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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審問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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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李公公跟上她問:“風姑娘要去哪兒?”

風無淩偶然見偏殿架子上整齊地掛著幾件男衫,玄色身子鎏金衣襟及袖口,上面繡著祥雲飛龍,甚有氣勢,她立馬大步走進去。

李公公顯然也註意到了,立馬追上去大喊:“風姑娘,不可以!”

風無淩豈會讓他阻攔,伸手一揮,挑起拱門的珠簾,啪啦啦地高飛打到李公公臉上,李公公嚇得後退。風無淩就在這一瞬間刷開了裹身的簾幔,扯下架子上的男衫穿上身上了,動作極快極利落,誰也無法阻擋,再一紮腰帶對鏡一照,宛然偏偏佳公子也,玄色的衣衫更襯出她低斂的氣勢,幾條飛龍獠牙舞爪,貴氣威嚴,風無淩看著這身衣裳著實滿意,便大步走出去了。

適時撞上回神追進來的李公公等人,李公公和幾個宮娥陡然見到她,嚇了一大跳,幾乎魂飛魄散了,慌慌張張下跪道:“王……王上……”可是又覺得不對,急忙擡頭道,“風姑娘不可以啊,你不可以穿王的龍袍,這是大逆不道,是要誅滅九族的!”

“誅滅九族,誰敢滅我九族?”風無淩冷笑,沒有理會他,大步走了出去,李公公慌得就要嚇破膽了,跟在她身後不斷地呼喊,不斷地勸說。

風無淩一出了大殿,首先撞上把守的侍衛,幾個侍衛無一不慌的後退,對她的龍袍又懼又畏,仿佛見了鬼一般,因為從古至今,無人敢輕易穿著王上的龍袍,更何況那人是妖異如風無淩。

她不理會眾人,一路大步向前走,只想走出這個龍族神宮,可是路上見到更多的人,宮娥太監侍衛,甚至一些宮妃太妃,人人見了她無不捂嘴驚叫,宮娥甚至打翻端盤的,侍衛見了她,也慌得不知所措,最後被一路追來的李公公訓斥指揮,才有所反應追上前通通包圍住風無淩,堵住她的去路。

李公公此時已經又氣又怕了,因為出了什麽差錯他可能也要跟著喪命,朝風無淩大喊道:“風無淩,趕快把龍袍換下,否則咱家可不客氣了!”

風無淩回身道:“就憑你這老東西能把本教主怎麽樣?不想死的還不讓這些人讓開!”

李公公氣急敗壞地道:“你快換下龍袍,龍袍是給龍王穿的,代表天的威儀,豈是爾等凡人能穿的!”

“哈哈哈哈哈哈,天之威儀,爾等凡人?本教主偏要穿,誰說龍王穿的本教主就穿不得?”風無淩越發地放肆,轉身就要走。

李公公氣得直跺腳了,急忙下令:“拿下她,別讓她跑了!”

侍衛便要沖上來,風無淩也要動手,可是這時候龍王出現了,遠遠地高喊道:“住手,誰都不許動手!”一下子制止了劍拔弩張的人們。

龍王命在引路太監的開道下大步走進來,冷冷地看向場中的風無淩,眼見她穿著他的龍袍他眼皮子也跳了一下,因為即便是他幼時也不敢輕易觸碰父王的龍袍,更何況像風無淩這般僭越穿在身上了,這風無淩當真是無法無天啊!

李公公迎上去向他匯報情況,一面自責一面求龍王饒他的罪過。

風無淩道:“很好,你來了正好省了本教主的力氣,快引路,帶本教主離開這鬼地方!”

龍王微微一笑,頗為無賴地道:“既然教主這般厲害怎麽不自己離開?”

“莫非你想讓你的龍族神宮成為另一個祈雲山莊?”

“哈哈,風教主現在可是中了蠱藥,只怕沒有當初那個威力!”龍王大有賴定她不敢動手之意了。

風無淩暗暗運了一下功,氣沈丹田,而後諷笑道:“區區蠱藥,當真以為便能制服本教主麽?好,今天便先讓你這狂妄的妖龍償命!”她說完猛然動氣移向龍王。

龍王沒想到她還真的說到做到,幾乎沒有猶豫地就殺過來了,他急忙揮手擋住,可誰知風無淩步步緊逼,內功強大,遠遠勝過他,龍王此時也沒有武器也不是她的對手,只能跳開。適時李公公也驚慌地招呼禁衛上來救駕他才得以脫險。

侍衛把風無淩團團圍住,風無淩即便沒了折扇,赤手空拳也很厲害,半點不像中了蠱藥不得動功的樣子,龍王不由得懷疑了。

李公公慌張道:“王,這妖女厲害得緊啊,趕快搬救兵!”

龍王只緊緊盯著風無淩,忽然擡手道:“慢著,本王似乎發現了什麽。”龍王以為他看見了破綻。

而風無淩動的確停頓了一下,她本來以為可以以內功壓下藥物,倘若不發強功便不會激發藥效的,但是才動了一下力便覺不對勁,剛想壓著外躥的內功,那群侍衛又團團沖了上來,她冷笑一聲,跳起殺一條血路奔向龍王,龍王驚得躲開了,唯獨李公公躲閃不及,便被風無淩抓了去,風無淩捏著他的脖子道:“這狗奴才便是龍王的貼身近侍?你們再沖上來休怪本教主殺了他!”

一群侍衛都驚得停下來了,不知所措,緊緊盯著風無淩,又看向龍王。

龍王也不知她想怎麽樣,又看不出她身體的破綻,於是面色凝重道:“你想怎麽樣?”

“王,救救我……”李公公晃動著雙手,幾欲嚇哭了,苦苦哀求著。

風無淩回頭瞪向他,“你這狗奴才想要活命?那麽以後可還敢與本教主作對?”

李公公似乎看到一絲希望,趕緊求道:“求風姑娘饒命,只要風姑娘放了小的,小的往後再不敢忤逆反而風姑娘,風姑娘饒命!”

風無淩冷哼一聲,竟然輕易把李公公扔開了,對眾人道:“本教主今日不欲殺人,但是往後誰若敢忤逆本教主,休怪本教主不客氣!”

一番話擲地有聲,震得周圍的人更不敢亂動了,甚至不自禁後退一步。

龍王似乎看出了什麽,忽然覺得很好笑道:“那麽風教主這又是做什麽?你不願離開龍族神宮了麽?”

風無淩一排坦然,挑眉似笑非笑道:“難得來一趟,龍王就不請本教主喝杯酒,四處觀望觀望?怎麽能輕易就走了?”說著,負手走向前,居然四處觀望起來。

那些侍衛依然持著刀槍警惕地跟著她,風無淩便猛然回頭道:“不想活的就跟著吧!”那些侍衛便不敢亂動了。

龍王更覺得有趣了,忍不住低低地笑開來,擺擺手,讓李公公把那些人都帶走,同時低聲吩咐今日之事不可走漏出去,尤其不能讓龍潛頤知道,李公公雖然想反抗,但礙於龍王的威嚴,還是不得不低聲下氣應承。

打發他們走了,龍王就自己跟上風無淩了。他道:“教主想要看哪兒?”

風無負著一雙手,本來正暗暗扭動著手指試試內力,聽龍王這麽一說便趕緊老實了,只安靜地信步閑走。

可是那一番小動作還是落入龍王眼裏,龍王偷偷一笑,忽然想試探她,便幾步上前跟上她道:“教主,其實……你方才是黔驢技窮無法動功了吧?”

誰知竟惹得風無淩勃然大怒,風無淩猛然轉身和他動手。龍王措手不及,才幾招便被風無淩掐著脖子按到假山上,只見她惡狠狠地道:“本教主無法動功?只怕想要殺你也是輕而易舉之事,本教主只是想隨意觀望,倘若想離開龍宮誰能攔得住?”

風無淩雖然兇神惡煞,但龍王似乎一點都不怕,一動不動任由她壓著,甚至還微微帶笑,眼睛向下瞟,打量她的衣襟暧昧地道:“風教主穿了這身龍袍不僅可霸氣威儀,還可妖嬈魅惑啊!看得本王……都心思異動不已!”一出口就是調/戲之語,大難當頭,他還有心思調笑。

風無淩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襟,果真見領口大敞,裏面空空如也,若隱若現,引人瞎想,本來這身龍袍就比較寬松,她沒著裏衣就直接披上了,若換做別的女子的確風騷噬骨,龍王也真是登徒子!

只是她並不驚慌,反而側頭瞇眼盯向龍王道:“怎麽,臨死當頭,龍王還想著當本教主男寵麽?本教主已有鳳王,不在乎再加一個龍王!”

龍王被嗆得輕咳,好笑地道,“咳咳,教主似乎忘了,你才是本王近侍,這位置,可是不能輕易顛倒的!”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卡得真**,感謝eric的長評,看到長評的確打雞血了一下,

龍王肯定有自虐傾向。

30三十章 天意

“近侍?”風無淩挑眉,若有似無一笑,眸光湛湛面目明媚,那摸樣有幾分蠱惑。她的長指忽然伸上,輕輕撫摸龍王的臉,像是調/戲他,而後緩緩往下,暧昧在他領口處徘徊。

龍王盯著她,又低頭俯視她的手,揣測她的心思,才剛要調笑,便被她猛然擰起衣襟狠狠翻倒到地上了。龍王驚得差點叫出來,未想風無淩力道這麽大,摔得他脊背疼痛,而風無淩又迅速俯□來狠狠地壓制他,瞇眼森森地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敢招本教主當近侍!”說著迅速掐向他的脖子。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龍王驚得擡手擋住她的手勢,運功滑開,動作利落,如行雲流水般逃出去了。風無淩又幾步向前追著他不放,兩人便打起來。

二人皆是赤手空拳,因為有了方才的經驗風無淩也不敢動用內功,只以表面功夫對付龍王。而龍王沒了劍,也不好動手,只打了幾下便轉身逃到假山後不見了。

風無淩快步追上去時已不見了他的身影,只得定在原地四下張望,眼觀八方神色警惕,雙手還握成爪時刻待命著,忽然察覺背後一陣冷風劈來,風無淩立刻反身回掌劈上去,速度力道比之龍王更狠,嚇得龍王急忙後退,側身欲逃。

風無淩豈會放過他,扯下腰間玉帶飛出去纏住他的腳,微微冷笑立馬扯回來。龍王禁不住她的力道只得回頭與她對打,赤手空拳,龍王非風無淩對手,不願與她多糾纏,立刻俯身跳到湖裏去了,跳下去的同時還不忘邪惡地拉扯要帶,扯得風無淩也跟著他一起掉下去。

一入水中龍王簡直快活了,因為借助浮力打起來風無淩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而遠處的宮人也被水聲驚醒,急急忙忙沖過來,見兩人在水中沈沈浮浮,糾纏扭打,一眾侍衛趕緊跳下來救駕,沿湖包抄過去,風無淩見情況愈發地對她不利,便猛然發出一道功力激起千萬朵水花,形成高高的水墻沖向天際,一下子擋住那些侍衛的來路,又一掌劈向龍王打退他而後奮力躍起,高高飛向天空了。

侍衛只見萬千水柱中騰起一條黑色的人影,皆驚得瞪大雙眼,楞神之際風無淩已經飛出老遠快速踩上檐瓦逃走了。

她欲逃出龍族神宮,只可惜龍宮出乎她的意料,居然大得出奇,宮殿群繞延綿不絕,又有雲霧遮掩無法辨清方向。她踏了幾間宮殿還是觀察不出地形,便有些憤怒。

而那些侍衛又追過來了,風無淩一下沒了法子,內功不能動,逃又不能逃,難道還要被困在這裏?只是她豈會甘心,豈會輕易服輸!於是便扯下耳朵上的墜子,那兒鑲著一顆賀蘭石,劇毒無比。風無淩把它咬下了含在口中融化,便飛身下去直撲水中剛冒出頭的龍王,如大鵬浮過水面抓住龍王吻住他的唇把藥哺給他同時把他拉出水面了。

龍王根本沒想到風無淩會來這一招,驚得瞪大雙眼,饒是他見過大世面也不得不被她此番動作驚醒。

風無淩只是提著他吻著他,飛過湖面,之後便狠狠把他打落到地上,她則順勢飛到大殿頂端上去了。

那群侍衛趕來圍住大殿包抄風無淩,弓箭兵刃指向她,另一群則奔向龍王,關切詢問攤在地上狂咳的他。

風無淩一甩手,高高地站著,俯視他們道:“本教主已經給龍王餵下了賀蘭石劇毒之物,倘若沒有本教主的解藥,七日之內龍王必死!若不想龍王死的,便放了本教主!”

龍王狂咳之後,嘴角還流著血,顯然是劇毒已入口,侵害五臟六腑,但是他也不慌不忙,甚至還接過宮人的手絹優雅地擦拭血跡,擡頭朝風無淩道:“原來你方才那一吻,只是為了給本王餵服毒藥!”

“賀蘭石劇毒,類比鴆毒,有七日時效,七日之內若不能服食解藥,藥引必會擴散全身,產生劇毒,屆時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風無淩側身俯視他,眼裏有睥睨天下的傲然。

龍王卻輕輕笑看了,仿佛這是一件無需在意的事,望著她道:“然而風教主可知,本王自小便償食百毒,修仙練道,早已練就百毒不侵之身,你那毒藥本王雖服下了,但未必能要本王命,頂多損傷五臟罷了。而教主卻未必了,教主中了蠱人之毒,倘若沒有本王贈予解藥,只怕不好解啊,雖然未必能致死,但教主不能使用功力,只怕也處處危險了吧?咱們算是彼此彼此了?”

風無淩沒想到龍王會這麽說,倘若真如此她的處境就危險了,眼下全是龍王的人,她無功力又控制不了龍王,簡直如砧板上的魚羊任人宰割了。她回想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可用之物,然而皆被龍王搜走了,再無一物,看來天王老子真是要困住她了。

風無淩決定從長計議,冷冷地盯著龍王道:“你想怎麽樣?”

龍王忽然哈哈一笑,“教主多慮了,本王從未想要怎麽樣,請你來龍族神宮不過是要與風教主聚一聚,否則本王也不會命人把教主放入溫湖中治療蠱藥了。”

“聚?這聚要如何說?”

“風教主非要站得這般遠說話麽?”

風無淩掃了掃下面,發現她所處的宮殿四面八方都圍滿了禁衛,龍王身旁禁衛也不少,便冷冷一笑,揮手飛了下去,跳到龍王身邊,嚇退一眾侍衛,那些人雖持刀拿劍但都不敢靠近她,顯然對於她的威名還是有所畏懼的。風無淩道:“龍王請我來龍宮有何打算?”

龍王看著她,狡黠一笑,“只想風教主配合本王一件事,便是……測算天機!只要風教主肯配合,測算完了,本王必定放風教主離開,畢竟,這一次把教主請來全是臣子用了不恥招數,本王也不願勝之不武!”

風無淩上下打量著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

龍王笑瞇瞇道:“怎麽,教主不是不信天命麽?連測算也不敢?”

風無淩尋思著,眼下她無任何實力與他對抗,不可忤逆他,在無逃離法子之前她須得靜、忍、讓,且讓他得意幾回,過後她必定要加倍討回來!於是答道:“好,姑且信你一回!”

龍王笑了,似乎笑得極為開心,連忙讓下人備酒,好生招待,請風無淩入殿,風無淩便憤然入殿了。

李公公有些不安,上前勸阻龍王,龍王只道:“本王自有分寸,若相國問起,你也只對他這麽說,無需多嘴!”

最後一句話意味莫名,龍王神色也很冷,讓李公公驚出一身冷汗,不過龍王走後,李公公尋思了一下,還是趕緊去通報給龍潛頤。

“王真的說測算天機之後便放走風無淩?”龍潛頤道。

李公公很狗腿地答:“對,王是親口對那妖女這麽說的,今晨那妖女還穿了龍袍。那膽大妄為常人不可比啊!”

這話惹來龍潛頤瞇眼一盯,面目有些森然。

淳於虛則憤然道:“哼,風無淩為大魔頭,這樣的人就該不擇手段殺害,何須談什麽勝之不武!”

龍潛頤目光測測,盯著墻壁道:“看來還真讓長寧公主給料到了……”

“相國,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嗎?王顯然一步步陷下去了還不自知!”淳於虛關切詢問。

龍潛頤沈吟,許久才道:“北辰江長老的孫女語然到了嗎?”他忽然轉身詢問遠遠候著的自己的密報侍衛。

那侍衛上前抱拳答道:“還沒,還在路上,不過算算行程,應該很快到神古湖了。”

“相國說的江長老的孫女,可是那個素有神古界第一美人之稱的江語然?”淳於虛問。

龍潛頤點點頭,“江語然可不僅僅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還品孤高,氣質脫俗,才貌雙全,時常語出驚人,見地不輸於任何須眉男子,世間少有男兒配得上她啊!”

“相國這是招她來選王後之位?”淳於虛心喜道。

“說是選,其實內定之人也是她了,除了她,誰還可引起王的註意?王少年時,也曾打聽過江語然,看來也是註意到有如此美人存在的。”龍潛頤捋了捋髭須,目露得意之光,仿佛剛贏了滿盤棋子這麽舒暢。

淳於虛便明了了,笑道更開心了,“王心極高,能讓他打聽過的女子想來必是入過他的眼的,既然江語然才貌雙全,還不能蓋過那風無淩?哈哈哈哈哈!”他也只能希望江語然能搶回龍王的註意了!

“只是……”龍潛頤有些遲疑,“天意不可違,倘若風無淩真是王的情劫,只怕當真無法阻擋!”

這話如一盆冷水潑下,瞬間澆滅了淳於虛的得意,他瞪著眼盯向龍潛頤,很久很久才道:“相國,倘若真如此,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龍潛頤目光漸漸黯然,老臉似乎更蒼老幾分,搖搖頭道:“天意不可違,常人之力怎麽可與天相較?如今形勢,只能等國師測算出結果了,倘若真是風無淩,那麽……”他忽然止住了話,久久盯著一處,眼裏漸漸升起一股深沈的火焰,忽然“哢嚓”一聲捏斷手中緊握著的木軸密報,碎成粉末散落在地,他冷聲道:“老夫只能出下下之策逆天而行了,既然天意是天定的,便由天來篡改!”

淳於虛覺得這一幕觸目驚心,楞楞地盯著他許久,忽然意識到什麽,立刻驚出一身冷汗。

31三十一 梅谷

梅花谷位於俠行山與青雲山相接的山麓中,地勢凹陷,為神古界最低處,這兒氣候寒冷,一年四季常伴有雨雪,為梅花生長適宜之地,因而這兒生長著大片大片的野梅花,常年盛放,艷麗非凡,故稱梅花谷。

老神醫梅先生據說為上神仙醫的傳世弟子,醫書高超當世之最,他姓名不詳,生年也不詳,只知他已眉須花白,鬢發染雪,恐怕不下百歲年紀了,而他又常年居住梅花谷,故人們才稱他為梅神醫。

梅神醫嫌少出谷,看病之人皆得跋山涉水,跳過險谷天坑入梅花谷來尋他,並且要支付高額診金,只是能做到如此條件的人少之又少,即便有了診金也未必入得了谷,只怕在跳入天坑時便已經摔傷而亡了。因此梅神醫又有一個“惡醫”的稱號,世人皆稱他沒醫德,只不過梅神醫並不在乎這些,他年近終年之人,豈還會在乎這些名譽?

在垣修看來,這位梅神醫的脾就是非常古怪,古怪得不可用常人思維來理解。他看了看正把一堆臭蟲倒出來放在大籮筐裏晾曬的梅神醫,搔搔頭道:“老祖宗你又在做什麽?”

梅神醫嘿嘿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蟲子肚中有一種藥效,可延壽續命的!”他提著袋子小心翼翼地倒進去,同時還提防蟲子逃跑。

“我還沒聽過臭蟲可以續命的,你又瞎折騰了吧,不知得犧牲多少老鼠試吃你的藥了!”

梅神醫不以為然道:“神農嘗百草才尋出一根有效的草藥呢,我殺幾只老鼠又何妨?”

“那你怎麽不自己試吃,盡陷害阿貓阿狗小老鼠!你果真如世傳那般沒有半點醫德啊!”垣修嗔道。

不知是否是垣修的話激起動物的憤怒,不遠處關著的阿貓阿狗小老鼠忽然吠騰起來,哄鬧無比。梅神醫便拿著木棍去打牢籠嚇唬它們,而後走回來指著垣修道:“你這小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虧我還是你太爺爺,半點尊敬都沒有,我要是沒醫德還醫治你帶來的那來歷不明的公子?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做了什麽,你偷偷放了我五只狗十只貓我還沒跟你計較呢!”

垣修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摸樣,“我看著它們可憐,放幾只又如何,還不是為你積德!再則你可收了我診金的,你救人是必須的,跟你醫不醫德有何關系?”

“就你那診金值什麽錢?”梅神醫不屑道。

垣修不服了,放下手來瞪他道:“太爺爺,你收了我四塊價值連城的寶玉及一把寶劍還不值錢?那可是我最後的家當了!”

老神醫嘿嘿地笑,不解釋,只蹲下來給籮筐蓋上紗布,防止蟲子逃跑。可是忽然發現什麽問題,便又壓低身子湊近籮筐,緊緊盯著紗布裏的東西。

垣修正疑惑他在做什麽,只見他伸出手來探進籮筐裏,似要取東西,可是籮筐裏忽然“啪啦啦”飛出來一樣東西直撲梅神醫,鋒利的爪子直要抓上他的臉,嚇得他驚叫後退,忽然倒地,那竟是一只巨大的老鷹,撲騰著雙翅啄打梅神醫。

垣修驚了一下,趕緊沖上去救他,隨手操起近身的木棍打老鷹。老鷹也很強悍,而且似乎對梅神醫有仇恨,怎麽也趕不走,垣修拼盡九牛二虎之力與它搏鬥,最後終於把它趕跑了,整個人也氣喘籲籲了。

梅神醫躲在他身後不肯出來,好似非常害怕的樣子。垣修想轉身,他也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不放,垣修只得回頭道:“老鷹走了,你籮筐裏怎麽會有老鷹?”

“大概是抓臭蟲的時候老鷹自己鉆進去了!”梅神醫怯怯地道。

垣修憤然轉過身來,終於掙脫他的手道:“真的是老鷹自己鉆進去的而不是你抓來想吃的?”

梅神醫瑟縮著脖子終於委屈地承認,“我老眼昏花了,沒仔細瞧嘛,也忘記了有一只老鷹在袋子裏,就放出來了,沒想到它突襲我!”

垣修還想再說什麽,可是忽然聽聞“噗通”一聲有重物翻落的聲音,梅神醫立刻驚叫:“啊,老鷹!”又躲到垣修身後了。

垣修也警惕,可是聽了一會兒,忽然拍拍梅神醫的手安撫道:“不是老鷹,而是屋裏,我去看看!”說著扯開梅神醫的手幾步走到屋裏去了,果然看到屋內籮筐翻倒,腌幹的梅子撒落一地,而顧長風穿著單薄的中衣,正蹲在地上拾撿梅子。他尚在病中,動作很遲緩很無力,慢吞吞地拾著,神情卻很認真很執著。

垣修走上去幫他拾撿,同時道:“顧大哥,你在做什麽?”

顧長風溫和道:“今日難得有太陽,我欲把這些梅子拿出去曬一曬以防腐,否則就不好吃了,教主她不喜吃軟綿綿的梅子。”

垣修忽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盯著他道:“你做這些就是為了風無淩?甚至平日裏不顧重傷在身上山收梅子也是為了她?”

顧長風淡然答道:“教主喜歡話梅,平日沒事總要含上幾口,可是她口味刁得很,常人做未必做得出合她心意的。正好谷中長有許多梅子,我便摘來為她做好了。”

“你除了做話梅還為她做了些什麽,那些梅花糕,梅子酒也都是為她做的吧?你日日夜夜風雨無阻,不畏懼寒冷不忌憚重傷為她做這麽多,連命都不要了?可你是否記得她是你的仇人?她是要殺你的!”垣修有些惱怒道。

顧長風的手一頓,有些黯然答:“我明白,她是我的仇人,但是我已經不記仇,此生我不再是承劍山莊的少莊主,我只是她的屬下,我只想追隨她,倘若不能得她原諒將是我此生最痛苦也是最大的遺憾。”

垣修猛然扔了梅子站起來道:“顧長風,你到底還有沒有尊嚴,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處境?”

梅神醫本站在門外張望偷聽,看到如此,忽然嗤笑道:“癡人!”而後搖搖頭,聳聳肩,做自己的事去了。

顧長風久久沈默,才答道:“小兄弟,謝謝你相救,改日出了山谷我必定回報你,然而我的初衷,永遠不會改變,此生我只跟著風無淩!”他說著緩慢地抱起籮筐,非常吃力地朝門外挪步出去了。

垣修也不幫忙,只是非常難以理解地盯著他,梅神醫更是哼著歌做自己的事,更不會管顧長風了。顧長風一直低著頭默默地曬梅子,擡首時,忽然看到滿山的梅花,風來落英繽紛,如夢如幻,他仿佛看到了當初的美景,風無淩妖艷清冷如梅,不常笑,若笑便是大笑,或是諷刺的笑,不溫柔,甚至還有些淩厲,可他偏就習慣了她那樣子,偏生就喜歡她那種感覺,甚至記在心中永遠不能忘了。

顧長風嘆息道:“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

遠處忽然響起馬蹄聲,有三騎人馬朝他們奔來,顧長風遠遠地望著,梅神醫也停下動作,奇異地望去。垣修不明白來者何人,急忙跑出去擋在路中間,神色警惕。

兩畔梅林夾道,淡淡的細雪中淺草初長,花瓣飄飄,顯得道路又長又窄,馬兒遠遠奔來,坐上之人白衣如雪,遠看似乎眉目如畫,長得相當昳麗。

垣修正暗暗揣測,直到那人奔到近前他才驚呼道:“鳳王璋?”

鳳王點頭一笑,拉了韁繩停下馬來,踩了馬鐙翻身跳下,身後的兩個侍衛也跟著下來,他們走上前,鳳王笑道:“垣修,多日不見你似乎比之前神清氣爽了。”

垣修搔搔頭道:“你來梅花谷做什麽?風無淩讓你出來了?”

鳳王望著遠處清瘦而立的顧長風,還有一臉疑惑的梅神醫,才望向垣修,收起笑容一臉凝重地道:“風無淩失蹤了!”

“什麽?”垣修驚訝得瞪大雙眼。

而顧長風懷中的梅子散落,急急忙忙扶著籬笆走過來,行動緩慢,但他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走過來道:“你說什麽?教主不見了麽?”

“顧長風,你先別著急。”鳳王拍拍他的肩,安撫道,“我們會想法子救出她。”

“救?風無淩怎麽了?”垣修問道,他的神色有些覆雜,似乎關心又似乎還有別的情緒。

“我們入內說話吧。”鳳王擡手提議。

垣修只好請他進屋子,兩個侍衛隨行把守在門口,梅神醫在門外望了望,也沒有反對,又低頭鼓搗他的藥材去了。

很久之後,垣修道:“如此說來,風無淩是被龍王帶走的了?”

顧長風坐在身旁,雙手緊捏著的筷子忽然斷成兩半,利屑一下子刮傷他的手流出血來,驚得垣修站起來道:“顧大哥,你怎麽了?”趕緊找來絹布給他壓上。

顧長風接過垣修的絹布,捂著自己的手,神色依然游離在外,又似乎沈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他喃喃道:“龍王與教主沖突如此激烈,卻幾次不殺她,更不見派兵來毀滅屠龍教,只怕對教主還有別的意思吧?”

“什麽意思,龍王還能對風無淩有什麽意思?”垣修道。

鳳王也緊緊盯著他,目露揣測之意。顧長風卻沒有答,忽然站起來扶著近身的擺設走向門口,邊走邊道:“我會好好養傷,早點去救出教主!”說著緩步跨出門口,出去了。

垣修還是有些莫名其妙,搔搔頭。鳳王提點道:“顧長風真是個心細的人!”

“為何這麽說?”

鳳王拍拍他的肩,“我去找他說說話。”說完也走出去了。

他跟在顧長風的後面,看著他扶著柵欄緩慢走出院子,又拐到屋子背面去,那兒有一塊空地,角落裏有一個刀架子,上面掛著幾把兵器,想來是垣修練武的地方,顧長風拿起長槍,沈住氣息,咬咬牙耍了一陣,忽然累得倒地,他跪著,雙手撐地,身子微微顫抖冷汗涔涔,似乎使不出力來。

鳳王嘆息道:“你如此情況,只怕還要將養一個月,這事急不得的。”

顧長風歇息了一陣,悲哀道:“我只想快點好起來,盡快救出教主!”

“即便你好了也未必能救出風無淩,一界之王豈是這般能輕易對付的?”

顧長風咬牙隱忍,內心又焦躁又痛苦。鳳王又道:“你為何不尋求他人幫忙呢?其實本王還是有門路救出風無淩的,只不過需要你的配合!”

顧長風擡頭望向鳳王,但卻沒有如鳳王所料的那般露出希冀的光芒,而是目光明澈,漸漸轉為沈冷,如冰雪霜華。他道:“鳳王是謀天下之人,豈會平白無故救出教主?求虎求狼,不求謀權者,否則便是解得燃眉之急也平添後顧之憂!天下從未有免費的午餐!”

鳳王驚訝,沒想到顧長風會直白地說出這番話,更沒想到他會這麽想,想得這般通透深遠,生生把他看穿了。鳳王本以為顧長風這般癡傻之人應當是盲目的,卻沒想到他心思這麽玲瓏剔透。

於是鳳王瞇眼道:“不管怎麽說,本王與風教主有互利雙贏關系,這一次,豈會不救她?顧公子多慮了!”

見顧長風沒有答,他又道,“本王給顧公子時間考慮,只要顧公子相求本王必會救出風無淩!”說著嘆息一聲,轉身走了。

顧長風望著他,忽然淡冷一笑,笑容有些淒苦又有些諷刺。

鳳王騎馬走後,身旁的侍衛道:“那顧長風還真是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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