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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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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桂英匆匆趕到劉書記辦公室, 進門才發現,裏面還坐著兩個穿中山裝的男人。

兩人都四十歲上下,其中一個她還見過幾次, 是大華大隊的黃書記。

見她進來, 劉書記招呼她坐下, 又向她介紹:“這是紅星大隊的鄭書記, 這是大華大隊的黃書記。這位呢, 就是陳芳秀同志的母親,盧桂英同志。”

兩位書記態度十分和氣, “同志你好。”

盧桂英忙也問書記好, 然後才打起精神,謹慎地在椅子上落座。

聽劉書記對她的介紹, 這兩位八成是奔著她家秀兒來的,說不定跟草帽那事有關。

果然寒暄完, 劉書記就說:“陳芳秀同志腿折了, 沒法出來, 你們有啥可以問盧桂英同志。”

那位鄭書記聞言, 率先開了口, “我這次來呢,是想代表我們大隊, 跟青山大隊訂一批草帽。不過你們家之前那個太花哨了,還貴,我想問問有沒有簡單點的。”

其實陳芳秀編那些草帽, 要只是好看, 今天兩位書記就不會來了。

主要是他們大隊有人買了拿回去一戴,發現這玩意兒比用機器壓的結實多了。不僅沒有接縫,不容易壞, 編得還密實,雨不大的時候擋擋雨都沒問題。

隊裏不少人都動心了,想統一采購一批,看青山大隊這邊能不能給便宜點。

而婦聯那邊的動靜,兩位書記也有所耳聞,就想先過來看看,這東西自己隊裏能不能搞。

聽鄭書記問,盧桂英實話實說,“有是有。不過手工編這玩意兒太費工夫了,就算沒花的,一天也編不了幾個,肯定沒有機器壓出來的便宜。”

愛民公社之前用的草帽,多是把幹草編成辮子之後,用機器壓出來的。因為流水線生產省時省力,一人一天能做好多個,價格也比較低。

兩位書記來的時候,心裏就有準備,聞言表情沒太大變化,只問最低能便宜多少。

“這個我也做不了主。”盧桂英說,“我閨女編了好幾種樣式的,要不兩位書記去我家看看,你們要訂哪一種,訂妥了咱們再商量價。”

她一面說,一面去看劉書記的臉色。

畢竟代表大隊賣,大隊也是要抽成的,價格方面多少也要看看劉書記的意見。

劉書記大概也想到了這茬,幹脆站起身。

“你們要是不著急,我陪你們走一趟。我看你們要的也不少,咱們還是去看看東西到底咋樣,挑一挑,省的你們心裏沒底。”

兩位書記一想也是,一行人出了辦公室,往村西陳家去。

路過老許太太家的時候,老許太太剛洗完小孫女的尿布,正嘟嘟囔囔出來倒水。

見到劉書記和盧桂英他們,她忍不住撇嘴,“這是又犯啥事兒了?投機倒把捂不住了?”

“那可說不準。”張大娘啃著根黃瓜,也站在門口看熱鬧,“沒見劉書記笑得皺紋都出來了,他這麽高興,那肯定是有好事兒。”

“他們家能有啥好事兒?”老許太太冷哼。

這時候,又有人湊了過來,“我咋瞅著,跟劉書記來那倆人,有一個是紅星大隊的鄭書記。”

她迎面和一行人擦肩而過,還打了個招呼,看得可是清清楚楚。

張大娘一聽,看了眼老許太太,笑了,“說不定是草帽那事兒有著落了。”

“最好是有著落了。我家那閨女體格小,要是能學點手藝,咋也比下地幹活兒強。”

老許太太被張大娘那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

正好這時候,她家院裏又傳來小嬰兒細弱的哭聲,她一惱,“哭哭哭,就知道哭!我咋就倒了八輩子血黴,還得伺候這麽個只知道嚎的掃把星。”氣沖沖進院去了。

陳芳秀一開始就想到,草帽太貴,估計買的人不多,又試著編了幾個簡單的。

鄭書記和黃書記來了,正好拿出來給他們挑。

兩個大老爺們兒哪管啥好看不好看,齊齊挑中了最簡單那個,“這個,最低能給到多少?”

陳芳秀說:“我之前打聽過,市面上手工編的草帽本來就比較貴,供銷社裏賣一個七毛。咱們都是一個公社的,要得又多,我一個給你們六毛,咋樣?”

兩位書記還是覺得貴。

幾人商量一番,最後陳芳秀提出,如果兩個大隊幫著提供材料,她只用出手工,還可以再往下降一毛。這樣一來,一頂草帽的價格就跟機器壓出來的差不太多了。

兩位書記看的確沒有再講價的空間,答應下來,四個人對結果都還算滿意。

臨走前,劉書記笑瞇瞇,把陳芳秀狠狠誇了一通。

這兩單談下來,對裏啥也沒幹,就凈賺了好有十塊錢,估計以後還會更多。

而且婦聯那邊一旦弄成了,第一個受益的肯定是他們大隊,這陳芳秀回來得好啊。

這麽想著,劉書記看黃書記的眼神就更親切了,“小黃啊,真是謝謝你們大隊了。”

黃書記一開始,還以為他說的是謝謝他買他們大隊的東西。後來一想不對啊,鄭書記也買了,而且因為紅星大隊人口多,買得比他還多,劉書記咋不謝謝鄭書記?

一直到被盧桂英笑呵呵送出門,他才反應過來。

臥槽!這老頭說的,該不是謝謝他們大隊,把陳芳秀放回來了吧?

他哪知道,老陸家大兒媳婦還有這能耐呀?

不然他就算天天開大會,讓老陸婆上去做思想報告,也得把人留自己隊裏。

送走劉書記一行,盧桂英轉身回屋,看到閨女已經在編新草帽了。

高興過後,她又有些擔心,“這麽多,秋收之前就要,能編完嗎?”

陳芳秀算了下,說:“這個樣式的簡單,我晚上點燈再編一會兒,差不多能編完。”

“能編完就好。”盧桂英放了心,又忍不住摸了摸閨女磨出老繭的手,“這麽累,你身體熬得住嗎?不行你教教我,我幫你一塊兒編。”

陳芳秀聽得好笑,“家裏家外這麽些活兒,還不夠你幹的啊?對了,媽你不是去彈棉花了嗎?”

盧桂英一拍腦門兒,“我差點把這個忘了,咱家被和桃桃還在村口呢。”

被姥姥遺忘的桃桃很憂桑,這會兒正蹲在那棵神樹下面,拿小樹枝刨泥玩。

爸爸讓她學樂器,可她連樂器都拿不起來,怎麽學呀?

要不問問神樹,能不能讓她力氣變大一點?上回神樹就顯靈了。

小姑娘仰起小臉,望著風中招展的紅布條,“爸爸,爸爸你還在嗎?桃桃想……”

話沒說完,就被二五零打斷,【別想了,我問過你爺爺了,它說彈棉花不算特長。】

小姑娘嘴一扁,又低頭在地上刨土,“桃桃的小紅花……”

【別這樣啊桃桃小寶貝,樂器學不了,咱們可以學唱歌啊,還可以學跳舞。】

唱歌?

小姑娘眼睛一亮,“這個桃桃會!”

她丟下小樹枝站起身,挺起小胸膛,“啊五環~鵝鵝鵝鵝鵝四環~啊四環~餅幹兔兔和魚丸~”

二五零:【……好樣的宿主,你編歌詞的能力簡直滿級,華國未來歌壇就缺你這個填詞人了。】

“那桃桃是不是完成了呀?”小姑娘彎起眼。

【並沒有。】二五零恢覆了冰冷的機械音,【經系統檢測,宿主歌唱天賦c級,未達到標準。】

小陸桃:“……”

盧桂英匆匆跑回村口的時候,就看到自家小外孫女嘿呀嘿呀扭著小胳膊小腿,不知道在幹啥。

一邊等著彈棉花的婦女小聲說著話,時不時就要往這邊望一眼,忍笑忍得很辛苦。

老太太走過去,一把將小姑娘抱了起來,“哎喲姥姥的桃桃,你這是幹啥呢?中邪了?”

“姥姥別抱!”陸桃使勁兒蹬腿,“桃桃學跳舞,學跳舞!”

“你又不學樂器了?”盧桂英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不點兒個小人,想一出是一出的。”

這時候,那大餅臉笑著走了過來,“你家這小外孫女可真是個活寶,之前還嚷嚷著跟人家師傅學彈棉花,把我們樂的呀。對了,隊裏找你啥事兒啊?公社那邊來人了?”

盧桂英搖頭,“不是,是紅星大隊跟大華大隊的想訂點兒草帽。”

“訂多少?”

盧桂英伸手比劃了個數字。

大餅臉立即臉現失望,“哎,也不知道公社那邊去縣裏表演完,能不能有效果。”

“應該有吧,這不紅星大隊和大華大隊都來咱們這兒買草帽了。”

盧桂英和她說了兩句,見小外孫女動得厲害,又把陸桃放到了地上。

小姑娘得到自由,立馬往小樹那邊跑,“爸爸,咱們學到哪兒了?”

二五零:【學到你第四次同手同腳,不用檢測都知道沒有舞蹈天分。】

滿臉興奮的小陸桃猛一抽噎,“你、你騙人!”

連續的失敗,讓小陸桃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打擊,連二五零都不敢催她做任務了。

中午胡秋香從地裏回來,放下工具回房洗手,還沒進門,就聽到了小豬的哼哼聲。

她忙走進去,“狗剩!你是不把小豬崽兒抱咱家屋裏了?那玩意兒多臟……”

結果屋裏哪有什麽小豬崽兒,只有已經大了一圈的哼哼,正和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陸桃:“哼——”

哼哼:“哼嗚——”

陸桃:“哼——哼哼——”

哼哼:“哼嗚~哼嗚~”

一人一狗,你一句我一句,居然能無障礙交流= =。

胡秋香無語,“你倆擱這兒幹啥呢?我還以為狗剩把豬抱屋裏了。”

蹲在地上的小陸桃聞言,回頭奶聲道:“大舅媽,桃桃在教哼哼唱歌。”

“就這還唱歌?豬唱歌啊?你可拉倒吧。”

胡秋香去外屋洗了手,洗完拿毛巾擦幹,又進來了。

“桃桃,你今天吃月餅了嗎?”瞅著外面沒人,她壓低聲音問陸桃。

小姑娘點頭,“吃了。”

彈完被,盧桂英把她領了回來。陳芳秀見她撅著嘴不高興,就給了她半塊。

胡秋香一聽陸桃說吃了,臉色立馬有些不好,問自家兒子:“狗剩你吃月餅了嗎?”

“沒有。”坐在板凳上的狗剩慢悠悠搖頭,說著還摸了摸狗狗的腦袋。

胡秋香一聽更氣,“憑啥有啥好東西,不給俺們狗剩,給個外國孫女……”

她話還沒說完,小姑娘皺著小眉頭,又補充了一句:“豆沙的,沒有桂花好吃。”

桂花的?

胡秋香一楞,“你那還有桂花的?”

“有呀。”

小姑娘掰著手指頭認真數起來,“有桂花的、梅子的,還有紅點點的。”

紅點點的胡秋香知道,昨天分月餅的時候,老二家分的就是這個。

可桂花和梅子兩個餡兒的,她見都沒見過。

胡秋香深吸一口氣,問陸桃:“桃桃,你家這麽多月餅,哪兒來的呀?”

她都想好了,只要陸桃說是姥姥給的,她馬上就去找婆婆要。

人家家裏有好吃的,都緊著孫子先吃,她家小波和狗剩總不能連個邊兒都摸不著吧?

熟料小姑娘聞言,眨巴了下大眼睛,說:“爸爸給的啊。”

“我就知道。”胡秋香點頭,說著就要往外走。

快走到門口了,她才突然反應過來,“你說啥?誰給的?”

“爸爸給的呀。”陸桃說,“爸爸給桃桃可多可多啦,媽媽還給了姥姥一包。”

“你媽還給了你姥一包?”胡秋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桃桃她爸不是死了嗎?怎麽還會給她東西?難道他又回來了?

不對,他要是回來了,現在家裏肯定樂瘋了,哪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胡秋香望著陸桃,驚疑不定。

狗剩卻沒想那麽多,羨慕地問小陸桃:“姑父有很多月餅嗎?”

小姑娘點頭,“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她伸手比劃了下,又說:“爸爸還有餅幹,有大白兔。爸爸給桃桃抓魚,抓兔兔,還會砰!”

“砰?”狗剩不解。

一提起爸爸的豐功偉績,小姑娘就把之前受到的打擊全忘了。

她噠噠噠跑到炕頭邊,拽住塑料繩扯了好幾下,終於將屋裏的燈打開,指著燈泡跟狗剩說:“就是這個,爸爸刺啦刺啦,砰——就不亮啦!”

“姑父好厲害。”狗剩仰著小腦袋,一臉崇拜。

胡秋香的臉色,卻徹底僵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盧桂英上了一盆煮玉米,“咱家的晚苞米就這些了,願意吃的趕緊吃。今年沒吃夠,再想吃,就得等明年了。”

話音剛落,好幾只爪子同時從四面八方伸了過來。

倒是以往動作最快的胡秋香,今天慢了半拍,心不在焉地幫狗剩挑了個嫩的。

陳保科有些驚奇地看了大嫂一眼,又拿了一個小一點的,給陸桃,“涼涼再吃,別燙著。”

小姑娘小聲道謝,盯著玉米上面那層薄薄的外衣看了會兒,突然問:“小舅舅,你是不是會樂器呀?就是那個嗚嗚嗚嗚。”她撅嘴做了個吹吹的動作。

“你說吹葉子?”

對對。“”小姑娘點頭,“桃桃想學樂器。”

二五零:【桃桃小寶貝,容爸爸提醒你一句,葉子不算樂器哦。】

“不算嗎?”小姑娘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老爺子陳廣發說:“學樂器找我啊,姥爺有一手絕活兒,正好缺個傳人。”

屋內突然一靜,只有小陸桃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問:“是什麽樂器呀?”

陳廣發呵呵一笑,“先吃飯,吃完飯姥爺教你。想當年啊,姥爺那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精神小夥兒,姥爺要沒有幾手絕活兒,你姥她能看上我啊。”

盧桂英瞪他,“當著孩子的面兒,瞎說啥呢?”

“我也沒說啥。”陳廣發給外孫女夾了一筷子菜,“快吃。”

桌上的人聽了,全默默加快了進食速度,一個個動作快得都能拉出殘影了。

陳廣發還沒吃完,幾個兒子兒媳婦全撂了筷子,“爹,隊裏還有活兒,我們先走了。”

就連陳芳秀也喊自家弟弟,“保科你拿自行車推我出去轉轉,在家呆了大半個月,我都要憋死了。”

一桌子人,呼啦啦跑了個幹凈,弄得小陸桃一臉懵逼。

二五零:【為什麽,本系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時候,陳廣發也吃完飯了。

他沖小陸桃招招手,“來,上姥爺屋裏來,姥爺給你看個大寶貝。”

“好啊好啊。”小姑娘忙跳下椅子,噠噠噠跟在了姥爺身後。

盧桂英見了,欲言又止。

但爺孫倆動作太快,陳廣發已經脫鞋上炕,從炕櫃最頂上搬下來個小木箱。

在外孫女滿含期待的小眼神中,他打開箱子,從裏面取出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東西。

“這個呢,就是陪伴姥爺大半輩子的老夥計——嗩吶!現在,姥爺就給你表演一個嗩吶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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