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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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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於銘在被帶去刑部拷問之後,供出了司空劉敬德與兵部侍郎韓尋相,令李焱和葉靈臻暗暗心驚。

這次反對勢力比他們之前所料想的更有威脅,而牽連也更廣。劉敬德為兩朝元老,在朝中說話頗有份量,難怪之前他散布的風言風語能煽動人心。劉敬德入獄後一個月,李焱曾親自去問他,當初既然沒有與司徒、太尉一起告老還鄉而選了跟隨朕,為何八年之後又有此舉?如果說崔於銘與韓尋相的謀反之心,朕多少可以猜出原因,那司空你的參與,卻是完全出乎朕的意料。

劉敬德嘆了口氣說,陛下還是三殿下的時候,老臣曾與司徒、太尉二人親眼看見你露出妖形,雖然事後先帝欲召易骨後的陛下回京,但我們三人心中均是覺得不妥,無奈在當時的情形之下,確實沒有比陛下更能擔起守成之任的人選。或許是老臣等迂腐,終是為先帝惋惜,沒有留下血統純正而又德才兼備的子嗣。老臣八年前選擇留在朝中,並非是出於輔佐陛下之心,而是為了盡餘之殘力,守住先帝留下的大業。當時老臣其實頗為擔心,陛下是否會因為淑妃之死而懷恨在心,乃至登基後禍亂朝綱。憑心而論,陛下生來雖原非我族類,但老臣陪陛下這一路走來,見證了陛下多年如一日的勤勉仁政,也曾為陛下在秦陵之戰中的氣度而動容。但如今當年大殿下的獨子已年滿十八,也絲毫無其父的跋扈兇蠻,乃老臣心中所認可的純正血脈。然老臣等一再進言,要陛下將流放在外的侄子接回京畿,陛下卻無動於衷,終讓老臣心生不滿。

李焱聞言,心裏是說不出的百般滋味。非我族類……即使他當年以性命為賭註接受了易骨,忍受了煉獄般的痛楚,原來這樣的自己最後落在他們眼中,不過仍只是個在“純正血脈”長到弱冠之年前的替代品。

“司空的話既已說到這個份上,怕是已經猜到朕心中的決斷了。也好,至少在最後,我們君臣間算是坦誠相待了。”

“老臣此舉雖是為了社稷江山,但也自知是以下犯上,動了謀逆之心,難逃死罪。只求陛下放過罪臣家小,臣……死而無憾。”

李焱點了點頭,閉上眼轉過身,沒有再說話。身後的內監端來事先備好的毒酒,劉敬德對著李焱跪下叩頭謝恩,將毒酒一飲而盡。

那夜李焱去到承慶殿,一語不發,只是坐在書桌前批折子。柳靨見他面色反常,猜測應是月前崔於銘的那個案子,問出了李焱不想知道的事情。她心裏雖有幾分擔心,怕朝堂上掀起腥風血雨,但一來她懂得只要李焱不問,後宮就不能幹政的分寸,二來她還未知曉全局,也許李焱再如何狠心清除異己,也好過留下隱患,日後再生事端。謀反、兵亂,血流成河,最終殃及的還是無辜百姓和士卒。

於是她哄了小皇子睡去,又用堰甲鳥錄了一首清唱的安眠曲,放在他枕邊,自己坐到李焱對面,幫著看調整精簡機構的提案裏,根據群臣的進言,還有什麽需要調整或采納的。

小皇子雖然算不上折騰,但畢竟是男孩精力旺盛,再加上晚上經常需要起夜,柳靨近來休息得不好。一個多時辰後當她改完整卷的時候,眼中已是藏不住的倦意。因為之前答應了武後要幫著接管後宮的賬務,便想著再撐一撐,至少翻個開頭幾頁。沒想到手中的賬本還沒拿穩,就被對面坐著的李焱一伸手抽走了。

“靨兒,朕已經沒事了。”他似乎是試圖要讓她相信,搖了搖頭對她淺淺一笑,說著便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來,“還是陪你早些睡吧。”

柳靨見他一轉身,一邊走向床幃一邊已褪下外衫,只好耳根一燙跟了過去。

過了幾日,刑部把韓尋相與崔於銘的認罪書與問審記錄也遞了上來。

韓尋相謀反是不滿李焱多年來只重用武灼衣,而李焱將要推行的官吏選拔與考核新制,又讓他看不見被提拔到兵部尚書的可能。

而崔於銘雖參與了此次謀反諸多事宜的施行,例如派人去南詔國尋找施降之人,卻是最後才加入的。他最終會被劉敬德與韓尋相說服,是因為一年前李焱命吏部尚書、禦史大夫等人重新修訂了《氏族志》。李焱此舉,意在打破以往純粹以郡姓作為門第等差的傳統,而轉向以官爵(並參考“德行”、“學識”等諸因素)來排列門第等級。崔氏原本是自前朝傳承至今的貴族世家,卻在此次修訂後從天下第一等門閥被降為第三等,家族利益可謂是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現在想來,如果這三人繼續聯手,劉敬德以其在朝中的威望,應該能得到更多大臣的支持。韓尋相在兵部,官職僅在兵部尚書一人之下,一旦成功煽動武家軍倒戈,兵變一觸即發。而崔於銘這黃門侍郎的身份則更為微妙,作為李焱的近侍之臣,他主要負責在李焱和尚書省之間公事處理的往來傳達。既能接觸到眾多朝廷機要,又是能自由出入禁中的外官。

既已看清全局,帝王的殺伐來得迅速果斷。兩日後韓尋相與崔於銘被當眾問斬,之後兩人的十幾個直系黨羽亦被陸續斬處。李焱必須讓朝堂上下明白,他雖不喜j□j(bao zheng),但只要誰動了謀逆之心,格殺勿論。

與此同時,他也加強了自己對兵權的掌控。葉靈臻因查處謀反有功,被晉封為左武侯大將軍,統領十六衛。武靖因在南疆之行前表明了效忠的立場,接替了韓尋相,被任命為兵部侍郎。

做完這些,李焱也開始反省自己在推行新制和改革時,是否有獨斷專行之嫌。畢竟說到底,韓尋相與崔於銘之所以會生出謀逆之心,是因為新政或改革直接觸及了他們的利益。那日,他與尚書左丞魏玄成提及此事時,魏玄成也諫言說“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暗示他需要更註重納諫。魏玄成後來又補了一句,不過臣已看過那調整精簡機構的提案,陛下改得不錯,堪稱是充分納諫的典範。

之後不久,李焱下旨令五品以上的官員要在中書省輪換值班,聽從隨時召見以便及時商議大事。另,為了集思廣益,委任最合適的人選,五品以上官員的任免交由中書令、侍中和尚書仆射等人共同定奪。

新歷八年,官吏選拔與考核新制終於得到施行。而朝廷各機構的調整和精簡,亦由尚書左仆射全面落實。

三月初,李焱從京城的高官中選任了數名觀風俗使,命其巡行四方,考核地方官員,以定獎懲。因是新制施行的第一年,他自己亦會挑選若幹處微服私訪。

那一日,柳靨站在甘露殿的書桌前看了許久,手指順著他攤在桌上的巡行圖,從關內、山南、隴右、淮南、江南、劍南、嶺南等十道上一一劃過。

李焱走到她身後,環住她的腰問道:“在想什麽?”

“胡思亂想罷了。臣妾若說了,又要被陛下訓斥忘了宮裏的規矩。”

他手臂輕輕往裏一收,她的後背就貼上他的胸膛。他低下頭湊到她耳邊笑著低語,“原來靨兒還會記朕的仇。”溫熱的吐息落在她耳畔,惹得她一陣j□j(su yang)。

於是她轉過頭,與他迎上前來的唇輕輕一碰,如蜻蜓點水。他似意猶未盡,還想索取更多,被她笑著躲開。

“臣妾只是在想,哪怕只是一次,如果能和陛下一起,去看看江南的秀麗,塞北的壯闊,該有多好。”

這是李焱第一次聽到柳靨的心願。不知為何,明明聽著是不能再簡單美好的話,卻在他心裏勾出幾許歉意和莫名的不安。當時他只是說,乾兒還小,離不開母妃,也不便離宮。朕答應你,等到他長到不用再纏著母妃的時候,朕就陪著你去一次。不管多遠,只要靨兒想去。

之後的十數年裏,他一直未曾忘卻自己的這句諾言。然而還未等到他去兌現,承慶殿裏已沒有了他早已習慣,甚至變成依賴的書墨之香。當那一天,他不得不逼自己去體會柳靨的心境,才驚覺原來早在那時,她胸中便已有了他未曾察覺的丘壑。

作者有話要說: 到底要走BE還是HE,我還沒有想好。目前內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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