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咤面無表情的進來將我驚醒。

我擡眼看他，只覺著自個兒心中淩亂的很，他看了我半晌沒有開口，我嘆了一口氣道：“元帥去而覆回，不知是有何要事？”

“你和長吉成婚了？”

他這問題問得古怪，問完後又抿著唇不說話，只站得遠遠的，負手而立，看著高冷的很。

我瞥了一眼哪咤，便將目光收回，道：“元帥既然已經聽到了，何必要來問我？”

“哼。”哪咤冷哼了一聲，道：“我可不是故意聽墻角的。”

“……”我默然無語，我困在這元帥府上，雖是個階下囚，但不知道為什麽，除了思及長吉之時，我竟是憂傷不起來。

“你真的是和長吉成婚了嗎？還是狄雲仙君的轉世？”

哪咤見我不答，便離得近了些，盤坐下來問我。

“你這麽想知道？”我擡眼看他，他的下巴擡得甚高，只能看見他那甚是突出的喉結。

“不想。”哪咤甚是利落的答道，過了一會兒，又道：“想。”

我笑了笑，道：“你真是個別扭的人，這樣吧，我們來玩交換秘密，我告訴你我究竟是和誰成的婚，你告訴我你和長吉究竟是有什麽糾葛。”

哪咤聽了，面露鄙夷，仿佛是在說我賺大發了一般，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可以。”

“你這麽想知道跟我成婚的人是不是長吉，你是不是喜歡他啊？”我挑了挑眉，忽然間覺著有幾分好奇來。

“粗鄙！”哪咤瞪了我一眼，道：“我年少之時屠過一條龍，你應當是知道的。”

“知道。”何止是知道，長吉每每與我講起來，總是嚇得我想要挖個洞鉆進去，要是忽然間一聽到哪咤的名字，我保證能夠立刻變了種族，爬上樹去。

“我屠的那條龍，一縷神魂漂浮於凡世幾千年，終於轉世為人。”

“你的意思是長吉就是那倒黴的東海太子敖丙？”我挑了挑眉，雖是從未見過那東海的老龍，但天宮裏邊關於那老龍的事可沒少傳過，哪咤打死他兒子之事叫他不敢怒不敢言，上天告狀卻被哪咤攔在南天門南天門外邊暴打了一頓，二女兒愛上了一個凡間的書生，書生被她的原型嚇死了，因著在凡間壽元未盡，所以在枉死城中流連，那龍女被老龍王鎖在東海的島嶼之上，上天不能下地不行，五百多年前孫悟空橫空出世，又來他的龍宮洗劫了一番，他上天宮告個禦狀，雖說是沒人攔著他，但這狀告的，卻是忒的委屈了一些。

“是。”哪咤眼神覆雜的看著我，“我身背虐債，不能再潛心修道，於是割肉還母，剔骨換父，修蓮花身，成仙這麽多年，我也無愧無咎，知道長吉頭一回出現在我眼前。”

“所以長吉才會說那句話。”

若是你對我還有幾分愧疚……

我竟是不知道長吉竟也有這樣的過去，無怪乎他與敖烈交好，他們本來便是兄弟，只是一個神魂殘破輪回轉世，一個鋸角拔牙皈依佛門。

“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哪咤說及過往，面有愧色。

我甚是坦然的說道：“是，我是和他成婚了。”

反正這也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說出來給他添點堵也是甚好的。

這修界向來是有因果之說的，哪咤欠長吉的沒有還盡，那麽在修為更上一層樓亦或者是渡天劫之時，就會成為一種阻礙，他舍棄人身方能飛仙，這麽多年來雖然修為深厚，但始終是不能在大仙的位分上邊再更進一步……這也便是長吉為什麽會忽然間想要與我成婚的原因吧？

這個用心險惡的男人，當真是有什麽事情都喜歡自己背著，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攪了攪自個兒的手指，心中愈發的惦念起他來。

哪咤面色難看的說道：“他應該是早已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了。”

我不言，關於哪咤與長吉之間的事，我知曉的甚少，是以也沒什麽發言權，他想了想，忽然間笑道：“你說，我若是把你和長吉都殺了，將你們挫骨揚灰，讓你們魂飛魄散，會如何？”

他這話說的輕巧，我凝望著他那一雙甚是薄情的臉，久久的無言，他見我不答話，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拂手而去。

天道有德，損有餘而補不足，萬物皆有自個兒的命數，哪咤當年奪了長吉的命數，本便是要還的，如今再要奪我和長吉的命數，他這終身，只怕是要止步大仙之境不再前進了，我扒了扒手指，天仙、大仙、金仙、祖仙，他若是止步大仙之境，雖是件可喜可賀之事，但拿著我和長吉的性命去換，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這事我都明白，哪咤與長吉應當是比我更明白的，然而明白又有什麽用呢？我被困在這三太子神殿之中，沒有任何法子去見他，沒有任何想法可以幫到他。

我什麽也做不了。

長吉出了永無之獄的事是件大事，畢竟這天宮成立的若幹年來，我便沒有聽見過那個受罰的仙人平安無恙的從永無之地出來的，他這般的出來，若是被天帝知曉，定又是個重罪。

我沈吟了一番，彼時仙玨已是又一次端著膳食來，她見我的模樣，嘆了一口氣，將托盤擱在我面前，分了肉羹到碗中餵我，道：“元帥這回估計是真的氣急了，這麽久都不將姑娘放開。”

聽著仙玨這般的說，我心中郁悶道：“他生氣也是正常的。”

仙玨想了想，道：“要不您跟您的丈夫和離吧？這樣元帥一高興，說不定就放了您了。”

我吞了一口肉羹，道：“你是不想來餵我用膳了是嗎？”

仙玨道：“姑娘瞎想了，能來伺候姑娘，那可是奴婢的福分，只是奴婢實在為姑娘感到不值。”

聽了仙玨的話，我倒是來興趣了，道：“有什麽不值的啊？”

“姑娘可還記得從前仙縷說的話？”仙玨頓了頓手，道：“她說若真是要在這天宮裏邊選個夫婿，那咱們家元帥定然是第一個入選的，人長得英俊不說，在天宮裏邊地位超群，雖是脾氣不大好，但是為人卻是長情的很，姑娘的夫婿便是再厲害，估摸著也沒有咱們家元帥這般的地位的。”

我聽得無言的很，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些什麽，只是腦子裏想著那兩張陰木雕就的牌位，上邊的字眼刺痛了我的雙目，仙玨見我不說話，便也閉了嘴，餵過我，便起身離開了，只我心中一只存留著一個問題，那便是仙玨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麽？

一頭吃肉的鹿，真的不奇怪嗎？

我心中疑惑著，仙玨與仙縷不同，仙縷什麽事都是寫在臉上的，一眼便能夠看出她究竟是在想什麽，仙玨卻是內斂了許多，她這般說話也是滴水不漏的，似有意似無意的試探，我嘆了一口氣，只道是仙縷在便好了，那姑娘有著如同金蟾與如意一般的碎嘴，小半天的功夫就能巴拉巴拉的說出一長串的話來，倒也不用叫我這般的無聊了。

就在我腹誹不已之際，側門又開了，一個人偷偷摸摸的進來，雖然長得有點面生，但他那一身綠色的衣裳，倒是叫人難以忘記。

“如意？”我試探性的叫了一聲，他聽了我的聲音，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愈發的近了，我方才看見他的容顏，自那次他出了天宮之後回來，他的氣質與樣貌便是大變，以至於一時間我竟是沒有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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