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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五萬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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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卉在家裏等了一個小時, 見周靜雅還沒回來, 便出去找他。找了很久才在公園的長椅上看到他。王卉見他垂頭喪氣的,拿了個手電筒照他臉,擔心地說:“周靜雅,你在幹什麽呀?”

電筒光刺眼睛, 周靜雅擡頭擋著臉。

王卉看他黑暗中瘦瘦高高的一個身材, 頭發黑黑的,臉白白的, 隨便穿著個舊外套, 也顯得人漂亮。這麽好一個相貌,他就是不長進,非把自己往泥塗裏糟蹋。

王卉看到他這樣,就很心煩很無力。

她關了手電筒,走到周靜雅身邊去坐下。

周靜雅低頭摳著手指。

“我不想讀書了。”

久久,他說了這一句。

“為什麽?”

王卉吃驚道:“為什麽不讀了?”

周靜雅小聲說:“沒錢, 沒興趣, 不想讀。”

王卉聽了這話,心一酸,眼睛有點紅:“你別這樣。”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本來我想著求我媽媽, 你上高中,讓她拿錢。我媽媽疼我,我要是求她她應該能夠答應的。可是她現在做生意也虧了, 連我的生活費都拿不出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周靜雅說:“你有爺爺奶奶, 還有大伯,你媽媽也還在,只要你好好念,總不至於輟學的。你不要擔心。”

王卉淚眼汪汪,扭頭問他:“那你呢?”

周靜雅無所謂說:“我念不起就不念了。出去打工去,反正餓不死。要不是想跟你在一起,我下學期都不想念了。”

他低聲說:“你不要嫌我沒出息。我也想學好的,可就是不順。從小老師同學都不喜歡我,我在教室裏,學也學不進去。我覺得能離開學校挺好的,我一點也不喜歡學校,呆在這就是受罪。你要是不嫌棄我,等我出去掙錢了,就給你買禮物,過年還回來看你。”

王卉擦了眼淚,心裏很難過,態度堅決地說:“你要是去打工,我就不會再見你了。”

周靜雅低著頭:“那我也沒有辦法了。不見就不見吧,反正一年也見不著一回。”

王卉眼睛通紅瞪著他。

周靜雅扭頭,註視著黑暗中她放在長椅上的手,輕輕握住了。他轉過身抱住王卉的肩膀,親了一下她嘴巴,鼓起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小聲說:“我愛你。”

王卉聽到這句突然炸了,橫眉怒目道:“你都不想念書了,還表你媽的白啊。傻逼!滾去吃屎去吧!”

她推開周靜雅,拔腿就走。留得周靜雅一個人在椅子上捂著眼睛哭了起來。

她氣極了,只顧往前走,沒留神右面一輛藍色的小車突然沖過來。周靜雅聽到剎車聲,猛一擡頭,只看到那車子朝王卉沖過去。他大叫了一聲,然而王卉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撞飛至馬路牙子上。

那小汽車飛快逃逸,根本沒有要停下檢查傷者的樣子。這邊沒路燈,更沒監控,黑暗中也沒看清車牌。周靜雅也來不及看了,飛快沖到對面馬路上。那邊是一排臟兮兮的小商鋪,這個點都已經關門了,王卉就倒在商鋪門口一棵梧桐樹下。周靜雅趕緊去扶她,將她從匍匐的地上抱起來。

他發現王卉還清醒著,上半身能坐起來,只是渾身灰,頭發臉上全是摔的灰。她臉色煞白,右腿在流血,顫顫的直發抖。

周靜雅看到血,嚇的要暈過去,亂叫道:“你怎麽了?你沒事吧?我去找人來。”

王卉驚恐地抓著他的袖子,滿臉冷汗地哭了起來:“我腿動不了了,我腿斷了。”

周靜雅說:“大腿還是小腿?”

王卉哭說:“小腿。”

周靜雅也渾身冷汗,語無倫次地說:“小腿還好……還好……不會癱瘓。”

王卉哭說:“好個屁啊。”

周靜雅手足無措。幸好有路人圍過來了,就是之前在公園草叢裏呻吟的那一對男女,看到這邊出了事,幫忙打電話報了警,並叫了救護車。

幸好這裏是縣城,還是有大點的醫院的,很快,王卉被送到了醫院進行急診。

王卉她大伯趕來了,墊付了醫藥費。周靜雅看到收據,五六千,心裏就直慌。大伯讓她不要擔心,好好聽醫生護士的安排。大伯沒有留多久,安慰了王卉,付了醫藥費,跟醫生談過以後便離開了,說要去給她媽打電話,以及要去交警隊處理事故,尋找那個逃逸的肇事者。

不一會兒,大伯帶著交警又過來詢問了,細細盤問事件發生時的前因後果。

“車牌號有沒有看見?”

王卉哭著搖頭:“我沒有看到。”

周靜雅低聲說:“我也沒有看到。當時太黑了,又是晚上,只看到是個藍色的小車。”

交警問:“那車是什麽牌子?”

周靜雅不認識汽車的牌子,也不知道。

交警說:“我們問過幾個現場的目擊者,應該是輛藍色的比亞迪。外地牌照,不是本地的,可能是經過這裏。但是現在車和車主都沒找到,你們可能要慢慢等一陣,如果有消息了我們會通知的。”

她爺爺奶奶來了,帶了兩斤水果和蜂蜜,還算有點人情,結果到了病房裏好話沒說兩句就開始罵,說:“大晚上的不在家裏呆著,出去幹什麽?把腿都給撞斷了。活球該。”王卉本來還有一丁點感動,被罵的也無影無蹤了,只是冷漠著臉,盼他們早點走,真的是太討人厭了。

她爺爺奶奶果然討厭完之後就走了,留下一堆有用沒用的補品,和兩百塊錢。

周靜雅心中很不安,一直都沒說話。

那會已經是夜裏三四點了,王卉腿上劇痛,麻藥有點散了,疼的完全睡不著覺。周靜雅給她削了個蘋果,又沖了一杯玉米糊。

王卉搖頭,不想吃。

腿疼。

周靜雅想勸她吃,看她疼的眼淚直流,滿頭大汗,翻來覆去只是哭,哪勸的出口。只能默默陪在床前,見她出汗了,就拿濕帕子給她擦一擦臉。

王卉疼的直喊,周靜雅也慌得坐不住,說:“要不我再叫護士給你打麻藥吧,”

他跑去找護士,護士把他臭罵了一通:“你們這些病人真奇怪,麻藥哪是能你說打就打的,這得大夫說了算。”

周靜雅焦急說:“可是她痛,那怎麽辦。”

護士冷冰冰地說:“痛,誰生病不痛。怕痛就別進醫院。進了醫院哪有不痛的,痛就忍著。”

周靜雅失望地回到病房,又看到王卉躺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周靜雅,我腿可能真的要斷了,我以後要成瘸子了。”

周靜雅也哭了,直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要是變瘸子了,我天天背你。”

王卉嚎哭說:“我腿要斷了,我腿要斷了。”

周靜雅湊近了,拿紙巾不停地給她擦眼淚,雙手抱著她肩膀:“你別怕,肯定不會變瘸子的,你腿還在呢。肯定會好起來的,我陪著你。”他發狠說:“要是你瘸了,我就把自己的腿也打斷。”

王卉哭說:“我真的好害怕。周靜雅,我不想當殘疾人。”

周靜雅眼淚滴落在她頭發上:“你不會殘疾的。”

醫院給王卉進行了一項小手術,創口進行了固定和包紮,但王卉的狀況仍不好,痛的厲害。周靜雅去找醫生,問她的情況。

醫生正在走廊同護士交談,手裏拿著病例,見周靜雅是個孩子模樣,好奇道:“你是誰?”

周靜雅說:“我是王卉的弟弟。”

醫生頓了頓,說:“她現在的情況我可以告訴你。目前我們已經為她進行了一次手術,但她的腿很嚴重,還需要再進行一次大的手術,才能完全恢覆。她現在這樣,也可以養好了,半個月後直接出院,但是腿不能恢覆原狀,可能會瘸。想要完全恢覆,就必須再進行一次手術。只是手術費用有點昂貴,這件事我已經同她大伯說了,她大伯說做不了主,要等她母親過來再做決定。”

周靜雅問道:“手術費要多少錢?”

醫生說:“至少兩萬。”

周靜雅說:“要立刻做嗎?”

醫生說:“盡快。如果等她的骨頭傷口什麽的都長好了,再給她切開,人就要受罪了。傷口恢覆過程也是很痛苦的。”

周靜雅試圖打王卉母親的電話。她媽似乎出了事,電話怎麽也打不通。她大伯那頭,也沒了說法。周靜雅猜測著他墊付了一開始的六千多醫藥費,再讓他出幾萬他估計不肯了。醫生說的是起碼兩萬,可能更多,後期的一些零零碎碎加起來,至少要準備五萬塊錢。

換了誰,誰也不肯出。

周靜雅回到病房,護士正在餵王卉喝粥。

周靜雅看她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蒼白憔悴的樣子,心裏一陣悲涼。

他該怎麽辦。

王卉本來是健健康康的,沒病沒痛,他不能讓她出了醫院,就變成個瘸子。她受不了這個打擊,她不想當殘疾人。

他在醫院呆坐了一上午。

王卉腿疼,也不願說話,吃了東西便閉眼休息。周靜雅心裏憋悶得很,見她吃喝拉撒有護士在照顧,便起身出了醫院,想清醒清醒,希望能想出什麽辦法。

繼續打何美蕓的電話。但何美蕓電話都關機了,連親生女兒都不知道,就算找到她她也不見得能拿出錢。

找她大伯。

更是不現實。幾萬塊,那不是小數目,他大伯要是肯出,怎麽可能這個時候躲起來。自從付掉那六千塊以後,她大伯就沒來醫院了。周靜雅試著打電話過去,是她嬸接的電話,說王卉她大伯出差去了。這個時候跑去出差。

天氣很熱。

雖然是入了秋,但白天的太陽依舊熾烈。周靜雅走著走著,發現他腳下這條公路是直通往三江口的。他小的時候和媽媽住在三江口,這麽多年,已經沒什麽記憶了。可是他眼下心裏茫然,不知道該去找誰,便不由自主地順著這路走。

他一直走,太陽曬的渾身汗,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走到三江口。

他看到了記憶中熟悉的垃圾場、汽車修理店。一個穿著臟兮兮舊工作服的中年人在給一輛貨車換輪胎,手裏拿著扳手,他滿手黑乎乎的機油。一只小黃狗在垃圾站附近跑來跑去翻垃圾。

他看到了理發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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