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丫鬟說著，帶著敖烈去了花廳，我的嘴角抽了抽，他卻是前腳掌踏進花廳，後腳掌停在了走廊邊上，笑得溫文有禮的道：“我能不能在這間屋子裏等他？”

他指了指我所在的地方，兩個丫鬟皆有些猶豫，但擡眉一見敖烈那模樣，一咬牙，還是答應了。

我仰天翻了個白眼，可嘆她們這忠心著實是太少，犧牲點色相便能夠讓她們倆瞬間棄暗投明，敖烈卻是沒這麽多感慨的，得了倆丫鬟“姐姐”的允許，跨步進來，見了我在這裏，也並不意外，甚至是知道我就是這麽個模樣，想來是長吉與他和猴子之間都通過氣了。

“你這樣看著倒還有些順眼，從前總是愛蹦跶來蹦跶去的，這樣才像是個相夫教子的好苗子。”敖烈一進屋便圍著我走了兩圈，品頭論足。

“呵呵，這便不勞您老人家操心了，畢竟你那相夫教子的好苗子，最後還是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兒。”

他這般挑刺我，我自然是沒什麽好話給他的，在敖烈出家之前，可是有個好婚事的，成婚的那天晚上，他打破了天帝賜下的夜明珠，被自個兒那不親的老爹告上了天庭，但好歹也是入過洞房的，可那賢良淑德的女人一轉眼便嫁給了九頭蟲，讓人好不感慨，好不拍手稱快，都道這算得上是仙界的一件潘金蓮秘聞了。

敖烈頭頂上頂了這麽大一頂的帽子，自然是對那些個女仙沒什麽好感，加上極樂凈土的規矩，也不大允許和尚們娶妻生子，是以單身到現在。

“你這小姑娘，還是牙尖嘴利的。”

敖烈不與我爭辯，很快那倆丫鬟便給敖烈沏了杯好茶端上來，敖烈拎著袍角，甚是講究的坐上了酸枝木椅子，姿態優雅的端著青花瓷杯托，兩指端著杯蓋，在泛黃的茶水上拂了三拂方才放了回去。

一個丫鬟怯生生的問道：“公子，可是太燙了？”

我：“……”

別說這水溫只是平常，便是滾燙的油鍋，你將他丟進去他都能姿態優雅的在其中暢游兩個來回！

然而，我並沒有說出口，只看著這廝面不改色的讓這倆丫頭去換一杯涼茶來，美名其曰大夏天的這麽熱，當然得喝涼水了。

當然，龍族本身便是喜涼的，縱然他能在油鍋裏暢游兩個來回，他也不願意去游的。

我有些沒好氣的問道：“你怎麽來了？”

“你這小丫頭，我幫了你，你就這麽跟我說話？”

敖烈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我覺得他的目光有些奇異，是以茫然的很。

“你這麽看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不，我覺得長吉應該是太懶了，若是給你上一層漆就好了，這麽個顏色，看著委實是倒胃口，能有人拜你，都是你的造化。”敖烈一針見血，我覺得我很是空虛。

因為他說的沒錯，長吉這家夥，哪怕給我換個顏色，都要好看許多的。

“你就是來吐槽長吉太懶的麽？”我沒有被他繞開。

“當然不是，我還是為了你而來。”

敖烈笑瞇瞇的說著，我瞪了他一眼，他笑。

“別說的這麽深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給長吉戴綠帽子了。”我撇撇嘴。

“佛門清規戒律，若是犯戒了，怕是不大好。”敖烈幽幽的說著，“況且你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我便是要犯戒也不會犯到你身上的，你大可放心。”

我：“……”

“你說的這麽直白，你那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我說的憤憤然之際，丫鬟捧著涼茶進來了，我仗著反正丫鬟聽不見我說話，說的要多刺有多刺。

我猶記得小時候我待這位龍族的近親還是極其的崇敬的，畢竟我認識的龍族也就他這麽一個罷了，是以每次他來，我都盡量收著自個兒的性子，要不然就是他和猴子一起來，我被猴子捏著臉，沒有機會刺他。

想到這裏，我又懷念起那時常捏我臉的猴子來了。

我嘆了一口氣，敖烈姿態優雅的飲了一口涼茶，微笑著向那兩位丫鬟致謝，那倆丫鬟紅著臉，站在屋子裏半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敖烈略顯尷尬的看了那倆丫鬟一眼，好半晌才有人反應過來，行了禮下去。

“兩個人在一起，互相喜歡便好了，也不一定要找什麽前凸後翹的姑娘的。”我嘆了一口氣，有些後悔說了那些話，敖烈卻是沒有放在心上，喝完了涼茶，他的心情似乎是 好了不少，放下茶杯來看我。

“自然。”他點了點頭，我忽然間發現，我還真是被他繞了進來，隨即回歸正題。

他幹咳了一聲，目光盯著我，我道：“你不會還真是為了我而來吧？”

“當然，出家人不打誑語。”他說的認真。

我：“……”

你打得誑語還少了？

“佛祖讓我過來要回息壤。”

我：“……”

我有些無奈，那如來在西天極樂凈土，隔了那麽遠，又是天天講經的，還能想到這地方有一堆息壤被造成了神像？

我覺得這點讓我有幾分汗顏。

“當然了，一天是要，一年也是要，你用完了，再給我也是一樣的。”

敖烈見我沒有說話，以為是我不舍，於是毫不猶豫的開口說著。

他退了一步。

“不是，你知道長吉要做什麽對嗎？”我問道。

敖烈點了點頭，半晌才道：“這件事情只有很多年前有人幹過。”

“實在是太瘋狂了。”半晌，他又補了一句。

我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從來都只有神像因信徒的香火和信念化成仙人的事跡，還從來沒有哪個原來便是靈魂裹挾在神像之中來吸收凡人的香火和信念的，簡直就是太大膽了。

“殷十娘已經失敗了，他竟然還敢去嘗試。”

敖烈搖了搖頭，便是我也覺得他說的在理極了，殷十娘成了哪咤心裏的痛，而長吉，註定是我這一生都忘不了的陰影。

他會死去的，就像殷十娘那般的，這世間再也無跡可尋，再也……

再也不能相見。

一個人造神究竟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想長吉應該比我更清楚，畢竟我只是道聽途說，而他，卻是已經在前行的路上了。

敖烈見我半晌不說話，又問道：“他是不是情緒不大好，有點偏激？”

“最近我不知道，有一段時間確實是這樣的，那時候我還沒有被他封印在息壤裏邊，他雖然沒有天天念叨著要讓我肉身成神，但每一次說，我都有點後怕。”

“先不說代價問題，便是這集齊三千香火，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世人都拜神，但是有幾個是虔誠的、真心實意的拜你的？”我淡淡一笑，“大多都是有所求，而我這個樣子也做不到有求必應的。”

“所以我才會給凡間來這麽一場大水。”敖烈的面上忽然間有那麽幾分嚴肅，“極樂世界與散仙聯盟聯手，我也帶著我的八部天龍參加了。”

“那四海龍王呢？”我有些好奇，四海龍王歸屬於天庭，然而昊天天庭現在早已經不是昊天當政的時候來了，現在由王母掌權，道教勢力盤踞，其中錯中覆雜，龍族在其中稍一不小心，什麽四海龍王，就是四盤子大補菜罷了。

“他們自然是不願意參加的。”敖烈苦笑了一聲，“並且帶著四海之龍在圍堵我八部天龍。”

“說來也是讓人嘆息，分明大家都有血脈牽絆，卻這樣打來打去的。”

我又嘆了一口氣，雖然是沒有見過八部天龍與四海之龍的爭執，但顯而易見的，定然是會打起來了。

群龍聚首，風雲聚會，龍族的身體本便極其的龐大，打起來被凡人看見了，也沒什麽稀奇的。

“你還知道他們一起打來打去了？”敖烈有些驚異，我仰天翻了個白眼，道：“你當我是傻的麽，兩群龍撞在一起，大家理念不一樣不會打起來難道還要來一場虛情假意的宴會？”

“有道理，果然那些話本子和戲曲不是白看的。”

敖烈抽了抽嘴角，正要說話，外邊已然是傳來了丫鬟的聲音。

“長吉回來了。”我擡眼望了望，那一聲黑衣，伴隨著斜陽跨入院門，便是我這樣根本看不到他，他所有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神念感知當中，也有一種莫名的幸福感。

“瞧你說的，你那張臉上若不是他給你固定了個表情，必然是兩眼冒紅心了。”

敖烈喝了口涼茶，長吉已是在丫鬟的指引下邊，推門進來，見了敖烈，頗為意外。

顯然長吉之前並沒有與敖烈打好招呼的，他讓丫鬟們再上些點心和涼茶，便關上了門。

“極樂凈土這般的空閑，叫你有空來我這喝茶？”

長吉並不意外敖烈能夠找到這裏，他走到我面前，擡手給我理了理衣裳，胸前佩戴的梔子花已是有些發黃了，敖烈嘖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我給你送來喜訊，你卻在我面前秀恩愛。”

“什麽喜訊？”長吉摸了摸我的臉，我動了動手指頭上邊的紅線，示意他低調點，免得敖烈炸了起來，他在屋子裏給自個兒找了個位置坐下。

“你看這場水災是不是來得特別的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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