過來,將Party粗暴地拖到一旁,雙臂反剪死死壓著讓他跪在地上。兩支上了膛的槍對準後腦,只要他敢動一下,立即爆頭。

其他士兵則圍在晴雨周圍,以對待沖上岸的巨型魷魚,或者從天而降的外星人的殘骸的心態嚴陣以待,不敢輕舉妄動。

或許了解到自身的處境了?晴雨很老實地一動不動。

不。只是單純地懶得動。

傷口雖然還在湧血,速度卻慢了許多。論皮糙肉厚的程度,異類確實超出人類的想象。

一些沖動的家夥主張挫骨揚灰,為死去的戰友報仇,被隊長壓了下去。

夜風很涼,足夠吹醒他們發燙的腦袋。

戰鬥一開始是為了獵殺。後來獵人與獵物的立場逆轉。這個“東西”讓他們深切感受到,不殺死她就會被殺,所以戰鬥為了保命。

現在,他們贏了。

甭管真贏假贏,暫時永久,有圈套還是貓膩,反正現在控制局面的是他們。

然後咧?!

一梭子下去,永絕後患?

且不論能不能打透她。費這麽大勁,付出這麽大的犧牲,只為了換回一攤肉泥?

生死攸關的時候當然管不了那麽多。現在性命無虞了,傭兵們無法抑制地產生了困惑。

要是有個能收容異族的研究所或者動物園就好了。往裏一塞,“保護”起來。

士兵們快速高效地交換著彼此的意見,使用的是十分偏僻的語種。Party和晴雨都聽不懂。但是通過感知情感的波動,晴雨應該能弄懂對方想怎麽處置自己。

只不過,那已經不在她的關心範圍。

討論告一段落,一個士兵用生澀的中文文Party:“餵,你和那女的什麽時候結婚?”

啊?!

什、什麽意思?!傭兵團還兼營婚慶公司?!

“我和她沒有關系!!我不認識她!!我什麽都不知道!!”

Party冷汗直流,聲嘶力竭地大吼。

好家夥,差點上套!!

這幫傭兵在之前肯定了解到晴雨是異族,但我不是,並且知道我們兩人關系不一般。所以才先會對身為人類的“不怎麽危險”的我下手,把我當成誘餌。但他們不一定清楚我們兩人之間是什麽關系。

親密的男女之間會是什麽關系?人們的慣性思維是什麽?

恐懼的心態,沒頭沒腦的問題,這些都會造成大腦短路,為了保命實實在在回答。

要是傻乎乎地來一句“我不知道”或者“還沒定”之類的,就能聽到他們大喊“賓果”了。

但是,為什麽他們要知道我們之間的“具體關系”?!

這幫人連人與鳶不可能通婚都不知道,他們需要的是什麽?!

什麽是他們的最初目的?!

得出的答案令Party毛骨悚然。

殊不知,他的回答在別人聽起來,像極了不負責任的未婚夫。

問話的士兵與同伴交換意見,點點頭。

致命的冰冷從腳趾啃咬Party的身體。

晴雨還是一動不動。

她能讀懂別人的情感,這回一定聽得到Party心中的怒吼。然而她仍然在遵守與他的約定,僅僅因為一個“不”字。

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Party猛然掙脫束縛,撞向前面的士兵。比他壯上兩圈的士兵被撞個嘴啃泥,又帶倒一個人,三人倒在一旁滾做一團。被撞倒的一開始還不以為意,但馬上發現不管他怎麽打怎麽捶,Party都死死“拘”在他的背上。

Party用牙狠咬他的脖子。壯漢肘擊他的肚子。喉嚨噴出鮮血,Party仍不松口,還試圖用手去阻止其他的人。

終於被拖起來了。Party也不管是誰,一口混合了斷齒碎肉的吐沫全噴到對面人的臉上,再飛起一腳踹向另一個人的重點部位。

這個文質彬彬的男子此時如同一頭發狂的野獸,用他的四肢頭顱和牙齒做武器,用他的軀幹做盾牌,用他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去拼殺。

整個場面亂作一團。

晴雨目瞪口呆。

她不明白,為了自己,他需要這樣嗎?

他們要殺的只是我而已!他們會留下你來提供有關異族的知識,並殺死我去除危險。你和我一樣不都猜出來了?!

你會活下來。你一定會活下來!我不會讓他們帶你走的!你不是都明白嗎?!

有幾個人又決定用槍。不是對Party而是對她。

——嗯我知道了。這不重要。

光用拳頭,Party就死定了。

兩柄軍刀刺入Party的腿,割斷了他的肌腱。

鮮血染紅了晴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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