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3 17:41:28 字數：3247

“他說……我的兒子沒救啦……”

然後，洪水決堤式的痛哭。

“……說什麽你還真信啊。”

明明白曉只是嘟囔一句，韓放竟然螳螂蝦似的彈射起來，揪住白曉的裙子：“是真的！！是真的！！真的啊！！真的啊啊啊！！”

趙克非一腳踹開他，把有點嚇到了的白曉帶到一邊。其他人則默默註視著滾倒在地，西瓜蟲般蜷成一團痛哭不止，時不時對著地狠狠地捶打、虛弱地抓撓的父親。有些厭惡，又有些憐憫。

被淚水泡漲了的時間行動遲緩。待到韓放稍微平息，人們已感覺自己空耗了一天一夜。

“這麽說，你一回頭就看見他，立即發出慘叫是嗎？”

盡量溫柔的詢問，得到姑且算作肯定的回應。

“屍體怎麽會說話這一點我們待會兒再考慮。也就是說，我們剛討論到魏笙哪兒去了，魏笙的屍體就跑出來告訴我們它在哪兒。這會不會……太巧了？”

“餵！”彭樹立即反駁，“我不是兇手！”

“不，不，沒說你……”

安又開始踱步。

“讓我想想……”

沈默地看著這家夥在地上一圈圈地轉，一旁的晴雨似笑非笑。讓人感覺她覺得可笑，又懶得笑。

簡單來說，就是看見得了便宜還想賣乖的白癡了的表情。

“偵探大人。”她倏然開口，“我想請問你，偵探可以佩戴槍支麽？”

“槍支？！什麽槍？！”

人們以為自己聽錯了。在這個怪力亂神的陰影大行其道的密閉村莊，出現槍支這樣充滿現代感的機械？真不和諧。

不理會彭樹，晴雨面向一臉愕然的安蒼弼，抱著肩膀道：“如果您忘了，我可以提醒一下。中國的偵探行業是從律師分化而來的，真正成為一項合法職業受國家認可的時間不超過十年。和軍人與警察不同，他們沒有任何合法持槍的機會。即使此行的從業者們由於工作的危險性而在這個問題上與政府抗爭多年，至少現在相應的法律規定仍然必須遵守。

“那麽，安先生，您的槍是哪來的？”

“槍？！你說清楚點，什麽槍！”又有一個人重覆之前的疑惑。

“為什麽要突然提起這個？”

“因為我不想坐以待斃。”

回覆楊浪茗之後，晴雨繼續道：“實不相瞞，我著實靠了點運氣才得以完整地站在這裏。之前在餐室差一點兒安先生就得手了。”

接著，晴雨簡要敘述了在餐室遭遇槍擊的經過。

人群開始騷動。

看來比起米克蘭特，還是手槍更貨真價實些。

安蒼弼的臉色很難看。

一個企圖射殺別人，而且是從背後開槍的家夥，無論他的目的多麽光明磊落，他都必然遭到質疑。

如果人的心是拔河比賽繩子中間的紅綢，在此之前一直懸停在對手勝利的分界線附近，晴雨的一席話貌似成功地將它拉向自己這邊。她甚至能聽見人心之墻產生裂隙時簌簌落灰的聲音。這不是單純的比喻。

雖然這不是她真實的目的，但是一來不爽被隨便潑臟水，二來做戲要做真。當然不得不說，她享受人心所向的感覺，尤其在這個時候這種感覺，或者說趨勢，更顯得彌足珍貴。

她必須要讓人們相信，她是無辜的。

不。不。承認吧。本來只要沈默就好了，只要讓他繼續誣陷下去，你的目的就達到了。這麽做其實正使得你偏離自己的目標，驅使你說出那些話替自己辯解的是別的東西

晴雨暗自觀察每一個人的臉。她沈住氣，仔細體察每一個人的心。但是越那麽做，她越不安。

有什麽事情不對勁。

她感覺得到。有什麽事情不對勁。

理論上她應該已經握住了在場這些人的心靈的韁繩，而且表面上看似乎的確如此。但是，有什麽事情不對勁。

不知不覺間，她緊咬住下唇。而當她再度望向安蒼弼那張有問題的臉的時候，不詳的預感陡然沖至頂峰。

那家夥竟然平靜了？！

他本該百口莫辯才對。

為何此刻他如此坦蕩，甚至……算得上大義淩然？！

“好吧。我承認，攜帶槍支的確屬實。但那把槍是我的雇主，麗莎小姐的雙親考慮到這次任務的危險性提供的，只有一個彈夾。關於私帶槍支會有的處罰等這件事結束後我自會去領受，但是現在，現在！我為什麽開槍，各位還不清楚嗎？！”

安蒼弼懇切地說道。

撒謊。

那把槍根本不是什麽雇主給他的。他的心洩露的秘密，但是能察覺的只有晴雨一個人。而這個謊又撒的無懈可擊。她根本辯駁不了。

於是她沒有表示。

“剛才她也說了，她只身一人來找我。大家還記得吧，為了避免可疑人物的闖入，我們已經把門拴上了。可是她竟然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又要找我單談。在那種情況下，我必須采取行動，保證麗莎小姐還有我自己的人身安全。”

安蒼弼露出憤怒的神情。

晴雨仍然沒有表示。

她的目光射穿那個男人的臉，抱在胸前的雙臂始終沒有放下，無意間擺出了個自我保護的巨蟹座符號。

在她沈保持沈默的同時，其他人一個接一個表達出讓她做出解釋的意思。

剛才的逆轉果然只是假象。這幫人對自己的判斷已堅如磐石，剛才只是被突如其來的爆料攪得心神惶惑而已。

……不對勁。

而且，非常諷刺。

“……在我背對你時傷害你的人身安全？”

“難道你一直背對我？”安蒼弼搶在她繼續前開口，“你朝我撲過來，我才開的槍吧！”

事到如今，晴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厭惡感。

到底還是年輕。不然，她至少會想起問一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請別胡說八道好嗎？”即使憤怒滿點，晴雨仍然理智而克制，不擅長也不屑於做太多的解釋，“當時我們剛剛進入餐室，我還來不及開口就遭遇槍擊，難道不是麽？！”

“笑話。要真按你說的，——當然我是假設！！——你怎麽知道我要開槍，又怎麽躲得開？！我肚子上這一片片的淤青又怎麽解釋？！”

晴雨緊咬住嘴唇。她總不能說因為她是鳶，反射神經比人類好吧！

“真實情況就是這樣。不信的話可以去跟OK繃求證。他在場！”安蒼弼乘勝追擊。

晴雨緊繃著臉，憤怒得快炸了。這麽說，OK繃十有八九已經被他滅口了！

“好吧。就當是這樣。那麽你能告訴我，我為什麽撲向你麽？”

出口她就後悔了。她又犯了一個大錯誤，竟然將話語的主導權拱手讓人。

“我怎麽知道！！”安蒼弼半咆哮道。他倒是不傻。

晴雨向前走了兩步。在別人看來她只是想活動活動，換個地方，發洩一下禁錮在禮節與教養之下的滔滔怒火。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剛才右腳一軟，差點摔倒。精神力在怒氣的作用之下變得極為不安分，她慌忙壓制，立馬感覺到一陣眩暈，胃裏直泛酸水。這種自己跟自己死掐的行為嚴重影響了她的思維，幸好沒像之前那樣一頭栽在地上半天沒意識。

——沒意識？

難道……在廚房昏倒的那段時間，她……？！

不等她想明白，楊浪茗突然從後面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好啦~~你們兩個吵得太高興，把正事忘了吧。我們為什麽來廚房來著？”

晴雨猛地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楊浪茗不明就裏：這不就是你希望的麽？

咱倆不是說好了，要把你踢下井的麽？

察覺到晴雨有很重要的事不方便解釋，於是楊浪茗笑瞇瞇地轉移話題：“啊，對了，之前在廚房，我們聊到謝小姐為什麽沒註意到魏笙和李平吧。到底為什麽捏？”

“我不知道。”晴雨與其說是在賭氣，不如說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在在旁人聽來，她只是陳述事實而已，“就是沒遇上。我怎麽知道當時他們在哪裏。”

“那麽，你說你是去驗屍的吧。跟我們說說都驗到什麽？”

晴雨意識到楊浪茗在給她機會，把眾人引離廚房。但她還是很難辦。這些人死都不會肯出去的。那麽去哪裏？除了廚房，到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

“雪兔的傷口確實是那把斧子造成的。不信我們可以回餐室檢查一下。”

“用不著。”

安蒼弼大步流星向廚房深處走去。

“安先生！你去哪兒？！”

晴雨大驚失色。即使面對即將蓋棺定論的陷害，她都不曾這般惶急。

“拿蠟燭啊。我看我們還是先解決眼前問題再去查驗雪兔的屍體吧。別忘了，樓上還有一具焦屍等著咱們呢。”安蒼弼的表情如此無辜。

隨後，現出原形。

“再者，我認為，謝小姐你一定在廚房裏隱藏了什麽，不然不會幾次三番阻止我們到廚房，還想把大家都引到別的地方。”

以白曉為首的其他人朝晴雨圍過來，要求她對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

然而，無論別人說什麽，對晴雨都沒有意義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安蒼弼四處搜索。

她眼睜睜地看著安蒼弼腳尖踢中了什麽。

她眼睜睜地看著安蒼弼滿臉疑惑，將藏在角落的編織袋拖出來。

她眼睜睜地看著。

奮戰至今，她終於什麽也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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