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發呆的空檔，工藤新一已經走到房間門口，他絲毫不在意跨出房門時滴滴的警告聲，充分發揮自己的好奇心和觀察能力，仔細探查這處研究所。

工藤新一對灰原說的找不到出口很感興趣。在走出房間之前他翻出一件白大褂穿上，灰原哀看了看他，轉身回到電腦前敲敲打打不再試圖阻止他，但多少還是擔心工藤新一會不會惹是生非，心裏有些忐忑。

工藤新一說的那些話給灰原哀很多觸動，她沈浸在自己的回憶裏，第一次不逃避自己的陰暗和欲望，試圖看清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人生而不完美，錯誤就是錯誤，不好就是不好。即使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它們都客觀存在。”

自私不是罪。怕死是人的天性。

但關鍵是，我在做不好的事情時，到底是怎麽想的。剝離所有的外在因素，我自己到底要什麽？

灰原哀努力回憶所有她不願意回憶的往事，帶著審視的目光去看自己做的所有的事。

過了許久，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垂下頭，苦笑起來。

她還真的做錯許多事呢，工藤說的沒錯，她的確在自欺欺人，對所有的缺點和錯誤，只會逃避。

她拷問自己的內心，驚駭地發現她從未後悔去研究APTX4869，哪怕知道它致死率驚人，她仍然不舍得放棄研究。

這是她父母一直致力研究的東西，這麽多年付出的心血她不舍得浪費。她故意無視這個藥被作為毒藥使用，忽視自己助紂為虐的行為，她一心沈浸在研究裏，試圖逃避她害怕的一切。

反正她也反抗不了，都是組織的錯。

她一直這樣給自己找借口。

包括後來遇見工藤給他做解藥，雖然總是事先聲明這個藥因為數據不全，有她無法預料的副作用，可每次看到工藤把藥吃掉，她都會下意識記錄下工藤服藥的詳細情形，她潛意識裏一直在用工藤做研究。理由很強大，反正是工藤自願的，她不需要負任何責任。

灰原哀捂住臉低笑出聲，曾經她以為自己身在組織，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迫的，自己跟組織裏那些喪心病狂的組織成員完全不一樣。可在她嚴格的審視下，她發現自己早就被黑衣組織同化了，她本質上跟他們並沒有不同。

多諷刺。

工藤應該早就看明白了吧？

想自己的缺點是件很難過的事，灰原哀並沒有一直沈浸其中，她也給予自己正面的評價。自從逃出組織後，她變了許多。變得有人情味，變得偶爾也會熱血上頭，變得比以前勇敢。而這一切，正是因為自己看到了光，不止是工藤新一，還有毛利蘭，少年偵探團，阿笠博士，很多人，給予她真心的對待。

從組織成功逃脫的那段時間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灰原哀承認工藤新一說的對，她剛剛被抓回組織時是不情願做研究的，但是工藤新一來之後，她做研究的時間越來越長，也越來越專註，她非常渴望能夠做出震驚世界的研究，不僅僅為她自己，還有她的父母！

正如父母的初衷，他們一心想研究長生不老藥，並非為了害人。可是他們事實上害死很多人，最後他們也害死了他們自己。

她喜歡做研究，她也的確冷血，死在實驗藥物下的人在她眼裏跟小白鼠沒有區別。她很像她的父親宮野厚司，跟他一樣，對藥物奧秘的探索淩駕於人性之上。

可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人生嗎？她似乎總在被動的，悲哀地接受命運，掩飾自己真正的想法，消極面對，自欺欺人。

她…到底應該怎麽做？

如果，如果毛利蘭站在灰原哀的位置，那她會怎麽做呢？

灰原哀在此刻沒有代入工藤新一，因為工藤新一一直都是一往無前，過於鋒利了。她內心更向往毛利蘭身上的溫暖明亮，只要看到她，就會想到很多美好的事物，給人勇氣和力量。

如果是毛利蘭…灰原哀盯著自己蒼白的手掌，上面有藥水侵蝕留下的疤痕，她熱愛研究，但除了沈醉於研究，她至少…至少在制作藥的時候，首先考慮存活率！因為，毛利蘭是個熱愛生命的人，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盡己所能保護別人的生命。

灰原哀感到一直背負在身上的東西消失了，她灰暗的心裏像是透進一束光，原來當自己有了底線和原則，生命就開始變得有重量。

真好。

工藤新一在迷失了幾次方向後，終於發現了一些異常的東西。他停在一個岔路口陷入思索，顏色，形狀，有意無意暗示的圖案與符號，還有似有若無的氣味，微妙的角度，偶爾聽到的忽高忽低聲響，細微的材質差異…

人感知外界靠五感，如果五感被刻意蒙蔽，那人便如墜迷霧。

這可不僅僅是科技設備的力量，還有一些古老的東西，比如…陣法，陰陽術。

“佛說：天上有月，可人卻被鏡花水月所迷惑，即使指給他看天上的月亮，他們的眼睛也常常只會註視指著月亮的手。”工藤新一自語，笑了起來，閉上眼睛開始在腦中覆盤剛剛走過的地方，最後他成功摸到一處與墻融為一體的暗門，剛想嘗試打開，卻感到門上傳來一陣震動，他警覺地閃去拐角處，過了一會兒，那扇門緩緩移開，一群人走了進來。

工藤新一眼瞳猛然縮緊，走在前面的正是烏丸蓮耶，可是他今天竟然穿了一身純黑色的西服，頭發也不再一絲不茍向上梳起，而是隨意落在額前，有幾縷頭發遮住了眼睛，他的頭發又長了，落至脖頸處，正面看去，像極了曾經的琴酒。

他身邊跟著一群黑衣人，跟曾經的黑衣組織一樣，他們中間有七八個10歲左右的孩子，那些孩子眼神發直，狀態形容木偶。

烏丸蓮耶似有所覺看向工藤新一躲藏的方向，工藤新一迅速縮回視線，沿著記憶中的路線逃回實驗室。

烏丸蓮耶彎起唇角，他知道那個地方有人，也猜出應該是工藤新一，他並不擔心被工藤新一發現這處出口，反正只要工藤新一敢從這扇門出去，安裝在他腦袋裏的追蹤器就會爆炸。烏丸蓮耶一點兒也不介意把工藤新一腦子炸壞，植物人雖然不如正常人適合做研究，但是至少不會搞事情。

工藤新一還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他回到實驗室時灰原哀表情平淡：“找到出口了嗎？”

“嗯，有一個暗門。只是我剛剛發現烏丸蓮耶他們就回來了。”工藤新一頓了頓，有些遲疑道：“我站在那道門邊時，感覺腦子裏有一道奇怪的聲響。”

灰原哀擡眼看向他：“追蹤器就裝在你的腦袋裏。你自己判斷太過魯莽會有什麽後果吧，大偵探。”

說完她露出一個有些惡意的笑容，站起身：“趕緊回病床，這身衣服給我。我猜烏丸蓮耶已經發現你了。”

工藤新一也沒跟她擡杠，配合地躺回床上，合上眼睛，他的身體被藥物影響，非常容易疲憊，折騰了一圈，他早就累了。

發現就發現了唄，反正最糟不過死亡，他猜烏丸蓮耶現在還不舍得送他去死。

灰原哀幫工藤新一做例行檢查，聽到開門聲，不慌不忙給他註射了睡眠藥劑。烏丸蓮耶進來的時候，只看到了熟睡的工藤新一，他意味深長看了灰原哀一眼，沒有點破她的小心思，只是開口：“來了一批新的實驗材料，你新研究的藥可以試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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