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你想什麽呢？走啦。”商小碗和李燕菲在門口對她招手，洛七七楞了一下，忙去換衣服跟上。

……

顧流年這段時間一直很忙，所以已經很久沒去看望葉老爺子。

車程不短，一路上他閉目養神，誰也看不出他平靜的表情之下是怎麽樣的心情。

布加迪威龍在老宅門口停下，他下了車，在傭人的問候聲中，剛剛走近花園，就看到了刺眼的一幕。

清晨充滿著泥土清香和自然氣息的花園裏，葉天佑推著輪椅上面帶笑容的老人，在樹叢中穿梭，地上鵝卵石鋪就的小路略有些坑坑窪窪，好在輪椅的滾輪已經被精心的改良過，不給輪椅上的老人帶來半點顛簸。

葉天佑穿著白色的高領毛衣，臉上帶著恭順的笑容，正低頭跟葉老爺子說著什麽。

葉老爺子被逗得笑了起來，皺紋密布的臉上帶著慈愛的神情。

真是諷刺。

顧流年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站住，看著這個曾經信誓旦旦，不會讓葉如月母子邁進葉家一步的老人，和葉天佑共享天倫之樂。

果然，承諾這種東西，只在當時當地有效。

顧流年嘲弄的一笑，緩緩走到兩個人面前，葉天佑擡起頭，順著顧流年鋥亮的皮鞋看上去，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掩飾住了眸中的戾氣：“哥，你來啦。”

葉老爺子看著顧流年，臉上的微笑有些訕訕，卻已經是非常開心：“流年，快到屋子裏去坐，我剛還在念叨你，你這孩子，都好久沒來看外公了。”

說著拉住顧流年的手，葉天佑推著老人家，顧流年在一旁跟著，看似和諧的向著老宅室內走去。

葉老的住所向來布置的古色古香，端莊和大氣皆有，還帶著濃郁的古風，就是少了一點人氣，然而這次到來，顧流年敏銳的發現，這宅子多了很多生氣。

比如，花園裏除了郁郁蔥蔥的松柏常青藤，多出一些淡雅的芍藥和百合，顏色素凈，卻帶著柔軟的氣息，比如，大廳裏的紫砂茶壺旁邊，放著一些憨態可掬的茶寵，老爺子常坐的藤椅上，也擺上了色彩鮮艷的靠墊。

看來，為了討老爺子歡心，葉天佑沒少下功夫。

顧流年把目光收回來，在葉老爺子的熱情邀請下，坐到了老爺子旁邊的沙發上，葉天佑轉身去給兩個人張羅茶水，看起來像是個細心而周到的外孫，懂事的弟弟。

“流年，”葉老爺子看著葉天佑的身影走遠，緩緩收回目光，神情覆雜的看向顧流年：“我知道你心裏怨我，可是我一天比一天老了，最想看到的，是你們一個個平平安安。血濃於水，這句話雖然老套，但卻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

他硬了二十多年的心腸，現在日子過一天少一天，堅持不動了。

不管這一生曾經多麽的叱咤風雲，如今他就只是一個老人，一個年過古稀，心腸柔軟的老人。

他希望他的兩個孫子，前嫌盡棄，能夠互相扶持，使顧家屹立不倒。

顧流年不置可否，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正說話間，葉天佑端著茶水托盤走了過來，彎下腰給葉老爺子倒了一杯清茶，又拿起茶壺，給顧流年倒了半盞茶，笑容溫和的遞給顧流年：“哥，外面冷，喝口茶暖暖。”

他是少年青蔥的相貌，劉海有點長，微微擋住了眼睛，臉上鋒芒盡掩，看上去如同一個心底純善簡單的男孩子。

只有顧流年知道，這條毒舌是怎麽樣掩蓋住了他浸滿毒汁的信子。

顧流年嘴角微微上挑，伸出手來，接過了葉天佑手裏的茶盞，笑容意味深長：“謝謝。”

“哎，這就對了麽。”葉老爺子舒出一口氣來，笑的由衷的暢快：“親兄弟有什麽解不開的結？流年啊，這段日子天佑把我照顧的很好，一日三餐都穩穩妥妥，我現在胃口比之前大了，覺得身上也有勁兒了，都有點離不開這孩子了。”

“天佑啊，你也多向你哥哥學習，顧氏的基業全靠流年支撐，將來你要好好的輔佐他，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

邊說著，葉老爺子邊把顧流年和葉天佑的一只手拉在一起，痛快的嘆了口氣。

兩個人的手，都是冰涼，沒有熱度。

顧流年但笑不語，靜靜聽著葉天佑講述這些天怎麽給老爺子調養身體，老爺子喜歡肉食，年紀大了身體又消化不了，葉天佑就研究著把素食都做出肉味。

他的廚藝不算一流，但懂得投其所好，哄得老爺子很是開心。

又不知道從哪裏學到了一手按摩的技術，葉老爺子有件事倒沒有誇張，現在他真有點離不開葉天佑了。

這就是葉天佑在葉家立足的本錢。

葉天佑說說笑笑，老爺子時不時插一句嘴，祖孫二人相對笑開，顧流年臉上神色淡淡，偶爾點點頭，或者輕聲詢問，氣氛倒是頗為融洽。

“流年，中午就在這裏吃飯吧？天佑新學的紅燒獅子頭，味道特別好，而且裏面沒多少肉，很健康。”葉老爺子真誠的邀請。

“是啊，哥，吃完了飯再走，你好不容易來一趟。”葉天佑表現的也煞是殷勤。

“不了，”顧流年站起身來，微微搖頭：“公司裏事情還有很多，我改天再來看你們。”

葉老爺子也不強求，笑瞇瞇的給兄弟獨處制造機會：“那天佑你去送送你哥，流年，多來看看我，你來了，熱鬧許多。”

顧流年笑了笑，俯身握了一下老爺子的手，轉身離去。

身後葉天佑不緊不慢的跟著，及至出了房門，走過花園，一直到了老爺子即便站在窗邊，也看不到的地方，顧流年這才回過頭來，臉上的表情罩著一層寒霜：“演夠了沒有。”

葉天佑在他身後站定，呵呵的笑了起來，一直笑到直不起腰，之後抱著肚子緩緩擡頭，對上顧流年充滿譏諷的眸子，臉上那些溫順的，清雅的表情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充滿野心的眸子，不忿的擡起下顎：“那又怎麽樣，老頭子信我。”

他處心積慮的來到葉老爺子身邊，賭老頭子風燭殘年，還不至於心硬如鐵。

結果他贏了。

當年想方設法的回到葉家而不得，現在他做到了。

現在葉老爺子完全對他沒有芥蒂，衣食住行都要依賴他，他已經把葉家的一半握在了手裏，只需要一些時間，一些時間就夠了。

顧流年在顧氏打擊他，沒關系，又不是只有那麽一條路可走。

葉天佑憋了太久，以至於明知道此刻應該低調，還是忍不住對著顧流年挑釁。

他討厭顧流年臉上譏諷的笑容，那笑容裏除了敵意，還有完全無意識的不屑和鄙夷。

完全無意識的，發自內心的。

顧流年上前一步，伸手揪住葉天佑的衣領，看著對方被他勒住，漲紅了臉頰，卻用一雙充滿仇恨的眸子死死的瞪著他，如墨的冷眸微瞇：“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葉天佑，不要激怒我。”

從幾年前右手被毀，到幾天之前被槍擊，顧流年感覺自己的耐心，已經支離破碎。

手上一松，葉天佑終於喘過氣來，他歪著頭，一邊咳嗽一邊笑起來：“激怒你又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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