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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夜吻 山河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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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對晚水風清, 日光一分分褪減,將楚含丹篩糠的心棄在這陰涼潮暗中。

那些汙穢不堪的回憶藏在雙重寶幄中朝她勾著手指,就在這張旖旎的床上, 她也曾像一個蕩婦做著慧芳所做的事, 那些閃現的旖旎時光中, 她的身體仿佛不是她的,是一條淫靡的蛇。

她頭一次認同宋知書說的話兒, 她的確同娼妓沒有分別。

斜陽立盡,今兒的太陽到此間才恢覆往日光彩,雞蛋黃一樣的顏色將這座府邸罩住一個角落, 只如寶華輕奢。宋知濯的院兒恰巧在這一方, 桂樹在墻面拉出細長斜影, 直攀青瓦。明珠籠在桂影下頭替它施肥,一襲簽琥珀色月華裙面蓋了大片泥土。

窗戶後頭,是宋知濯融進肌骨的笑,每個日子望著她,猶如望見秦樓彩鳳棲悄悄, 垂楊芳草寸寸高, 她發間的忍冬花燦燦閃著,像她的笑。若說第一次見她, 她的笑是克制謹慎、逗弄討好, 而如今, 她的笑是剝去虛偽的皮, 眼瞇成它隨心所欲的弧度, 嘴角揚起它恣意爛漫的高度,一切都像夏有立荷般自然,乍有晚風微拂, 攪動他心裏一潭蝕骨清水。

“小尼姑成了小花貓了,不知道是不是要跑到廟裏偷貢品吃?”對隔窗扉,他鼻翼哼笑,一身霜白打君子蘭補的襕衫在黃昏裏渡上一層淺淡妃紅,像極了一叢挺傲的金盞花。

明珠仰望過來,先暗忖半刻,方半夢半醒地擡了手背朝臉上揩一把,沒揩下來什麽,倒在臉上反蹭出兩條斜長八字胡,惹得他咧嘴笑開,“得,這下又成了個俊俏小郎君了。小郎君,不知家在何處可曾婚配?看你這嬌滴滴的樣子若是娶不上媳婦兒,就嫁給我做妻子吧?”

這廂似嗔帶怨地回他一眼,霎時像有勾魂攝魄的一只玉面狐貍撲出來,一把扼住他的心,正要說話兒,晃見院門豁開,他立時又繃著臉靠回椅背。

見他如此,必定是有人來了,明珠蹲著身子回望,原是青蓮推門而入,胭脂紅的石榴裙在斜陽下洋洋灑灑,揮毫而來,“我的姑奶奶,你怎麽弄得跟花臉貓似的?倒是俏皮得緊。怎麽自個兒做這個?吩咐小丫頭子們一聲兒就得了,快,進屋去,我打水給你洗臉!”

她說罷便扭身進屋,言語間,早不見清晨的寥落神色。想來她是想通了,只是這倏然間的周到反令明珠受寵若驚,拍拍手站起來,見她出來時手裏端了面盆,忙迎上去,“青蓮姐姐,我來就成,哪裏好麻煩你?”

“你早上說什麽來著?”青蓮歪身閃避,板著臉責她一眼,“早上才說要真心實意把我當姐姐,這夜都沒來呢就忘了?既然把我當姐姐,我也得顧著明面兒,這面兒上你是主我是仆,自然該是我做的。你聽話,進屋去等著啊。”

怎奈何,橫望她,寶鬢瑤簪就此去,明珠只得在疏葉間踅轉回身,留一地從容碎影。她在外間軟塌上垂坐等著,等青蓮來同她做一次剖白。

很快,青蓮捧水而入,將銅盆擱在架上,擰濕一塊面巾過來,明珠欲伸手去接,卻被她輕巧拂開,“我知道……,”她的手慈愛地在她臉上揉擦,口中稍作停頓,再開口時,已帶著淡然默契,“那天晚上的那本書是你故意擱在這裏給我瞧見的,只是不知你是如何得知我與嬌容的恩怨,我想來想去,也只能是裏頭那個想法子告訴你的。不管他是想幫我還是想借我的手拔了嬌容這根釘,我都不計較了,終歸也是告慰了我妹妹在天之靈。”

倏然,她臉上蕩開柔情釋然的笑來,“眼下,我就真把你當妹子,從今往後,我自當護著你。既如此,我就要囑咐你一句,不論你是一顆菩薩心腸也好,對他有情也罷,也都留著個心眼兒。我們這位大少爺,慣會明哲保身見死不救的,你現時對他掏心掏肺,只怕他哪天翻臉就不認人,眼睜睜看著你掉入火坑卻不伸以援手,屆時才有你哭的!”

她自一派肺腑,也引得明珠想將心裏的話兒倒一倒,只是神態不是煩憂傾出,而若小女兒羞澀的芳心爭吐,她將嗓音壓低一層,防備著被裏頭的人聽去,“姐姐,我倒不是菩薩心腸,只是我心裏喜歡他,願意事事都護著他。我從前過的日子也如今天姐姐教我的——凡事留著心眼兒,可對他,叫我怎麽說?倒不是完全信他,只是我自個兒願意,縱然將來他負我而去我也不後悔,不過是將該流的眼淚流盡後,日子還是照常過下去,我只是不願意辜負我此時的心,彼時怎麽樣再另說吧。”

觀她臉上,是鶯蝶慵慵的春酲媚態,似飲了一壺桃花釀不醒,杳杳奔赴其中一場春夢。青蓮撤回面巾嗟嘆一聲,“唉,我說不動你,你這人面上看著和善,其實心裏倔得很。我打小伺候他,也是知道的,他倒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只是未免自私自利一些,你心裏有數便好。”

這廂青蓮將面巾仍掛回髹棗紅的榆木架子上去,踅回來折腰入座,在小案另一端抖抖袖口後,擡眉對望過去——漸暗的軒窗下,殘陽投罩盡一片紅黃金光。明珠陷在裏頭,如同跌進一個寬廣滾燙的懷抱,她飛蛾撲火的眼睛直楞楞瞪著前方虛空,有誓不回轉的決然,“要說自私自利,這世上誰不是如此?再說我又何必非要到去同他的私利對立的境地呢?”

這些兒女情長青蓮不懂,想來不過是紅顏未老恩先斷,日罩金山頭已白,從來連戲文上都滿是負心寡義薄情郎,哪來人間情深重?她無奈將此頁揭過,胳膊靠在案上傾身幾分,“這倒罷了,隨你去吧。只是眼下嬌容雖死,太夫人必定是還要找個暗樁過來盯梢的,打發一個又來一個,你可得想想法子,總不能弄得個屍橫遍野,縱然你有的是手段,她卻也有使不盡的人,我看不如你往老爺那兒略露露風,叫他做主不讓新人進這院兒裏來。”

“老爺?你說國公爺啊?”明珠棄明投暗,將身子傾進陰涼中,忐忑與她對望,“我都沒見他來瞧過大少爺,想來也對他也沒多少關懷,難不成我去說了,他就真能做主?”

“……唉,”一聲重嘆中,只見青蓮細長眼睛瞇成一片柳葉,愁聚千層,“是我糊塗了,若讓太夫人知道,你哪裏還有命活?還是想想別的法子。”

二人對坐半晌也沒想出個頭緒,眼見金光收盡,漫天只剩藍沈沈一片幽暗,月亮鉤著一片雲自東南而出,最終又與雲層漸行漸散。

收起繁絲憂緒,青蓮撣裙而起,長籲一聲,“得了,我先回去,我有心搬到那邊裏間去替你們值夜,又怕這突然的變故引起別人猜疑,所以你就還擔待些。有事兒就同我說,改明兒我去支些冰來,省得叫你跟鮫人灑珠似的一身汗。”

明珠起身相送,直將人送到門外,翹頭小櫻花的粉緞繡鞋剛收回來又跨出一只,“青蓮姐姐,姐姐!”她趕上去,迎她回首,“我這腦子!有個事兒我差點忘了,我是想問問你,小月和荃媽媽是有什麽過節嗎?怎麽嬌容的屋子偏讓她去住?”

“啊?”青蓮揪住眉想了一瞬,再擡起時可見比她還多幾分疑慮,“沒聽說有什麽過節啊,小月是前兩年才買進府的,跟著學了幾天規矩就被叫到咱們院兒伺候了,她為人小心仔細,短短兩年就做了這一等大丫鬟,和荃媽媽一向沒甚往來。……難不成是你察覺了什麽?”

縱然如此,明珠心頭還是縈繞一絲困惑,早晨分明見她兩方對峙非比尋常,必定有些淵源在裏頭,只是一時沒頭緒,她便搪塞而過,“也沒什麽,大概是我疑心,姐姐回去歇著吧。可一定記得給我們屋裏支些冰來啊,這天兒都快熱死了!”

瞧她巧笑連連,一截粉舌俏皮吐露,引得青蓮心若泉眼,湧不盡的慈愛憐惜,軟軟朝她鵝蛋頰腮上掐一把,“曉得了,進去吧!”

這漫長悶沈的白日一過,即是螭檐對月、樹蔭成幄,屋子只有四面燭火飄搖,聆聽一段蒼白的誦經。那音調平緩卻快,唇齒微微翕動,如同念一段咒文,不知誰的命運被纏綁其中。

夢覺小庭院,清風徐徐,綺窗外,桂葉飄,心搖。

這顆心是宋知濯的,許多時日,在白日喧囂退盡後,獨留在這間臥房,他的心跟燭火是一樣的,隨著明珠倩倩身影在搖曳,這是驟如詩書裏所言的“魂牽夢縈”。偶時他甚至覺得,若是不受人世功名利祿所擾,只留心之所向的純與真,那該多好。

然他既為凡塵所困,必定是有數不盡的凡俗雜念,只是如今看來,就連同她說起不堪惡事,也像是有情人間說起山盟海誓的情話,風花雪月會將這些俗事包裹。

終於待明珠上完晚課,他招來她同在榻,靠向壘起的鴛鴦八角枕上,“馬上要中元節,闔府上下恐有家宴,屆時連我也要到廳上,你自然免不了一場酬酢,但你不必怕,只要不露什麽馬腳,挨過時辰我們就回。”

瞧他笑如清風,驟然撫平明珠心中不安,她盤腿而坐,執那把江南艷景的團扇緩緩扇風,“全家都在?那不是連國公爺也在?我還從沒見過他,不知道他兇不兇,會不會無端端教訓我?”

扇出的風帶著幽幽梅香,寒冬裏唯一可見的一抹顏色,正如他二人在人世唯一可抓得住的清歡。猝然,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大到露出八瓣皓白的牙,也盤腿坐起來,螭龍紋的紫檀色衣擺規正蓋住兩腿,伸手奪扇,“來,我替你扇,既是夫妻,不好老叫你伺候我。”

在她下眼眶除彎出兩片月鉤,鉤住他的心傾靠半寸,“他是這個家的主人,自然是會在席的。不過他向來不問瑣事,只要沒有差池,必然問不到你頭上來。你只管放心,飯一吃,嘴一抹,萬事不管就罷!

淺淺言談後,他將兩眼望頂,作出惆悵無限之感慨,“嗳,只是我家家宴都是大魚大肉,恐怕要為難你了。什麽珍珠丸子、油燜大蝦、黃燜魚翅、荷包裏脊、清燉甲魚,燕窩煨雞絲湯,總之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水裏游的,節日下頭都給你端上席面。你只日日替我去廚房燒飯,可曾嘗過我家廚子燒的菜?你所見的廚娘,不過是負責我們這些小院兒的膳食,真正主宴掌勺的自有幾位大廚,哪裏的菜色都會燒,嘖嘖……,只可惜你都不沾葷腥。”

一番話講得聲色動容,比那茶館裏的說書先生也不差,明珠頓覺他所說的那些菜色俱在眼前浮現,一應盛在他府上慣常用的那些精細碟子裏,更甚至鼻尖能嗅其香味兒,她暗自吞咽一下,將最後那點清規戒律仍守在肚內,眉間似橫著無堅不摧的信念,“那我只撿素菜吃不就成了?”

“嗳,不成不成!”那團扇在眼前重晃,似要攪動她死守的戒律。宋知濯將嘴一撇,惋惜無窮,“我們家啊,就連素菜都沾了葷,就說那燉矮黃也是用新鮮魚湯煨出來的。我看這樣吧,不如屆時你先到廚房拿兩個饅頭墊一墊?”

“哦,合著你們一家吃山珍海味,叫我啃饅頭?”明珠頓覺苦不堪言,撐著床面死瞪著他,見他要笑不笑憋了紅臉,她方撤手垂肩,唇上一翹,掬出一朵爛漫的映山紅,“罷了罷了,啃饅頭就啃饅頭吧,橫豎我吃了這些年的饅頭,反正那席面我是一口都不吃的!”

她將含怨帶嗔的眼神婉轉送出,就這一眼,宋知濯只覺入吾室者,但有清風,對吾飲者,唯有明月①。清風霽月,只這一瞬息。

望住她一截粉舌唇間幽吐,像極了一只彩翅沾了露珠掙紮起飛的蝶,他倏然由胸腔內生出蓬勃沖動,只想去去吻住她,用自己刀鋒一般的薄唇去印住她柔軟又妍麗的唇,這感覺來勢洶洶,令他避之不開,閃之不及……

須臾,他緊盯著她噞喁的唇間,耳朵裏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了,仿佛只剩一聲聲鮮活悅動的回響——是他的心跳。對膝之間,他傾身而去,摒棄了方寸距離,果然吻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她的唇一如想象中柔軟,似一張滋生萬物的溫床,他閉著眼,安靜體會自己又一次在她的溫度裏活起來。

天地倒轉片刻後,他方才睜開眼皮,眼前是一雙瞪得溜圓的杏眼,眸子裏有小小慌張、絲絲無措、一切少女初吻該有的恐慌下頭,掩藏著無盡繾綣纏綿的沈溺,所有的情緒裏還沒有恐懼,他驀然放心下來。

他們方才正在說什麽來著,明珠已然忘了,耳邊盡能聽見的除了聒噪的蟬鳴蛙叫,便只餘自個兒的心跳,臉上撲朔的是他溫熱的喘息,有些重而快。他的唇似一張緞錦堆疊出來的軟塌,有絲絲麻意從唇間游至全身,令她想跌下去、想隨之沈浮。於是她也緩緩闔上眼。可接下來,是無盡的黑暗、惡心的酒臭味兒、一個男人蠢笨的喘息以及小女孩兒快要絕望的嘶吼,這些片段驚得她猛然睜開了眼,一把將他推開!

片刻裏,宋知濯亦有些手足無措,再看她眼中懼色,他只覺心被戳出一個眼兒來,他兩手扶住她將要坍塌的肩,抵在她額上,語裏用盡畢生溫柔,“不怕的,不怕的。都是我不好,是我色令智昏,你別擔心,我不會做什麽,我只是……,想親親你,你若不喜歡,我以後就不做了。”

他歪著的頭,低順小心的眉眼令明珠頓生愧疚,她知曉自己不該用自己的本能去抵抗他的本能,他能有什麽錯兒呢?她暗惱自己,於是眉眼生硬地彎起,盡量奉上一個輕松的笑,“我就是一時間有些驚著了,沒事兒,緩緩就能好的。”驟然梅香凝滯,她閃避著他關懷探究的眼,“我去打水給你洗臉,天兒不早了,睡吧!”

宋知濯盤坐在床上,靜默著看她逃跑,在她每個芳裙皺掩的步子裏,都希望她能傎躓下往事的碎片,他想再一片片拾起翻看,重新再拼湊回她身上去。然後告訴她,所有所有好與壞的過去,都只是過去,慶幸如今他們總算相逢了,要一齊趕上日出東升,將那些黑幽幽的夜拋至身後……

四面的飛鶴燭臺上有十二根燃盡半生的蠟炬,消融的液結成冰錐一樣的累丸,細長的燭身漸漸消成木樁,一如長夜有盡。

夜有盡時,日有輪轉,沒下下來的雨又憋了兩日,終於在一個薄霧清晨劈頭蓋臉澆下來,澆透四方險些的枯枝敗葉。周遭俱是草、泥、花、樹纏絞的腥香。

比中元節更早到的是七巧節,按節禮,各家女兒在這日需夜對星辰,祈求七姐發善心,賜予蕙質蘭心,心靈手敏。若誠心可鑒,便得繡、縫、補、采、燒等一應手藝。於官爵人家的小姐來說,一心所求不過一個女紅,然宋府這兩位奶奶,一位嫻雅千金,一個山野淄衣,俱一概都不會。

明珠自不必說,從前哪裏穿過錦衣華服?不過是些粗布麻衣,因在廟宇,倒無需刺繡花色,只是平日衣裳破了自個兒打個補子,一針一線粗粗結來,纏成彎曲扭八的一條長蟲。楚含丹緞紗羅綃,通身十足十的小姐派頭,卻自有繡娘做來,也不用她,於是這日子於她也無甚關系,不過天才盡暗,就有院兒裏各色小丫鬟擺案焚香、沐浴禱告。

閑來無事,又有群芳聚首,宋知書自然是斜垮著靠上木亭扶檻,手上散開一柄折扇,柄是乳白象牙,骨是上好湘妃竹,面是細絹所繪一副魚藻圖,狂撒恣意,應時應景兒,亭下就簇來一群錦鯉,金紅相間,每個鱗片都在這雨後清涼的夜熠熠生輝。

丫鬟們嘰嘰喳喳才將香案擺上,就有楚含丹扶門而出,手打六菱邊兒紈扇,一步一搖,如淺月中天。宋知書眼一偏就瞧見了,原該就此收回目光,但不知是否難得此夜見涼,又或是百花齊聚怎能少芙蓉艷壓?他竟兜著一顆心,遙遙喊她一聲兒,“二奶奶,這是要出門兒?上哪裏去啊?”

楚含丹後倚一座巍峨太湖石回望,見他懶散靠著,曲了膝腳踩扶檻,頓時攢千萬厭嫌,“去找大奶奶說話兒,怎麽,依二少爺的意思,我連大奶奶都見不得了?”

“哪裏話?你想見誰都行,”飛檐下,他兀自歪嘴一笑,將她眼中、語裏不加掩飾的棄嫌之意視若無睹,拋出一根慣常霸道的線企圖牽制她,“不過今兒良辰美景、月牙梢頭,你就別去打擾人家夫妻了,留下來陪我賞景如何?”

一時丫鬟們也將嬉鬧止住,退到亭子下頭的池邊上,盡量避開這一場硝煙紛爭。在餘下的蛙聲一片中,楚含丹沈默片刻,最終還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她太清楚不過,他的詢問不過是霸道的皮,若是不答應他,當著眾人,他不知還能說出什麽羞辱人的話來。

她提裙而上入了亭子,自在扶檻另一頭坐下,與他無話,便叫來屋門前的夜合烹茶。分明曉月清稀,對坐的卻不是良人,她心有餘恨,連眼都懶得擡看他片刻,只執盞品茗。

宋知書卻不甘作罷,非要擾她煩絲,挪一寸過來,扇打木檻,仍舊笑著,“我知道大奶奶是想去瞧瞧我大哥,不是我棒打鴛鴦,不過是好心提醒你,今兒丫鬟們都出來祈巧,你要是在那邊撞見誰,傳了閑話兒到母親耳朵裏,我的面子是小,只怕你要吃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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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南史》卷二《謝譿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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