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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番外】青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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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番外】青天 (2)

老。

她抱著他顫抖,眼裏迷蒙得像是罩了天街裏的薄霧,柔軟清波一般。

重重疲倦間,她靠著他睡去,歡愉漸散,那些深涼的情緒入了夢。五年的夫妻恩愛,真怕比不過這日漸渾厚的廟堂皇權。

更漏滴了三下,桌上的燈油都燃盡了,一縷青煙飄在半空,他從迷蒙間清醒過來,看著懷中嬌妻,她半裸在錦被外的肌膚有他密密麻麻的吻痕,他看著,伸手撫了撫,心裏沒由來的一陣滿足感。她沈沈睡著,不知曉外界的一切,他俯身相就,吻她眼角早已幹涸的淚。

“嗯……”夢中人被他鬧得清醒過來,她半睜著眼睛,看到頭頂那抹壞壞的笑,沒好氣的推開他,徑自往床榻內側靠去,被他輕笑著一把勾回來圈在懷裏,揶揄道,“吃飽了就翻臉,把你男人當什麽!”

她捶他一下,“別摟這麽使勁,我腰疼!”

“那我給你揉揉。”他笑吟吟的伸進被子裏揉她腰間癢肉,她掙紮不停,張口咬住他肩膀,他疼得倒抽一口涼氣,狠狠捏她腰,“繼續,我就愛看你使小性兒的樣!”

這人向來軟硬不吃,她放棄掙紮,任他上下其手,動也不動了。他正盡興,發覺她不大對勁,扳過她的臉,看到了滿臉淚漬,他心一慌,什麽旖思也沒有了,忙慌的擦她眼淚,晃著她問,“燕兒,你怎麽了,惱我了麽?還是誰欺負你了?你說話呀。”

她擡起淚眼幽怨的看他,“你,你欺負我,欺負大了。”

他一楞,努力回想,最近自己應該沒有做什麽惹惱她的事啊,難不成她指的是……他眼裏亮光一閃,頓時又湮滅下去。不太可能啊,按他對她的了解,床弟之事她也應該挺喜歡的,每次吃飽了就跟貓兒一樣的窩在他懷裏,別提多饜足了。可這次……他埋下臉看她,她面有不甘,咬著唇低低抽泣著,看得他越發心痛了,只好俯下臉去抵著她的額,問,“燕兒,是不是我……太用力了,還是……太多次了?”

她被他說得面色一紅,一抹淚就去打他,嘴裏嚷嚷著,“你腦子裏只有這事兒麽!還是遲鈍?”

“嗯。”他點點頭,撈過她打他的手放在嘴邊吻,眼睛深深的盯著她,“我是遲鈍,我以前覺得自己特別精明,能看穿別人的心思,直到遇上你,真正愛上一個女人,才發現女人心不可猜,太覆雜了,彎彎繞繞的。所以你有什麽不快就說出來,或者像剛才一樣打我也行,你用勁點兒,不用勁我過意不去。”他聲音一低,眼裏有了些歉意,“畢竟……我把你關在宮裏,已經夠委屈你了,你是一只鳥,偏偏跟我過宮墻裏的生活,我知道你不快活。”

她像被他說中心事,心口一抽,捂著嘴嗚咽起來,眼淚從眼角簌簌滑下來,他心裏一急,把她抱起來摟在懷裏順氣,“怎麽了?哪句話不對了?燕兒……你說句話吧,為夫心裏七上八下的,被你這麽耗著,真不如去死!”

她抽抽搭搭的嗔他,“動不動就死啊死的,你要是敢比我先死,黃泉下等著,我定會找你算賬!”

“好好好,”他摸著她的發哄她,“那你跟我說說,你心裏因為什麽不痛快了?”

她這才從他懷裏仰起淚光閃閃的臉,可憐兮兮的望著他,“羽……你會一直是我一個人的麽?”

他奇怪的一皺眉,好笑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怎麽突然這麽問?我一直都是你的啊,咱們拜過堂,成了親,你我的名字印在大燕皇家婚帖上,蓋了金印,這輩子都逃不脫!”

她哽咽了一下,遲疑著問,“那……你還會是其他女人的嗎?”

他腦筋頓時清明起來,聲調凜然了一些,“是有誰跟你說了什麽?”

她看著他這種眼神,心道不妙,他每次想殺人時就這幅樣子,當下立馬抹了眼淚,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沒有誰跟我說什麽,我只是……”她咬咬唇,幹脆全盤托出,擡頭覷他,“沈相是不是有送女兒進宮服侍的意思?”

他心裏一松,原是因為此事……他嘆了口氣,“他有這個意思,難不成我這個九五之尊就要接他的茬?”

“那……”她遲疑道,“你為什麽最近如此寵信他,還和他喝酒喝到這麽晚?”

他奇怪的咦了一聲,好笑的看著她,“燕兒,我都沒註意,你好像變笨了。”

她眉頭一皺,“你才笨!”

他笑著攬著她,“你難道都不知道麽?最近南邊蠶桑情況不太好,朝中上下沒有一個願意前去視察的,蠶桑一敗,這一年絲綢業都不會好。我寵信沈相是有理由的,他老家在江南,混了三代,家財萬貫,手中桑蠶之料厚重無比,我想讓他給出來點兒,畢竟他得了聖眷,就該為我做事,偏偏這人老奸巨猾,死活不松口答應此事,我今日召他進宮,和無塵月城兩人輪流灌他酒,他喝癟了,我們仨也差不多了……好歹是哄騙他接過了聖諭,還讓他點了手印呢!”

她聽著,心裏郁結之氣漸漸散了,取笑起他來,“你們這招真夠損的,要是等他醒過來發現自己吃了個啞巴虧,還不得慪死!”

“讓他慪去!”他拉過她的手臂摸啊摸,眉眼彎彎的像狐貍,“我早就想放放他的血了,還有朝中許多人,兵權該削的削,家財該收的收,以防他們擁兵自重,或者散財買兵,那我這皇帝就慘了。”

她點頭嗯了一聲,深表讚同,可心裏還是有疑問,她伸手在他胸膛畫圈,問道,“這是一樁……可家國之事是分開的,你還沒回答我,他是不是想把女兒送進宮?”

他側過臉笑著捏她頰肉,“說你們女人通透,實際一個個的死腦筋!你這麽擔心自己丈夫會跑?咱們夫妻都五年了,你看我有過一次不規矩麽?人家府裏三妻四妾,我大燕皇帝,宮中獨養一妻,小燕兒,你的臉面可比我都大呢,整個大燕看你就像看菩薩一樣,都知道惹惱了你比惹惱皇帝還要嚴重,你難道不知道?”

她不語,其實是知道的。他對她的寵愛早就超過了任何一位帝王。可是她何德何能呢?她賢德麽?後宮無人,他也沒機會讓她展示賢德啊。她有功勞麽?五年前的功勞又算什麽功勞呢!他的社稷剛剛起步,她卻幫不了一點忙,其實是不敢幫忙,她怕他忌諱這個,五年來每每在床上問起朝堂之事,都被他敷衍帶過,她想,也許他是真的不希望她幹政吧,他喜歡的不是無知婦人麽?那她幹脆不操心了。可是這樣一來,又覺得自己眼界短淺,別人隨便一點小風聲就可以左右她對他的信任,這樣也不好。

真是兩難。

正想著,他的目光卻幽幽的飄過來,低沈的喊她,“燕兒。”她回過神來,擡頭嗯了一聲,他輕嘆著撫上她的臉,柔聲道,“不要把自己當做皇帝後宮的女人,我沒有後宮,我只有一個妻子。夫妻一體,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想問什麽就問,想說什麽就說,你不是最愛在朝堂上和我對著幹麽?”他嘴邊浮現悠遠而清淺的笑意,“你還喜歡馳騁沙場,舞刀弄槍,我不想拘著你,我的燕兒有四處去飛的權力,我這裏,只是她棲息的地方,而不是豢養她的籠子。我有幸得到這只鳥兒,沒有權力割斷她的翅膀。你……明白麽?”

他的眼裏有柔軟而深邃的光圈,看得她眼睛一花,猛地撲進他懷裏。他長嘆一聲,胳膊有力的圈緊了她,心底都是覆雜的情緒。這傻姑娘,真以為自己不願她幹預朝政麽?因此就處處避嫌,也是怕失去帝王的寵愛吧。她哪裏知道,他對她,早已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簡簡單單的寵愛了,是以心相許,一生一世的承諾。他握緊她的手,貼在胸口。

他不願在寢宮裏和她談起朝堂之事,也是怕她嫌煩。自己是她爺們兒,有理由為她擋下外頭的風雨,何必叫她聽了去心煩呢!誰知此舉本意是為她好,卻讓她離朝堂越來越遠,到最後,區區一個沈相之女都可以叫她如此傷心。其實她不知道,沈相不是頭一個想攀龍附鳳的臣子,這五年來有過許多想要充裕他後宮的大臣,統統被他巧妙的拒絕了,且一個都沒讓她知道,怕她知道會多想。偏偏這一個叫她知道了,惹出這麽多眼淚來。也罷,以後幹什麽都當著她的面兒,讓她瞧見他的心多麽堅定,堅定得跟鐵石一樣的,一輩子認準她一個了。

他想著,笑吟吟垂下臉去吻她,“還惱我麽?”

她哽咽著擡頭,道,“惱。”

他眉頭一皺,哀怨道,“我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還惱我?”

她抹了抹淚,破涕為笑,“你忘了給孩子們晚安吻,他們惱你,我也惱你!”

他回過神來,懊惱的摸摸腦門兒,“唉,今兒忙忘了……那怎麽辦?明兒補上?補上不行,蒔兒這丫頭鬼精鬼精的,絕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老爹……還有晝兒,跟他老子也裝清高,真受不了!還是重衣這丫頭懂事,從不給他皇叔添堵……”他在這兒自言自語,旁邊的小女人笑開了花,湊過去摟住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感受到那溫度,心裏安定下來。

這才是真實的呀,真實的人,真實的體溫,真實的話語,真實的擁抱和親吻。這個男人一直是屬於她的,醉了酒口中只有她,這麽多年後宮也只有她,心裏也一定會一輩子只有她,哪怕她人老珠黃,他看不下眼,自己先走……

想著想著,自己笑了出來。窗前結了霜花,月光朧淡,殿內一片溫熱。

第二天,他下了朝,直直往玉暉宮院子走——堂堂大燕皇帝,要趕著去給他的小崽子們賠罪。

一進了院子,便看見自己的女兒騎在一頭高大的紅棕馬上朝底下的人耀武揚威,這馬看著眼熟,他多看了兩眼,陡然被一聲清亮的叱聲喊回了神,晗蒔看見了自家爹爹,鼓著腮幫子質問,“父皇,你昨晚失約!”

燕皇自花紅柳綠間走過來,拉住馬韁,踩住馬鐙一下上去坐在她後面,捏捏她的小臉,“所以父皇來討你們歡心來了。說,你想要什麽!”

晗蒔一改往日刁蠻,眉眼彎彎的回頭,捧著自家老爹的臉大大的嘬了一口,笑得可人,“我什麽都不要,我要爹爹每晚哄我們睡覺!”

他朗笑一聲,“這有何不可?”

晗晝剛從宮門裏出來,倏然看到這一幕,面色不自然的回過頭,卻被身後的人喊住,“晝兒!你躲什麽躲?”

晗晝訕訕的退出來,段麒麟從馬背上下來,笑吟吟走過去將他抱起來。這小子自出生以後就這樣別扭的臉,也不知道是遺傳誰,脾氣也臭,只有燕長寧能降住他。不過今日他心情特別好,抱著他又搖又哄,再別扭的臉都能被逗出一絲笑。

段麒麟親了他一口,笑著問,“父皇今夜哄你們睡覺可好?算是給你們賠罪。”

晗晝很不領情,“父皇,晝兒不要您哄我們睡覺,要你陪我們睡覺!”

他眉頭一皺,“這怎麽行?!”當然不行了,晾著他的軟玉溫香獨守空閨,他才不幹呢!

晗晝嗤他一聲,“這算哪門子賠罪?一點誠意都沒有!”

他逐漸醒過味兒來,這小子和他姐姐一樣,有點鬼靈精,不會是在整他吧?他猶疑的看向院內的晗蒔,只見她正興沖沖的在仆人的陪伴下餵馬,臉還靠過去挨了挨馬面,尤其親昵。他知道自己女兒喜歡馬,但他越看這馬越覺得不對,幹脆放下晗晝,走過去問,“蒔兒,這馬哪來的?”

晗蒔漫不經心的回答道,“是一個姓玉的叔叔送給我的。”

他松了一口氣,笑著哦了一聲就要走向晗晝,誰知腦中頓時驚雷一閃,停在了原地。

玉叔叔?哪個玉叔叔?什麽時候送的?

他急忙轉身走過去,把他的疑問問了出來。

晗蒔很不耐煩的一嘟嘴,“就是一個長得很帥的玉叔叔,不是這個玉叔叔,是那個玉叔叔。”

段麒麟抿抿唇,問,“他什麽時候送給你的?你母後知道麽?”

晗蒔回頭笑,“知道呀!還是她幫我收的禮物呢!”

院子裏的紫藤開了花,一簇簇拱在架子上,他的眼睛飄忽的移到紫藤架下的藤椅,突然很想過去躺躺。剛挪動兩步就停住了,在原地站了半晌,突然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晗蒔喚他他也聽不到了。

燕羽宮裏,她正在桌案前寫字,屏風後突然沖進來一個人,她擡頭,看清來人,噙著笑迎上去,“賠完罪了?”

他不說話,湊近她拉住腕就往床上扔,她渾身一驚,推他俯身相就的胸膛,紅著臉道,“大白天的,做什麽!”

他不言不語,強硬得可怕,徑自推倒她就開始解她腰帶,被她胡亂的擋著。他手上動作一停,擡首望向她,她眼裏有些訝異,有些楚楚驚惶,他抿抿唇,放開纏住她腰帶的手,湊上去輕柔的抱住她,在她耳邊嘆息道,“我終於體會到你的心情了……”

她雲裏霧裏,被他一下強硬一下溫柔的情緒弄得心裏不上不下的。可問他他又不說,真是磨人,她也好笑的摟住他的背,道,“我也體會到你的心情了。”

他撲哧在她耳邊一笑,銜了銜她潔白的耳垂。也許夫妻就是這樣吧,在長久的日子裏交換著角色,體會著彼此的心意,然後變得更緊密,更無隙,更恩愛。

“你和玉無痕見面了,說了些什麽?”

他冷不丁的開口,她神色一滯,嘆了口氣。本也就沒打算能瞞住他,此刻更是全盤托出,將孩子出宮的事也招了,他神色不明,只是緊緊看著她,直到她說到和玉無痕碰面,很明顯的感覺到他捏了捏她的手。

“你信麽?”她擡起眼睛抿著唇笑,“我只對他說了一句話,他卻一句話都沒對我說。”

他眉頭一皺,“他不和你說話,你同他說話做什麽?”

她揶揄道,“不至於這麽小氣吧?”

他把她抱在懷裏,語氣悶悶的,真像受了委屈,“然後呢?他沒對你做什麽吧?”他的聲音突然低了起來,狐疑的問,“你們眼神交流了麽?可有天雷勾地火?”

她嗤笑著推他,啐道,“都什麽詞!”她湊過去摟他脖子,同他抵著鼻尖,眼裏笑盈盈的,“你是天雷,我是地火。你勾我,我勾你,這輩子再沒有別人。”

這話無疑是催情神藥。他眼裏熾色一重,摟著她翻倒在榻上。

他們在這兒青天白日,被翻紅浪戲鴛鴦。晗蒔已經拉著晗晝坐上那匹汗血寶馬,騎著它去了宮門外的官道。下人們隨侍一旁,林間爆發出孩子的歡聲笑語。

天邊一片緋紅,有一雙大雁搖著翅膀掠過,晗蒔勒住馬韁,水靈靈的眼睛看向天邊,倒映著紅日。

“阿晝,你瞧。”小姑娘指指天邊雙雁,笑道,“像不像父皇母後?”

晗晝不以為然的一撇嘴,“皇宮不是青天,父皇母後飛不了那麽高。”

晗蒔卻吃吃的笑了,伸出手指比了個框,框住那兩只大雁,稚嫩的眼裏滿是悠遠的笑意,“只要有兩只雁子,哪裏都是青天。”

————全文完————

謹以此文,向本人讀過的所有經典古言小說致敬!

作者有話要說:

處女作《燕煞麒麟》到這裏才算全文完結了,往來皆是緣,謝謝各位妹紙的收藏和點擊,此文其實有點偏溫情向和格式化,也許不夠精彩,能搏各位一笑,或為各位消遣之讀,都是本文的榮幸!

再過不久要新開一個坑,我正在努力存稿中= =!新坑對我是一種挑戰,因為要寫的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敬請期待吧!為了新文一開能第一時間通知到各位妹紙,各位來包養一下這位冷兮兮的作者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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