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想著你應當是條公龍，但時日久了，我方才覺著我做了門賠本生意。”

長吉說著，垂足頓胸，我的那一顆心便是愈發的痛了，這人心裏想來是一點都沒有我的份量，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會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

我斂下神色，不再與他提這事，只記著往日裏與如意偷看的那些個戲本子裏邊，那些個山精鬼怪每每受到情傷都會忍不住吐血三升，還有那既生瑜何生亮的周瑜，我如今也想效仿一番，可拍了心口半天，也不曾拍出點血來，只叫自個兒臉上更紅了些。

“確實是賠本了。”

我連忙附議，空氣短暫凝固，長吉怔楞的看著我，而我不敢擡頭看他。

我從未想過我的表白會叫我與長吉之間會陷入如此境地，若是重來一回，我定是閉嘴不言，將這份感情重新瞞於心底裏。

“哪咤離開這座山方圓萬裏了。”良久，長吉才開口說話，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片豬肉脯來遞給我，“雖則他是離開了，但保險起見，我們明日再出去比較合適。”

長吉說罷，開始閉目入定，我看了看手中的豬肉脯，又看了看面目寧定的長吉，他那猶自拿出來的紅線從寬大的袖口裏邊露了出來，在白色的袖口邊上，顯得甚是醒目，我心中酸楚，嘆了一口氣，轉頭望向洞外淡淡的紫色瘴氣，神識外放，不過一裏左右，再放的遠一點，便覺著刺痛了。

我咬了一口豬肉脯，自受了三滴上古龍血之後，我便對素食沒什麽胃口，若非是長吉教導的好，我怕是見著活人也會撲將過去，食人血肉，我恍然間想起那一日與如意在塵世鏡中看見的光景，那瑰麗而又野蠻的畫面，人尚且能食人……

我絕不能再想了，再想我說不得就要將長吉吃了。

我搖了搖頭，將心中的那一點貪念搖去，啃完了豬肉脯便開始看長吉。

我從來不記時日，竟也不記得是有多久不曾如此仔細的看過他了，想著他闖入斬龍臺一事，天宮裏邊的那些個高位者終究是不能放過他的，如此一想，心中又是擔憂的很。

“我終究不是湘君，不能護你周全，卻還要活在你的庇佑之中。”

我嘆了一口氣，將他袖中的紅線抽出，一圈又一圈的繞在他的小拇指上，另一方，系上了自己的手指，這樣純正的紅，曾經蔓延了整個情緣宮中的紅，曾經那婚宴之上鋪天蓋地的喜慶，鸞鳳和鳴之盛況……

我兀自發著呆，沒有留意到隨著天色暗下來，那洞穴外邊淡紫色的瘴氣越飄越近，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便也開始打盹了，我一向是個貪睡的，有時跟在長吉身邊，便是白日裏也能睡去，這白日裏被哪咤追著跑了好久，是以我也乏的很，只是我竟不知，我這一打盹竟又出了差錯。

睡夢之中，月色如銀，整個山林盡皆沈浸在睡夢之中一般，那淡紫色的瘴氣也在月華之中呈現出淡淡的粉來，彌漫在山林之中，甚是好看，只是乖安靜了點，連聲蟲鳴鳥叫都沒有，我嘆了一口氣，走出了山洞，踏著這淡淡的瘴氣行走在這山中，雖然是看不見太遠的地方，但正因為如此，反而是比之於那些個一眼便能夠望盡的景色要迷人的多。

我走著走著，只覺得自個兒身上燥熱不已，扯了扯自個兒身上的衣衫，依稀是覺著自個兒站在山半腰的一處巨石之上，天上明月皎皎，因著沒有太過於茂密的瘴氣，我方才得以看清這山中迷人景色，一個身穿紫衣的男子朝我走來，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著他是在笑。

“你是誰？”

我探手想要攏一攏自個兒被拉得有幾分開了的衣襟，強自鎮定了神色，往身後退了一步，然而再退一步，便是懸崖。

反正會飛。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我定會讓姑娘你欲仙欲死。”

那人離我越來越近，奇怪的是我仍是看不清他的臉龐，仿佛飄過來的只是件衣裳一般，看著甚是恐怖。

“你是人是鬼啊！”

我後悔於獨自一人出山洞，還好自個兒為了防止自己迷路回不去，將紅線纏在了長吉的手上，只要我拖動我這一邊，他定會知曉的。

“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紫衣人就停在我面前，負手而立，我覺著自個兒仿佛是被人打量著，但他又確實是沒有眼睛，我害怕極了，猛扯著手上的紅線，卻看見紅線紋絲不動的纏在自個兒手上，而那種悶熱感，依舊是沒有消散半分，反而是愈發的濃烈了，我扯了扯自個兒的衣襟，定定的看著他越走越近，心中忐忑不安。

“你要做什麽？”

“我方才不是說了嗎？我會讓姑娘你欲仙欲死的，這山野之地，平日裏也不來個女仙，來了也是不進來的，不曾想今日竟是闖進來一對小情侶，真是妙極了！”

“我還小！”

我嚷嚷著，雖然不知道他所謂的欲仙欲死究竟是要做什麽，但我已是有些明白，定不是什麽好事，雖然從前看的那些個戲本子之中也常常會用到這個詞……

我說著，退後了一步，只覺著自個兒愈發的口幹舌燥，身上似有烈火在灼燒一般，極其的熱，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個兒的雙手想要去將身上那件五彩霞衣給扒了。

“沒事，你會慢慢大起來的！”

那男子說罷，已是朝我伸出手來，我退無可退，跳下了巨石。

可惜的是這裏並非是懸崖，還不及我化龍，我便已是著了地，順著山石、樹木一路滾下，尖銳的石頭劃破我的皮膚，鮮血的味道叫我愈發耐不住那種對食物的饑渴。

長吉說的不錯，我說不得是饕餮和龍生的。

我甚是狼狽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那淡紫色的瘴氣朝我聚攏，瘴氣越來越多，很快在我身前化作方才那個紫衣男子，他甚是從容的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我恍然間明白，方才那個紫衣人，正是這淡紫色的瘴氣的化身。

“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我看著他甚是享受的站在我面前，雖是看不明白他的五官究竟在哪，但那深吸了一口氣的動作，卻是我再熟悉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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