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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chapter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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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02

“灣灣,你可真是一點兒也不將我放在心上,我屢屢下帖,你倒好,每每拒絕我的理由都不一樣。上一回竟然還說什麽心情不好,怎麽,這一回倒願意進宮來見我了?”

朝華宮內,身穿一襲華麗宮裝的嬌媚女子雙手叉在腰間,丹鳳眼眼尾微勾,粉面緊繃,正一臉不悅地控訴低眉順眼立在那兒的小姑娘。

仿佛是註意到這女子說得累了,那低眉順眼的小姑娘很是貼心的端了一杯溫茶奉上,聲音軟軟地道,“我不進宮,可也沒見著公主來尋我呀。”

看著小姑娘邊說話邊委屈起來的模樣,薛寶儀自認若不是深谙這丫頭的脾性,恐怕真的要教她蒙騙了去。喝了口溫茶潤嗓後,她冷哼一聲,睨了眼小姑娘,道,“你以為我不想出宮去呢。”

若非太皇太後回宮,日日拘著她讀書習字,偶爾得了清閑,便又打發了嬤嬤來教她學規矩。她控訴了幾回,太皇太後只道,“你乃皇家公主,代表的是皇家顏面,從前你年紀小,哀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你跟著你老八夫妻倆東奔西跑,可現在你已及笄,眼看著皇帝選秀完就該招駙馬了,總該學些規矩了。”

薛寶儀搖搖頭,不去想這些令她心煩的事兒,將茶盞交給一旁伺候的宮女後就拉起穆灣灣的小手,道:“今兒外面天朗氣清,禦花園花開正盛,我帶你瞧瞧去。”

一邊說,一邊拉著人就朝外面走去。

“細細論起來,你我也有六七年的光景沒見了。我倒十分想念小時候你在宮裏伴讀的日子,那時候的你可比現在有趣許多。”薛寶儀想到那時候白白軟軟、胖乎乎的小丫頭,不由輕笑了聲,“我生母不受寵,宮中捧高踩低,別的公主早早就有了玩伴陪讀,我卻從來形單影只,還是太皇太後留意了,才叫你進宮來。”彼時的穆侍郎尚只是翰林院一個小小的編修,穆灣灣的身份十分低,但給一個不受寵的小公主做伴是足夠的。薛寶儀隱約記得,穆灣灣初次進宮該只有五歲,人小鬼大的,半點兒也不因為身份低就自卑畏縮,反而膽子大得很,對上那些受寵的皇子半分不退讓,甚至還仗義出手護了她。

穆灣灣對這些記憶模糊,聽薛寶儀提起,記起一些,只撇了撇嘴道,“公主別欺負我年紀小不記事兒,那時候分明是你慫恿我,我才會用堅蠶去嚇唬人的。”穆灣灣幼時曾在晉川老家待過一段時日,被穆家老太爺拎著一塊兒在田壟裏翻過堅蠶去釣魚。那堅蠶滑膩可怖,哪是養在宮中金尊玉貴的皇子公主們見識過的,一個個瞧見了都嚇得嚎啕大哭。而這也是穆灣灣後來被遣送出宮的原因。

薛寶儀道,“你倒是記得清楚。”

那會兒她們兄妹三人因為生母只是個筆墨宮女出身,在宮中活得跟小透明一樣,任憑是誰都可以來踩兩腳。直到她大著膽子在曾經的太後娘娘如今的太皇太後面前晃了下,他們的日子才稍稍好過了些。但是,收斂的只有宮女太監,遇上宮中其他的皇子公主,他們仍只有受欺負的份。

不過,先帝病重,她那些幾個皇兄們因為太過心急,被廢的被廢,被賜死的皇陵上荒草都長得幾尺長了。沒有料想到,最後榮登帝位的會是過去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薛瀾。

禦花園中繁花似錦,花叢間蜂飛蝶舞,薛寶儀牽著穆灣灣在涼亭落座,道,“雖然從前的日子苦了些,但卻讓人惦記懷念。”

薛瀾登基稱帝,可實權卻大部分都被攝政王握在手中,他們兄妹看似榮耀無邊,但還是受制於人,被壓得幾乎要喘不過來氣。

太皇太後雖有心幫助惠安帝收回權柄,可後宮不得幹政,最終也只想出個結姻親的法子。

因想起即將開展的選秀,薛寶儀的目光忽而落在穆灣灣的身上,“如果我沒有記錯,灣灣你的名字應該也在秀女名冊上?”說著,她彎唇一笑,“若是你能入宮來,可太好了。”

“公主,名冊定了就不能更改嗎?”穆灣灣卻如此問。

薛寶儀面上的笑容微收,盯著穆灣灣,問,“你不願意?”

穆灣灣搖了搖頭,“公主知道我的性子,真的進了宮,定是要日日闖禍的。”

“闖禍怕什麽,總有人會為你兜著的。”薛寶儀若有所指的道,但見穆灣灣仍然只是搖頭,小臉上寫滿了不情願,“該不是你已經有了心上人罷?”

穆灣灣小臉一紅,“我才沒有呢!”抿了抿唇,才看著薛寶儀道,“我今日來見公主其實就是為了這件事。”

選秀的名單下來,穆夫人險些沒有暈厥過去。

在旁人眼中,有女入宮乃是天大的榮耀,可是穆夫人卻一點兒不這樣想,皇家內院之中又有哪個是好相與的,她女兒性子簡單,若果真進宮參選,遇上其他出身高的貴女還不得被欺負死?

穆灣灣沒有穆夫人想的那麽多,她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願意當什麽秀女。

至於為什麽不願意,她還沒有想清楚。

所以薛寶儀今日派人來接她進宮,她第一次沒有拒絕。

薛寶儀道:“名冊這會子估計已經放在了陛下的龍案上,想改是不能夠的。灣灣,其實我阿弟他人很好的。”哪怕身在皇家,薛寶儀還是固執地稱惠安帝為阿弟。

“我知道的呀。”

小水浪人很好,也會是為明君,但這跟她入不入宮有什麽關系呢。

薛寶儀看著小姑娘眼眸清澈的模樣,哪裏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她有些無力地搖了搖頭,心中多了幾分可惜,但卻仍未松口要幫忙。只將目光投向小姑娘的身後,“這件事情能夠幫你的只有一人,你自己跟他說罷。”

說完,站起身,福身請安道,“阿弟。”

穆灣灣身子一僵,回過神來當即轉過來低頭行禮,“臣女穆灣灣參見陛下。”

“穆姑娘無須多禮。”

溫潤清淡的聲音若山澗流水,落入耳中,教穆灣灣立時放松了些許,但仍是不敢擡頭。

薛寶儀笑了笑,“聽說禦花園另一邊的花開得不錯,我瞧瞧去。”

說完,擡腳欲走。

可穆灣灣卻飛快地抓了她的衣袖。

“灣灣,你心中所求呀,還是和我阿弟說明白。放心。”

見薛寶儀毫不留戀地離開,穆灣灣有些情急,下意識地就想跟上去,然而這個時候,惠安帝卻再次開了口。

“你似乎很害怕朕?”

惠安帝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身上,見她身量纖小,眉眼溫順的模樣和記憶裏張牙舞爪的小姑娘相去甚遠。但他還是知道,這就是曾經擋在他身前用醜陋的蟲子趕走欺負他的人,還把好吃的糕點分給自己的小姑娘。

他記得,她抓著裝糕點的荷包糾結了許久,才用小胖手掏了一塊出來,然後直接把荷包塞給了自己,“吶,這是玉娘給我做的糕點,可好吃了,比禦廚做的還好吃呢。你收著,慢慢吃。”半大的荷包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小姑娘全部的零嘴。

“你是寶儀公主的哥哥?那你叫什麽名字?”

“瀾?這個字我知道哎,就是波浪的意思。那我叫你小水浪好了。”

記憶遠去,惠安帝目光漸漸清明,看著依舊低著頭的小姑娘,兀的笑了聲,“朕不是不講情理的人,便是信不過朕,難道連小水浪你也不相信。”

穆灣灣聽見這話,心弦稍松,微微擡頭,見惠安帝笑吟吟的,她想了想,道,“小水浪自然不會騙人。”

她早知道惠安帝就是當年的小水浪,不然也不會在勸慰沈若慈時拿小水浪來增強說服力。但是她更清楚,時過境遷,小水浪再不是從前那個被人欺負了只能躲起來哭的小孩,也不是她穆灣灣能夠攀交的兄弟了。

惠安帝見她說了一句話就沒了下文,幾不可聞地嘆息了聲,直接問道:“你真的不想進宮?”

穆灣灣想也不想地就連連點頭。

惠安帝翕了翕唇,良久才在一陣清風穿亭而過時開口低聲問道,“進宮來陪著小水浪不好嗎?”

那聲音太低,消散在風中,穆灣灣聽得並不清楚,但還是大著膽子道,“皇宮裏錦衣玉食自然是千好萬好,可是人各有志嘛,就像魚兒該自由自在地活在水裏,而不是被撈起放在琉璃缸中觀賞。”

“你今年多大了。”惠安帝突然問道。

穆灣灣一楞,老老實實的回道:“十三呀。”

惠安帝當即便笑了,笑聲清朗,便如同那陽春三月的清風,他道,“如果朕沒有記錯,你生在隆冬臘月,生辰未過,怎算得十三。”

見穆灣灣懵懵地站在那兒沒有半點兒反應,跟在惠安帝身邊伺候的老太監終於忍不住開口提醒道,“陛下這是準了姑娘心中所求,還不趕緊謝恩吶。”

太皇太後懿旨,要的是京官府中年歲已滿十三歲的姑娘進宮參選,可惠安帝這會兒開口了,點明穆灣灣尚未過生辰,年紀上便不符了。

穆灣灣眼睛頓時一亮,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松快的笑容,“謝陛下恩典。”

慈安宮中,香爐中青煙裊裊升起,淡淡的佛荷香在大殿內彌散開。太皇太後斜倚在榻上,垂眸看向端坐在下首的年輕君王,見他端茶細抿,半晌不語,心中不由一嘆。

“你既是喜歡那丫頭,將人留在宮中便是了。她的身份雖然低了點,但許個妃位亦不為過。”她是親眼看著眼前這個惠安帝如何從後宮的埋汰中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這個地位的,也知道這個孫兒雖然看著年輕稚嫩,但是帝王權術於他亦不過爾爾。前朝攝政王蹦跶得歡快,她在後宮裏看著,實在不是什麽長盛之態。

她自然也明白,惠安帝不想也不需要依靠聯姻來形成朝中諸派間的制衡關系,但她是為人祖母的,且年事已高,總希望這偌大個後宮禁苑可以熱鬧些,總不至於過於冷清。

今日,寶儀公主召了穆家丫頭進宮,她才聽人說惠安帝眼巴巴地跟了過去,結果一轉眼人就坐到了自己面前,還開口就要將那丫頭的名字從秀女名冊上劃去。

太皇太後嘆了一口氣,“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惠安帝卻笑了笑,聲音依舊溫潤清淡,“皇祖母,如果朕真的這樣做了,只怕才會真的後悔一生。”

他太清楚穆灣灣的性子,因此,這麽多年從未敢再踏足她的生活,就怕自己攪了她的自在逍遙。而且,他更明白自己的處境,身在帝王家,萬般不由己,即便他是一國之君,也有太多的不可為、不敢為。

惠安帝垂眸,掩去眼底的七分黯淡之色。

不論是青梅竹馬,還是兩情相悅,這些自始至終都與他無關,能牽動小姑娘那顆懵懂之心的自始至終只有一人罷了。

惠安帝想著,將手中茶盞擱置一旁,似是沈吟了一瞬,才道:“依朕看,今年的選秀還是不用大肆操辦,只按著舊制,重新擬定秀女名單。至於皇後人選,朕心中已有人選。”

聽見這一句,太皇太後哪裏還記得起別的,忙不疊地問道,“皇後已有了人選,是誰?”

惠安帝搭在膝上的手微微蜷了蜷指尖,他看向太皇太後道,“廣平侯嫡長女徐又薇。”

“又薇?”太皇太後錯愕道,雖她出身廣平侯府,但她從未想過要將娘家女兒塞進惠安帝的後宮。

惠安帝點點頭,“徐家表妹端莊賢淑,貞靜溫婉,人品上佳,且廣平侯一向忠心,侯府家風清正,皇後出自廣平侯府最是合適不過。”

太皇太後不由斂眉而思,想起平常跟著廣平侯夫人一道進宮請安的兩個年輕女孩兒,她記得不比小的那個寡言木訥,大一些的徐又薇為人處世落落大方,幾次大場面的宴會也從未露怯。況且那是出身自己娘家的姑娘,太皇太後從前沒朝這方面想也就罷了,這會兒惠安帝主動提及,她一思索也覺得徐又薇是很不錯的人選。

說著,她又想起穆家丫頭,太皇太後道,“哀家記得,又薇有一庶妹,名叫又瑤,性子軟和乖巧,據說和那穆家丫頭脾性相合,你既然不願意讓穆家丫頭進宮,不如……”

不等太皇太後把話說完,惠安帝便斷然拒絕,“不必了。朕既已擇定又薇為後,必然珍而敬之,如果再擡了姨妹進宮,便是對又薇的不珍重,也耽誤了又瑤表妹。”

他從來不需要什麽替身。

見他態度堅決,太皇太後終於歇了心思。

因為惠安帝堅持,封後的詔書三日後便送去了廣平侯府,同時公布的旨意還有選秀改選已經及笄的世家女子,且一府只有一個名額。兩道旨意齊發,滿京嘩然,有人歡喜有人愁,而喜愁兼而有之的也不乏人在。

聽了沃懷打聽回來的消息,郁悶了整整三日的江少洵一時之間喜也不是愁也不行。

說愁,可小姑娘不用入宮參選了;但說喜,那一日他沖動情急,沒有理清來龍去脈就扔下小姑娘跑了,若當日穆灣灣在明月樓說的話是認真的,她豈不是要跟自己老死不相往來了?

不行不行!他一定得想個好點的法子挽救一下才成。

可是怎麽辦呢?

江少洵急得在院中來回打轉,只轉得沃懷頭暈目眩,忍不住道:“穆姑娘素來嘴硬心軟,公子想辦法服個軟,有什麽解決不了的。”

教沃懷說真心話,這兩位小祖宗打打鬧鬧十多年,幾時不是沒幾日就和好了,便是上次冷戰一月餘,一頓飯不就把人哄了回來?從前老夫人尚且為此著急過,現在再看,見到兩位小祖宗吵架,老夫人都開始樂得看戲了。

服軟?

江少洵腳下的步子終於停了下來,他擡起的胳膊,嘴角一勾,有法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喜娘子如明月,擡頭時遠低頭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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