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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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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之前欠考慮了……投了你同學爸爸的公司之後,消息肯定會洩露出來的。之所以沒有把失業這件事告訴你,是因為我有我的考量。可我了解你,林安,沒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以前不肯告訴我那個穿越者的存在,現在不肯遠離他,原因絕對不止你所說的那麽簡單,你剛才說話聲音急切、音調失常,明顯是在隱瞞什麽。”我哥站起來,聲音平穩得讓問句都變成了陳述句,“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當時沒有選擇告訴你,是因為如果你知道了,你會想盡辦法把他勸走。”我把手緊緊交握,整個人都垮了下來,“我的生活,太瑣碎平庸了。我面容模糊,沒有特征,隨便扔到人群裏就再也找不出來。每天上學、放學、做卷子、背書,永遠是這幾樣,沒有波瀾。我身邊的人生活都那麽豐富多彩,如果這個世界是一本書的話,我永遠都是主角的同桌,主角的鄰居,主角的朋友,或者主角不經意間遇到的一個路人,只有他把我當成目標,把生活的重心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那我呢?每天買菜的時候為了幾毛錢都要跟別人講價,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個又軟弱又沒有原則的快到三十歲的男人而已。沒有人以我為中心的話,我的生活是不是就可悲灰暗到必須去自殺了?林安,從你出現在媽肚子裏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主角了。我拉著你去放鞭炮,看你第一次做闌尾炎手術,看你拼命在夜燈下做卷子考高中,你月考年級排名上升了,我比你還高興。你想要個單反,我也計劃給你買。一直以你為世界中心的,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而且你如果真的當他是朋友的話,就不要想利用他達到任何目的,你這樣做也是在傷害他,別再這麽做了。”他搖頭,胸膛不斷起伏,就好像在他眼裏的我,馬上就要從高空墜落,萬劫不覆了。

“對不起。”我總是不斷做錯事,又不斷道歉,周而覆始。

對不起從來都不能改變任何事情,這句話只是個安慰劑而已,它謊稱道歉者已經為他所做錯的事做出了補救,從而期許他人的原諒,其實根本沒有,這句話混賬得我都有些難以啟齒。我看著坐在我身旁沈默不語的林敬,第一次想到,他的名字叫林敬,而不是我哥。他的身份該是多重的,不該鎖定在我身上。

他離開這個房間後,我一個人坐著,在等。

吳帆在暮色四合的時候遠遠地站在窗外,我走過去,把窗戶打開,看著他慢慢走過來。

“我愛你。”我對著走近之後對我笑著的吳帆說。

他詫異地看著我,又偏過頭去,好像在聽他腦袋裏的聲音。

“有用嗎?系統準你回家了嗎?”

“但這又不是真的。”他繼續笑著,“系統說這不是真的,所以,沒關系的,我本來就沒抱什麽希望。不過你這麽做,讓我挺意外的……謝謝你。”

我對他說:“那我幫不了你什麽了。吳帆,你以後不要來這兒找我了。”

“我老板他兒子的公司正好缺人,他說讓你哥過去試試。”

“我不能幫你完成你的任務,你用那麽多時間來找我也沒有意義。”

他執著地上前,伸出手,想遞給我一張名片:“這上面有他的電話。”

我沒有接,也不打算接:“以後別來了。”

吳帆的聲音傳來,異乎尋常的冷靜和淡漠:“你和其他人根本沒有什麽不一樣。”

“吳帆,有時間的話,我來找你吧。在你工作的小店裏吃碗面,跟你聊幾句。但是,不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我很抱歉對你這麽說,可是我不愛你,我不懂男人之間能產生什麽超乎友誼的東西,這不是我能理解的範疇,也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出的抉擇。也許你和你的系統能夠協商出另一個目標呢?也許事情還有其他的解決辦法呢?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幫你。除了愛之外的所有事情,通過努力能達到的,我會幫你。”我在一張紙上寫下一串號碼,遞給吳帆。

他沒有接,了然地轉身,沒有再說一個字。

我所面對的萬丈懸崖,從來都不是別人。我不夠熱心,不善良,我關註的重心,從來都是我自己的內心世界。是我把我自己一次又一次逼到情緒的決堤口的。我不拒絕黑暗,因為那讓我獲得在這個世界中的存在感。

可是,這是錯誤的。

因為我的自我意識過重,我便以為,很多事情,都是我該管的。陳未、張然和賀俞晨的事情,可可和謝雨的事情,鄭毅和他的背包的事情,我通通參與了進去,但絲毫作用都沒起。他們都該有自己的生命軌跡,做出自己的抉擇和努力。

你看,我連自己該做的很多事情都沒有做好,就不甘心只淪為一個小角色了,簡直和活在公主夢裏的小女孩兒差不多。

我很想我哥來揍我一頓。記憶裏他唯一出手打我的那次,是我躲在一輛暫時停靠的汽車下面,我那麽想贏得那個小游戲的勝利,所以跑出了整整半條街道那麽遠,躲在一個汽車中部的底下,確實沒有游戲參與者找到我。

我哥找到我的時候,拎著我,一路打。從此我再也不敢躲在汽車底下了。人並不是順其自然就能夠成長的,挫折能讓我們更快地清醒。

那天晚上,我沒有去找我哥。

第二天,我永遠地失去了他。

當我聽到聲響醒來後,發現他正在客廳踱步。

我問他:“哥,你在幹什麽?”

他看著我,叫我:“弟弟……”

“現在還好早,你睡不著了嗎?”

“對啊,我今天覺得腦袋好疼,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我看著他轉身,往臥室的方向走,坐回床上,再度躺下去。他兩只手都放在棉被裏面,頭埋得很低。床頭櫃的櫃門還壓著一個塑料口袋的一角,書桌的抽屜有一個沒有完全推進去。我和我哥的合照從桌子左上角移動到了中部邊緣,立在一團亂糟糟的紙上。鬧鐘落在地上,砸碎了一角。

“你叫我弟弟。”我站在床頭,問他:“你知道他有多少年沒叫過我弟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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