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把消息傳給了李尋歡，李尋歡聰慧異常，又怎會不知楊戩的心思，他只淡笑，並未向楊戩許諾什麽，不過楊戩與李尋歡之間的暗湧倒是讓孫小紅在一旁頗為緊張的看來看去。

“楊二爺，這時辰也不早了，我大哥明兒個還得去赴上官金虹的約，不如……”孫小紅沒有把後面的話說下去，可也是話到了嘴邊。

楊戩向敖寸心看了過去，敖寸心卻偏過了頭不看楊戩。

楊戩暗自嘆息，面上卻不顯山露水，只對李尋歡微笑致禮，“李相公，楊某便先行告辭。”

“楊二爺好走。”李尋歡假意不懂楊戩此刻是想要上前一步與寸心說句話，他更是比楊戩快一步朝前跨出腳，他的半個身子正好擋住了敖寸心的半個身子，只露出敖寸心半個側面。

楊戩沒辦法，想要發作又只得隱忍，心裏頭一股無名火更是憋得慌，他朝敖寸心那處看了看，眼神暗了暗，隨即柔聲的被擋住了半個身子的敖寸心說：“寸心，你早些休息。楊戩明日再來看你。”

楊戩這話一出，敖寸心的心裏頭一陣緊縮，又是甜蜜又是哀傷。

敖寸心心裏想著，假如楊戩這話是一千多年前說，她怕是高興得跟什麽似的，可如今……

兩兩相望，又只能相隔遙遠。這像極了海與天的距離。隔著九重天，隔著九萬裏。望不到頭看不到路。

敖寸心明白，她不過是海水中的龍，只不過比普通的龍族幸運一些，她的父親是西海龍王，自小她生來就是公主，可楊戩卻命中註定要做天上的司法天神，一切都是天命，她和楊戩，一個在海裏，一個在天上，隔著的九萬裏鴻溝，根本無法跨越，所以她得不到楊戩的愛，亦是天命。

敖寸心素來是個心高氣傲又被嬌寵著長大的西海公主，可自從遇見了楊戩之後，她倒是做了許多原本她本不會去做的事情，像是做飯洗衣這等事情，本不該是她一介公主做的，可她全做了。為了楊戩，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可是現在楊戩要她跟他回去，敖寸心卻是做不到，也是第一次察覺出她與楊戩之間真正的距離。

楊戩走了，從這房間裏走了出去，敖寸心才慢慢的轉頭看向開著的房門。那房門外是楊戩慢慢遠去的背影。此刻楊戩的背影與那一段千多年婚姻中每一次楊戩轉身離去的背影重疊起來，敖寸心只覺心中一痛，竟已昏了過去。

當敖寸心睜開眼的時候，是孫小紅守在她的床邊，敖寸心掙紮要起床，卻被孫小紅按住了肩頭，“寸心，你忽然就暈了過去，大夫來診過，說是你郁結於心，沒什麽大礙，連藥不必服，只需要常保持心情通暢便好。我見那楊二爺走了之後你就暈了過去，我倒是沒有過去通知他，可若是這般，寸心，你不如回李園吧，好歹那裏還有小雲那個孩子在，倒也是可以讓你開懷一些。”

敖寸心想了想，倒也沒有說同意或不同意，只是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或許真的應該不再跟他見面。可是小紅，若是不見他，我的心會更難以平靜。大哥長得極其像他，可大哥跟他不一樣，他是誰都不能替代的。我愛他愛了這麽多年，要生生的挖出去，我真的很痛。”寸心的手緊握成拳，被修剪得分外好看的指甲已深深的陷入了她掌心中柔嫩的肉內。

孫小紅很敏感的嗅到了一絲絲血腥味，她連忙扶住了敖寸心，“寸心，你別想得太多了，把心放寬。先回李園散散心，不和那楊二爺見面至少會好些。”

孫小紅覺得這個時候還是先安撫好敖寸心的情緒要緊，大夫倒是沒說什麽，可孫小紅知道，再這麽下去敖寸心非被那楊戩折磨到崩潰不可。見或不見都是兩難，既然敖寸心要斷又不忍斷，就讓她來做那個狠心的人。一則可以讓寸心的情緒平覆，二則也可以將那楊二爺考驗一番。

楊戩自然不知道他離去以後寸心暈過去的事情，他在房內思索著“戰術”，他得想辦法把敖寸心從李尋歡身邊奪過來，他不能再讓敖寸心與李尋歡過多的接觸下去。現在這樣的局面已對他來說是相當不利，得想個法子讓敖寸心離開李尋歡，他就能夠找到機會與敖寸心單獨相處。

楊戩這主意還沒有想好，天色已大亮。孫小紅這一夜幾乎沒有怎麽睡，而敖寸心則是睡了大半夜醒來後也是再也無法入眠。這兩個女人就這樣抱著雙腿窩在床上互相聊著彼此的心事。

天色透亮之後，敖寸心就起了身，梳洗完畢後，她特意去客棧的廚房借了竈頭做了早飯。

很簡單的早餐，包子饅頭和蔬菜粥。

敖寸心和孫小紅端著早餐回天字一號房前，敖寸心不自覺的就回頭看了一眼南廂房那邊，她心裏頭想著楊戩是不是起了，需不需要吃些早餐。記得當初楊戩每日都起得很早，而她也會起得比楊戩更早，早早就準備好早餐，午餐和晚餐。

那段與楊戩在一起的婚姻生活，似乎每日裏，敖寸心呆在廚房的時間比呆在房間的時間更多，每日裏她都要花費心思的去考慮做些什麽吃的給楊戩。雖然說神仙不吃東西也行，但每日裏的三餐還是會準時出現，哪怕是敖寸心心裏頭再不痛快，也不會在三餐問題罷手不做。

“寸心，怎麽了？”孫小紅見敖寸心站在原地，頭又偏著看向南廂房的方向，心裏頭便是一陣嘆息。

“寸心，如果放心不下就去找他。我們不願意看著你如此痛苦。他就在那邊，我想你去的話，那位楊二爺應當是很高興的。”孫小紅反覆思量著昨日她打定的主意，可現在又看到敖寸心這般模樣，孫小紅只能把這個成形的主意放在了心裏。

在孫小紅看來，不管如何敖寸心的決定才是最重要的，她、李尋歡和阿飛，都是旁人，感情的事情，除了當事人之外，誰都沒有辦法去下任何的決定。

敖寸心對著孫小紅搖搖頭，手中托盤裏的蔬菜粥散發著熱氣，“走吧，大哥和阿飛都應當起了，我們先把早餐送過去。”

孫小紅見此也不再多言，只默默的端著包子和饅頭跟在敖寸心的身側慢慢的走回了天字一號房。

敖寸心和孫小紅回到天字一號房的時候，李尋歡已經梳洗完畢，阿飛也剛剛從隔壁的西聚賢客棧走了過來。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正好我這早餐還沒吃。”阿飛笑著從托盤裏撿了個包子就朝嘴裏塞，孫小紅在一旁笑著說：“這些我都沒有幫上什麽忙，不過是給寸心打打下手，今日的早餐寸心可是主廚。”

“味道很好。”李尋歡也撿了個包子送入口中，鹹淡適中面也搟得很有嚼勁兒，倒是比外面包子鋪賣得還好。

“大哥若是喜歡，寸心每日都可以做給大哥吃。”敖寸心做這些東西做了千多年，這手藝自然是無話可說的。

“那倒不必。”李尋歡是個相當隨意的人，他對生活物質向來要求並不高。粗茶淡飯他能過日子，人參鮑魚他也能過日子，只是沒有酒，不管是什麽樣的生活，李尋歡也過不下去。

“大哥可是嫌棄寸心做的東西。”敖寸心偏頭看向李尋歡，一雙眼裏倒滿滿都是笑意。

“怎敢嫌棄，我是不想如此勞煩寸心。”李尋歡淡淡的笑了笑，然後又說：“寸心今日可願意與我們一起前去上官金虹那裏？”

“我就不去了。這些事情我也插不上手，大哥帶著小紅和阿飛去吧。我一個人不會有事的，楊戩不會為難我。只是小紅回來的時候可否替我帶些紅豆糕回來，我倒是有些嘴饞了。”

敖寸心笑著向孫小紅討紅豆糕的樣子讓孫小紅暗暗嘆氣。敖寸心這個樣子，倒是讓孫小紅更加擔心，可孫小紅也明白，敖寸心不過是希望他們能夠安心，便也順著敖寸心所言連聲應了好。

“那便說好了，等你們回來的，我可是要問你要的。”敖寸心也撿了個包子慢慢的吃著，嬌俏的容顏上倒是多了抹淺色的粉暈，讓她整個人多了絲生氣，少了些蒼白。

待得日上三竿，楊戩才推了門慢慢的走了出來，他先是用天眼查看了一下天字一號房的狀況，發覺只餘寸心一人在屋內，他心頭大動，只一個轉身他便出現在了敖寸心的面前。

敖寸心見楊戩用法術瞬間出現她面前，她手中捧著的茶杯翻了下去，茶水落在地面上灑了滿地，杯子也落在地上變得四分五裂。

敖寸心蹲在地上將杯子的碎片小心翼翼的撿起來放在桌上，“楊戩，我們之間就像這個杯子，已經碎裂不堪，為何你還要苦苦執著於把我帶回去。你就回去吧，我是不會跟你走的。我回去與不回去又有何差別呢？回去做西海三公主？我根本沒臉回到西海，又怎麽能夠再繼續安心的回去做公主？回去做你的妻子？楊戩，我們那一千八百多年的婚姻，難道你還沒有受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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