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的那一句“道消身死，魂飛魄散”說的太過於輕巧，於我而言，也是太過於沈重，我怔楞著看著他說罷話，又是扭頭跑出了門，甚是忘了問他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只他來時如閑庭散步，走時卻走得甚是匆忙。

“他怎麽會喜歡我？”我心中疑惑，卻無人能替我回答。

雖則自認為與如意矯情不錯，但是怎麽著，應當也是沒到要坦誠相待的地步吧？而月老知曉了如意的心思之後，本是極其的反對的，為何又忽然間答應了如意來找我的事，甚至是願意出手相助？

如意雖然沒有說他這回到底是來做什麽的，但是帶來的消息卻是叫荒蕪了幾日的我震撼不已，我自是沒有看見，如意雖是走了，卻是留下一團影子來，那影子在地上扭動了半日，我方才註意到，一眼看去，卻是長吉從地上爬了起來。

“長吉？！”

我見著他，心中既是震驚又是高興的，只是長吉在這裏的話，那麽方才如意的那番話他必定也是聽到了，一時之間，只覺著自個兒心中五味陳雜。

“是我。”他見我的兩只手被捆得嚴實，嘴角忽然間挑起一抹笑來，身子漸漸湊近我，道：“他這結倒是綁的有意思的很。”

我極是想爆句粗口，叫他麻利的滾，只是都說小別勝新婚，我與他才在一起沒多久，便分開了，一時之間，又是於心不忍，擡腳踹了他一腳。

長吉沒有躲，我一腳踹在他大腿上，楞了楞，他卻是已經將我擁入懷中，道：“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我好想你。”

長吉說到後邊，只張了張嘴，有什麽話沒有說出來似的，我深吸了一口他懷中的蘭草味，“嗯”了一聲。

不知道為什麽，只要有長吉在，就會覺著特別的安心，我攥著他胸前的衣襟，他將我抱得愈發的緊，喃喃著喚著我的名字，吻過我額前的尺木，一路纏綿，描繪著我的唇形，我看著他緊閉的雙目，總感覺他這般隨地那啥，有點不大合適，我想著這是元帥府，頭頂還有一雙瞪的老大的雙眼，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彼時他已是撬開我的牙關，舌尖輕送，待我青澀的想要去追逐之際，卻又是退了出去，雙手異常溫柔的拂過我的臉頰，我不忍閉眼，心有訕訕的道：“你要不擡頭看一眼？”

“有什麽東西能有看你重要啊。”長吉不以為意的擡頭看了一眼，見著那神像上的倆眼珠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道：“這座神像長得真是有點奇異，看著不是仙人手筆。”

這點，我自是沒看出來的。

仙人所用的東西我見過不少，凡人所塑的神佛我倒是沒見過幾樣，好不容易去長安來了個一日游，結果還沒瞅著月老廟到底長個什麽模樣，哪咤那瘟神就來了。

我嘆了一口氣，長吉聽了，摸了摸我的頭，將我放開，我晃了晃自個兒的兩個手，已是有點麻了，他將我松開我方才有點緩過神來，道：“前些日子哪咤來看我，說及了他的一個故友。”

“他說他的故友名字叫敖丙。”

我略帶心疼的看著長吉，哪咤雖然沒有與我說過這樣的話，我卻是見過哪咤暗室裏邊供奉的那一方聚陰木牌位的。

長吉怔楞了一下，道：“他怎麽會與你說這些？”

“他想知道我究竟是和誰成親的，我便跟他做了個交換。”

“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他的故友早便死了。”長吉摸了摸我的發，溫柔的語氣下邊，一雙眼目色幽冷，“今生我與他，更是不死不休。”

雖然哪咤總是冷冰冰的，但就沖著他在暗室之中給長吉立的那聚陰木牌位，我也覺著他八成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於是開口道：“說不定這其中是有什麽誤會呢？”

“誤會？你怕是不知道他幼時究竟有多頑劣，這樣的舊事，不說也罷。”長吉嘆了一口氣，我從未聽過長吉說這樣的話，一直以為他活得無欲無求，一派淡然，不曾想他竟是將這份仇怨埋得這般的深沈。

“如意說你被關在誅仙臺上，你怎麽跑出來的？”

我見他說話之間語氣低沈幽暗，活脫脫的帶了點冥府的氣息，忙換了話題。

長吉聽我問起，苦笑了一聲，道：“誅仙臺上陣法高妙，再加上有天兵嚴加防守，我自是出不來的。”

“這只是我的一具分身罷了，還有一刻鐘便會散去。”

我聽他這般的說，對他口中所謂的分身愈發的好奇，從前只見著他掐個訣，身後便會走出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來，站在一起，以假亂真根本不是事，可我卻是頭一回摸到他的分身。

“看著還挺真的。”我扯了扯他臉皮，他吃痛的咧了咧嘴，我忙松了手，又去看他的發。

這具分身與長吉哪都像，甚至是有長吉的習慣和思維，但有一點不像的是，沒有長吉身上的那些個打神鞭留下來的傷痕。

“等我散去，我身上的這一縷神念便會回到主體之上，所以我便是長吉，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這廝說的話甚是暧昧，叫我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他已是不懷好意的將我撲倒，就在我心悸於他要在這元帥府中行某些不軌之事之時，他卻是笑瞇瞇的撐著手來看我，活脫脫的便是那些個最是愛勾引良家婦女的登徒子之一。

“你看著我我臉上也不能夠長出一朵花來。”

我沒好氣的白了一眼他，想要坐起身來，在雙手被捆住的情況下卻是難得很，我捏著拳頭狠狠的捶了他一拳。

“要長出一朵花來還不容易。”

他動了動手，指尖冒出一朵芍藥來，淡淡的玫紅色花瓣於他指尖綻放，他手中握著花枝，掰開了我的手，我正納悶他什麽時候也喜歡上了凡間的小書生們這套之時，他卻是低聲說道：“不準喜歡上別人。”

我瞪大了眼，只想著果然，他是聽見了如意方才與我講的話的，卻一直當沒聽見，是在等我主動坦誠麽？我抓著花枝，有些不好意思看他，等再睜眼之時，他卻是在我的眼中漸漸變淡。

他張臂來抱我，我卻覺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縈繞於心頭，久久不曾散去。

我總感覺，我是要見不到他了。

他輕聲說道：“你要相信，我與你，總會有再見的時候。”

見我點了點頭，甚是輕柔的將他的臉與我的臉緊緊的挨著，片刻之後，我只覺著自個兒身前的人漸漸歸於虛無，方才恍然，原來他早已離去。

我看了一眼大殿之中緊閉的門扉，心中甚是失落，只胸腔裏的那顆心還撲通撲通的跳著，手中的芍藥還嬌艷的盛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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