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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審問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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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走遠,雖說是爭執,可不過都是因關心龍王大婚而起罷了,兩人臉上還是掛滿喜慶,可見龍宮上下盼著龍王的這場大婚期盼已久了。

長寧公主望著,微微嘆息一聲。烏雲壓城,大亂當前龍族還有心思準備婚事,不知該嘆還是該悲,又或者龍王以為,斷絕了與風無淩的關系,便不會影響王運,而龍潛頤也以為,劫難因風無淩而起,只要龍王不被她左右,能狠心做出決斷就不會影響神古界的生死存亡,冥天自會自生自滅。他們皆信了天命,只是三生三世之後,天命未必仍如當初那般巋然不變,世間瞬息萬變,又有什麽是不能變的,龍王的此番決斷,未必是對的。

遠處一隊宮人端著案盤走來,長寧公主看到了,便一甩拂塵便消失不見了,而後直走龍王的寢宮。

此時龍王在宮人的服侍下試穿新衣,玄色紅襟的紋龍吉服厚重繁覆、莊嚴隆重,需要層層套上才能穿戴整齊,旒冕帝冠懸十二垂珠,搖曳晃眼,遮住視線。

他透過珠簾看向門扉,看到雕花的大門交錯出不同圖形的光斑,朦朦朧朧,內心深處忽然有些感慨,雖然早已平靜,可是面對大婚,總還有失落感。風無淩在他心中有莫名的分量,或許稱不上愛,可是一旦失去,便像少了一樣東西一樣不自在,失落、不安,還有愧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仿偟些什麽。

換上吉服之後,龍王揮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李公公偷偷擡頭瞧了他一眼,揣摩不透他的神色,不敢忤逆,就揮手招呼宮人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 = =

52五十二 宿命

龍王走到門口,負手而立,望著遠處的宮殿。龍族神宮依然雲霧繚繞,這座建立了數千年的水上群宮經日積月累,規模逐漸擴大,形成一座龐大恢宏的王宮,據說路經神古湖的百姓皆要為它的氣勢肅然起敬。龍族神宮自龍君上神起,五千年的沈澱,五千年的興衰,當中歷史更疊,潮起潮落,傳承至他身上,或者是一個終點,又或者是一個新的開始。

對於前途,龍王也備覺茫然,雖然有充分的準備,龍族的最高甲衛是任何人都不能輕易打敗的,包括冥天和群妖,可是即便如此,他對於前途總還是有種失落感,到底是缺少了什麽,又或者他走錯了哪一步?他不知,也無人告訴他。

可是無論如何,他始終記得自己是神古界之王,而後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衍。他首先得肩負起歷史大任,而後才能顧忌兒女私情。因此面對王運與風無淩的沖突時,他選擇了王運。他不能自私,不能為了自己的兒女私情而置黎民百姓於危險之地而不顧。

如今就要大婚了,雖然與未來王後江語然並無多少感情,可是這個王後是朝臣認可的,是天下人認可的,無論哪一方面與他都極為般配,只要能順應民意,安定民心,這場大婚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龍王衍,首先是一個帝王,帝王就要先顧天下大局,而後才能考慮兒女私情不是麽?因此對於江語然,不管愛與否,他都默認接受了,龍王想著,微微嘆息。

“你在感慨什麽?”長寧公主忽然出聲道。

龍王回頭,見她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手持拂塵,面含微笑,似乎已經來了許久了。龍王略微吃驚,幾步上前道:“姑姑,你何時來的龍宮?為何不提起通知一聲,衍兒也要做準備!”

長寧公主細細打量他,揣摩他的神色,忽然淡笑道:“在你心裏,姑姑看到了帝王的浩然之氣,也許你早已經不再是坐在姑姑膝上聽姑姑講故事的小男孩了,你父王當初並未選錯你!”

“姑姑此番來龍宮是為何事?”

“龍王既要大婚,身為長公主的我自然要前來賀喜。”長寧公主錯開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他,面容慈善道,“衍兒可記得當初姑姑曾和你說,姑姑與他人下了一盤神秘的棋局?”

“是,可是姑姑一直未告訴我那是一盤什麽樣的棋,而與姑姑下棋的那人是誰。”

“因為姑姑下的是一盤天下的棋局,賭的是神古界蒼生。與姑姑對弈之人,便是古宗。”長寧公主目光泠泠,微微露出犀利的光芒,而後感慨道,“我們都堅信自己的感覺是對的,可是無人知曉每走一步會對神古界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因此我們唯有賭,可是如今看來,興許姑姑是要輸了……”

“姑姑怎麽會輸?”龍王生出幾分好奇,同時也有幾分凝重,畢竟是拿整個神古界作為賭註。

長寧公主眺望著前方,眼裏是一片看透世俗的淡然,嘆息道:“不管輸贏與否,我們都是為神古界著想,只是你與冥天,有一人要付出代價。”

“姑姑怎麽越說越玄乎?”龍王皺眉。

長寧公主回頭,望著他道:“我說的並非玄乎,只是當中前因後果你不清楚,才不明白罷了。”她低頭從袖中掏出了另一直古鏡,交給龍王,“這是你與冥天前世的記憶,今日交給你,你看後無論你仍是大公無私的龍君上神,還是早已脫離了神尊變成另外一個凡人,姑姑都尊重你,你有選擇的權利。只是……唉,罷了,世事難料,等你看後再說也不遲。”

看她欲言又止的摸樣,龍王心中更是生疑,但還是接過菱花鏡,看了看那泛著聖光的鏡面,倍覺匪夷所思,剛欲詢問,便聽到李公公通報龍潛頤求見。他還未準予,龍潛頤已經大步走進來了,氣勢洶洶,大有審訊之意。

龍王見他這麽走進來,立刻皺眉道:“相國怎麽未得準予就闖進來了!”

雖然聽出了龍王的不滿,可龍潛頤還是只朝龍王拜了拜,稍微請罪,便朝長寧公主道:“聽聞才長寧公主入了龍宮,老臣就急忙趕過來了。”

四目相對,長寧公主看出了龍潛頤眼裏的防守,心知他是提防著她的,不由得笑笑,對龍王道:“無論衍兒做何種選擇,姑姑都尊重你,別忘了你有決定的權利,任何人都不能幹擾你!”這話說給龍王聽,同樣說給龍潛頤聽,之後,便辭別了。

長寧公主一走,龍潛頤才微微籲了一口氣,但還是冷面對龍王道:“大敵當前,王怎麽還顧慮這麽多?怎麽還收了長公主的古鏡,王應該明白龍君上神只是龍君上神,王只是王,你們兩者有何幹?就算前世今生,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何必顧慮如此之多?有關風無淩的事,王更不應該多管!”

“看來相國知道的事情不少!”龍王側眼盯著他,大有審視之意,睥睨間露出王者威儀,好像不喜龍潛頤的多管多問。

只是龍潛頤也不懼怕他的威儀,依然直言進諫道:“王,你是一界之王,肩負天下使命,此刻稍有差池皆可釀成大禍!依老臣之見,那面古鏡還是交與老臣保管較為妥當!”

“相國這是在質疑本王的自制力還是質疑本王的決心?或者你認為本王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昏君,輕易就會受外界影響作出不利於江山社稷的事,因此才對本王束束腳?”

“王,老臣並非此意?”

“那相國是何意?”

龍潛頤被問得啞口無言,龍王盯著他,而後轉身走到門口,望著遠處的景象,龍睛微瞇,露出睿智的光芒,他道:“本王不是年少稚氣的二八少年,兒女私情與國家大事豈會分不清楚?本王既做了決斷就不會輕易改變,哪怕看了古鏡,恢覆前世記憶,一個風無淩怎麽抵得上天下蒼生?相國未免過於多慮,如今這情況,你與一眾大臣不關心如何對付群妖卻總是盯著本王看有何用?相國怎麽也分不清輕重?”

“若是王行事穩妥了神古界才能安生!”

龍王嘴角露出一絲很淡的諷笑,“看來相國是無論如何也對本王放心不了的了,你這般又何嘗不是畏懼於風無淩的力量?如此不自信,又怎麽對付得了風無淩?這面古鏡,於本王來說無關緊要,既然相國這面忌諱,本王扔了便是!”說著隨手拋出古鏡,就把古鏡扔出去了,扔得老高老遠,劃了一道弧落到對面的草地上,很快隱沒不見了。

龍潛頤瞪大眼睛看龍王的舉動,好像真不相信龍王會把鏡子扔了一般。

龍王轉頭對他,語氣沈冷道:“只是相國這般,卻令本王擔憂了!龍族,若是畏懼一個風無淩,豈能成大事?”

江語然忽然遠遠走來,穿著一身嫁衣明艷動人,似乎也是剛試穿嫁衣未脫下,她看到被遺棄的古鏡,卻又撿起來走過來笑道:“王多慮了,相國豈會是畏懼風無淩,只是深謀遠慮,行事謹慎罷了,有又如此良相王應該高興才是。龍長老也不必擔心,王是英明君王,既然做了決斷必定不會輕易被左右的,古鏡即便交給王也無影響,若是為了這一面鏡子爭吵反而傷了和氣!”江語然說著,就要把鏡子交給龍王。

只是龍王道:“既是遺棄之物,本王又豈會有收回來的道理,這面鏡子就交給王後掌管吧,免得相國總是提心吊膽!”龍王說著,便負手走去了。

江語然笑笑,也不再推辭,看龍王走遠後,才對龍潛頤道:“相國不必擔心,王這一次是真的下定決心了,以後風無淩是風無淩,王是王,井水不犯河水,定不會再有糾葛,若不是因此,語然也不會嫁給他!”江語然說著,眼裏露出欣慰的神情。想起當初,她質問龍王對待風無淩的感情之時,龍王只是冷靜對待,似乎早已摒棄了雜念,若非真的下了決心,若非真的在心中設起了屏障,他是不會對風無淩這般冷漠的。

她江語然並不希望撿他人遺棄的東西,尤其是感情,可是正是看到了龍王的決心,她才覺得龍王值得她等待,一個男人,若能拿得起放得下,並心懷天下,以大局為重,還有什麽是配不上她的呢?她想要的,也一直是這樣的男人!

龍潛頤見江語然也對龍王這般信任了,便微微嘆息一聲:“但願如此吧!”

長寧公主躲在角落裏,看到這一切,看到龍王無情扔掉古鏡及聽到江語然的話之後,眼裏露出悲憫的神采,心中不免感慨,看來古宗的話是對的,當初她不應該徇私情答應龍君上神恢覆冥天的元神,助她重生,以至於付出五千年後群妖再生的代價,畢竟冥天是魔體質,她不死群妖也不能永滅,她若生存必伴有群妖禍害蒼生。

只是龍君上神,當初他曾經承諾若救出冥天,五千年後冥天重生他必將跟著重生改變冥天的命運格局。只是五千年後,冥天重生了,妖魔也再度出世,龍君上神卻已沒有當初的記憶,甚至連想起都不願意。那麽冥天唯有再死,才能平息劫難,只是冥天已死過一次,甚至元神俱滅,幸得借助金丹救回,倘若再死就永遠無救了,從此三生三界就不會再有冥天,也不會再有風無淩,即便借助所有上神之力也無法讓她出世,她就是一個永遠過去的人,幻滅成三界中的一抹雲煙,了無聲息,了無蹤跡。

長寧公主並非覺得龍王做錯了,只是感慨命運捉弄人的無奈,龍君上神畢竟是欠了冥天的,欠了感情,欠了人情,他是悔恨的,上一世他是拼盡所有也要助冥天恢覆元神,只是上一世的承諾只是上一世的承諾,轉到這一世他已然忘記,承諾成為泡影,他忘記了他重生的意義,也忘記了他的一舉一動將對於風無淩的生死將有至關重要的影響。

龍君上神是無情的,長寧公主忽然想,倘若可以回頭,她當初寧可不受他的感化救活冥天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景象。倘若這樣,即便冥天灰飛煙滅了,數萬年後,她還可以吸取精華自然重化為一個嶄新的人形,進入命運通道投胎重生,死亡再重生,反覆輪回,只不過是一個嶄新的人形罷了,但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倘若死了,那便是永生永世不會再出世了。

事到如今,長寧公主是不希望冥天死的,可是群妖大亂,冥天唯有死了才能平息!她真是希望風無淩不要打開古鏡了,倘若不記得前世,這麽死去也就罷了,倘若記得了,面對此番的龍王,心中不免傷心怨恨,連死都不能安寧。

長寧公主深深覺得上一世她是做錯了,原本以為身為菩薩慈悲為懷普渡眾生,救苦救難必會創造出一段好結果,卻不想,這樣只是害了冥天,害了蒼生,造出一場更大的錯誤。

與古宗的棋局,她已然全輸!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的錯誤會一步步深入,原本要救冥天,可是所走的每一步,不是在傷害冥天麽?就在她祈禱風無淩不要打開古鏡時,另一廂,風無淩已經翻開了銅鏡,觸摸前世的記憶。

風無淩看顧長風睡下之後,拿出古鏡對月觀看,對那朦朧的聖光無限驚奇、懷疑。前世的冥天,又是一個怎麽樣張狂霸氣的人,這樣的人最終怎麽會死去,又怎麽醞釀出了今世五千年的大劫難?

她伸手撫摸上菱花鏡的表面,一下一下的撫摸,聖光反射到她臉上,露出沈靜專註的神采,終於到第十下之後她眼神亮了一下,鏡中場景大變,原來倒影出的她的影子一下子幻化不見了,顯露出無數的雲海,密密穿行向前,往事如煙雲排山倒海而來,當初的三生三界,數萬年的生死輪回一一展現在她眼前……

而前世的冥天與龍君上神,又將有什麽樣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下面回事前世,全面展開龍王與風無淩的過往,看後就知道龍王為什麽對風無淩有很深的愧疚感了,這一段記憶是本文的升華,將會給龍王和風無淩註入全新的感情。

還有晉江抽了,老lee的留言好像被系統刪除了。╮(╯_╰)╭

53五十三 緣起(一)

緣,具於此!

五臺山紫竹林為觀音菩薩道場,也是佛主聖地,那兒雲海茫茫,終年繚繞著仙氣,是一切善念之始。菩薩收養童男玉女數百人,個個出自仙界眾神子女,只是當中有一人最為特別。

“你是妖精變的!”小童男道。

“你才是妖精變的!菩薩說了我是靈石變的!”聽聞小童男忽然這麽說,童女靈鈺便停下手中鋤草的小鋤頭喊回去,她不明白兩人好端端地給紫竹林鋤草,他又為什麽忽然來挑釁她,總是說她不喜歡聽的話。

小男孩拿起鋤頭提起籃筐,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我爹是雲彌天尊,位列上神之位,紫竹林裏每一位童男童女皆有出身來歷,你呢?你爹是誰?你娘是誰?你不過是紫竹林裏的一塊石頭變的,若不是吸飲了菩薩的聖水,你也不會幻化成人形,說白了你就是妖精,是冥石!”

靈鈺也站起來高聲辯解道:“菩薩說食仙露化成人形皆是神仙,不是妖精!我是靈石,不是冥石,你怎麽總說我是妖精?”

“嗤……”小男孩嗤笑一聲,“我爹說了一切外物化成人者皆是妖,除非修煉千年得道成仙,可你既無修道千年也無大神以法力相助,你哪來的神仙?你是妖,妖本質即為惡,即便你被菩薩的聖水壓抑了本,可假以時日你還是會化回妖形!我乃上神之子,出身尊貴,不同你玩,哼!”說著就高昂著頭,負手向後神氣赳赳地走了。

靈鈺站在背後看著他,心中惱怒,可是她也只能瞪著他罷了,最後還是悶悶地低下頭鋤草,心中委屈悲傷也只能隱忍屈服。她沒能耐與他們爭,否則會引來更多的排擠,都說紫竹林裏一草一物皆有靈氣,她同是紫竹林裏的一塊石頭,為何偏偏就成了妖精呢?她實在是想不通!悶悶地除了一會兒草,待到回歸時,她也不敢與其他童男童女一同回去了,而是一個人悶悶地拐向別處。

靈鈺只是負氣出走,無意闖入三生結界,忽然看到紫竹林中風氣飛揚,無數飛鳥“啪啦啪啦”展翅飛向高空,盤旋鳴叫,翩若驚鴻,之後又聚攏向遠方,而遠處的高空攏起一團朦朧的亮光,隨著飛鳥的靠近愈攏愈亮,頓時光芒萬丈,普照大地。靈鈺不由得瞪大雙眼,暗暗稱奇,然後興奮地跑過去了。

她終於看到亮光所在地,果然是一團飛鳥競相攏起的神奇景象,而令她意外的是,那團亮光是由一個人控制的,那人背立於紫竹林中,一身白衣身姿頎長,清風起揚起衣袖,飄飄颯颯,發絲舞動更添俊逸,不知為何靈鈺就覺得這個背影神聖無比。

她看著他一牽一動控制著亮光,終於使飛鳥趨於穩定,便負手而立望著它們,似乎在凝思些什麽,許久後喃喃道:“奇怪,怎麽見不得火鳳凰?”

靈鈺終於好奇詢問道:“你在做什麽?”

那人回過身來,光亮照亮半邊臉,身子半隱半現,但還是能讓人看清眉目,是一張非常年輕俊逸的臉,俊美得令人吃驚,雙目明若星辰,凈若秋水,仿佛聚集了天下所有的光彩,任何寶石在他面前皆要失色,五官精雕細琢,面如冠玉,每一分每一寸完美得令人稱奇,他道:“你是誰?”

靈鈺看著他,眼裏露出欣羨的光芒,她向來看到過分美好的東西皆是如此,而後低頭笑了,又擡頭道:“你剛剛在說火鳳凰?那不是火鳳凰麽?”她指著天邊的那圖光亮解釋道,“在那團亮光中間,飛鳥組合成了展翅高飛的欲火鳳凰形象,你仔細瞧瞧就見了!”

青年男子轉頭看了看,驚喜道:“果然是火鳳凰啊,原來這就是火鳳凰!君以為亮光中會萌生火鳳凰,卻不想火鳳凰只是飛鳥的形狀,枉君參悟如此之久卻不抵小孩兒一句慧語!”

“君?你是神仙嗎?”靈鈺歪著頭問,因為她知道天界那些神仙都喜歡稱呼自己做“君”的。

青年男子回頭,笑著對她道:“君乃龍君天尊,請問你可是菩薩的徒弟?”

靈鈺點點頭,又一直好奇地瞧著他,她一直以為,所謂的上神皆是胡須花白滿面皺紋的老頭兒,卻不想還有這麽年輕俊美的神仙!

男子了然道:“也唯有菩薩的弟子才如此鐘靈毓秀的了,小丫頭你可真是靈氣聰慧,這火鳳凰可不是一般人能見的呢!”

“你說什麽?你誇我靈氣聰慧?”靈鈺驚喜,可頓了一下,又有些失落地小心試探道,“這是真的麽?可是……紫竹林裏的人皆說我是冥石,冥頑不靈……”

男子啞然失笑,搖搖頭道:“那定是他們誆你的,小姑娘雙眸透亮,明若秋水,周身散發著靈氣,將來必是有造化之人,假以雕琢,日後成大器也不一定!”

“真的!”靈鈺從來沒有得到這麽莫大的肯定,興奮得忍不住要跳起來了,因為在紫竹林裏她幾乎都是被排擠被詆毀的,除了菩薩的溫柔愛撫,從沒有外人如是稱讚她,還未完全顛覆了他人對她冥頑不靈的評價,說她有靈氣,她能不高興麽?於是熱情地道:“天尊是要找菩薩麽?我這便去給你通報。”

男子點點頭道:“路過紫竹林,自然要拜訪一下!”

靈鈺就很高興,興奮地給他帶路了,一路上問東問西,嘴從來不停,她好像很喜歡這位神仙,大概就是因為那一句誇吧,誰又知道,在處處受貶低的靈鈺心裏,一句誇比得上千金萬物,山盟海誓,就是這麽一句誇,讓她的心裏充滿了溫暖與感激,以至於在日後受苦受難時,想起龍君天尊的這一句話,她就學會倍加堅韌和發奮,她堅信自己是靈石,不是冥石,只是現今法力還不能證明自已,假以時日,她必定發光發彩,成為大器!

那日菩薩與龍君天尊談了什麽靈鈺並不知,她只是躲在角落裏偷看,一直註視著龍君天尊,看著這位哥哥越發地覺得他面善、謙和,待人接物有理得當,怎麽看怎麽討喜,怎麽看怎麽好,無可挑剔。

後來談完了,龍君天尊臨行前註意到角落裏的她,只對她笑了笑,那種笑是大哥哥對小女孩的笑,靈鈺卻害羞地跑開了。菩薩似乎也註意到她,晚上讓她伴隨身邊抄錄佛經的時候撫弄她的頭道:“今日怎麽躲在角落裏偷聽,一直在笑些什麽?”

靈鈺道:“菩薩,龍君天尊一定是天界裏最好的神仙!”

“為何這麽說?”

“因為他誇我靈氣聰慧,他說我不是冥石!”靈鈺笑瞇瞇地道,提起這事她一直興奮、高興。

菩薩也笑了,笑容溫和慈悲,又帶些憐憫,她撫摸靈鈺的頭道:“你本就不是冥石,當初救下你,助你化成人形就是看你靈氣逼人,日後必成大器的,靈鈺,你將來可別讓菩薩失望!”

靈鈺似懂非懂,並且當時註意力皆放在大人誇讚她的份上,並不仔細咀嚼菩薩話中之意,只隱約曉得菩薩是對她存在了很大的期望的,而那個期望是什麽,無從得住,菩薩也從來不對她說,日後甚至連此類的話都不提起,好像漸漸地就把這件事給淡忘了。

隨著年長,靈鈺也把當晚的情形給忘記了,唯一記得的,就是龍君天尊指揮白鳥朝鳳的情景,那俊逸瀟灑的背影,那一回眸時驚魂攝魄的俊美容顏,以及那一句溫和誠摯的誇讚,和臨行前對她的絢美一笑。這些記憶都銘記在靈鈺的心裏,一直伴隨了她幾千年。

幾千年的時光足以讓一個仙界的稚童長成,當年紫竹林中鋤草的孩童都長大了,按規矩,童男童女長成後皆要送往天界各地,培養成新的神仙,而菩薩則會另外甄選一批童男童女侍奉左右。許多童子因為出身不凡的關系都有了去向,唯獨靈鈺,是為靈石所化,未脫妖胎之前無人敢收留,於是就一直留在紫竹林中。菩薩看著靈鈺欣羨同伴離去,日漸失落,也嘆息不已,對她道:“當初收留你,也從未想過今日這番景象,是菩薩對不起你!”

此時的靈鈺已是及笄少女,梳著飛仙髻,穿著流仙裙,手挎竹籃,姿容昳麗,靈氣逼人,若論資質,她並不比其他童男童女差,甚至她是這批孩童當中的佼佼者,只是因為出身的關系仍是處處受排擠,仙界雖是最美好的境地,可門第等級觀念也是極為嚴格,比起人間絲毫不差。靈鈺也知自己前途無望,便強顏歡笑道:“得菩薩所救是靈鈺之幸,靈鈺此生不奢想去其他地方了,但願長身陪伴菩薩身邊已是足矣。”

菩薩搖搖頭,“仙界的規矩,紫竹林內是不能留有年長童男玉女的,你還是得出去。”菩薩轉身走了幾乎,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停下回頭道,“或許有一件事能作為出路,過幾日是天帝的壽辰,屆時朝中眾位大仙,及各地大神皆回歸天庭祝賀,你持著本大士的請帖前去送禮,屆時是否能遇得收留你的人,便看你造化了。本大士以為,你資質不差,若是出去走一遭,未必遇不上對眼的師父,之前你一直深藏紫竹林不出,外面又訛傳你的身份,使得眾神仙誤解不肯收留你,此次倘若讓他們見上一見未必不能改觀!”

靈鈺低頭道:“菩薩說的是,靈鈺謝過菩薩!”或許這一次是她唯一的機會了,否則到時間離開紫竹林,被驅除出仙界她只能淪落為妖了。

幾日後,靈鈺帶著菩薩的名帖及賀禮上路了,紫竹林離天庭甚遠,即使有祥雲驅駕可還是要一天的行程,靈鈺從小到大沒出過紫竹林,這次偶然得出行自是新奇萬分,對天地萬物充滿了好奇,她從不知騰雲駕霧竟然這般美妙,怪不得神仙們總喜歡騰著雲彩出行。

路上偶爾遇到一兩個神山,但因為不熟都一閃而過了,越靠近天庭的地方遇到的神仙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個人身上皆散發著聖光,來去皆是這麽惹眼,唯獨她,除了一片祥雲,什麽也沒有了,軀體與凡人無異。菩薩說只要位列仙班周身便會有金光,因此她必須趕快找一位師父了,以便日後躋身仙位。

還有些神仙並非是人形的,而是奇形怪狀的,比如東海龍宮的龍王,便是龍頭人身,頭上長著角兒,還有牛魔王,天蓬元帥等等,菩薩說這些若非家世原因,生來如此,便是妖精修煉得道變成的,因此才保留了獸形。

靈鈺從沒見過這麽多奇形怪狀的神仙,也沒見過皇宮這般富麗堂皇、華美壯觀的景象,因此遞交了名帖,送上了賀禮之後,她就四處在天庭裏轉悠,左看看,右逛逛,對一切充滿了好奇。

在天庭宴會場地裏是十分自由的,只要遞上了名帖便不會有人管你,因此靈鈺才得以走得很遠,逛得很遠,當中也遇到了天帝的七個女兒,七仙女手持竹籃采摘蟠桃歸來,嬉笑打鬧,翩翩起舞,十分活潑嬌俏,靈鈺從沒見過這麽美麗的仙女,不由得呆呆地看著,很是欣羨,為首的仙女看到她,忽然指著她道:“咦,你是從紫竹林裏來的小玉女麽?”

靈鈺見到仙女與她搭話,不由得很高興,小臉紅撲撲地很興奮地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從紫竹林裏來的!”

大仙女卻取笑她:“因為你臉上刻著字,說你是從森山老林裏來的,嘻嘻嘻!”幾位仙女立刻掩嘴笑成一團。

另外一個仙女走上來,手指卷著頭發,嘟著嘴嬌俏地道:“哪有人來參加宴會還穿著一身素凈的白衣啊,又不是在道觀裏,你好歹穿一身喜慶的霓裳廣袖流仙裙啊,否則別人看了你這身,還以為你是寡婦,守孝當中的寡婦!”她回頭朝幾位仙女說了句,幾位仙女又大笑起來。

當中一人還笑不可遏道:“十五六歲的寡婦麽?哈哈哈!”七人笑得更歡,笑得花枝亂顫,而後不再理會靈鈺,提著盛滿蟠桃的竹籃,如彩蝶般翩翩悠然從她身邊走過去了,只留下一陣陣嬌俏的笑聲。

靈鈺看著她們笑,也忍不住跟著笑,欣羨她們笑得如此天真快樂。而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衣,心想難道真的像寡婦嗎?不由得吐了吐舌頭笑笑,趕緊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借幾瓣粉紅的花色,變身換一身粉嫩的衣裳了。

她又繼續走馬觀花觀看風景,臉上始終保持著好奇欣喜的神情,好像壓根忘記了七位仙女的嘲笑,又或者她根本沒在意別人的嘲笑。

在走到牡丹花園之後,那兒離宴會場地有些遠,因此沒什麽人,可是靈鈺還是被鮮花吸引,越走越遠,終於走到深處看不見人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走得太遠了,害怕擅闖了天庭的禁地,於是趕緊退回去,可是回頭走的路上,她發覺自己好像迷路了,明明進來之時看到這花園並不大,可是回頭走時怎麽感覺越走越,越來越漫無邊際了呢?往四周看也不見了天庭的身影,唯有無邊無際的牡丹花海。

周圍雲霧繚繞,濕氣越來越重,侵透骨髓讓人戰栗,牡丹花在風中笑,嬌顏妖嬈枝葉亂顫,竟然幻化出一張張鬼魅的臉,對著她森地笑,牙齒尖銳,面目淩厲,笑聲一串串盤旋回蕩在周身,嚇得靈鈺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顧不上是幻覺還是真實,立刻尖叫逃跑,可是眼前突然晃出一個人,嚇得靈鈺跌倒在地,她看著眼前的黑衣披發人士,滿臉妖氣的男人,那眼神是多麽地森恐怖,直勾勾地看著她,好像要攝走她的魂魄一樣。

靈鈺顫抖地道:“你……你是誰?”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冷笑,眼神暧昧又充滿侵略,挑眉道:“本尊是來救你的,小丫頭,你本來就是屬於魔教的,是屬於魔教的,來……跟本尊走吧……跟本尊走吧……”他朝靈鈺伸出手,用攝心法召喚著,同時周圍的牡丹花皆化成了黑色,化成了一個個著黑衣的女鬼,放肆地、淩厲地大笑著,團團圍繞在靈鈺身邊,好像就要吞噬她。

靈鈺驚嚇地大叫:“啊——”她閉上了眼伸手擋住自己的臉,不想看這一切,隨後聽到“哐啷”一聲類似鏡子破裂的聲音,而後碎渣嘩啦啦落滿地,同時消失的還有女鬼們淒厲痛苦的聲音,便感覺到有一個在抓她,靈鈺立刻掙紮大喊:“不……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啊!”

那人搖著她道:“仙子,你沒事吧?你沒事吧?黑魔已經走了,你沒事了,我們是來救你的!”

靈鈺似乎覺得這聲音真實了一些,不再幻影重重,於是忍不住擡頭看他,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張記憶深處,曾無數次在她腦中徘徊,熟悉又遙遠的臉,是龍君天尊,竟然是她銘記在心,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龍君天尊。

他還是這麽俊逸,俊美得所有東西都要為之失色,尤其是那出眾的雙眼睛,雖然他還是很年青,容顏幾乎半點不變,可是已經明顯退去了當初的青澀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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