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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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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珹被帶到的地方叫補桐書屋,離宴會的正殿不遠,是一座朝南小屋,裏面卻收拾得很精細,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裏是皇上的私人小築,起居用品都是最好的規格。院中還有兩棵梧桐樹,聽小太監們說,這一粗一細的梧桐還有個典故。這裏是當今皇上少年時的讀書處,原有兩棵老梧桐的,可是後來趕上一次大雨,樹被風給刮倒了一棵。那棵稍細的就是皇上命人後移栽上去的,所以這裏才叫補桐書屋。那棵老梧桐還被做成了四把琴。

與到處酷暑的紫禁城一比,這屋裏南北通風到是幹爽涼快,他此刻到是對乾隆生出些好感,知道專門把兒子送來休息的父親,也算是個細心的好爸爸不是嗎?雖然他不缺少父愛,可是能夠在這一世的帝王父親那得到這樣關心,很讓人受寵若驚。他不是鐵石心腸,重生一年,身邊的人對他的好他都記在心裏,他額娘的,永璋的,太後的,現在又多了一個便宜阿瑪。皇子的身份並不像開始想像的那麽悲摧,他到是不反感宮內眾人爭權奪勢層出不窮的小手段,畢竟要得到什麽就得失去些什麽這種等價交換規則在哪個世界都適用。永珹不是個權利欲很高的人,他很現實,珍惜擁有的,才是他一慣作風。

停止胡思亂想後閑著無事,永珹挑了一本淺顯些的書看,永璋已教會了他很多字,他翻書並不會顯得突兀。可是繁簡體的差異太大,有些字真的得連猜帶瞢,才能懂其大意。時間慢慢過去,宮人進來點上燈。不一會兒又有人進來,他以為是去端茶的小福子回來了,頭也不擡地繼續猜字,輕聲道:“放著吧,我一會兒再喝。”這個‘體’到底是什麽?看著眼熟卻不知道怎麽念,文盲的日子真是讓人不爽!

一只骨節分明又養尊處憂的大手拿走眼前的書,乾隆低沈的聲音帶著笑意:“永珹已經認字了嗎?不是說只認得自己的名字和阿瑪額娘?”乾隆用一年前小小孩童的趣話逗他,不過仔細看看,他這個兒子似乎與一年前相比也沒長多少,還是那麽小小的一團,只比他膝蓋高一點。

永珹驚訝:“皇阿瑪!宴會結束了嗎?”得到乾隆肯定的點頭,永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還沒請安,踢踢小腿剛要下地,被乾隆制止住了,乾隆對上孩童漂亮的眨著疑惑的大眼,摸摸永珹的光腦門子教育:“我們父子間私下裏不用那麽多禮,繁文縟節是做給別人看的。”

乾隆第一次如此細致地打量他這個兒子,孩子的臉上泛著柔嫩的亮色,會說話的眼睛總是閃著明亮的笑意,睫毛又密又長。小小所紀,眉眼如畫,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除了眉眼像他額娘外,唇型竟然和乾隆自己一模一樣,臉型也像極了他。只是在這張精美的小臉上不仔細瞅看得並不明顯。若是一細打量,兩人竟有很多的相同之處。平日裏一個儒雅風流一個精致可愛,完全是不同類型的美男,到是沒人多想他們的相似之處。乾隆心底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他頭一次,強烈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特征在別人身上的延續。這是他的兒子!

永珹見乾隆對著自己出神,以為他是忙了一天太累了,想起在自己小時候常給父親揉眉頭,小手不禁自然地撫上乾隆糾結的眉心,想為他撫平煩憂。孩子的手軟軟的,帶著難以訴說的信任,乾隆覺得上一次被別人的撫摸,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那是他6歲以前額娘會做的事情,自從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便再沒人會摸他的臉,就是結發的皇後都不敢。他只覺心尖一軟,仿佛有什麽在那裏紮了根。吳書來本來要問何時起駕回宮的,卻在門外剎住了腳步。他怔楞地看著房內的父子倆,他從沒見過陛下露出這麽柔軟的表情,眼角眉梢全是笑意地註視著四阿哥,小小的孩子則把手搭在陛下臉上……父子兩人間流淌的陌陌溫情讓老總管不忍上前,皇上孤單太久了,他怎麽忍心在這一刻打斷呢。

永珹沒看到乾隆眼中的笑意,他發覺自己原來是被抱孩子一樣地窩在老乾胸前,一時有些尷尬,漂亮的黑眼珠亂轉,掃到角落裏擺著的幾張琴,開始轉移話題,“兒臣聽小福子說,院子裏原來還有棵樹,被皇阿瑪做成了琴,這是真的嗎?”

乾隆順著兒子的目光看去,帶著懷念的語調開口:“那棵樹梧桐木啊,你不說朕都快不記得了,那還是雍正五年的春天,天氣壞極了,動不動就是一陣暴雨,還出現了幾場沙塵,朕多日沒來這座書屋,再來時樹竟然就倒了……”事時上那時朝堂上的形勢更嚴峻,正是他和皇三子弘時爭奪大位最激烈的時候,朝堂上一多半大臣都被弘時收買,他幾乎處於孤立無援的險地。又剛好一場雷雨又將這裏的梧桐劈斷,他有感而發,就命人將殘木能用的部分做成了琴,旨在提醒自己,不可天真的等待著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大丈夫應當及時作為。

可是對著這張稚嫩的透著信任的臉,這些大道理反到說不出口了。乾隆心中苦笑,原來他還對別人溺愛孩子的行為呲之以鼻,如今看來不是那別人的做錯了,而是自己沒遇到這個孩子!對自己這個兒子,只想放在手心裏捧著含著,哪裏舍得讓他經歷風雨,恨不得幫他把這一輩子的災劫都擋了,好讓他平平順順的。所以到口的話就成了:“永珹若是喜歡就送給你好了,這琴的音色極好,一會兒朕就派人送去你寢宮。”

永珹再瞅了眼那幾張做工精良的琴,想到日後的課程包含了君子六藝,琴總會用得到,現在收了也好,他也很喜歡這梧桐木制的東西,便喜道:“那我就不客氣了,皇阿瑪,謝謝你!”

乾隆對他這獨具一格的謝恩方式相當滿意,又覺得他的喜形於色的樣子很可愛,愉悅地大笑:“好,難得你喜歡,也是這琴的造化了,就送你兩張,朕自留兩張!”父子兩人又呆了一會兒就起駕回宮,臨分別時,乾隆讓吳書來護送永珹坐著禦輦回承乾宮,他沒這夜沒翻嬪妃的牌子,自己宿在養心殿。

乾隆無意中的這個舉動,卻如同在平靜的水面扔下一塊大石,在後宮和朝堂的水底翻起數個旋窩,眾人紛紛猜想,四阿哥這是得了聖寵了。有人開心,有人嫉恨,有人巴結,有人靜觀其變。但是無疑的是後宮一時失了往日寧靜的表象,人們處事變得急燥越來越沈不住氣。

太後看出事態不對,向心腹老嬤嬤問明原因,將乾隆叫到跟前說話。母子倆遣退了下人後,先互相關心了一下飲食起居。氣氛正好時太後才漸漸擺開了話題,語重心長地說:“皇帝啊,哀家的四孫子白白嫩嫩的,著實惹人疼愛,每次哀家見著了,都要抱到懷裏揉搓一會兒。”

乾隆笑道:“額娘說的是,那小子朕也喜歡得緊。”

太後笑著調轉話鋒:“小孩子乖巧討喜,這是天性使然,可是這種天真也最容易被扼殺。”太後雍容地嘆道:“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猛虎野獸,而是無知的人的嫉妒心。皇帝啊,你最近對永珹的偏愛是不是表現得太明顯了點?如果不是想置他於風口浪尖的話,還是隱蔽點好啊!”

乾隆聞言用上也露出嚴肅的神色,他最近前朝事忙,而對後宮就疏忽了,只是每次得了什麽新鮮的貢品玩意兒,先送去承乾宮指明給四阿哥。乾隆表現喜愛的方式簡單直接,喜歡誰他總是賜去一大堆的物件。太後剛開個話頭,他就想到了,他的行為在別人看來已經算是突兀,怕是已給永珹招去了麻煩。不然怎麽能勞動太後親自提醒!神色間不覺就帶出了焦急之色。

太後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安慰道:“皇帝不必心急,不過是些小事而已,嘉妃還能應付得了,只是這日後……”

乾隆忙保證:“皇額娘放心,兒臣知道輕重了,日後必不會讓額娘為兒孫們操心。”

太後對於乾隆的孝順很受用,嘆道:“哀家不過是白擔心,日後的路還得你們自己走,兒孫自有兒孫福,哀家一屆婦人,也只能在後宮這塊地方給些提點罷了。”

乾隆恭謙地說:“皇額娘快別這麽說,多虧您幫兒臣坐振後宮,兒子才能無後顧之憂地專心於朝堂,以後您的孫子孫女還得煩您多看顧著。”乾隆小時就受聖祖爺青眼,被養在宮中,後宮的激烈爭鬥,他從小就耳濡目染,豈能不知這其中的齷齪,到是有好些手段都是他玩剩下的。暗道自己一時大意,差點害兒子被遷連。心中對永珹的憐惜更甚,不過這日後的恩寵關註都被他隱藏在層層掩護之下。

這廂永珹對宮中掀起的波瀾沒太多感覺,他被嘉妃保護得好好的,朝著他而來的陷井刁難還沒見影子就被嘉妃斬於馬下。所以他這個‘禍首’算起來竟是宮中活得最悠閑的人之一。任你風雲際會,他的小日子照常過。偶爾會讓識字的宮女讀一段書,學幾個字,吃得好睡得好。

唯一的變化是最近永璋沒有以前來得勤快了,原因是純妃給他生了一個真正的親弟弟,不過這小哥倆的感情依舊很好。永珹也因此暗然了兩天,不過兩天一過他就丟開手,他一個成年人,哪會因此就真生一個小孩子的氣,不過是以前每日膩在一起,現在多出了好些獨處時間一時有些不適應而已。

等他排好的時間,定好計劃,反而覺得這樣更好,終於有了時間實行自己的學習計劃,他將繁簡字的轉換沒清楚得差不多後,看書提升得很快,為他獲取這個世界知識打開了一扇順暢門。至於什麽皇阿瑪的賞賜漸多,及每次按例的向皇後請安時,收到的火辣眼神,和疑似的絲帕繃裂之聲,都讓他選擇性的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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