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歡笑了笑。

“希望田媽媽不要怨我挖角。”

青奴笑一下, 道：“我自然會說，是我要走的……不會影響意歡姑娘和田媽媽的關系。”

意歡心道，這孩子……確實有幾分聰慧。

此時, 卻見丫鬟翠兒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她一見意歡，便朗聲道：“意歡姑娘，還好你沒走！”

意歡見這姑娘有些眼熟, 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翠兒道：“我是雲茗姑娘的丫鬟，我陪姑娘去你鋪子買過蛋糕呢……你忘了？”

這麽一提醒，意歡便想了起來, 不過好像生意做到千嬌閣之後，雲茗姑娘卻沒有光顧過。

意歡問道：“姑娘找我何事？”

翠兒狡黠一笑：“我家主子想見意歡姑娘一面，不知姑娘，可否賞臉？”

意歡微微一楞，雖然天色已晚，但想起今晚的一連串事情……意歡還是決定去見見雲茗。

她自後廚出來，跟著翠兒穿過花園，便往主樓走去。

花園之中, 有人躲在暗處, 目光幽深。

“公子，這便是柳何瀟喜歡的那個廚娘了。”

張欒瞇起眼，道：“紅羽那樣的性子, 都能被她拿住，確實有幾分意思。”

他已經許久沒有來千嬌閣，今夜一時興起來看熱鬧，卻不曾想遠遠瞥見了柳何瀟。

他本能地有些怵，於是便一直待在二樓角落的包間之中, 未曾露面。

張欒低聲：“他們走了嗎？”

小廝道：“那曹世勳也不知道為了什麽事，和紫嫣姑娘鬧了起來，喝了不少酒……我親眼看著賀燁將他帶上了車。想來柳何瀟也跟他們一起走了。”

張欒聽了，勾起嘴角，笑得有幾分邪魅：“所以，小廚娘等會兒要落單了？”

意歡站在這偌大的廂房之中，有種回到相府的錯覺。

花魁的廂房布置得如世家小姐的閨房一般，梨木雕花大床，琳瑯滿目的妝奩，以及裊裊熏香。

怪不得這花魁之位，人人趨之若鶩。

即便身在泥沼之中，只要日子過得舒服些，誰又不想呢？

意歡靜靜想著，卻聽得雲茗溫軟的聲音響起：“意歡姑娘，進來說話罷。”

意歡本站在門口，聽了這話，便幾步走到了內閣。

雲茗才下舞衣，此刻剛剛換了便裝，看起來清麗脫俗，她沖意歡微微一笑：“請坐。”

意歡點點頭，坐在了八仙桌前。

“姑娘深夜召我，不知所為何事？”意歡見雲茗含笑看她，便出聲問道。

雲茗道：“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到底使了什麽法子，讓那紅羽主動來找我，又給我賠了不是。”

意歡面色無波，道：“不過是曉之以理罷了。”

雲茗凝視她一會兒，道：“意歡姑娘，這事無論你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我都要謝你一聲。”頓了頓，她繼續道：“但我雲茗不喜欠人人情，你若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

面色平靜，聲音微冷，一聽就有些怪異。

意歡笑道：“難不成姑娘願意為我殺人放火？”

雲茗臉色微僵，第一次見面就送自己蛋糕，第二次……就送了這麽大一個人情，難道僅僅是巧合？

她見慣世間冷暖，自然不信有人這樣好心。

意歡見她防備心頗重，便道：“雲茗姑娘多慮了，我不過是偶然撞見了紅羽姑娘的事……不過是舉手之勞，並無要以此事拿捏你的意思。”

雲茗緩了緩，道：“當真？”

意歡道：“當真。”

意歡站起身，道：“若姑娘叫我來，是為了確認此事，那姑娘可以放心了。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雲茗卻道：“姑娘且慢。”她擡眸看向意歡，低聲：“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意歡不在意地笑了笑：“無妨。”

雲茗想了想，道：“既然意歡姑娘為我著想，那在花魁游街的典儀上，興許我也能幫你一把。”

意歡回眸看她，只見她的眼神同剛才比起來，透著十足的誠意。

意歡微微笑：“好。”

夏夜已深，偶爾能聽見幾聲蟬鳴。

意歡從千嬌閣出來之時，甜水巷上的人已經寥寥無幾，偶爾能聽見幾聲醉鬼的笑鬧聲，突兀中令人有些不安。

意歡遲疑了一下，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

她走了幾步，便聽見後面有腳步聲跟上來，意歡中心一緊，默默攥緊了藏在袖子裏的短刀。

這是她從雲茗那裏借來，防身用的。

她豎起耳朵聽著，發現自己走得快些，後面的人腳步也著急些，她心中有些緊張，不知不覺越走越快，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謝意歡！”

這熟悉的聲音響起，意歡聽了，旋即頓住步子，驚訝回頭——

只見柳何瀟一臉無奈地站在後面，看著她道：“你走那麽快做什麽？趕著去撿錢？”

意歡一楞：“世子……怎麽是你？”

意歡見到柳何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柳何瀟輕笑一聲：“除了我還有誰？你怎麽這麽久才出來？”

意歡疑惑擡眸：“你在等我？”

柳何瀟微怔，嘴角微抽：“怎麽可能！我不過是不想太早回去了罷了。”

意歡：“哦……我還以為是歹人跟蹤我，嚇了一大跳。”

柳何瀟蹙了蹙眉。

今夜，他在千嬌閣大廳之中，聽到最多的便是客人們議論盛京甜品坊的吃食，甚至還有人，以見過甜品坊老板娘的美貌為榮，繪聲繪色地描述著。

柳何瀟聽不下去，已經攆走了一波……他打量了一下意歡，道：“謝意歡，你一個姑娘家，能不能少來這甜水巷？”

意歡垂眸，道：“我也知道這裏龍蛇混雜……但是這邊的生意，是目前最好入手的，只有做得好了，我才有機會擴展到其他的地方。”

柳何瀟挑眉，道：“看來你志不在此？”

意歡笑了笑：“自然。”

兩人一邊聊，一邊往前走。

意歡道：“甜水巷只是第一步，等攢下一些本錢，我想去東市闖一闖。”

柳何瀟微笑：“東市好。”

離齊王府，近了不少。

意歡又道：“不過我還沒有想好從哪裏入手，大戶人家都有自己的廚師班子，對於外來的吃食，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

柳何瀟搖搖頭，道：“非也。大戶人家的廚房，都談不上多好吃，因府中人多，廚子們的第一要務，是不出錯，不難吃，因為眾口難調。倒是極少有人有精力去專心鉆研某一類吃食，所以全而不精。”

他笑道：“比如我，能不在府裏吃，就不在府裏吃。這麽多年了，那個菜端上來，還沒嘗我就知道是什麽滋味。”

意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那等世子吃多了我做的，豈不是也會如此？”

柳何瀟脫口而出：“你自然是不一樣的。”

意歡微怔：“哪裏不一樣？”

柳何瀟頓覺局促，輕咳一聲，剛要說話。

卻突然面色一凜，隨後，一把攬住了意歡的腰肢。

意歡猝不及防被他勾住，急切道：“世子！？”

柳何瀟的手又大又暖，將她緊緊扣住。他面色微冷，低聲道：“噓——繼續往前走，聽我說……”

意歡見狀，心中雖有些忐忑，卻乖乖照做了……還好天色黑，不然恐怕要被他看到，自己的臉紅了一片。

柳何瀟低聲道：“有人跟著我們……人數，應該還不少。”

柳何瀟不動聲色看了看兩旁，幾乎沒有什麽藏身之所，只有些未收的小攤，上面有些許雜物，只能盡快離開這裏。

意歡心中“咯噔”一聲，她倚著他，小聲：“那怎麽辦？來的是什麽人？”

柳何瀟凝重了幾分，道：“我也不知道……半夜鬼祟，總不會是什麽好人。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摟著意歡，兩人看似一對尋常愛侶，正在親密耳語。

柳何瀟囑咐道：“再走一段才到長明街，若是他們中途發難，由我來應對，你設法跑回家去，將門鎖好。”

意歡眼眸微睜：“你一個人？”

柳何瀟睇她一眼，道：“怎麽？打架我可沒輸過。”

意歡也學著他的樣子，佯裝撒嬌地湊近耳畔，小聲道：“要不要我跑遠些去搬救兵？”

聲音如羽毛一般，讓柳何瀟耳根一癢，心也如同被爪子撓了一下。

柳何瀟低聲：“不必了……遠水解不了近渴，若是在路上你被抓住，恐怕更加危險……你只要躲進屋裏，便有機會呼叫左鄰右舍，這樣，他們自然有所顧忌……”

意歡心中微顫，柳何瀟連她的後招都想好了。意歡不由得拉住他的衣襟：“那你怎麽辦？”

柳何瀟長眉一揚，薄唇微勾：“你擔心我？”

意歡面上一熱，羞惱地瞪他一眼：“這都什麽時候了！？”

柳何瀟見她氣鼓鼓的樣子，覺得十分可愛，他突然伸手，戳了戳她的臉——意歡頓時一驚，成了熟透的蘋果。

柳何瀟溫言道：“我一個男人，能有什麽事……而且我是齊王世子，他們不敢傷我性命。一會兒你先走，不必管我。”

意歡抿唇一瞬，道：“那這個給你。”

說罷，將袖子裏的短刀遞給柳何瀟。

柳何瀟笑一下，默默推回，道：“我才不要這孩子的玩意兒……你自己拿著傍身。”

話音未落，柳何瀟便感受到身後，有一陣極其勁道的掌風襲來！

柳何瀟順勢將意歡一推：“快走！”

便立即回身，對上身後之人淩厲的招式，那人身著夜行衣，招招狠辣，直取面門！

隨即，又有兩個人黑衣人加入了纏鬥，一時之間，打得難分伯仲，戰況十分激烈。

柳何瀟打鬥之中，突然聽得一聲大喊：“先殺了他！再抓住那個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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