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吉打完坐，便帶著我出了這地方，只是奇怪的是林子裏邊那淡紫色的瘴氣已是消失不見，莫說是在天上，便是在這林子裏站得高一點，也是能夠將昨夜我與長吉過夜的地方看得一清二楚的，是以我這一路走得戰戰兢兢的，出了西牛賀州老遠，方才松了一口氣。

本以為不會再遇上哪咤了來著，不曾想，方才走出兩界山中，我便看著了那廝立在雲頭，一身紅衣騷包的很，若不是他此刻板著臉，我是真以為他是今日成婚的新郎。

“中壇元帥。”

長吉沒有露出太過意外的神情，我細思了一下，也釋然了，畢竟哪咤成仙多年，是個有心機的仙，能夠將長吉與我攔截在這裏，也只是說明我和長吉與這位元帥有緣罷了。

“長吉仙人，只怕你現在是無法去下界度假了，我方才接到了天帝的赦令，要將你押回天宮。”

哪咤說罷，亮出自個兒手中的一只黃色卷軸。

“巧了，中壇元帥，我昨夜也收到了王母的一道懿旨，叫我今日回宮。”長吉說罷，也從儲物袋之中取出一道黃色卷軸來。

一時之間，這二人之間的氣氛微妙的緊，靜默了好一陣子，哪咤忽然間笑了開來。

“既然你我都收到了上喻，不如一起回天宮的好。”

“如此甚好。”

長吉面無表情的說道，他本也還從容，只不知此刻為何變了顏色。

“怎麽了？”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轉身看著我，叫我閉上雙目，我以為他是要給我個驚喜什麽的，不曾想，我竟是中了長吉的招，又昏睡了過去。

醒過來之際，我正在兩界山之中，這兩界山之大，橫跨兩州，我與長吉花費了良久才從其中走出，此刻我竟又在這裏，雖是奇怪，但入目奇峰峻險，山川秀麗，黃葉連綿，靈氣十足，行走在其中，流連忘返，但踏遍這滿山遍野，除我之外，竟是沒有一個有靈性的動物，直到我回到天宮之後，我方才從如意口中知曉我所在的地方究竟是哪裏。

這是仙界與人界的交界處，雖然算是半個仙界，但還處在人界，四季之分眨眼便顯，不及仙界其他地方那般，或幾十年、幾百年，方才是一春亦或是一秋，而那日我與長吉亡命之際所看見的瞭望臺，便是一些散仙建立的，因著既不屬於佛教，也不能在昊天天庭謀得一官半職，是以在兩界山附近組建了一個聯盟。

雖說是散仙聯盟，但也不過是打劫過往仙人身上的靈石、法器、丹藥罷了，長吉才飛升之際，也曾吃過這散仙聯盟的虧的，當然了，這是後話了，他一向不與我說這些的，此時也並不在我身邊。

我寂靜的看著這個世界，落葉在我眼中迅速的化作腐土，螞蟻從洞穴之中爬出來，蠶食著最後樹葉的最後一角，枯葉蝶扇動著翅膀，一顆熟透的杏子落在我的身上，我有幾分茫然的握著杏子，擡頭看去，杏樹的枝丫在風中搖曳，落葉紛紛下，陽光從頭頂灑下，疏影橫斜之間，比之於廣寒宮那般委實是溫暖了許多。

我拿著杏子走到山泉邊上洗凈，迎著山風看著滿山金翠變得枯黃，候鳥南飛，只剩下大樹露出光禿禿的枝丫，當最後一片枯葉落到我的腳背之上時，半空中洋洋灑灑的飄起了飛絮，我咬著杏子，看得稀奇，攤開手想要抓住點什麽，那雪花卻在手心融化。

“漫天飛絮、銀裝素裹、萬裏霜寒……”

我望著這漫天飛雪，大雪漸漸隱了山道，一兩只兩只在雪地裏邊尋找草籽，老虎在裹了一層雪的樹後窺視著刨雪堆的松鼠，那松鼠從雪堆裏邊挖出了一顆松果，抱著松果正要跳走之際卻被蹲點許久的老虎一下子撲了個正著，這裏的冬天，要比廣寒宮裏邊有生氣的多。

我吃完了杏子，將核種下，很快杏核便在雪堆裏抽枝發芽，茁壯成長，綠葉一點一點展開，一顆顆白色的花骨朵掙開束縛，在枝頭招展著，春雨悄悄的隨著杏花落下，白雪消融，露出一茬一茬的草色，這山頭的樹褪去了雪白的衣裳，枝頭開出碩大的花朵，蜜蜂飛來，蝴蝶飛來，蜻蜓飛來……

一個囫圇，便是又一個四季輪回，當大雪不知是第幾次落在地上之時，我滾了個雪球到杏樹底下，一群山雀飛來啄食雪球之中的草籽，我方才發覺有何處不對勁——這裏要比廣寒宮要有生氣的多。

這裏不是廣寒宮，而長吉也不在我的身邊。

他與我是一同出來的，如今卻不在我身邊！

當我意識到這個問題之時，方才覺著自個兒的心頭似乎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霧一般，任是我怎麽運行功法沖擊，也沒法將那一層薄霧沖破，反倒是我儲物袋之中的那一粒淡紫色妖丹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我將它拿出來，它仿佛有了靈性一般，兀自漂浮在虛空，對著我身上飄出淡紫色的瘴氣，我方才意識到，原來那一日我與長吉所見到的淡紫色瘴氣全來源於眼前這小東西。

淡紫色的瘴氣縈繞在我心頭，不過片刻，那蒙在我心頭的薄霧便消失旦盡，妖丹失了光芒，落回我手中。

入目這兩界山依舊是兩界山，漫天白雪，所有的風光樹木皆是變作一點、一橫、一撇，宛如詞人詩者閑情之下的工筆之作，與方才那般毫無二致，可我卻覺著這些景色皆入不了我的眼。

長吉，你真的好狠心，竟把我一人撇下！

我噙著淚朝著天空沖去，半空之中的層層禁制竟像是特意安排一般，便是我的一雙爪子幾乎無視了所有的禁制，也不能一下子沖出這兩界山，反倒是被禁制之力反噬，將我摔到地上，如此反覆幾番之後我方才出這兩界山。

這兩界山四周青山起伏，於雲霧之中若隱若現，但長吉早已不知何處去了。

這個世界上與我聯系最深的便是長吉，但他若是離開我，我竟然是不知曉該去何處尋他，我能想到的只有天孫，恒娥，但長吉都不會去……

我掐著飛行訣快速朝著南天門而去，龍族本便是翺翔於天際的種族，配合上法訣，實則是要比長吉駕著他那柄殘破的仙劍要快的多，但他與哪咤走得早，便是我速度極快，到南天門之時，也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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