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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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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是怎麽回來的, 沒人知道。

但回都回來了, 還能讓它再跑第二次嗎?絕逼不能啊。

盧桂英和閨女陳芳秀一商量,決定趁著天黑,今晚就把兔子吃了。

吃完嘴一抹,骨頭往外面一扔,誰知道他們家今天晚上吃的啥。

這麽決定以後, 盧桂英趕緊回屋, 抱來被褥把廚房的門窗都遮上了。陳廣發和陳保科父子倆,一個舉著蠟燭, 一個拿著菜刀,幾下就送肥兔子上了西天。

以往家裏要是有了什麽葷腥, 那都是要使勁往裏加菜的。今天因為要趕緊吃完,盧桂英什麽都沒放,把兔肉洗幹凈切塊, 直接下鍋了。

不出半個小時, 廚房裏就飄起了兔肉的香味。引得陸輝陸桃小兄妹倆, 一個接一個從屋裏探出腦袋, 抽著鼻子,眼巴巴望著熱氣蒸騰的大地鍋。

盧桂英見了, 兔肉一燉得差不多,就盛出來兩塊, “來, 幫姥姥嘗嘗熟沒熟。”

小陸桃立馬噠噠噠跑過去, 圍著姥姥打轉, “桃桃來,桃桃幫姥姥嘗。”

盧桂英就把其中一塊吹了吹,遞到小外孫女嘴邊,“慢點吃,別燙著。”

“嗯嗯。”小姑娘使勁點著頭,可還是迫不及待上去咬了口。

她立馬被燙得直吸氣,卻舍不得把肉吐出來,一面嚼一面含糊道,“好、好吃……”

“你慢點兒,又沒人跟你搶。”盧桂英說著,把另一塊遞給陸輝。

二五零給的那只兔子特別肥,大半個小時下來,兔肉已經燉出汁,油汪汪的看著就很香。

陸輝也急急忙忙一口咬下去,然後,他整個人突然楞住。

看他半天沒動,盧桂英納悶,“咋了?不好吃?”

陸輝沒說話,一張嘴,吐出一顆白色的門牙。

小陸桃吃得油乎乎的小嘴兒立馬張成了O型,“完了,哥哥的牙掉啦。”她皺起小眉頭,擔心得不得了,“姥姥,哥哥的牙掉了,他以後是不是就沒牙了?”

她記得,後街有個老婆婆就沒有牙,嘴巴憋憋的一點不好看,還什麽都不能吃。

“誰說我沒牙了?”陸輝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叫換牙,以後還會長出來的。”

小姑娘將信將疑,問明顯懂得更多的姥姥:“真的嗎?”

盧桂英點頭,“真的,一會兒咱們把牙齒埋土裏,就能長出新的了。”

陸桃這才放心,歪著小腦袋問陸輝:“哥哥,換牙疼不疼呀?”

“不疼。”

陸輝表現得很像個小男子漢,可惜一張嘴說話,門牙就嘶嘶漏風。

陸桃仰著小腦袋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眉頭一皺,“哥哥,你現在好醜。”

陸輝:“……”

小陸桃最愛美,她說好醜,那就是對一個人最大的否定。

陸輝胸口中了一箭,好一會兒,才說:“沒關系,以後桃桃也會掉牙,會比哥哥還醜。”

“比哥哥還醜?”

小姑娘想象了一下自己沒牙的樣子,猛吸一口氣,突然覺得嘴裏的肉肉不香了。

兔子燉好,盧桂英直接盛出來一盆,端到了陳芳秀屋裏。

陳廣發和陳保科早等著了,都端著碗拿著筷子,和兩小只一起擠在炕邊猛吃。

盧桂英挑了幾塊好肉夾到陸輝和陸桃碗裏,這才將剩下的分成兩份,送去大兒子二兒子那邊。

大房這邊兩個孩子都睡了,是老大陳保國來開的門,“媽,有啥事兒嗎?”

盧桂英啥話沒說,只把蓋著大碗的蓋簾一掀。

濃郁的肉香立馬鉆進了陳保國鼻子裏,不用看,都能知道碗裏裝的是啥。

他當時就震驚了,“這、這哪來的?”

“別管它是哪來的,你吃就行了。”盧桂英把蓋簾重新蓋上,連碗一起塞給他,“趕緊吃,今天晚上必須吃完。你看著點你媳婦兒,一塊也不許她偷藏,一會兒我來收拾骨頭。”

老太太說完,又端著另一碗,送去了二兒子那屋。

她一走,胡秋香也吸吸鼻子下了炕,“啥呀?我咋聞著這香?”

“是兔子肉。”陳保國壓低聲音說。

“兔子肉!”胡秋香聲音一下子拔高。

話出口,她才想起這事兒不好讓別人知道,趕緊捂上了嘴,“你剛說啥?兔子肉?兔子哪來的?難道咱家那兔子劉書記沒放,又給咱送回來了?”

“不知道。”陳保國抓起一塊就塞進了嘴裏,“嗯,比上回咱爹在山裏套的好吃,肥。”

胡秋香見了,沒好氣地奪過碗,“你別都吃了,給你倆兒子留點。”

她說著,挨個去搖陳波和狗剩,“醒醒,起來吃好東西了,快醒醒。”

夜色裏,老許太太撩起褲腿,一面罵,一面借著燈光查看腿上的勒。

和她家只隔了兩戶人家的陳家,卻全家躲在黑暗裏,吃肉吃得歡。

等盧桂英出來收碗和骨頭的時候,小陸桃已經吃得肚皮滾圓,腦袋一點一點地泛困。

陳保科見了,揪揪她的小卷毛,“是誰說兔兔那麽可愛,怎麽可以吃兔兔的?”

小姑娘被揪得撅起嘴,不滿地扒拉他的手,“別拽,拽亂了。”

“那你告訴小舅舅,那話是誰說的?”

“不知道不知道,反正、反正不是桃桃說的,不是!”

盧桂英進門就看到這一幕,忙放下裝骨頭的碗,過來抱起小外孫女,“行了別逗她了,她該睡了。”

陳保科這才笑嘻嘻收了手,問剛從外面回來的陸輝:“屋裏有尿桶,還出去尿尿?”

“沒。”陸輝搖頭說,“我門牙掉了,出去埋了。”

“難怪你今天吃東西那麽慢。”

陳保科說著,突然想到什麽,找了張紙把骨頭全包了起來,“媽,我出去一趟。”

“這麽晚了,你出去幹啥?”

陳保科嘿嘿一笑,“老許婆不是能舉報咱嗎?我明天也舉報她去。”

小陸桃吃得太撐了,明明很困,卻一直哼哼呀呀,說肚肚不舒服。

陳芳秀摟著她,耐心地給她揉了好久,她才沈沈睡去。

第二天早上一起來,陳家人都精神抖擻,見面就一臉了然的笑,互相問好。

陳波還把陸輝拉到一邊說悄悄話,“昨晚那兔子哪來的?桃桃又去村口抓了?”

“什麽兔子?”陸輝裝傻,“哪裏有兔子?我怎麽沒看著?”

“行了,又沒人聽見。”陳波一把摟住他脖子,“快跟哥說說,到底咋回事兒?”

陸輝這才咧嘴一樂,露出缺了一邊的門牙,“桃桃抓回來的,我也不知道她咋抓的。”

等陸桃邁著小短腿從屋裏出來,找姥姥要香皂給自己洗臉的時候,就發現大表哥看她的眼神有些詭異,“桃桃,你是不是兔子成的精?”

“兔子精?”小姑娘一臉茫然,“那是什麽呀?”

“兔子精,就是、就是……”

打擊牛鬼蛇神好多年,陳波也只聽奶奶講過些帶有靈異色彩的老故事,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幹脆說:“反正你肯定是兔子精,不然怎麽總能抓到兔子。”

小陸桃一聽不樂意了,“桃桃才不是兔子,兔兔吃草,桃桃要吃肉!”

陳波一想也是,桃桃要是兔子精,怎麽可能吃同類。

可不是兔子精,為啥別人抓不著的野兔子,一個接一個往她面前蹦?

一直到出門去上學,陳波依舊想不通這個問題。

不過讓他想不通的多了去了。

比如說——

光天化日,一群孩童為何對著棵樹苗喊爸爸?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

驚!青山大隊孩童集體精神失常,原來是因為它!

村口的熱鬧景象,陸桃一概不知。

她和狗剩把哼哼抱到了院子裏,給小狗曬太陽,逗小狗走路。

陸桃偷偷拿出了自己私藏的一塊骨頭,“來,哼哼,叫一聲。叫對了,桃桃就給你骨頭吃。”

哼哼聞到骨頭的味道,立馬湊過來,拿小鼻子嗅啊嗅,還想張嘴咬。

小姑娘把骨頭拿高,“不可以。哼哼要叫對了,才能吃骨頭。”

小奶狗撲了個空,委屈地嗚咽一聲,拿濕漉漉的眼睛看著陸桃。

狗剩看得於心不忍,“要不,你就給它吧?它吃飽了,說不定就能學會了。”

“真的嗎?”陸桃眨眨大眼睛,也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哼哼趁她不註意,跳起來咬住骨頭,叼著就跑。

小姑娘被它弄得一楞,一下子生氣了,“哼哼!媽媽說大人沒給,不能搶著吃,你快吐出來!”

哼哼不理,叼著骨頭滿院子跑,試圖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進餐。

陸桃跟在它身後跑,可兩條小短腿竟然跑不過哼哼的四條,讓哼哼溜出了院子。

黃色的小土狗大概從出生起,就沒飆過這麽高的車速,使出吃奶的勁兒一路狂奔。

等陸桃和體弱的狗剩追出來的時候,它已經快跑到老許太太家門口了。

“站住!哼哼你給我站住!”小姑娘大喊。

沒想到下一秒,小土狗還真停了下來,對著許家墻邊的地面使勁嗅。

一見它停了,小陸桃立馬噔噔噔追過去,“哼哼你不聽話,我、我不和你玩了!”

哼哼聽了,放下骨頭,前爪扒拉了下地面,沖她低低叫了聲汪。

“你這是認錯了?願意聽話了?”

陸桃伸出小手想要抱它,哼哼卻躲開了,汪汪叫著開始刨地面。

小姑娘看得很疑惑,“你不是想挖個坑,把骨頭藏起來吧?”

話音未落,哼哼一爪子下去,竟然從土裏刨出一塊更大的骨頭。

小陸桃當時就驚了,“骨頭!這裏有骨頭!”

慢半拍的狗剩聽見,也湊過來看,“還真有,這裏怎麽會有骨頭?”

小姑娘那聲驚呼沒壓制音量,出來倒水的張大娘立馬被吸引了註意力,“骨頭?啥骨頭?”

“不知道。”陸桃指著哼哼刨出來的坑,“哼哼發現的。”

這時候,小奶狗已經吭哧吭哧又扒出來幾塊骨頭,包括頭骨。

張大娘一看,就說:“這是兔子骨頭。”說完又納悶兒,“這兒咋會有兔子骨頭?難道……”

她狐疑地往老許太太家看去,恰巧老許太太拎著個撮子出來倒垃圾,見陸桃和狗剩圍在自家墻根,立馬過來趕人,“走走走,滾回家玩去!別擱我家搗亂!”

走到近前,她才看清地上的骨頭,“這哪兒來的?”

“還能哪兒來的?在你家墻邊挖出來的。”張大娘似笑非笑。

“在我家墻邊挖出來的?”老許太太過來拿腳扒拉了一下,“我家哪來的這東西……”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走過來一行人。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劉書記那張熟悉的老臉,“王麻花同志,有人舉報你們家偷吃野兔子,挖社會主義墻角,我們是來調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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