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懷疑。看似平靜表面下的是什麽樣的風波暗湧。

那一天夜裏，他見到父親出去，偷偷跟在後面。

然後——

他看到父親在殺人！不！！——或許說不——

被殺的人異常的安靜。

他雙手掐進石縫，血點從指間留出的時候，猛然反應過來，父親是在分屍。屍首他也認識。穿著灰色大襖，分明就是楊家二兒子。

原來，這才是真相。

其實若他再仔細一些就會發現有什麽不同。

大家開始暴躁，父親開始沈默，母親無意間流露出的悲切的神情，餓死的人開始減少，食物卻開始增加。他真的很笨，只有他一個人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人總是要吃東西的，雖然是極端殘忍的事，但為了生存，他們的確沒有什麽做不出來。他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保持鎮定的吃下同胞的血肉的。他只知道，這種表面的平和極容易被打破。即使到了吃人的地步，亦沒有人願意吃自己的親人。更別說與他人分享他們的血肉了。所以當看到斷指上的一只戒指或一只鐲子，爭吵便頻繁起來。

那一天也是。吃飯的時候，他們旁邊的一群人突然間吵鬧起來。

他們爭吵時粗著嗓子，扯著喉嚨，聲音大的很。

所以，盡管母親捂了他的耳朵。有些聲音還是傳到了他的耳裏。

他顫抖著，拿勺子在碗裏攪拌了半天，看著裏面黑色的發絲，

擡起頭來，問自己的母親，“娘，他們……是在騙人的吧……”

母親顫抖著唇角沒說話。

她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難道！難道說他的猜想是真的麽！

他再次問母親，“他們說的是真的麽？”

母親松開手，聲音僵直，“是真的。”

“我們吃的是人肉？”

“是。”

“為什麽要這麽做？！”

母親悲切的一笑，“小月，我是為你好。”

“我不要！這樣的好，我寧可不要！”也許他們都瘋了。所以才將吃人說的好象今天太陽是從東邊出來，西邊落下的那麽簡單。

我才不要你為我好!……這叫什麽好，騙人！我寧願沒人對我好！

“……嘔……，嘔……”

“小月！”柳殘風抓著突然幹嘔起來的人，緊張地拍打他缺少血色的臉，“你怎麽了！……別嚇我！”

“我……不……要……嘔……我不要……，”小月捂住口，胃裏一陣接著一陣絞痛，才剛喘了一口，又是一陣酸氣上湧，“嘔……”

“好點沒有？！”懷裏的人，顫抖著，柳殘風抱住小月的頭，按著，“別想了！”

“他們——”，睫毛顫抖著，他終是沒有說出口，“……”

“好了”，柳殘風撫著他劇烈抖動的背，幫他緩氣，“別想了……我只再問你一個問題。”

小月趴在他胸口，喘著氣反問，“什麽……問題……？”

柳殘風看著他，抿著唇，一身綠色被染成墨黑，緊張又急切的呼吸聲錯亂起來。過了許久，等到晚風帶著涼意思徐徐而入。他緩緩開口，

“你還記得我麽？我們以前見過的——你還記得麽？”

完全沒有印象，可當他看到柳殘風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說出口，只是納納道，“我好像……”好像真的不記得了。

不行！不能看他的眼睛，小月慌亂地別過頭去，心上一亂又是一陣惡心，“……嘔……”

“別著急，”柳殘風俯下頭，下巴靠在他光潔的額頭上，緩緩疏導，“再仔細想想，你一定能記起來的。”

看柳殘風的表情，也許他們以前真的見過。

額上傳來熱氣，一直從額頭熱到了耳後，小月尷尬地掙了掙，心想，他真的見過柳殘風麽？

他說之前見過自己。

不會吧——

他們應該沒見過——因為。

和他一起來的災民全死了啊。

他又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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