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呢。如今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府裏的。”

“誰知道你是真的不放心還是假的不放心。這會兒拿話哄我。趕明兒調令一下，你連家都不回，直接就上任了。我還被蒙在鼓裏呢。”桃華說著，好似就想到了那個場景，面上的表情有些忿忿，身子還微微地一縮，竟似要躲開他的手一樣。

看到桃華這樣“下意識”的動作，董行成心裏的愧疚感更加深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裏，輕聲地道：“桃兒，你放心，我定不會一個人不打招呼就走了的。我說話，什麽時候哄過你，哪裏就這樣混蛋了。你如今還有孩子在身呢，這樣傷心可也要傷了身子的。”

桃華抽泣了一下，並沒再說話，只是背過身去不看他。董行成只能在心裏哀嘆了一聲，又低聲去哄桃華。

這邊廂的兩個人倒是達成了一致的意見。福貴兒聽見了以後，在心裏終於松了口氣。但是當他被董行成叫去後，他可是被董行成給拎到書房去好好地訓了一通。出來的時候，他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額角的汗，暗暗地感嘆了一聲：自己還好是賭對了。這四少爺平時什麽都好，就是什麽都不在乎。這下有了少奶奶和即將出世的小少爺，讓四少爺也變了不少。往常起碼自己要挨一頓板子的，今天自己居然這麽容易就脫身了，這可真不容易啊。

可是當這個消息傳到了家裏的各個角落，卻不是大家都認為是件好事。這各房心裏都有個小九九。如今這大少奶奶的權被太太給收了回去，大家本來心裏就有些蠢蠢欲動，都在暗地裏面較勁呢。結果呢，桃華這一出，落在有心人的眼裏，那就是有意而為之了。

就在這府裏的清靜一側，名為小溪苑的一處房舍裏面，一個苗條婀娜的姑娘正對鏡看著自己，然後微微地蹙了蹙眉：“到底是怎麽回事，打聽出來了沒有？”

“回姑娘，那邊的消息依舊沒有什麽新鮮的。前面還是說，這個消息是千真萬確的，那四少奶奶，好像真的要和四少爺一道外放呢。”站在姑娘旁邊的丫鬟輕聲地說道。

那貌美女子的指尖撫過自己的眉梢，嘴角邊一抹冷笑：“哼，一個孤女，我就不信面對這麽大一個府的掌權之位，會不動心。”怕的，就是這以退為進吧。最可氣的就是，她緩緩地收緊了自己的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裏面：之前自己拉攏她，她竟然完全不理不踩，還給自己裝傻。呵，她倒要看看，這位剛剛懷孕的少奶奶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要演一場怎麽樣的戲出來。

一旁的丫鬟面上露出了怯怯的表情，但是心裏卻是有些不屑的：說別人是什麽一個孤女，舒表小姐你還真把自己當這府裏的主人了不成？就算四少奶奶想要怎麽樣，那也是人家名正言順的，這府裏的正經人都還沒有異議，她倒先沈不住氣了。這丫鬟想著，趁著那舒表小姐不耐煩地讓自己出去，趕緊去找四房的丫鬟通風報信去了。

這四房的丫鬟比較簡單，多是桃華帶來的。這董行成身邊本就沒什麽丫鬟服侍，他也不耐煩在這些事情上面做文章。因而這四房的下人們，心也是比較齊的。春杏聽到了這個消息後，便在晚飯之時悄悄地告訴了桃華。

桃華倒是沒想到居然先傳回來的是這位姑娘的消息，想了想，她微微地一笑：“既是她這麽關心，那我們就在走之前送她一份大禮吧。”不然，省得自己走了這許久，回來以後他們都不記得還有自己這麽個人，至少在走前留點存在感啊。

桃華在聽見了這個消息的同時，就吩咐人給自己更衣，隨後就去了董行成的書房。次日清晨，董行成和桃華一道過去給太太請安。兩人到的很早，桃華在外面廳裏坐著候著，董行成進去屋裏了。

舒表小姐仍舊是跟在大少奶奶的身後來的。桃華起來，互相見過後坐下。舒表小姐坐下後就用手帕子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輕笑著說道：“四少奶奶今兒倒早呢。”

“舒表姑娘今兒也早呢。看著大嫂和舒表姑娘的模樣，竟是比與二少奶奶還好呢，這部知道的人，還以為舒表姑娘和大少奶奶是姐妹兩呢。這不是這麽巧，一早都來了。”桃華笑語吟吟地說道。

那董大少奶奶眉一皺，就有些不開心了。舒表姑娘的臉色一沈，眼光一閃，眸子瞬間暗了下去，拿起了帕子就往臉上抹來：“四少奶奶，我家人丁稀薄，原是比不上你們高門大戶的門楣，自然是不敢跟大少奶奶相提並論的。您這話，可是我做錯了什麽嗎，要拿我如此來折殺大少奶奶呢？”

81送走表妹

桃華的眼角餘光不知覺地瞄向了一旁坐著的大少奶奶。見大少奶奶的臉色無甚反應，桃華決定加一把火。你不是要裝無辜嗎，那自己就比你更無辜好了。待舒表姑娘說完這話後，桃華頓時就站了起來，垂著眸，聲音滿是委屈：“從我要出嫁之日起，我的祖母便告訴我說，往後這妯娌就是親姐妹，若是有什麽話但說無妨。既是一家人，又豈會害你。如今舒姑娘是二嫂的表妹，又與大嫂相投。在我的心裏，舒姑娘與我自己的妹妹是一樣的。我也與大嫂二嫂一樣疼愛舒妹妹的。怎麽今兒個我這一句話，竟成了嫌棄舒妹妹的了。誰人不知道書香舒家。若是我真心拿舒妹妹的身份來做文章，豈不是看輕了二嫂，也讓大嫂心裏不舒坦。只恨我嘴笨，讓舒妹妹不高興了。”說著，桃華竟就抹起了淚。

正說著，外面傳來了通報聲。通報還沒完，二少奶奶已經帶著人進來了。這時間點兒掐的，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是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的。那舒表姑娘的表情瞬間就不太自然了，站了起來。她站起來以後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覆了正常，笑語吟吟地對著自己的表姐說道：“表姐，我早起過去你那裏，婉容說你還未起身，我本是打算出來逛逛的，不承想遇見了大少奶奶。”

二少奶奶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笑著看向了大少奶奶，臉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這果然是巧的。大嫂一向這麽早就有閑心橫半個院子過來我們那邊的。”

“那可也不是，今兒個因為送東西去三弟妹那邊，這才過去的。”大少奶奶的語氣淡淡的，也沒幫誰開脫的意思，似乎就在說自己的。

正值這時，二少奶奶的丫鬟婉初正好給二少奶奶捧上了一杯茶。二少奶奶遲遲沒有伸手去接，待了好一會兒，她才伸手。婉初的手一抖，就撒了一點兒在二少奶奶的手上。二少奶奶頓時手一縮，立時一個眼刀就飛了過去：“這麽一會兒就拿不穩了。”

“我知錯了！請少奶奶責罰。”說著，婉初就跪了下來。

二少奶奶的臉色這時才好了一點兒，竟然還彎下腰去輕輕地虛扶了一下：“你昨兒晚上就當值，今兒個早上也幫婉容當著值，也是累著你了。今兒回去後好好地歇歇，也不必在我的跟前兒了。”

這話說出來，讓舒表姑娘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變。她才說了自己是遇到婉容知道二少奶奶沒起的，如今自己的表姐壓根兒就不給自己面子，直接拆了自己的臺。她說的本事實話，如今這樣看來倒像是自己說的是假話了。她剛要說話，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二嫂待人可真是和氣，你手下的丫頭，那可真是有福了。跟著我們，也不過就是吃飽穿暖，拿著這府裏的錢養著他們罷了。”說著，三少奶奶就在桃華的身邊坐下。

失去了丈夫的三少奶奶鮮有見到，桃華品其容貌，眉間已無了往日的那般淡淡的哀愁，整個人的氣質整個都變了，好似變平和了不少，但是今日這番話，桃華可也是不這麽認為的。但是，如今的三房已經徹底退出了繼承者的行列，倒是這點兒，大家心裏都是有數的，也就不把她放在心上了。桃華想著，倒是可以相交一番。只是，自己既是已經要離開這個府的，她可不希望節外生枝。三少奶奶坐下的時候對桃華淺淺一笑，桃華也回了一個笑容。

二少奶奶聽了這話，也是不置可否的。舒表姑娘三少奶奶影射二少奶奶往日裏動不動就不給下人飯吃的事情，心裏有些略微的得意，感覺自己扳回了一城似的，端著架子坐了下去。

而裏間，在簾子後面的人聽到這裏，臉色已經沈了下去。她一旁站著的董行成卻只是微微地欠著身子，並沒有說一句話。外面的風起雲湧，似乎一點兒也沒沒有影響到他一樣。好半晌，董大太太才嘆了一口氣：“你且記住你父親曾與你說過的話，別的，我也不攔你了。”

“多謝母親。”董行成是打定了主意的，如果董大太太這邊沒辦法說服的話，他還準備去董大老爺那邊去疏通。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怎麽想的，但是既然說通了，那就達到目的了。既然想要做的事情做到了，董行成就從後門告退了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這邊董大太太伸出手，她身邊的丫鬟連忙給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她站了起來，早有人打起了簾子。她微微抿著唇，看上去整張臉都帶著嚴肅。

在董大太太的面前，大家都是規規矩矩的，都是一副妯娌間相親相愛的模樣。董大太太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掃了一遍，在掃到三少奶奶的身上的時候頓了一下，這才緩緩地開口道：“老三媳婦兒，今兒個身子可還好？”

請完了安，桃華回去的時候很是歇了一陣。她對於請安這項活動一直抱有一種糾結的態度。這當然是對長輩的尊敬，但是早已經變味兒了，成了奉承和攀比的場所。她嘆了一口氣，再想起了今兒董大太太的態度，大概心裏有了數，叫了春杏進來，讓她把自己貼身的東西清點一下，尤其吩咐了一句就是避開秋芳。

桃華這邊廂在等董行成回來告訴她到底結果如何，誰知道，這個結果沒有等來，卻反倒是等來了一個消息：舒家有人來接舒表姑娘回家了。這個消息讓桃華猛地楞了一下，隨即想起今兒二少奶奶的態度，頓時心裏有了底。

晚間的請安，桃華就有幸見識了一場依依不舍的離別戲。舒表姑娘紅著一雙眼睛，每一個人進來，她都與之一一寒暄，滿是不舍的模樣。桃華假裝沒瞧見她眼底的失落，只是說了幾句珍重的話，隨後，她就悄悄地吩咐春杏，讓她務必讓小幺兒在門口去守著四少爺，直接請了他回來。在吃晚飯之時，桃華接連派了好幾個人出去迎接董行成。董行成回來的時候一頭霧水：“你這麽急做什麽？”

“沒事，只是有些心神不寧。”桃華見了他回來，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笑著說道。董行成直到有孕之人都有些愛胡思亂想，也沒多問，便攬了她進屋。

果然，次日一早，便有消息傳來，大少爺準備納妾了。

82匆忙離京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面你給我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你是覺得你爹我現在的位置坐得很穩，想給我找點事情做是不是！”董大老爺訓斥董大少爺的消息，頓時就傳遍了全府。

桃華彼時正好起床，董行成還半靠在床頭，外面福貴兒突然求見。董行成眼睛微瞇，桃華已然開了口：“春杏，你出去瞧瞧福貴兒有何事。”說著，桃華就加快了給董行成穿衣的動作。

片刻之後，春杏進來了，附在桃華的耳邊說了一句話。董行成只看到桃華的臉色刷的一變，頓時就沈下了臉：“到底什麽事情。”

小丫鬟們已經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了，桃華這才回過頭來，走到了董行成的旁邊，將剛才福貴兒所說之事全部告訴了董行成。董行成的目光瞬間便冷冽了起來，立刻披上了衣裳起來了。

他動作麻利地收拾好以後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回頭道：“你今兒先不去母親那邊請安，等會兒我見過了父親，我再與你一道過去給母親請安。”

桃華點頭，看著董行成往外而去。不知道為何，桃華的心裏升騰起了一陣說不出的感覺，總有一種什麽事情要發生的感覺。她有些心神不寧地在屋裏徘徊了好幾圈，心裏的這種感覺不降反升了。

“你以為，這個位置，你就坐穩了嗎！”董行成走到董大老爺的書房外面的時候，忽然聽到裏面董大老爺一聲斷喝，“這個府裏的日子到底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父親！”董大少爺的聲音頓時也提高了一些，而後刻意壓低了聲音，聽不真切。

外面領著董行成進來的董管家只是低眉順目地垂著頭，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與他沒有關系。待裏面的聲音稍降，他才擡起頭來對著董行成道：“四少爺，那老奴先下去了。”

董行成點頭。老董退了下去。董行成整理了一下衣裳，正要邁步往裏面走去，只聽見了一陣瓷片碎掉的聲音，隨後就是董大老爺帶著怒氣的聲音：“你就算是長子又如何！你二弟三弟不成器，老四就算不是我親生的，如今也是我的兒子，這個爵位，我就算不要了，也不能敗在你們三個的手裏！”

董行成的腳步瞬間就停了下來，手緩緩得捏成了一個拳頭。裏面的話再也沒有入他的耳朵，只是董大老爺的這句話仍舊在他的腦海裏回蕩。隔了許久，董行成這才加重腳步，掀起了簾子進去了。

聽到門口的聲音，董大老爺瞬間就擡頭看了過來。董大少爺本來是跪在堂裏的，聽聞動靜，頓時回過了頭來，臉色的表情瞬間變回了原狀。董行成像是剛剛趕到一樣，有些氣喘籲籲。他稍微平覆了一下，這才開口道：“父親，大哥，我來父親說說我調令的事情。”

“四少奶奶，大太太請您過去一趟。”來通報的是董大太太身邊的大丫環可人，一副乖順的模樣。桃華本是心煩，聽了這話，反倒是鎮定了下來，跟著那丫鬟一道去了。

次日清晨，天還蒙蒙亮，而董家的側門已經開了，幾個人先騎著馬出來了，接著是幾架馬車。

馬車駛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剛剛打開。守城的士兵見到這麽早就有人來了，本是沒有睡飽，見有人來擾清夢，不由得有些惱了，便都圍上來。

董家的馬車穩穩地停了下來。坐在裏面的桃華微微地睜開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董行成。董行成對著她微微一笑，挪了過來，攬住了她，將她整個給攬到了自己的懷裏，輕聲地道：“睡吧，還早呢。今兒要趕一天路呢，你不累，也要考慮到肚子裏的孩子啊。”言語間的輕松，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這被攔下來的事情，好似只是最簡單的事情不過。

果然，一會兒的工夫，馬車又搖搖晃晃開始動了起來。桃華不禁在心裏暗暗嘆息：這就是權力的魅力啊，難怪這麽多的人在嘗過了權力的滋味之後，都不願意再放手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開始的兩天桃華還沒有什麽反應。但是走了十多天，桃華的臉色逐漸地蒼白了起來。董行成看見了她這模樣，不由地停下了行程，就地歇了好幾天，待桃華稍微好一點兒再次上路。

停停走走了一個多月，總算是到了地方。桃華躺在貴妃躺椅上面，回想起這段時日的旅程，她不禁在心裏有些感嘆：如果早知道是這樣，她倒不確定到底會不會再跟著董行成過來。

來自京城裏的尹家的來信竟比他們還早到了這邊。桃華拆了信，看著尹老太太字句的不舍，不由地心頭一暖，不由琢磨著要回信。

“少奶奶，方才福貴兒差人回來，少爺說今兒個要稍晚些回來。”春杏端來了一碗熱湯，拿銀勺子輕輕地攪拌著說道。

桃華聽了這話，寫信的心思頓時就淡了不少。自從來了這邊，董行成一直都很忙，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這一路上他們聽到的消息，全是各地有些蠢蠢欲動的傳言。百姓們都有些惶惶，這該不會是要變天了吧。桃華不禁想起了他們走的原因。這麽急就走，莫不是局勢真的有什麽變化吧？桃華想著，心裏的感覺就有些惴惴的。

董行成一直到了二更才回來。往天早早就歇下了的桃華今兒個居然坐在床上看書，並沒有歇下。董行成換了衣裳，又快速地洗了個澡出來，坐到了桃華的身邊，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呢？”

桃華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自己的鼻尖，不由地松了一口氣，就勢靠在了他的懷裏，輕聲正要說話，忽然臉色一變，低呼了一聲哎喲。

董行成本是在把玩著她的頭發，正在揣測她的心中所想，一聽到她的這聲低呼，連忙緊張地握住她的肩問道：“怎麽了？”

83亂世新生

“我想，我可能是要生了。”桃華捂住自己的肚子，感受到那一陣疼痛過去，額上已然滲出了細汗。

董行成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連忙高聲道：“快來人，叫福貴兒去請產婆，把城裏最好的產婆都請來，還有大夫。”

外面值夜的正是春杏，聽聞此話，便知道是桃華要臨盆了，連忙出來叫了小丫頭子們去四處吩咐，她自己去尋了當年尹老太太送過來專門給桃華調理身子的嬤嬤。

一時間，整座宅裏燈火通明。產房是早已準備好了的，一切均按照桃華的要求布置的。桃華已被抱了過去。產婆趕到後，瞧見董行成在產房裏，不由地有些尷尬：“大人，您看可否方便移步到外等。”

“我就在外間，這樣不算犯忌諱了吧。”董行成始終緊緊地握著桃華的手，見產婆如此說，他的眼睛卻是望著桃華說的。

桃華擡起頭來看他，對著他微微地笑了一下，那滿無血色的臉，看上去越發的憔悴，但是她心裏是明白的，董行成的這番話是對著自己說的。她輕輕地點頭，董行成不顧產婆欲言又止的模樣，大踏步地走到外面的大廳裏坐下。

這也，只隔了一堵墻啊，這個算是避開了嗎？這血光之災這東西，難道這位大人不怕。產婆還想勸，看到董行成掃過來的目光，瞬間就被嚇了一跳，立刻噤若寒蟬。

夜裏總是顯得十分寂靜，雖然周圍的人忙忙碌碌，不斷地進出，可是裏面傳出來的桃華的呼痛聲，讓董行成的心有些空蕩蕩的。這種感覺，只有他在那一次被敵軍包圍，身邊的兄弟越來越少的時候出現過。桃華，桃華，他的手握成了拳頭，隱在袖裏，想端杯茶來喝一口，伸出手來卻發現，手竟有些微微地顫抖。他索性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地踱起步來。

桃華只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快要被掏空了，但是產婆仍舊說是她的孩子還沒有入盆。腹部的疼痛仍舊是沒有規律的，她記得自己在現代曾經看到過，要陣痛開始有規律的時候，這個時候孩子才快出生了。可是，誰來告訴她，這種疼痛又該怎麽辦呢？她不敢大聲叫，怕自己筋疲力盡，那個時候才真的是最危險的時候。

產婆時不時地過來查看一下桃華的狀況。終於，當桃華腹痛的感覺越來越厲害的時候，產婆們終於開始行動起來了。

這樣的時刻，屋裏的人的痛苦，和屋外的人的煎熬是一樣的。桃華只覺得自己的力氣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抽空的感覺。嘴裏被塞進了一片參片，桃華的手死死地攥著床頭上系著的布條，滿身滿頭都是汗，整個人像是從汗裏面撈出來的一樣。

“夫人用力，吸氣。對對，就快看到孩子的頭了。”產婆的聲音回響在桃華的耳邊。桃華很想接著用力，可是身體的勁兒，似乎已經用完了。

“主子！”福貴兒的聲音突然從外間傳了進來，“不好了，壓不住了！”

“什麽！”董行成刷地一下擡起頭來看向福貴兒，“說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了。”

隨著福貴兒的這句話，屋裏的忙碌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桃華的神經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腹內的疼痛仍舊是一波波地襲來，但是她的註意力顯然已經完全轉到了董行成那邊去了。壓不住了，壓不住什麽了。

“福總管，外面來消息了！”由於大廳離門口較遠，除了董行成以及跟他親近的小廝外，別的人並不敢輕易踏進這裏。

桃華的心思瞬間就提了起來，難不成，真是局勢有變。偏偏董行成那一聲過後，外面的人的聲音驟然就小了許多，桃華就是豎起耳朵聽，也是沒有辦法聽見外面的人在說什麽的。她的心不禁餓著急了，到底外面怎麽樣了。

“報！外面朱大人來人，請老爺過去商討對策！”不過一柱香的工夫，外面再次來了一個人。

董行成聽了福貴的講述後，眸色更加凝重，心裏卻在掂量。看樣子的確是捂不住了，可是桃華這邊，正在緊要關頭，他又怎麽能離開。但是家國大事，與兒女情長，孰輕，孰重。正在他的眉漸漸擰緊的時候，下屬的通報，適時地打斷了他的沈思。同時，這一聲也讓桃華的心倏地糾緊，一個用力，她只感覺到什麽東西滑出了體內。

孩子清脆的啼哭聲，適時地拉回了所有人的視線。董行成只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來，也不顧別的，徑直往產房內走來。

門被推開的時候，屋裏的人都嚇了一跳。眾人回頭一看，見是董行成進來，都是嚇了一跳。產婆更是驚住了，想上來攔，被董行成直接忽視，越過她的身邊就往床邊走去。

幸虧服侍的嬤嬤們經驗豐富，已經伺候著桃華換了一身幹凈衣裳，被褥什麽的也都收拾好了。桃華轉過頭來，看見他進來，對著他微微一笑，笑容都有些浮，臉色越發的蒼白。

董行成在床前停了下來，俯下身來，將她鬢邊的發別在了耳後，手指順著她的臉頰慢慢地下滑，有些戀戀不舍的意味：“現在還痛嗎？”

桃華微微搖了搖頭，其實哪裏可能不痛呢。董行成自然也知道，只是這個時候他竟然詞窮了，剛才福貴兒說的話，他在心底醞釀了許久，也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你去吧。孩子也平安降生了。我也沒事。正事重要。”桃華從被窩裏伸出手來，握住了他停在自己頰邊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真的沒事，你放心。”

放心，怎麽可能放得下心。那件事情，一旦開頭，就不知道何時才能平息。但是，如今的局勢，要想保他們周全，自己必須離開。董行成接過了身邊的產婆抱過來的大胖小子，輕輕地在他的額頭上印了個吻，輕聲地對著他們母子道：“等我回來。”

這一等，等過了孩子滿月，等過了孩子百日，等來的，卻是越發兵荒馬亂的景象。

84夫君何處

孩子滿了兩個月，出外平亂的董行成仍舊沒有趕回來。周圍的謠言四起，各處的流寇不斷。百姓只是在擔心家裏的財物會否被這些流寇所搶。桃華畢竟活了兩世，又是待在這樣的官家，對這些事情自然是有些敏感程度的。

好在董行成雖然是出去了，心裏也是惦念著桃華這頭，把福貴兒留了下來聽後差遣。桃華此番越發心神不寧起來，好幾次拿起了書，也看不進去。拿起針線，還沒開始繡，就先刺中了自己的手指。她定了定心神，打定了主意，叫進了丫鬟們梳洗換衣裳。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桃華到這邊的時候，正值有孕，隨後就是臨盆月子，除開最開始的時候陪同董行成拜見上峰出去了兩三次，過後身子越發地沈了，董行成擔心她一路奔波動了胎氣，她索性順了他的意也沒出門。故而這次，聽到桃華要出門的消息，福貴兒先是驚訝，隨即便解了過來，也沒說什麽，而是自己去挑了些人，跟著桃華出門去了。

桃華的第一站就是朱布政使家。朱夫人是一個容長臉的婦人，不算漂亮，卻自有一種官太太的威嚴。桃華以往與她打的交道不算多，但是卻隱隱覺得她是一個喜歡發號施令的。這樣的人，說起來其實也挺好相處的。

朱夫人見到桃華，倒是沒有什麽驚訝，淺笑著敘了幾句話。還沒說到重點，外面來回話的管事婆子們就絡繹不絕了起來。朱夫人也不多說什麽，聽了回話，兩三句便吩咐了下去。而朱大少奶奶，卻在旁邊乖順地垂手坐著，一句話也不說。看起來，果然如此。

一盞茶都快喝完了，朱夫人才像是剛剛發現桃華在一旁坐著，笑著道：“實在是不好意思，近兒外面也亂，家裏也亂作一團，事兒也多，實在是有招待不周。瑤兒，我這邊忙著，你怎麽也不提醒我，冷落了董夫人，耽誤了正事，可不是顯得生分了嗎。”

朱大少奶奶連忙起身，一臉的惶恐。桃華只是微微一笑：“朱夫人言重了，我只不過是在家閑著也沒事做，所以才冒昧上門來了。也叨擾了朱夫人這許久，家裏著實也有些牽掛，我也想歸家去瞧瞧。”說著就站起來了。

朱大少奶奶在一旁局促不安地站著。朱夫人推辭了一番，也就應了，吩咐人送了出去。

丫鬟菊容是新添的，性子直爽。走出了朱夫人的院門，她扶著桃華，有些不高興地道：“這朱夫人也欺人太甚了，諒著夫人您，居然就自己去處理起了家事。”

“哪家沒有幾件急事。這可不是自己家，隔墻有耳！”桃華瞧了她一眼。菊容低頭不敢做聲了。桃華卻是瞧著地上不斷變換的石子路，心裏卻越發不安了起來：朱夫人今兒如此，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朱大人他們的下落，還是，真的是有緊急，連自己都不能透露。

桃華她們一走，朱夫人就揮退了朱大少奶奶他們一眾人等。她一個人靜靜地靠在椅子背上，目光楞楞地望著不知名的點。她又何嘗不知道桃華今兒來是何意。但是她應該怎麽說，自己的丈夫也已經快十天沒有歸家了。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亂。自己幫不上丈夫，也就只能這樣拖一天是一天了。

這前幾天，終歸桃華是按捺下了性子。可是這城中的女眷們不見得都有桃華的這番思量，終於有人不管不顧地去找朱夫人討主意了。這朱夫人自然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漸漸的城中起了流言，說是恐怕要變天了。

這日，正值妞兒滿百天，雖然家裏沒有男主人，但是桃華仍舊是將各色東西預備齊全了的。一大早，便有人絡繹不絕地上了門。若是平時，估計著並沒有這麽多的人來。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見到各家夫人太太的機會，各門各戶都是削尖了腦袋遞了帖子過來，只為一通消息，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午宴之時，朱夫人才姍姍來遲。眾人的目光瞬間落在了她的身上。朱夫人卻是渾若未覺一般地坐下閑話。桃華自然是陪在這桌的。妞兒被乳娘抱著，一直在她的身後寸步不離。

婦人們聚會無非就是吃飯看戲閑話。這飯用過，眾人挪到了花園，幾位有頭面的太太夫人點了幾出戲。那開場就是武戲，鑼一敲，妞兒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桃華連忙接過孩子來自己哄，卻是一點兒用也沒。她正要將孩子交予乳娘抱下去，忽然瞧見了福貴兒急匆匆地進來，給桃華打了一個千兒：“夫人，流寇已經打到了蕹城了了。”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蕹城，就在此城的邊上，不過百十裏的距離。恐怕，此城也就是這幾天了。在場的人紛紛變了顏色。便有膽小的已經站了起來告辭了。桃華也知道是如今情況緊急，連忙吩咐下人去套車送各府家眷回去。而自己則帶了一眾下人回屋收拾細軟。

值錢的笨重物事帶不走，只能帶些隨身衣裳。好在過來不久，也沒置辦什麽東西。那些銀票仍舊是沒有兌換過來的，如今正好救急。桃華讓人去兌換了一些散碎銀子。不露財的道理她還是懂。只是，當丫鬟們問是否裝上馬車的時候，桃華這才猛地驚醒過來：是了，該去向哪裏？

福貴兒！桃華正要讓人去叫，外面已經通報了他求見的事情。桃華叫了他進來，福貴兒開門見山：“老爺有交代，讓夫人往南方一路而去。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好。”既是董行成有所安排，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桃華下令了下去，她卻是緩緩回過頭來：“那老爺，如今可安全？”

福貴兒思慮良久，卻開口道：“夫人，端王仍舊沒有動靜。皇上下旨讓敬王出兵平亂，敬王卻病倒在家，無法帶兵。”

桃華只覺得心裏被什麽重重地擊打了一下，說不出話來。真的，要變天了？

85最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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