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個節骨眼之後，我有些驚慌。

畢竟龍族這擔子，實在是太重了，絕非是我這樣一個只有些小聰明的人能夠搞定的。

“不，昊天承天道之意，三界在他的管轄之下一派安寧祥和。”

老君搖了搖頭。

“真的是一派祥和嗎？”我本是不願意開口的，畢竟我知道的並不多，但老君這句“一派安寧祥和”的話讓我卻是聽著不舒服的，從前我人小、修為低，這樣的話我不敢說出口，也不能說出口，但此刻，我真的是忍不住了。

如果沒有吃龍這一條，我的同族與我便都不會死，長吉也……不會離開我。

想到那個人，我又忍不住呼吸一緊。

我見老君不說話，又含笑道：“那件事情，老君也是參與過的吧？”

我已是經歷過這樣一次痛苦的死亡，已是知曉被人覬覦，成為旁人盤中餐的痛苦，若是長吉沒有將我弄回仙界，那我定然不會再作想這些，只與長吉在凡間好好兒的過上幾世。

但是，我已經回來了。

這些我本來恨得睡不著覺的事情，我如今還不能直面的事情，我終於是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食龍者肥啊。”我喃喃著，老君面上閃過一絲古怪，寒暄兩句，便踏雲而去。

如來道：“過兩日便是我極樂世界講道之時，姑娘不如到極樂世界來住些日子。”

“這……不大好吧？”我有些猶豫。

“姑娘若是能來，能有什麽不大好的？”如來爽朗一笑，倒是沒有強求我，也化風而去，兩人一走，這樹林之中的祥瑞之氣也蕩去了，那棋盤化霧，無疾而終。

我站了片刻，順著當年長吉帶著我走過的路再走了一遍，看那千萬年不變的風物，想象著長吉就在我身邊，回憶著他與我講解的山川大河。

這散仙聯盟之中的許多建築都是金蟾上位之後新起的，點綴在山川之中，更顯靈秀。

“長吉，我去了極樂世界就能看見你了嗎？”我喃喃著，站了半天之後方才轉身往回走。

此時天色早已擦黑，但是並不影響我行路，只是一個人走著，看什麽都能想起長吉。

我進客棧之時，客棧裏邊已是沒有了白日裏的熱鬧，只幾個三三兩兩的散修坐在大堂裏邊飲酒說事。

金蟾坐在角落裏邊，那一身泛著金光的白衣在一團團白霧裏邊異常的顯眼。

平素裏修士是不會祭起這樣的光幕的，除非是想要隱藏自個兒的身份，我看罷，也往自個兒身上弄了一層薄薄的金色，方才上前去。

金蟾頭也沒擡的道：“這位置有人了。”

我站著沒動。

金蟾擡頭看了一眼，道：“這位道友，這位置有人了。”

我在他面前坐下，道：“是我。”

金蟾手裏拎著酒碗就要朝我打來，他想了想，又把酒碗放回了桌子。

“人我打發走了，你就要這麽感謝我？”我挑了挑眉，兩人皆是隱匿於光幕之中，金蟾卻是有些吃虧的，畢竟我看得到他面上的表情，他卻是看不見我的表情的。

“咱們兩個人若真的是要你謝我我謝你的，怕是說上幾日也說不清的。”

金蟾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將碗放在桌子上邊，他倒是沒有喝酒，是以也不算是在說醉話，我聽著他說了幾句之後才將自個兒的想法說出來。

金蟾沈默了一會兒，忽然道：“你打定了主意要去極樂世界？”

“長吉在那裏的話，我定然是要去的，不過在去之前，我還要做一件事。”我點了點頭，毫不客氣的拿著筷子夾了幾口菜，我還沒說到底要做什麽事，他便瞪了我一眼，道：“你要去尋哪咤？”

“我要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我抿了抿唇，雖然也曾說過不恨哪咤，可到底我心裏也是有些不舒服的，從前說不在意，那是實力不夠罷了。

“那……”金蟾伸出手，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你要去我也攔不住你，天宮雖然能人不少，但應該阻擋不了你的。”

“你若是有什麽話你直說行不行？”我擱下了筷子，面上有些不悅。

這散仙聯盟的地界的仙都是些散仙，用天宮的仙的話來說，就是野仙，出門的時候都不興出門還要面罩白霧啊彩光啊什麽的，但今日這客棧之中卻都是些身覆彩光的酒客，喝酒就喝酒吧，眼睛裏還閃爍著兇光。

搞什麽，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來行刺散仙聯盟的盟主的麽！

我有點不高興，本來心裏就憋著一口氣！

“我覺著這地方有些不妥，咱們吃完飯之後混進那些人裏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金蟾說的深思熟慮，語氣也不像往日裏那般的少年意氣，卻是有那麽幾番盟主的意味，我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心底裏道：“你以為他們沒發現你坐得到底是哪一桌麽？”

那些人雖然目含兇光，但到底是沒有外放多少，是以金蟾沒有察覺，卻是說得過去的。

他草草的吃了幾口，見著有人出門，便示意我起身跟著，企圖蒙混過關，然而我與他還沒有出門，便有一道凜冽的劍氣襲來。

金蟾擡手就要將我推開，我卻已是化去了那道劍氣，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我們想要低調的走開，怕是不行。”

自然是不行的，來的幾個散仙，修為都直逼金仙，絕非是金蟾這個大仙境的能夠搞定的。

“那便打好了。”

金蟾一族在上古時候，也曾是稱霸一時的大族，雖然此刻金蟾一族已經淪落到只有金蟾一人，但金蟾一族的戰鬥力卻是不容小覷的。

他說著，人已是撤去了身上的那層金光，節骨分明的十指上指甲瘋漲，看起來莫名的有點九陰白骨爪的味道……等等，我怎麽記得他的原身是只小青蛙來著，爪子怎麽跟只貓似的？

我想著，已是身法靈便的躲過幾道劍氣，幾團彩光將我與金蟾團團圍住，光中三柄仙劍朝著我飛來，其中夾雜著數道發著藍光的符咒，我甩袖蕩開符咒，袖子上法力鼓蕩，將符咒震得炸開，金蟾本已是撲了出去，措手不及的擊退了一人，卻冷不防感覺到自個兒背後傳來一陣巨力，頓時被符篆爆破之力擊倒在地。

我訕訕的道：“那個……頭回打架，用力過大。”

說著，那廂飛劍已至，我話不及多說，便拎著金蟾旋身離開原地，朝著客棧外邊飛去。

雖說這地方可有陣法，但到底是經不起修士之間的打鬥，我嘆了一口氣，飛劍跟著我飛離客棧，往一座小山飛去。

金蟾沒一會兒便緩過神來，幹咳道：“這事情的動靜還是小點的好。”

我應了一聲，在這山頭施法布了個禁制，尋了枝看著還算是皆是的樹枝坐下。

金蟾落在山石之上，放了個信號彈出去，方才從容的對著追來的修士道：“諸位來我散仙聯盟搞事情，何必要如此遮遮掩掩的？”

我答道：“這還用說嗎？定然是不想讓你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理了理自個兒身上那隨便摘了朵金蓮變化而成的衣裳，雖說是信手拈來，但自息壤之中破土而出，靈氣孕金蓮，蓮花化衣，也是堪比了那天孫的天衣了。

“反正都是要死的。”金蟾嘆了一口氣，若是方才這些人沒有覺察出來，他便也就放過了他們，可惜的是鬧出了動靜。

此值三足鼎立，金蟾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依著如來與老君的情分，兩邊聖地自然是握手言和齊齊的將目光落在了散仙聯盟。

想到這裏，金蟾的面上罩滿寒霜，十幾個刺客已是落入山中，散仙聯盟的各大高手紛紛從四面八方而來。

這十幾個修士見狀，互相對視一眼，轉身就要跑，我動了動手指，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摔落在地，將金蟾面前的地砸出了個巨大的深坑。

金蟾也沒有動手，他那長的不行的指甲也收了起來，雖然受了點傷，但此刻盤腿坐在地上，看著卻是比我有領導的模樣的。

仙界一天，人間一年，我與長吉在人間顛沛流離的幾年，在仙界也不過是幾天罷了。

金蟾的成長速度當真是極快，宛如一匹脫韁的野馬奔跑於廣漠的草原之中。

我的目色忽然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這十幾個刺客爬起來還要再戰，便立馬被及時趕來的仙盟高手給聯手制服了。

一個看著年紀長點的仙者朝著金蟾拱了拱手，道：“讓盟主受驚了。”

“無事。”

金蟾面色寧定平靜，甚至是說得上是淡漠，頗有些惜字如金的味道。

“這件事情給我查個清楚，竟然敢驚擾我的客人，不知死活。”金蟾瞥了一眼還在捆仙繩之中不停的蹦跶的十幾個修士，封了法力之後便如同凡人，還在妄圖掙紮著要逃跑，小心翼翼的在幾個祖仙恭恭敬敬的聽著金蟾說話之時挪步，突然被金蟾掃了一眼，著十幾個修士不敢亂動。

“是。”那長者應了一聲，小心的看了一眼坐得遠的我，便將還在垂死掙紮的刺客們收進法器之中，緩步離開。

金蟾等人都走了，方才收了那一張冷臉，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自然是想好了的。”我點了點頭，見這廂已經是沒有什麽事情了，而金蟾也好好的，沒少一個頭發，便也覺著是時候該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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