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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審判 張氏的悲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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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天, 清輝灑向這方冷桂院落,只見朱門半開,人都匯集於此, 討伐一樁公案。

撤出一小丫鬟, 自去喚那趙媽媽。堂中, 仍是宋追惗扯扯袖口,深幽無光的眼朝邊上一瞥, 瞥出一位眾矢之的,“你就是那個叫鸞鳳的?你說說,大奶奶說的可是屬實?”

鸞鳳鎮定的眼下實則掩著一絲驚慌, 她提裙而跪, 跪倒在明珠一旁, 就這半寸之隔的雙膝底下,早是獵人挖好的陷阱,“回老爺,打我來後,的確是我伺候飯食, 我不過是看大奶奶一個人忙前忙後的不忍落, 況且這原本就是我們丫鬟的活計,我做了, 也是應該。只是今日之事, 我也實在不知是怎麽回事兒, 我不過是照例餵了大少爺吃飯, 誰知不足半個時辰, 就見大少爺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一時,宋追惗好似也無從斷決,沈默下去, 眾人跟著凝了呼氣,只等提了那趙媽媽來。

外間有沈重的腳步聲響起,眾人循聲而望,只見趙媽媽掀簾進來,眼睛匆匆掠過明珠,立時篩糠一般抖起身子,也去並排跪下。

恰時丫鬟捧茶而去,奉案兩盞,宋追惗端起飲一口,目不斜視,只在茶間,“叫你來是什麽事兒你可知道?”

“曉得曉得,來時姑娘已經同我說過了,”話兒還未完,趙媽媽已吸了鼻翼,眼淚噴湧而出,連朝細墁地上嗑幾個響頭,“老爺,您可得明察,我老婆子冤枉啊,那白頭翁可不是我做的,我做廚娘這些年,怎麽會連個有毒的野菜都不認得?”

在上,還不及再細問,張氏已隱覺不好,擡手在案一拍,嗑得腕間滿綠的寬翡翠鐲哐當一響,是有震怒,“你既然認得,還拿到廚房裏做什麽?我看你是心有歹意,故意弄了這毒物來,來人,給我拖將下去,亂棍打死才好!”

料她是想含混而過,人還未進之時,明珠先挺腰而立,“太夫人先略緩緩,我瞧著還是先將話兒問清楚才好,若是不問清楚,倒叫我以後連飯都不敢吃了。”

聞言,宋追惗才擱下手中蚯蚓走紋鈞窯盞,乜眼朝趙媽媽一瞧,“你說,廚房怎麽會有這個白頭翁?”

“老爺,就是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呀,”趙媽媽迎光擡首,朝眾人掃一眼,眼落在小月之處。只見小月暗退一步,心中有鑼鼓震天。

然而趙媽媽的眼最終瞥過,落在邊上跪倒的鸞鳳身上,“原是鸞鳳姑娘前些日來托我,說是她睡那屋裏,一到夜裏房檐兒上就夜貓竄來竄去,吵得她夜裏睡不著,托我給尋一些有毒的野菜根兒什麽的將那貓兒藥死。也是我粗心,竟沒留個心眼兒,果然替她尋了來,就隔在廚房,想著她來了給她,誰知不防,我才一錯身,她就將那野菜炒了給大少爺大奶奶端了來!”

至此,鸞鳳方知自己被人擺了一道,她橫首而望,眼中若有軟刀飛出,“你胡說什麽?我何時叫你去尋那野菜了?”言畢,她朝上方三拜,“老爺夫人,可要替我做主,分明是這趙媽媽犯懶,我平日使喚她她只撥嘴不動!頭先我瞧不過,告訴他們管事兒的罰了她兩個月月例,她這才懷恨在心,勢必是要誣蔑我一番!”

霎時,又有一片冷霜白蓮紋月華裙如水波動,原來是小月站出來,也在後跪住,“老爺夫人,這事兒我恐怕能說兩句。今兒我原也在廚房,我去時,還不見鸞鳳,趙媽媽有事兒出去,托我看管一二,後來鸞鳳過來,抱怨說菜裏沒有素,就使喚我現做兩個,我雖會燒一些,到底也不認得什麽白頭翁,只是她遞來什麽,我就做了什麽。究竟我也不知道,她是無心還是有意,或是背後還有什麽指示……。”

張氏已如被人敲了悶棍兒,這四面八方的爭湧而出的人,明面兒沖著鸞鳳,這後頭似乎都像是沖著自個兒來的!她峨眉倒蹙,拍得案幾震天,“胡說!什麽叫背後有人指示?你這話兒莫不是指我?”說罷,纖腰一轉,直沖著宋追惗解說,“老爺,這鸞鳳雖是我指派過來伺候的,可我原是想濯兒這院兒裏死了個丫鬟,我不過是派人補了這個缺。”

宋追惗瞥過小月,在案上往她手上輕拍,似是定她的心,“夫人莫急,我自然曉得你的苦心,想來不過是一出烏龍,這些丫鬟都不識得那野菜,誤炒了菜端上來,倒也罪不至死。”

在下,明珠擡首凝望過去,一時也疑惑是否是宋知濯料錯了,他這位國公老爹不像是要替他出頭的樣子。

眼看形式是要就此作罷,青蓮遽然擠出人群,捉裙拜伏下來,頭嗑而下,再起之時,只見面如滾珠,已作肝腸寸斷之態,“老爺,今兒在此,我有話兒要說,請老爺聽我一言。”

淚如雨註下,宋知書暗道不妙,果不然,青蓮脫口而出即是一樁舊案,“我與我妹妹打小就在這院兒裏伺候,那年,少爺從馬上摔下來,原只摔斷了幾根肋骨,誰料昏迷之際,有個叫嬌容的丫鬟受太夫人指示,竟往少爺的湯藥裏下毒,少爺這才癱瘓的。這事兒被我妹妹不慎撞見,太夫人便起了殺心,命人將我妹妹投入井中。我原不敢說的,可今日所見所聞,叫我不得不說,如此下去,太夫人不知還要使什麽手段害死我們少爺呢!”

一時間,眾人俱靜,唯有楚含丹側目望過,直盯住宋知書,眼中恨意兇猛滔然。然他聽聞至此也是不為所動,只冷眼朝帳幄中瞥去。

而張氏慌不擇路,眼淚似瓢潑大雨傾盆而出,把住宋追惗的一只臂膀左右搖晃,企圖將他的心晃到自個兒這一邊,“老爺,這丫鬟胡說!分明是沒有的事兒,她妹妹怎麽死的我如何知道呢?想必是撲在井邊兒傻玩不慎跌下去的!”

“誰大半夜的在井邊兒傻玩呢?”青蓮冷蜇蜇抿唇一笑,直朝在燈影下耀眼的鳳冠盯過去,“太夫人,您當年指派的那小廝因貪圖錢財,把了我妹子頭上一根玲瓏玉金簪拔了去,那金簪樣式特別,是大少爺親自描的樣式。他拿去當鋪裏典當了,又被我給贖了回來,一應字據我都有,難不成要我拿出來給大家都瞧瞧?”

一切似乎水落石出,所有人等靜候著宋追惗的決斷。

而他,掃過眾人,再掃向寶幄中靜躺著的兒子,最後眼落身側,眼中盛著忽明忽暗的人影燭火,“碧朱,你太令我失望了。”

“碧朱”是張氏閨名,他甚少直言相稱,如今喚來,仿佛還真似情過柔腸,輾轉成沈沈失望。

張氏怔忪片刻,想著托辭爭辯,話兒還未成,即見宋追惗站起來,朝眾人吩咐,“太夫人有錯兒,的確該罰,可濯兒到底沒有性命之憂,就罰太夫人閉門思過三個月,不得踏出她院內半步。將鸞鳳打二十板子,趕出去配人。”

有條不紊,朝下掃一眼,盯住明珠,“濯兒媳婦兒,有勞你好好照顧濯兒,萬不可再出什麽岔子,我兒命苦,打小就沒了親娘,你們也都多留心些。”

至此,一樁公案看似了結,一家之主做了決斷,任憑哭聲震天,卻再無回天。

明珠捉裙起身,好個賢良地將眾人送至屋外,在這方重歸寧靜的院落裏,桂樹在夜風中搖曳,好似有滿腹心事欲言又止,只送暗香出來。

而欲言又止的還有楚含丹,她落了眾人,與明珠在美人櫻與月季簇擁的迤邐小徑上對望,隔著一尺距離。

亭上一盞風雨飄搖的燭火恍惚是為這二人點燃烽煙,警惕如明珠,在方才這位千金閨秀起始的一句裏,已然聽出暗箭齊發之勢。

然她只是將前嫌擯棄,柔軟如燈籠裏昏黃的光,溫柔而鏘然地說來,“二奶奶怎麽不走?是想再瞧瞧知濯嗎?進去瞧瞧他吧,你們原有一段前緣在裏頭,不如現在就為自個兒做個了結,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走你的,他走他的。”

這場對弈中,她們都默契地將方才的暗箭不提,那不是要緊的事兒,更要緊的是人。楚含丹莞爾一笑,風光旖旎,連她哭紅的雙眼都若流水潺潺,“什麽叫他走他的我走我的?大奶奶,如果不是知濯病了,你以為你還會在這裏?你原本就不是屬於這裏的人,更和他不是一路。”

她的美不輸月光,一樣能將這夜照亮。可這一次,明珠並未在她的美貌嫻雅下擡不起頭,相反,她比從前見她的每一刻都理直氣壯,“你說錯了二奶奶,我才和他是同路人。從前你們只是隔著世俗禮教相望,你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你。而如今,你們更是隔著跨不過的人與海,更不可能再有花前柳下的機緣。”

“那你了解他了?”楚含丹迎難而上,將一把纖腰擺得風姿綽綽,“你怎麽就曉得,你對他的了解是對的?我告訴你吧明珠,人是會變的,尤其是男人。他眼下走不動,挪不得,自然睜眼看你閉眼聽你,但凡有一天他能走能跑了,外頭數不盡百花爭艷,你怎麽就敢斷定,他就只守著你?

她將風月拈到眼前,吹作萋萋一嘆,“明珠,你在廟裏呆得太久了,你哪裏曉得,這世上能共苦的大有人在,能同甘的卻無幾個。只因在苦難裏頭,有個人能相守相依,互相取暖,支撐自個兒捱下去,就不多在意這個人是誰,”及此,她兩手一攤,一條繡帕墜下千萬風情,“因為沒得選呀。”

明珠蹙眉而視,像在思考她這一番話兒,接著聽她道來,“等某一天有得選了,他又憑什麽選你呢?這種事兒我見得多了,我爹、我叔伯,世間男兒,哪有例外?只是沒到時候罷了。”

話兒懸在耳朵裏,明珠在想、在苦心鉆研,一時也沒能參破其中,更找不到話兒來駁她,只是沈默中,她回問一句,“若是如此,你又在癡什麽呢?他不能與我同甘,就能與你嗎?或許能,因為你能算作他得權得勢以後的一個選擇,可按你的話兒說來,那也只是一時的,他還有更多的選擇,有更多比你美的女人守在他光明的前程上邊兒,即便這樣,你還盼那‘一時’嗎?”

兩廂追問下,似乎誰也不能答出個所以然來,正如擡首夜空,哪裏能瞧得見它的盡頭在哪裏?

“二奶奶,”明珠輕喚她,聲音溫情如水,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的同心共情,“要麽你進去與他做個了結,要麽你就回去等他好了,看他會不會與你‘同甘一時’。”

夜濃如水,如同一時攪不開的渾濁情緒。楚含丹也不清楚是進是退,但一想到退身之處站著宋知書、是註定的肝腸寸斷,她便又堅定地扭身別過。

在混雜不盡的花香裏,明珠追趕一步,珍而重之地叮囑,“你願意等宋知濯,我不勸你,我也沒有立場來勸你。但我要奉勸你另一件事兒——今兒廳上那種話兒,你別再亂說了。”

她淺草袖口上,有兩枝清荷欲開,在冷秋涼夜裏百折不撓,“……我記得,打我來這府中,寥寥幾個對我笑的人中有你,你送我衣裳、與我說話兒、每一句都客客氣氣的,不知你有沒有一刻是真心,我也懶得去想,只當你對我是好的,故而我才囑咐你這一句,別亂說話兒,因為你不曉得哪一處才是真正的陷阱。”

眼望楚含丹披星戴月而去,直至消失在長無盡頭的暗巷中。而從茫茫夜色中漸行漸近的是一支濯濯青蓮,她從黑暗中帶來暖意,使明珠又重拾天真笑臉。

“青蓮姐姐,你怎麽又回來了?”

青蓮在氅袖中找到她的手,並溫柔執起,“不是要煎藥?我來幫你,這回少爺可是真得癱幾天了,你一個人怎麽忙活兒得過來。”

兩廂執手而入,將這夜棄在身後。屋裏,是淩亂的凳、倚、香、茶盞、燭火,如同戰亂後萬物等待覆蘇。

明珠般出小爐點碳,尋摸出一個不常用拓碧葉的紫砂壺墩在爐上,擡首一望,是青蓮同樣溫情的眼,她在收拾案上亂盞,且將小丫鬟送來的藥包拆開,“這一包就是一副,大夫都給按等子分好的,倒不必咱們費事兒了。”

那土黃的紙皮一掀開,有藥香四溢,蓋住桂香、梅香、說不出的煙火人間。明珠打著蒲扇,倏然沒頭沒腦說一句,“青蓮姐姐,有你真好。”

“喲,鬼丫頭,什麽時候學得這麽油嘴滑舌了?”青蓮收拾好案桌,將藥抖入壺中,在半明半昧的火光中挑眉一笑,“怎麽憑白說這麽一句,難不成是遇著什麽傷心事兒了?”

“沒有,”明珠與她對坐,中間擱著小爐火,溫情脈脈,她眉上憂喜參半,“只是我從小沒什麽家人,在廟裏過得艱難,到這府裏也是人人一顆心都隔著肚皮,常常叫我瞧不透。唯獨你,你頭一遭就對我和氣,處處幫扶我,我還算計過你呢,想想真是不應該!”

對岸,青蓮遞過嗔笑一眼,“你還瞧不透啊?我看你最是鬼機靈的,哪個都叫你算計在裏頭。”

說罷,她惋嘆一聲,氣焰也跟著寥,“只是你這話兒倒也真,這府裏頭,人人都長著一個七巧玲瓏心。譬如小月吧,我同她日日同處這幾年,只當她就是那冷冷淡淡的樣子,哪裏曉得她心頭還藏著許多事兒是我們不曉得的。這回倒是七拐八拐的咱們同她走到了一處,只是還不曉得她到底安得什麽心。”

“我曉得她安得什麽心!”明珠乍聲而起,立時又往帳中一瞥,自個兒心虛地將一指豎在唇上,聲音放低幾籌,“我沒想錯兒的話,她是想自己做太夫人。”

對面一個更是受驚不小,鳳眼高挑,“我的小姑奶奶,你可莫要胡說,你哪裏知道這些,別是你瞎猜的吧?”

暗紅火光映在明珠臉上,印出個神秘莫測的笑,笑中還有些微得意,“是我猜的,但可不是‘瞎’,是有理有據的。你曉得小月常常是給哪一位做鞋?”

得以青蓮懵懂搖首,她越發得意起來,腰肢徐徐挺立,輕擡下巴頦兒,好一枝嬌杏初開,“我從前就留心瞧過她做的鞋面兒鞋底,我雖沒見過世面,也瞧出那盡是些好料子。眾然府裏小廝們也有兩雙好鞋,可哪有雙雙都是頂好的料子?今兒我跪在地上,擡眼一瞧,就瞧見她做的鞋就穿在國公爺腳上呢。”

言罷,青蓮早已瞠目結舌,一只合歡花攢珍珠的步搖在腮邊簌簌搖起來,“難怪,難怪她今兒話裏話外都奔著太夫人去,感情存的是這麽個心思……,我的老天爺呀,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小月這心氣兒也太了高了些,怎麽連這種事兒都敢妄想?”

壺中早已翻起驚濤駭浪,明珠一壁揭了蓋兒,用一支長竹筷攪和著,一壁軟語輕笑,“我瞧她倒不是癡心妄想,你可聽說國公爺在外頭拈花惹草的了?我倒是聽說,他不是那等沈迷女色之人,怎麽又時時將小月做鞋穿在腳上?難道他沒有專門做這些活計上的人?想必其中有什麽淵源,只是咱們還不知道罷了。”

待那藥煎足半個時辰,潷出一碗湯來時,已是蕭蕭夜風中、涼涼星河裏,回首處,仍有這間屋子燈明火暖。二人合力,一人將宋知濯扶起,一人拈了勺餵他。

至此,這一處鬧了一夜,才陷入一個心癡意軟的甜夢裏。而另一處,是秉燭永夜。

燭火之下,這一個心癡意軟的女人如羽毛落榻,軟疊疊執一把剪子,剪掉淤得長長的黑燭芯。遙遠的書案上,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擱著空而曠的簾、柱、滿室墨香。

而小月相信,不論多遠,她都能走到他身邊。

於是她舉著燭臺,晃著霜白月華裙,切實地走到書案前,朝滿堆看不懂的公文裏凝望過去,爾後又擡眼望住他低垂的睫毛,“叔叔,夜這樣深了,又折騰一天,你不乏啊?”

一縷沈入寒潭的目光朝她睇來,片刻後,目光的主人疲憊一笑,“在朝上,你不能說乏,你若乏了,後頭還有無數個精神奕奕的人將你踩踏在腳下,所以你一刻也不能歇,只能邁開腿向前跑。”

“我不懂這些,”小月將燭臺擱下,扭腰轉一個爛漫的圈兒,最後伏在案前,指尖軟軟點在一堆紙上,沙沙作響,“我今兒指了太夫人,你不生氣?

她明面上雖是忐忑發問,模樣分明恃寵而驕。宋追惗擱下筆,往她頭上慈愛地拍兩下,像拍一只柔軟的波斯貓,“你幫了我大忙,我為何要生氣?眼下立儲之爭,延王已是強弩之末,將太夫人囚起來,省得她同她那表哥以及張家走得太近,往後被人拿住什麽把柄。”

小月明艷皓齒一笑,唇間分明絞一絲狠絕,“那怎麽不直接殺了她,這樣兒不是更幹凈利索?沒得叫以後景王登基,要升你的官兒,一想著這事兒,又如鯁在喉。”

“做事兒,還是給自個兒留一線退路的好。”宋追惗淡然一笑,接著提筆,“實事瞬息萬變,萬一將來登基的是延王,有這發妻在,我也能在新帝面前立足腳根兒。況且我與她到底是多年的夫妻,沒到那地步,不至於要痛下殺手,只關她幾個月,等局勢穩定再說吧。”

“夫妻”二字驀然將小月從燈影搖醉的幻夢中扯出,在他低下頭的一瞬,她緩而一笑,“什麽夫妻不夫妻的,叔叔都娶過兩回妻子了,連洞房花燭夜都過了兩遭,哪有這麽精貴的?可別蒙我。”

她想起她娘來,曾經以與他做夫妻為畢生夙願的一個女人,最後也將生命折在這個夙願裏。而她作為女兒,當之無愧地如繼承財產一樣繼承了這個夙願。

擡首間,宋追惗悵然一笑,眉上挑起千度風華,並不作答。有時候,他常常在心頭感謝這些女人,是她們替他這顆在權利紛爭裏不停奔跑的心拂去疲累,讓他偶爾也感覺他的心還如皮相一樣、依然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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