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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把玩著手裏的一件鵝黃琥珀蜜蠟手鏈,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端,細細一嗅,便淡淡的笑了,“月圓,把這件張貴妃送的寶貝好好收著,總有還給她的時候。”

☆、6、落水 ...

百合跟綠蘿從未見過自己的主子這樣心事重重過,連平日裏最喜歡的如意糕都沒瞟一眼,無精打采的。

“主子可是身子不痛快,用不用請太醫來瞧瞧,奴婢讓小樂子去禦膳房再拿些清淡的飲食過來可好?”百合有些擔憂。

蘭湘也在跟前,朱櫻只得搖搖頭:“皇上今日想必是不會翻牌子了,我有些乏了,想早些歇息。百合留著就行,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躺在床上的朱櫻輾轉了一夜,直至寅時才漸漸睡去。

翌日,皇後娘娘便請了各種妃嬪一同賞花,大家心裏都明白皇後這是要借著賞花的由頭把各宮嬪妃都聚在了一塊,進行了一場訓誡,讓大家和睦共處,不許再生事端徒惹皇上煩心。

料著園子裏的景致應是極好的,朱櫻雖精神頭有些不濟,但也提早了些出發,到景仁宮的時候只來了兩三位。她款款的福身行禮:“給皇後娘娘請安,願皇後娘娘長樂金安。”

“這才幾日沒見,本宮就瞧著朱寶林又嬌俏了幾分,看著比禦花園裏的桃花都要妍麗三分呢。”皇後淡笑著誇獎。

“皇後娘娘謬讚,嬪妾姿容平平,愧不敢當。”

“娘娘說得對,《詩經》有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可不就是形容朱寶林這樣嬌艷鮮明的容顏的。”一直低調得很的賢妃娘娘開口附和。

“咱們都是宮裏的老人了,比不得她們個個水靈了啊。”皇後亦是感嘆著。

朱櫻一邊腹誹著這都是閑出來的毛病一邊還得捧著:“皇後娘娘和賢妃娘娘依舊是花顏月貌,可更讓嬪妾望塵莫及的,是那份雍容平和的氣度。”

“朱寶林倒是長了張甜死人不償命的小嘴兒,難怪皇上對你親眼有加。”另一邊的方婕妤開口接茬。

朱櫻正準備再寒暄一番的,就有妃嬪陸陸續續的到了。皇後瞧著人都到齊了便開口:“今兒個風暖天晴,是個賞花的日子,眾位姐妹陪本宮去禦花園走走吧。”

朱櫻位分低微,一貫得走在隊伍後頭,前面皇後邊賞花邊提點的話她也聽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左不過就那些老生常談的話,聽到耳朵裏的人多,聽進心裏的又有多少呢?

還真不如專心的看這些花兒。

皇帝的花園自然是百花齊放著的,光是花中之王的牡丹,就有魏紫姚黃等幾十個品種,朵朵皆是艷冠群芳,真真是絕代只西子,眾芳唯牡丹了。

大約是看得太入迷了,竟沒跟上大部隊的節奏,朱櫻索性一個人漫無目的的散步了起來。

牡丹園過了便是禦花園裏有名的芙蕖池了,只因蓮花的季節未到,池上只被無窮碧的蓮葉遮住,漫入眼底的,都是隨風而至的綠意。

朱櫻深吸了口氣,肺腑裏都是清爽的,卻在吐氣的時候看到池子對面明黃色的衣角閃過時,嗆了一聲,這裏的空氣花粉太多,大抵是嗆進了氣管,她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小主莫不是覺得冷了,奴婢這就回去給您拿件披風過來。”綠蘿匆忙轉身就回了蘭心堂,朱櫻咳嗽得說不出話來,連阻止都沒來得及。

“主子,您要什麽?”蘭湘看著她嗆得臉色都紅了,“主子您在這等會兒,奴婢給您拿點水來。”

她這才點了點頭,已經蹲在芙蕖池邊低低的咳嗽著。

正覺得咽喉氣管暢通了一點之際便感覺身後有一股力量推了過來,她此時若是避開自然還是來得及的,只是……

下一秒,芙蕖池裏便響起了噗通的落水聲,以及端了茶水回來的蘭湘的尖叫聲。

嘉元帝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批閱奏折的間隙來禦花園散個步,就看到這樣驚險的場景,待侍衛救起落水的女人一看,竟是他前幾日才寵幸了的朱寶林!

“崔永明,去請太醫!”嘉元帝隱隱帶著怒氣,親自抱起虛弱到臉色蒼白的朱櫻,示意著旁邊嚇得說不出話的蘭湘,“楞著做什麽,帶路!”

去取了披風回來的綠蘿亦是被這陣仗嚇了一跳,見到自家小主渾身都濕透了,忙上前把衣服遞了過去給她披上。

“你先回去命人給你們主子燒些熱水,把床鋪鋪好,換洗衣物一應準備齊全。”嘉元帝抱著朱櫻,有條不紊的吩咐著綠蘿。

綠蘿急得眼眶都濕了,聽皇上一吩咐,拔腿就往蘭心堂跑。

嘉元帝看著懷裏的女人,雖然一身的水,卻仍舊輕飄飄的,蒼白的臉色讓她的膚色近乎透明,乖巧可人猶如那個讓他至今仍有些眷戀的夜晚。

見是皇上身邊的崔公公親自去請的,來的是德高望重的陳太醫,他隔著帕子探了探脈象,才起身回稟:“回皇上,朱寶林本就體虛畏寒,春日之水涼氣未散以致邪氣侵體,且肺部有積水現象,須得好生將養些時日,微臣先開張方子為小主驅寒。”

“去吧。”嘉元帝轉向一旁的蘭湘,“適才是你第一個見你家主子落水的罷,可曾看到是何人所為?”

蘭湘撲騰一聲跪地上了,嚇得聲音都哆哆嗦嗦的:“回皇上,奴婢只看到一個公公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奴婢保護主子不利,請皇上責罰。”

“崔永明,這事兒就交給你了,禦花園裏今日出現的可疑之人一個個的給朕查,朕就不信了,竟有人這樣大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害人!”嘉元帝握了握朱櫻的手,發現仍舊冰冷。

崔公公接了旨意就出去偵辦了,一路上心裏也納悶,這朱寶林算不得很受寵,皇上不過就是圖個新鮮,怎麽這麽快就樹敵了?

“給你們主子再添點被子,這還哆嗦著呢,朕先回養心殿了,晚上再來看你們主子,有什麽事差人來回稟朕。”嘉元帝留下話就走了。

綠蘿不放心,親自去看著煎藥了,本想讓百合守在床邊的卻半天沒見著人,只得吩咐蘭湘好好守著主子。

剛出門就看到進來的百合:“百合你上哪去了,主子落水受寒了呢,我這就去給她煎藥,你在一旁守著主子,要是有個什麽情況,馬上讓安公公去請太醫啊。”

百合一聽這話眼圈就紅了,她話少,只點了點頭便進去了。看著床上躺著的小主,淚珠子就忍不住的往外蹦了。

蘭湘雖然也擔心,但到底不及她們的情誼深厚,只納悶這平時穩重得很的百合,怎麽今日竟這樣失常。

……

剛受寵的朱寶林被人推下芙蕖池又被路過的皇上救起的傳言像長了翅膀一般,在一炷香的功夫裏,傳遍了整個後宮。各宮的揣測也是各式各樣。

翊坤宮裏,淑妃剛準備午休,聽聞此消息楞了一瞬間:“倒真不知本宮這個妹妹是幸還是不幸了。”

“娘娘此話何解?”花好替她揉著腰,好奇道。

“被皇上救起固然是幸運,可本宮的這個妹妹打小身子骨就不大好,三災五病藥不離身,前幾個月還差點殞命,如今落了水,恐怕又得休養好長一段時間了。”

“那娘娘您苦心的栽培,豈不是白費了?”花好有些替自己主子不值,“這個朱寶林也太不爭氣了。”

“能不能重新博得皇上的喜歡,既是看她的造化,也是看她有沒有那個能力了。”銅鏡裏的人,笑得恬淡,眼裏卻藏著鋒芒。

儲秀宮裏張貴妃聽聞這消息時冷笑道:“可真走運,什麽時候推不好,偏要在皇上出現的時候推,這朱寶林莫不是故意做給皇上看博取憐愛的?真是個下賤坯子!”

“去,把本宮前些日子剛得的珠釵給朱寶林送去,讓她養好了身子,堅強些,別輕易就讓人給推下水去了。”

“是,娘娘。”

蘭心堂裏朱櫻悠悠轉醒的時候就聽到外間綠蘿與人在說話,她輕咳嗽了一聲,綠蘿馬上就進來了。見她醒了一臉的高興:“主子可有不適,身上冷不冷?”

朱櫻搖搖頭:“剛剛是誰來了?”

“儲秀宮的那位啊,差人送來了一只珠釵,還讓帶話說讓主子您好好養著,就是想獲得皇上的註意也別不把自己身子骨當回事兒。真是氣死奴婢了,這話說得好像小主是自己設計自己落水一樣!”綠蘿義憤填膺得很。

朱櫻拿過她手上盒子裏的珠釵端詳了半天,這珠釵自是極為精致,難得的是這麽大顆珠圓玉潤的南珠,光澤瑩婉,周圍均勻的鑲嵌著十二顆瑪瑙紅的寶石,簇擁著中間那顆絕世明珠。

這麽好的東西,為何要送給毫不起眼又毫無交情的她?

朱櫻將珠釵放在鼻底嗅了嗅,便已經了然:“這是貴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好好收著便是,別與我那尋常珠釵放在一起,南珠嬌貴,經不得別的珠釵的碰撞。”

南珠不能見水,自然不會沾染上麝香,只是旁邊的紅寶石,恐怕都是經過熏染,甚至是底部還殘留著了。

朱櫻此刻無比感激上一世拍的最後一部電視劇了,也就是她拿下最佳女主角的片子。片中她飾演的便是一位大齡剩女中醫醫師,為了使角色投入度更高,導演很早就請了專業的中醫教授給她做指導,她自然是受益匪淺。後來拍完了電視劇她因為感興趣還跟著教授學習了半年,算是對中藥有了更深的了解。

沒想到在這裏竟是有機會派上用場,朱櫻忍不住迷信的懷疑,這難道是老天爺知道她即將穿越所以給安排的金手指麽?

“小主把這藥喝了再休息會兒吧,太醫說您身子本就虛弱,現在落水更是寒氣侵體,要好好靜養。”綠蘿替她攏了攏被子。

“也不知道是誰這麽狠心,竟要將小主置於死地!好在皇上正好經過,救了小主,還讓崔公公去查了,皇上說了,晚上再來看小主。”

“你放心,我沒那麽脆弱,現在也沒大礙了,你去把百合叫來,我有點事需要交代她。”朱櫻對於皇帝那一段直接省略,一方面知道救她的是侍衛,皇帝只動了動嘴皮子,另一方面也知道,今晚上皇帝肯定不會來看她。

☆、7、失寵 ...

是夜,嘉元帝批完奏折剛準備去蘭心堂看看時就見崔永明進來了。

“查的怎麽樣了?”

“回皇上,奴才查遍了整個禦花園,並沒有發現可疑的公公,不過……”崔公公話語中帶了些吞吐含糊的意味。

“倒越發長進了,知道跟朕賣關子了!”嘉元帝眼看著就有些不耐了。

“奴才不敢,皇上,奴才在禦花園的邊角發現了一套扔掉的太監服,裏面還有這麽一小香囊,奴才估摸著是犯事的人匆忙中留下的。”說完便從袖中掏出個墨色翠竹香囊呈遞了過去。

嘉元帝細細打量著這個稀松平常的香囊,就見囊口內翻處繡著極細的兩個小字:“百合是誰?”

“回皇上,百合便是蘭心堂朱寶林的貼身宮女。”

“豈有此理!”嘉元帝將手中的香囊往地上一摜,“朱寶林好大的膽子,竟敢設計哄騙朕!”

“皇上息怒。”崔永明覺得這蘭心堂那位真是作死的節奏,皇上剛看上眼了,安生待著倒沒準還能有些風光的日子,以為自己聰明結果卻是給自己修了個墳。

本來盛怒之下的嘉元帝此刻到真的奇異的平靜了下來,臉上看不出喜怒,半晌才開口:“新進宮的人裏還有哪幾個?”

“回皇上,還有都察院左禦史的侄女側七品承徽梅氏,大理寺少卿……”

“行了就梅氏吧,殿選時朕記得她姿色尚可。”

“嗻,奴才這就去傳旨。”崔永明摸不著皇上的想法,不過不要緊,做奴才的,專心伺候著,總是錯不了的。

……

綠蘿聽到皇上今晚不來的消息時,比朱櫻還要傷心:“小主您別往心裏去,皇上肯定心裏還惦記著您吶。”

“行了,別安慰我了,你們也早些歇息吧。”她倒是松了口氣,其實朱櫻的原計劃並不是讓嘉元帝做目擊者,她只是需要一個避過風頭讓淑妃放棄她這棵朽木,大病一場正好。如果看到的是任何一位妃嬪,那第一時間不是追究責任,而是心裏偷樂著看熱鬧了,百合亦能全身而退,事後再追查就會毫無頭緒,事情將會不了了之。

只是好死不死,讓嘉元帝看到了。她只能出此下策的賭一把了,這一遭算是賭對了,嘉元帝並不是情緒化的人,就不會因為她這點小心思大加懲罰了,更何況若真公開了,丟臉的人可不止她一個了,堂堂一國之君竟然被自己的女人設計了,足以成為墻角嚼舌根的最大話題好不好。

只是,總歸得出出氣的,不出所料的話,嘉元帝接下來應該會冷她一冷了。

第二天一早就傳來長春宮偏殿側七品梅承徽連躍四級,晉升為正六品的梅貴人了。這在嘉元帝登基以來是首開先例,消息一傳出來,整個宮裏都炸開了窩,就連皇後都出馬了,勸誡皇上須得慎重,結果還是無功而返。

不出門朱櫻幾乎都能聞到四面八方飄來的醋味了,也難怪,古往今來都一個定數,破例的就會惹人嫉妒。只是她看似乖巧哀傷,心中卻無比平靜。誰晉升都不要緊,至少因為她的“自作孽”,不會再被淑妃逼著去面對解決一條生命的問題了,而且今日宮中的頭條又不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她了。朱櫻覺得自己在這後宮真是猶如汪峰那樣頭條絕緣體般的存在。

自落水一事後,朱櫻一直纏綿病榻,久未治愈。倒不是太醫多不精進,只是她把所有的藥都倒掉了,每日故意穿得涼颼颼的站在風口處吹上那麽半個時辰。這麽一來,就真是病去如抽絲的速度了。

這麽一冷落,各種暗虧就隨之而來了。先是禦膳房克扣夥食,再是月例銀子減少,再到後來內務府裏能不給的東西都給省了。

綠蘿氣咻咻的回來:“主子,他們欺人太甚,奴婢在那遇上了梅貴人身邊的宮女,那幫奴才一個個都跟哈巴狗似的湊上去了,狗眼看人低!”

“行了你也別抱怨了,就當我還只是個常在吧。”朱櫻倒是覺得最近日子過得舒坦多了,作勢咳嗽了兩聲,“既是拿不回來藥就算了吧,反正喝不喝藥都這樣子了,暖和起來就差不多好了。”

“蘭湘呢,怎麽一直沒見著她人?”朱櫻最近迷上練毛筆字了,雖然有原身的記憶在,卻半點本事都沒傳承過來,好在上一世楷書她還是會寫點的,每天為了打發時間便寫簡體書法玩玩了。

“奴婢看著她似乎是往翊坤宮的方向去了。”百合剛剛留意了下,“主子,奴婢發現她與那邊走得極近,咱們須得防防她了。”

綠蘿點頭:“不止是她,還有蘭清,奴婢上回見她與別宮宮女亦是走得很近。”

朱櫻擱下毛筆:“綠蘿將這些繼續拿去燒了吧,百合你隨我來。”

到了內室她才由百合扶著坐下,也拉起跟前她的手:“百合,你跟綠蘿是我的心腹,無論怎樣在外人眼裏你們就是代表著我的。我也不瞞你們,這段時間你們須得陪我吃吃苦頭了,我的病是真是假你自然心裏清楚,我想就著這段時間正好可以考驗考驗堂子裏那些奴才的忠心了。我需要的是能夠同富貴共患難的奴才。”

“小主的意思奴婢明白。”

“至於蘭湘,她是淑妃娘娘的人這個我們都知道了,該讓她知道的就讓她知道,不該的,就別讓她知道了。”

“奴婢明白。”百合看著眼前的主子,那麽乖巧的表情,眼睛裏的浮光卻異常的冷靜而沈著,竟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便覺得小主給她的感覺不再是那麽軟弱可欺,而是看似乖巧的外表下,有一個懂得進退的心了。

綠蘿聰敏,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壓低了聲音開口:“百合,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小主像變了個人似的?”

“怎麽能不變,淑妃娘娘拿咱們小主當墊腳石,各宮妃嬪都不懷好意,小主若還是府裏時那個木有,咱們才要哭天搶地呢。”百合的聲音壓得更低。

“你說得對,我只是覺得咱們小主最近越來越好看了,美的跟天仙似的。”綠蘿嘿嘿的笑著。

“小聲點,隔墻有耳。”

淑妃朱柚看了眼跪在腳邊的蘭湘,喝了口潤肺養顏悉尼玫瑰茶才輕飄飄的問:“你們主子最近怎麽樣了,一直都未病愈嗎?”

“回淑妃娘娘,太醫說主子體寒脾虛,又因為落水寒氣侵體,需要將養好一段時日呢。”蘭湘如實稟報。

“朱寶林落水時你是離得最近的,可有看清楚推她下水那人的模樣?”淑妃看著她整個人都伏在地上,示意花好將人扶起來。

“謝淑妃娘娘,奴婢只見那公公急匆匆的離開,並未瞧見正面。”

“朱寶林最近心情如何?”淑妃覺得這事有些蹊蹺,朱寶林是她朱柚的人,低位份的自然不敢動她分毫,而且皇上親自命崔公公查也查不出所以然來,可見此人心思極為慎密。

“主子最近一直心神恍惚,半夜裏也時常低燒,心情一直都挺低落。內務府和禦膳房都克扣蘭心堂的用度,她也不甚在意,每日裏都是無精打采的。”

“她在府裏就一直性子軟弱好欺,進宮了也無半分長進,真叫本宮憂心。”她慢條斯理的修剪著月圓送進來的一盆重瓣石榴,卻覺得怎麽下手都不合心意,“這盆石榴花開得雖好,但不耐陰不耐水,既無香氣也無果實,遠不若那盆平陰玫瑰得我心。便是碎了,本宮也不心疼。”

話剛說完,便拂袖將桌上的石榴盆栽掃到地上,頃刻那些嬌艷的花朵被粘土碎片壓在底下,一片狼藉。

“娘娘,奴婢誓死效忠娘娘,不敢有半分雜念,求娘娘將奴婢調回翊坤宮。”蘭湘磕頭,她實在沒法子,家裏捎來書信說是弟弟病重,已經負擔不起請郎中的費用了,需要她救濟了。可在蘭心堂裏雖然是大宮女,卻沒有半分油水,加上主子不受寵不爭氣,朝昔日姐妹們借更是遭白眼,這個月的月錢更是遙遙無望。她只能求助於淑妃娘娘了。

“既是從本宮宮裏出去的人,哪裏還有調回來的道理,你且好生跟著朱寶林,本宮須得再觀察觀察,看看她可有翻身的機會。”

蘭湘含著淚退下了。

月圓有些費解:“娘娘,奴婢看朱寶林是真是白費了娘娘一番苦心了,娘娘何故還要給她機會?”

“與其扶植一個外人,倒不如就近選一個本宮能掌握得了的人,畢竟,這個妹妹,本宮算是知根知底了。”掐下一朵開得正奪目的平陰玫瑰,“這樣香的花真是聞著就叫人心曠神怡。花好,替本宮戴上,將張貴妃送的那串上好的蜜蠟手鏈帶上,好久沒出去散散步了。陸昭儀,哦不,琦貴嬪宮裏,也該去探望探望了。”

長春宮裏,琦貴嬪誕下三皇子後身體極為虛弱,一直在調養,也因為皇帝發話,鮮少有人來叨擾。倒是今天來了個稀客。

“妹妹還在病中,身子多有不適,無法行大禮,還望淑妃娘娘擔待。”琦貴嬪說話的嗓音較生育之前都啞了兩分,但也是極為婉轉的。

“妹妹不必多禮,今日本宮冒昧叨擾,本就是本宮的不是。身子可好了點?本宮前些日子得了串上好的蜜蠟手串,色澤光潤醇厚,有怡情養性消百病的功效,特地拿來送妹妹的。”淑妃看著似乎依舊沈浸在喪子之痛中的琦貴嬪,關心道。

“有勞娘娘掛心,妹妹已無大礙,只是,以後再無為皇嗣做貢獻的機會了。只怕皇上轉身就把妹妹忘了。”琦貴嬪並無多少黯然,只清淺的話語,“這份厚禮妹妹就先收下了。”

“恩,妹妹也勿需擔憂,妹妹你福澤深厚,皇上自是不會忘懷。當年貴嬪妹妹才華橫溢,更難得的是一副好嗓子,一曲高歌動京城,可不是叫皇上聽得神魂顛倒了。只今日聽來,似乎經此一役而元氣大傷啊。”

“承蒙淑妃娘娘過獎,妹妹哪裏及得上姐姐聰慧賢德。”琦貴嬪淡笑,有些慘然,“朱寶林雖是淑妃娘娘的娘家親妹妹,但到底不是一母同胞,娘娘可別落得跟昔日的陸昭儀一個下場。”

淑妃臉色一僵,確實沒想到琦貴嬪會拿自己當例子來警醒她,不過很快就笑了起來:“妹妹放心,朱寶林自然是及不上琦貴嬪半分睿智,本宮自然也不會與陸昭儀一樣愚笨。”

“那妹妹就放心了。”

待淑妃離開長春宮之後琦貴嬪的大宮女上前扶著自家主子躺下:“娘娘,您何苦這樣拉攏淑妃娘娘,您如今有了三皇子,皇上也常來看您,以後晉升的機會多著呢。”

“晉升?本宮失去了兩個孩子,皇上給的位分也只在貴嬪,連個妃位都吝嗇,以後哪裏還有什麽機會?這番適時的提醒,並不是為了拉攏淑妃,只是,替人加快除掉她的步伐罷了。”和煦的春光透過窗紙照到她的臉龐,卻是詭異的陰鷙,“至於那手串,且留著吧,日後自是派的上用場。”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 大夥兒猜到朱櫻君的心思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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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梅貴人 ...

朱櫻白日裏睡太久,晚上倒是久久難眠。宮中夜裏很靜,只有偶爾傳來的更漏聲和窗外唧唧的蟲鳴。她正準備數羊催眠的時候就聽到那蟲鳴聲音似乎還夾雜了些別的聲音。

“百合。”她輕輕的喚著旁邊值夜的人。

“小主,奴婢在呢,可是有什麽需要?”

“我聽著外面像是有誰在哭,你去看看什麽動靜。”朱櫻微微起身,“如果是我宮裏的,問問是怎麽回事。”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百合就回來了,身後跟著的是……蘭湘?

“這是怎麽回事?”她正色道。

“奴婢驚擾了主子休息,罪該萬死,求主子恕罪。”蘭湘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流滿面的求饒著。

“到底怎麽了,可是出了什麽事?”朱櫻示意百合扶起她,“你且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點忙。”

“主子……”蘭湘剛被扶起來又跪下去了,“求主子救救奴婢的弟弟……”

“起來說,慢慢說。”

“主子,奴婢前兩日接到家裏的來信,說是家弟病情危急,家裏卻請不起郎中了。奴婢家裏爹爹早逝,只母親一人含辛茹苦的養大姐弟二人,如今到了奴婢報效養育之恩的時候了。可內務府克扣咱們府裏的月錢,奴婢上個月的還沒拿到啊,求主子救救奴婢弟弟……”

這事兒朱櫻該負起責任的,她想了想:“百合,去取十兩銀子給蘭湘。”

“主子,不需這麽多,二兩銀子已經足夠了。”蘭湘誠惶誠恐,她今日去翊坤宮並未遮掩,想必主子已經知曉,卻還如此仁心。

“你母親撫育你與弟弟已屬不易,而你作為長姐須多為家裏籌謀,每月月錢是二兩銀子,這十兩就當我額外給你五個月的獎勵,所以你未來五個月要更忠心更仔細的當值了。”朱櫻親自將銀子交到她手裏,“今日宮門已經下了鑰,明日一早讓百合陪你去交給采辦的太監,定能趕得及的。”

剛剛止住了哭聲的蘭湘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主子救命之恩,奴婢沒齒難忘。”

“好了,時候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別再擔心了,早點休息吧。”她終於起了些困意,揮了揮手,讓她們休息去了。

大抵是真的為了報答她舉手之勞的搭救之恩,蘭湘近來殷勤了許多,並不像之前那樣三五時的看不到影子。

朱櫻一邊享受著蘭湘那比綠蘿更精進的按摩手法,一邊交代著百合:“內務府的月錢你再去催催,如果他們仍然敷衍著就先拿我的月例銀子發給大家吧,總不能讓大夥兒白白伺候我。”

“主子,要不您去求求淑妃娘娘。不瞞您說,奴婢之前在翊坤宮當值,淑妃娘娘特意讓奴婢來伺候小主的,其實娘娘對小主還是寄予厚望的。”蘭湘試探著開口。

朱櫻微瞇著眼睛看著她,半晌嘆了口氣:“蘭湘,如果你想調回翊坤宮,我是不會阻攔的。”

內務府克扣蘭心堂的用度,淑妃豈會不知,既然她選擇不聞不問,就是已經表態了。即便是自己去求她,最後還是得通過淑妃所謂的忠誠考驗,而那考驗是去殘害一個跟她無冤無仇的人命,朱櫻承認,自己做不來。即便是要跟後宮的女人鬥法,她的原則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至於淑妃的提攜之恩,她想,總會有別的方式報答的。

蘭湘忙跪下來:“主子,奴婢不是那個意思,無論怎麽樣,奴婢會一直伺候小主的,求小主不要趕我走。”

“好了,我不過是嚇你一嚇。”朱櫻伸手扶起她,“既是跟了我,便是要跟著我同甘共苦的,你須管束著外面的宮人,如果找到了更有前途的下家,也不必回我,直接去百合那領了抱被一聲就成。”

到第二天的時候,果然眼皮子底下少了晃悠的人。朱櫻早幾日已經讓人在院子裏搭了個秋千,今日太陽正暖和著,秋千正好完工,她便叫綠蘿準備了些茶點,想在秋千上玩會兒了。

繩索並沒有多精致,尋常打井水的那種粗繩,倒也結實,朱櫻試了試,心裏還是有些害怕。安清平主動請纓的坐了上去,蕩了好幾個來回都平安無事她才坐上去的。

邊吃點心邊聽著她們八卦各宮的近況。

“長春宮偏殿的梅貴人最近可風光了呢,聽說皇上半個月裏去過三回了,就連張貴妃和皇後娘娘那裏都只去了兩次。”

“哦?”朱櫻倒是也挺好奇的,第一次給皇後請安的時候她並未細看,想來也是位有手段有姿色的。

“梅貴人得勢之後極為囂張,就連手底下的奴才都狗仗人勢,上回奴婢去禦藥房取藥材時,被梅貴人身邊的宮女狠狠撞了下,胳膊肘到現在還是青的呢。”綠蘿嘟著嘴委屈道。

“老話說,吃虧是福,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回頭讓百合拿點藥膏給你祛瘀,三兩日便好了。”朱櫻安慰她。

“謝主子,梅貴人再風光也比不上咱們主子體恤咱們。”

“就你嘴巴甜,又上哪偷吃了桂花糖了吧?”她打趣道,“蘭湘,再推高點。”

“主子,這馬上要到萬壽節了,皇上的生辰,您可有想過準備什麽禮物?”蘭湘在後面推著秋千問道,她雖然決定以後就跟著這位主子了,但依舊想不通她怎麽對這事兒反應這麽平淡,似乎完全不在乎皇上的恩寵。

朱櫻想了想:“我心裏有數,你們不必為我操心了。”

皇帝的生辰自然是要隆重的辦一場盛大宴會的,後宮的二十幾位必然也會卯足了功夫的獻上自己花心思準備的禮物的。張貴妃擅舞,據說舞姿堪比飛燕合德;琦貴嬪歌喉賽過天籟,直教昆山玉碎;新進宮的安若萱安采女琴藝出眾;一直低調示人的賢妃畫藝精湛。如果想在這場宴會上勝出,可能性不大不說,更何況才藝展示她就是屬於那種什麽都會一點但什麽都不精的,還不如作罷。

……

沒過幾日便傳來太後祈福回宮的消息,次日各宮妃嬪需要去壽康宮給她老人家請安的。朱櫻覺得禮佛之人大多喜歡低調沈穩的風格,頭一日便選好了飾物與宮裝。

“明日去給太後請安,皇上必然會到,小主為何不打扮得顯眼一些?”

“明天的請安,太後比皇上重要。”她只淡淡的交代了點,“伺候我沐浴更衣吧,多撒點玫瑰花瓣。”

“小主,內務府那邊說宮裏很久沒有玫瑰花瓣了。”百合遲疑的開口,“要不,小主換玫瑰凝露試試?那是進宮支出各宮小主一小盒的。”

“算了,我之前瞧著咱們蘭心堂裏的玉蘭花開的極好,明日你讓安清平蘭清她們替我摘些回來,洗幹凈了留點泡澡,其餘的曬幹了存著,冬日裏用來泡茶是再好不過的了。”

“這法子倒是新鮮,奴婢從未聽過,小主是如何知曉的?”綠蘿有些好奇。

“自是從書上看來的。”朱櫻插科打諢著,玉蘭花茶能潤喉祛痰,上輩子都喝夠了有木有?!

翌日朱櫻卯時便神清氣爽的起床了,安清平行動挺快,洗臉的時候就聞到盆裏有玉蘭的香氣了。梳洗完畢之後想著上回餓肚子的教訓,又吃了好幾塊點心填肚子才帶著蘭湘百合出了蘭心堂。

借著養病的緣故,有大半個月未曾踏出蘭心堂一步了,她對還未見面報以十足的感激,要不是她老人家,自己還真沒出來的機會了。

倒不是被禁足了,只是她看多了宮鬥,本能的覺得愛往外跑的都是愛找事兒的,她位分低,找事兒就等於找死,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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