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了晃壇子，又瞅將了一瞅，真是一滴也不剩，我可記得那日離了竈神殿，阿圓心一發狠，可是半壇也沒與我，如今讓他這麽咕咚喝完了一壇，心裏委實不爽快。

豈料上神對我的哀怨渾然不覺，雙眼半瞇，拉得狹長，流露出迷離的醉態，“白菜，待這次回天界，我便去月神府向你提親！”

嗯？

我望了他半天，卻不見眼神有半分是聚焦於我身上，心下疑惑不已，順著他的眼神望去，竟望見了桌上飽滿渾圓，晶瑩剔透的紫玉葡萄，不禁冷汗涔涔，原來此白菜非彼白菜。

一顆葡萄原也能取名叫白菜，真是無奇不有。我好奇地將那盤紫玉葡萄往他面前推了推，又提醒道：“我們月神府可沒個喚白菜的葡萄小仙。”

沒想到毓祉唇微啟，張了一張，似是要說些什麽，結果“咚”地一聲倒在了石桌上，酒壇子被推倒在桌上滾了幾圈，“哐當”地摔在地上，委實圓滿了。

呆呆地瞅著地上的碎片一會兒，這上神果真是老了……就這樣的一壇桂花釀下肚便倒了。嘖嘖，酒量不好。

“毓公子！”我正琢磨這是念個訣將上神弄入房中，還是將他拖進去，白衍便急匆匆地拋過來，“白衍快來，將我師兄擡進去！”

白衍怔在檔口，瞠目結舌，眼睛瞪圓的如太上老君的牛兒脖上掛的銅鈴一般，“這可如何是好，梁平城內又出命案了！”

命案？！

原只知曉凡人生命自有定數，若是要備案也應去查秦廣王蔣的生死簿，就同那日狐貍攜了我去第一殿查他那斷袖小兄弟，最後查出了個璇璣神君，也不知現下可讓他尋著否。“原來凡間也有備案的簿子？可拿來我瞧瞧！”

白衍走上前去推了推上神，腳下不小心踢到了一個碎片，“哐當”的響了幾聲，並未理會我的話，而上神自允諾了向那葡萄小仙提親後他就再未醒將過來。

“如此就有勞白菜姑娘陪我走一趟了。”

不容我仔細考慮會兒就扯了我的袖子往府外走，月白色的衣袂上下翻飛，因疾步跑著被風帶起鼓了起來，一頭如墨長發綰的整整齊齊，只在發髻處簡單的別了根白玉簪子，倒與他的姓氏著實相符。

“城西拐角十八步開外處的一座民房裏發現一具男屍，約莫二十歲左右，狀如幹屍，心臟被剖開，又是被吸幹精氣而死！”白衍邊跑邊和我解釋著，頭也顧不得回上一下，速度之快讓我暗暗詫異。

不由聚了內力才使腳下生了些風將將趕上他的速度，“白衍，為何不乘轎，我瞧著話本子上寫著似你這般身份的讓你不都是乘著四人轎麽？”

白衍聞言這才回頭看了我一眼，低了低聲音道：“他們擡轎太慢，不如我走得快，親力親為，與百姓同甘共苦，這才能使民心所向。”

仔細想一想，白衍的為官之道，頗有些見解。

城西拐角出十八步開外的一座民房，委實不起眼了些，單不說這民房高低相齊，十八步開外處，我與白衍的步子大小不一，他一步跨開有半尺三十公分，而我謹遵月下仙人的教誨，一名仙子應裊裊婷婷，步子需得邁小些，所以只有半尺餘。

最後，卻也是在一處鬧哄哄的屋子前尋著了。

原本圍著的人群見白衍來了，紛紛讓了開道，我理了理因疾跑而被風吹淩亂的發絲，撲了撲裙裾上沾著的灰，一擡眼就瞧見先前引我和毓祉往太守府去的榆木腦袋，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驚喜道：“啊，榆木兄！”

白衍聞得我突然發出聲音，許是驚得駭了一駭，眼神在我和榆木腦袋之間逡巡，“你如何識得他喚餘幕？”

……原來果真是喚榆木兄的。

榆木兄鮮少見太守這般神色，搖頭擺手欲撇清關系，“不不不……卑職不曾識得仙姑。”

仙姑？我摸了摸面皮，水嫩嫩的，如何擔得起“姑”這個老氣橫秋的字眼。

白衍驟然翻了個白眼，亦是讓我驚喜連連，雖不及上神他老人家的那般仙風道骨，但也得了一、兩分真傳，總算不辱沒了這同“白眼”音的名兒。

這間民宅的院裏置辦得頗為怡情，墻角一遛種著西府海棠，微風輕拂，倒惹得嬌花亂顫，處處花花草草，鶯歌燕舞，生機盎然的怎麽也料想不到在這西府海棠旁有著一具被剖心而死的幹屍。

榆木兄斂了赧然之色，行禮道：“大人，此人年歲弱冠，姓李喚曄，為人厚道，從未與人結過恩怨，是鄉裏的秀才，家中只餘他一人，有一畝三分田，卻已荒廢良久，喜好交友，常去東街的‘香茗館’。”

白衍聽了沈吟一會兒，又詢問了身旁的小老頭許久，才皺眉開口道：“這已是本月第六起命案了，兇手來無影去無蹤，並未留下任何線索。”

第零零陸章 禍起（三）

“我看未必。”眨了眨眼，用腳撥開死者身形下掩著的一抔黃土，接了榆木兄遞上的手套，帶上撿起。

“是一把題了字的折扇，許是兇手在行兇時死者掙紮著埋在身下的。”邊說著邊展開了看，“紅袖添香。”

白衍湊上前接了我手中的折扇，細細地瞧了片刻，卻未瞧出甚麽端倪，只得訕訕的開口，“倒是才子佳人。”

紅袖添香，月下仙人常道此乃姻緣，所結之因，實為良辰美景之事，只是原也料想不到，這般文雅的字句會同這血淋淋的兇殺案扯上關系，“這扇柄倒是特別。”白衍輕輕一笑，盡顯溫潤之色，握著扇柄的手指骨節分明，在我面前晃了一晃，許是為先前挽回了片刻面子，我就著他的手猛盯仔細瞧了半晌，“一把小小的折扇，扇柄上竟刻了三點水以及一朵梔子花，委實稀罕。”白衍待我感慨完後方才遞與榆木兄吩咐裝起來，換了副正經的神色，沈聲道：“作為呈堂物證，好好保管。”白衍素手撣了撣月白色的衣袖，上面沾了些灰塵，才不過一個轉身的功夫，就聽榆木兄驚異又惶恐的怪聲叫道：“大人，這扇子！”

白衍先不以為意，繼續撣著他的衣袍，本欲對我說些甚麽，突然間被榆木兄搶了話題，不由心生不悅，背對了榆木兄，徐徐緩緩地道：“怎麽了，一把扇子還能在青天白日下消失了不成？”

我瞅了一眼，頓時驚奇不已，仔細探了探白衍的後腦勺，“白衍，你開了天眼不成？如何省得這扇子消失了？”

眾人聽我言皆倒抽一口涼氣，瞬間又反應過來，稱頌他們梁平城的太守大人沐浴清化，竟能後視窺物，白衍轉了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色微微泛紅，可眼眸卻明顯透露著一絲哀嘆。

能在眾人眼皮底下失了證物，不是亂力鬼怪，又是何物？

“華胥！”正斂了神色難得凝神靜氣地思索一番，便覺熟悉之聲沖破耳間，循聲望去，藍天白雲的在眼前一晃，正是連祈這只傲嬌的孔雀，我連忙欣喜地迎上前去，親親熱熱地喚了聲：“狐貍！”

連祈充耳不聞，只顧看著那被剖心了的幹屍，立了半晌，臉頰竟多出了兩行清淚，背影看起來寂寥的很，忽而曉風一拂，卷起幾片海棠花葉，衣袂飄飄，在我看來，委實淒涼萬分。“狐貍。”我亦覺察出一絲不對，只是邁著小款步，伸了食指輕輕地戳了戳他。

連祈對我的兩聲狐貍已不做計較，微微側首，眼神緊緊不離著早已死去多時的李曄，“我終是來晚了，我借了司命的命格簿子，省得他命中有此一劫，欲助他化險為夷，不料……已是來晚了一步。”

聽聞，大駭，我迅速的瞥了一眼李曄，不可置信地低聲問道：“他是……璇璣神君？！”

而連祈已如魔怔一般，牛頭不對馬嘴地又答了一句：“他本歷了劫，升了品階，卻因我改了命格，我千辛萬苦地求了東華帝君才允了他一世為人的機會，卻遭此不幸……”連祈幽幽地說道，緩緩地蹲了身子，伸了手撫上早已幹枯如褶皺不成形的李曄的面容，眼神愈發地柔和了起來，柔聲低喚了璇璣神君歷劫時的名號：“華胥……”千回百轉，傾註了他畢生的情感。

初動了情絲的連祈神君，如此情路多舛，實在可憐可嘆，斷袖清深呀！

白眼見了此情形，楞了半晌，再轉眼看眾人，亦是呆若木雞，不由揮了揮袖抹把汗，寬慰道：“同為道友，同為道友。”白衍亦是一城太守，深受朝廷三千石的俸祿，聽我如此一說已是見怪不怪了。本遇著了我與上神他老人家，再遇了連祈這狐貍委實也算不上稀罕。而這些未見過神人真身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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