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晴想著師尊的話，想著以後還是不要和李鐘錫多攪合的好。上古遺府她還是要去的，只不過什麽時候答覆他，她還沒想好。

手頭還有一些事情得抓緊，掌門把一批弟子交給她，不過才得了一點點成就，就這樣丟開手不管也不好。

這樣過了幾日，正好馬上又是今年的外門小比。

細數起來，她好像只收了紅昭一個弟子，之後的內外門小比她不是閉關就是在外頭，通通沒她的份，金丹真人座下僅有一個弟子，磕磣到這份上，也是天下少有。

玄如鏡大抵也是這個想法，看看她的一幹弟子，長薇等人不說，就連雲水瑤門下她也幫著挑了幾個了，就等她結丹以後親自上手教，培養一下師徒感情，偏忽略了宋雪晴。雖說也有不想叫這些外務耽擱她修行的緣故，終究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便在師徒聚集一堂的時候特意提了提，點名讓她好好瞧瞧，收幾個衣缽傳人。

外門小比那幾個煉氣弟子也是要參加，因此宋雪晴手頭上的事便停了下來，正好也有空閑。聽師尊這麽說了，她便答應下來，在大比前先了解了一下外門弟子的行情。

不管是哪個宗門，弟子們也都是要爭個排行的。外門前一百，內門前十，雖然沒有明著擺出來，但這其實都是慣例，誰是外門第一，誰是內門第一，誰是築基第一，彼此都心中有數。

但這個排序，只限金丹一下，不包括已經結丹的真人們。

笑話，到了他們這個境界，還成日裏跟同門師兄弟，師姐妹比來比去爭個排位，有什麽意義？真有那個心的，還真挺讓人懷疑。就這心境，到底是怎麽結丹成功的？

不過她當初背地裏倒是有一個築基第一的名頭，蓋因為她築基時年紀太小，雖從未參加過小比，卻在眾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比之前，許多弟子都躍躍欲試，對真人們越發恭敬起來。就算不為那前十的獎勵。能被真人們看上眼，收做弟子也是得天之幸。要知道。就算進了前十，能進得內門，不被師叔們看好，那也就是小透明一枚。沒有從屬，在門派中是混不好的，誰還沒個眼高手低？

就算待弟子平正如蜀山劍派，也是一樣，只不過比別的宗門稍好一些，沒人克扣應有的資源。

看著這幾日拜訪自己的弟子忽然多了起來，還有別峰的師兄師姐帶著熟人過來混臉熟。宋雪晴笑了。她不是恃才傲物之人，自然不會覺得他們這麽做有什麽不對，更不會因此而看不起，反而這般忙碌的場面，讓她忍不住會心一笑。

多麽相似啊。就好像現代的家長為孩子找家教一樣，哪個不是給老師千百般的送禮，想著法的討好呢？雖說過程有些曲折，本質上卻是相同的。

她媽媽一個農民，用家鄉話說就是地裏刨食的，老是在她耳邊嘟囔，說她小時候念書有多好，要不是碰上時代不好，許是能考個大學。哥哥跟著爸爸，大抵是缺少了管束，止步高中，唯有她在老媽的期待中穩穩妥妥的一直進學，雖不算光宗耀祖，總算了卻了老媽一樁心願。

時至如今，她想起前身的事情，已經不會再覺得傷感了。到底幾百年過去，再有多少眼淚，也都流幹凈了。只是想起來，仍是覺得自己虧了，工作雖沒幾年，但她老實肯幹，老板很看重，那時方才付了首付正要供房，不想睡一覺一睜眼就變了天，也不知那房子最後便宜了誰。

至於老媽……再愧對，她也無可奈何了。哥哥還算孝順，雖然和爸爸離了婚，兩人卻像是朋友一樣相處，爸爸是很念舊情的人，要不是性格太不合，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想來會好好照顧她……唯獨讓她為自己傷心這一點，再怎麽也抹不去難言的心痛。

宋雪晴也想過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事，但她怎麽也不會料到，有一天會是自己先離開。

於是笑過了，眼底又徐徐帶了一抹黯然，算不得悲傷，只是無奈，只是遺憾。

沒能圓滿。

能被帶到宋雪晴面前的，自然天資都不會太差。實在不入眼，也送不出手不是？只是不知究竟是誰占得便宜更多些。

於宋雪晴而言，她並不排斥收徒，有時候還很想嘗試。前世因為背負“血海深仇”，她實在無力教導弟子，也害怕牽連了旁人，便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說起來，前世她這個女魔頭當得可是不稱職的很，哪個“魔頭”出行不是前呼後擁從邕無數，到那兒出行都是威風凜凜？

如今既然有機會，自然是都要試試的。

師徒香火情不斷，才是一個宗門的傳承之道。

小比前一日，玄如鏡喚了她來，拿了一件上品寶器給她：“長卿，你去一趟雲中峰，把這面八寶琉璃鏡交給你玄如墨師叔，作為這次小比咱們天綾峰的彩頭。”

八寶琉璃鏡乃是一件上品防禦寶器，狀若蓮臺，中間嵌以金剛石磨的鏡面，光可鑒人，威力很是可觀，在上品寶器中也是中上之列，十分難得。想到當日只是一柄上品寶器飛劍就引得炎火門宗主都有覬覦之心，而如今玄如鏡隨意取一柄上品寶器法寶做彩頭，由此可見宗門與宗門之間的差異有多大了……

當然，也不是說上品寶器在蜀山劍派就是大路貨。若蜀山劍派能忍受一柄寶器，只怕早就坐穩了第一宗門的位置，哪裏還有玄天宗什麽事？不過是因為外門小比三年一次，怎麽說也是件大事，拿出點好彩頭來，也好調動一番弟子們的積極性。

每年第一的彩頭都是各峰輪流出，今年恰好輪到她們天綾峰罷了。

不過……她玩味的看了兩眼那靈光四溢，顯得有些流光溢彩的八寶琉璃鏡，這法寶一看就是女子慣用的，這若第一是個男弟子……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無奈？

別說什麽天綾峰只有女修自然只有這種法寶拿得出手的話，要知道，玄如鏡並不是愛美之人，這八卦琉璃鏡尋常也不見她用過——想來是嫌棄它太過奪目璀璨，這才一直束之高閣。正好這次小比就給添上了，她不喜歡，總有喜歡它的人。

宋雪晴應了一聲，捧了八寶琉璃鏡放進儲物鐲中——儲物袋乾坤袋什麽的她回來就不再用了，以她的身份修為，還用那些實在是有些掉價。她們這些師姐妹都有師尊賜下的儲物法器，譬如雲水瑤的琉璃耳釘，長薇師姐的鳳尾發釵……只是她在所有配飾中更喜歡手鐲，愛它圓潤通透，這才選了個彩石翡翠玉鐲樣子的。

雲中峰和天綾峰之間正好隔了淩谷峰的幾座峰頭，因不似天極峰那般不讓禦劍飛行，宋雪晴圖省事就拿出了十方劍。

玄如鏡在十方劍出現的瞬間，陡然在大殿中睜開了假寐的眼睛，愕然的望著空空如野的殿前。

“怎麽會……”她一向清冷的眸中陡然湧出點點淚光，只是被她硬是逼了回去，喃喃自語道：“居然真的是師兄的……難不成，這孩子真是師兄的傳人麽？”

而同時間，坐鎮天極峰大殿中的玄如河也睜開了雙眸，露出一絲覆雜之色。

原本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竟真的歪打正著了！

宋雪晴並不知道這一切，只是察覺到幾道神識從她身上掠過，也不以為意。她知道師尊師伯們常常會放出神識觀察弟子，以免錯失了好苗子，這會兒整個蜀山劍派上空只她一人禦劍飛行，受到矚目也很正常。

卻聽寶尊開口說道：“小黑好似恢覆了一些意識了。”

“真的？”宋雪晴心中一喜，頓時樂了。十方劍劍靈為救她沈睡，這十多年來一直半點動靜也無，她還真擔心小黑就此沈寂了。事實上方才她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劍尖上已然褪去了一絲玄色，露出點點銀光，只是不顯眼，她也就沒多想。

畢竟小黑覺醒的時候，她是見過十方劍通體銀白的樣子的。

“嗯，有一絲微弱的器靈氣息，不過並不多。”寶尊似乎很高興，大大的松了口氣。他和宋雪晴一樣擔心小黑，只是他一貫不會說出來罷了。雖然只是一絲，這也代表著小黑覆原的開始，他怎麽會不高興呢？“雖然還要很長一段時間小黑才能恢覆，但總歸是好轉了。”

“那真是太好了。”宋雪晴說道，臉上的笑容不絕，眉眼裏滿是笑意。

以至於她抵達雲中峰的時候，不少見過她的弟子都受到了不小的驚訝。

要知道長卿師叔的笑臉可不容易見到，本身就很少在外裏面了，笑顏就更稀少了……不過，她笑起來可比板著臉的時候好看多了，簡直是天差地別！

弟子們看的呆了，居然盯著她的笑臉看了好一會，直到她出聲提醒，這才猛然回神，匆匆跑去稟告玄如墨師祖。

“長卿師叔，師祖讓您直接去到大殿即可。”通傳的弟子氣喘籲籲的跑回來，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發現那笑容並不是他的錯覺，不禁又呆楞起來。

長卿師叔笑的時候，為何這樣好看呢？

宋雪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其實她也發現了，不僅僅是他，很多弟子見了她都是差不多的反應……她笑起來有哪裏不對勁嗎？

她卻是忘了，當人們習慣了一個人的冷漠時，她偶然爆發的笑容，便會顯得格外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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