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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人心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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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人心舊

她醒來的時候,天光剛剛從地平線升起,清淺的暖陽灑到她皎潔的臉上,眼睫微顫,那雙靜若明淵的眸子就這樣緩緩睜開來。

周圍是熟悉的陳設,日子好像倒退到很久以前,她總在這兒死裏逃生,每一次都以為下次不會再有災難。一道一道的坎兒接連跨過,不知下一難會是何時,人生無常,短短數十年,當真旨在修行。

頭頂是清淺的呼吸,她被一人抱在懷中,熟悉的氣息蔓延了整個世界。她尚有些虛弱,神思混沌間不輕不重的推了那人一把。

下一刻,他立刻像彈簧一般的坐起來,眼睛裏還有些剛睡醒的迷蒙,但一接觸到她,漸漸綻放出不可置信和深深的狂喜。他眼裏濃艷的光彩,幾乎刺得她眼花。

他的笑還來不及開到嘴角,喜色一收,突然狠狠掐上自己的胳膊,燕長寧虛弱的打他一下,蒼白的嘴角一扯,懶懶的道,“傻麽……”

太好了!他終於不可抑制的笑了出來,胸腔裏全是喜悅,他的燕兒活著,他的燕兒沒死!

他撲過去抱住她,低低的笑,“我的老天,你醒了!”

感受到他如孩子一般的擁抱,她無奈的一笑,伸手摟住他的背,悠長的嗯了一聲道,“有個人接連三天在我耳邊吵吵,我若不醒,他恐怕會追到地下去了。”

“別混說!”他倏然擡頭捂住她的嘴,眼中有幾分責怪。她的眼底漸漸清明,看清他眉宇間的疲倦,哽咽了一下,撫著他的臉,扁著嘴說,“你老了好多……”

他眼底深邃,抵著她的額道,“是啊,思君令人老。”

他們,幾乎快半年沒見了。撓心撓肺的思念終於有了宣洩的出口,他的擔憂害怕,自責酸楚,氤氳成了一片濕潤,漸漸開在眼角。

她冰涼的指揩去他的淚,打趣道,“只是長老了,心思卻一點不老成!竟可以隨便哭出來麽?”

他拉過她的手在嘴邊吻,音腔有些啞,眼睛盯著她不放開,“那你不要再惹我哭了,也別再嚇我。不是離開就是死,你當我的心是鐵打的?可以承受你多少次驚嚇?”

她本來好好的,聽到這句話鼻子一酸,眼裏水光愈盛,摟著他的脖子將他抱緊,幾乎是嗚咽著說,“……我再也不了,我再也不想這樣了,你不知道,違背自己的心真的好苦!”她顫顫巍巍的撫上他的胸口,抽泣著問,“你才被我刺了一刀,又在戰場上受了傷,這會兒可好了?還會痛麽?傷口有疤麽?沒留下後遺癥吧?”

她紅著眼抽泣的樣子讓人憐愛,長長的眼睫沾著水珠,他動情的湊過去一下下吻幹,拉著她的手覆在傷口處,低啞的道,“我現在無堅不摧,因為我的神醫肯救我了,她包治百病。”

她破涕為笑,啐他,“什麽破比喻!”

他卻笑不出來,只深深的一嘆,摸了摸她渾圓的肚子,聲音裏是無限哀婉,“這個小東西一下就長這麽大了,他爹沒在他漸漸變大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真的好生悔恨……”

他這麽一說,觸動了她內心最酸軟的地方,腦海裏又浮現出在帝寒谷的日子,歐陽夏那張邪怪的臉,他時而溫柔時而霸道的眼神,那個守衛森嚴的竹園,那顆曳曳飄花的梅樹,那個詭異幽暗的祠堂,那幅……年代久遠的畫卷。一切像電影一般放映了一遍,只回想一次,就感覺嘗過了世間百態。她眼裏泛起深而涼的情緒,眉梢變得苦苦的,透過頭頂水藍色的紗帳,看到了那天碧湖夜市上空,四分五裂的絳紅色衣袍,它和周圍的血腥混在一起,要把她推入夢魘的深淵。

“燕兒……”一聲沈沈的呼喚將她拉了回來,那聲音像雨後初晴的微光,讓她的四肢百骸頓時暖了起來,他看清了她的惆悵,強壓下心裏酸澀的低落,輕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們朝前看,好麽?”

她想頷首,卻遲遲動不了,喉中像哽咽著什麽東西,只得啞著聲音問,“阿羽……他的屍骨……”

他埋下頭低嘆一聲,“哪裏還有什麽屍骨,他整個人炸得面目全非,四分五裂,碧湖就是他的墳墓了。”

她緘默著不言,眼中悠遠而悵惘,良久,她摟緊他的脖子道,“羽,抱我起來。”

段麒麟穩著她的背將她摟起來,兩人維持著相擁的姿勢,她透過他的肩後看到鏤空窗柩外雕零的梅花,鼻尖都可以嗅到那股雕謝的香氣。

他說他不再有棱角,也許全身都讓她傷了個遍了。那夜除夕過後他便做好了決定。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之後,他無限包容,寵溺比以往更加濃厚,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她總算知道那幾日盤桓在心間的不安是為何了。她看歐陽夏,就像看一株回光返照的花,花朵碩大璀璨,卻加速了雕謝。他的好如曇花一現,卻在她心裏刻下重重的痕跡。

窗外的光太刺眼,她索性閉上了眼睛。

他親手種的因,自己嘗了果,他的死不是自作自受,人再精明,終究算不了自己心的走向。

歐陽夏,若有來世,我願償還你。

眼淚一顆一顆落進他的脖間,滾燙如火。他無聲的收緊了胳膊,兩人的沈默契合在一起,這便是對他的吊唁了,以後再不會有,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身邊有愛的人,頭頂有和煦的光,塵世美好,初春微綻,活在當下,珍惜眼前。

她更緊的抱著他,緊得自己也喘不過氣。

入夜,海疆皇宮舉行了盛大的筵席,皇帝陛下的義妹,靈福郡主平安歸來,死裏逃生,闔宮大喜,太華殿內一片和煦的盛況,宮人們進進出出,奉酒上菜,說說笑笑。隔著觥籌交錯,燈光璀璨對視,五指相扣,心下是從沒有的安寧和愉快。

“來,長寧,”越崢從知道她醒來後就很高興,此刻笑吟吟的夾了塊烹牛肉到她的碗裏,“我外甥要多吃肉,才長得壯!”

燕長寧看著他笑了笑,拿銀筷夾起吃了。越崢嘴邊笑弧更大,不斷的夾菜到她碗裏,終了,才想起身邊的妻子,立馬夾了塊鹿肉捧到面前,咧嘴狗腿的笑,“你也吃!”

於琴之扁著嘴剜他一眼,而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邊,段麒麟看了看燕長寧滿碗的葷腥,想起方才越崢那獻殷勤的樣兒,心裏一陣不爽,拿起筷子不動聲色的把肉一塊塊夾到自己碗裏,雲淡風輕的道,“你大病初愈,不宜吃太多油膩的東西。”說著乘了碗桂花粥到她面前,拿起勺子吹了吹,體貼的送到她嘴邊,哄道,“來,張嘴。”

她笑得眉眼彎彎,張嘴喝了一口。

越崢剛和於琴之說完話,一轉頭便看到燕長寧碗裏的肉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段麒麟碗裏,而他的義妹正在一口一口喝他舀過來的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因著不好發作,只好又夾了一筷子肉放到她碗裏,招呼著,“多吃點肉!別餓著!”

段麒麟眉梢一挑,放下碗,拿起筷子把肉撿過來,陰陽怪氣的道,“皇帝難道不知道孕婦不宜食過多葷腥麽?”

越崢眼睛一瞪,“燕皇難道不知道朕的義妹肚子裏有兩個麽?吃點肉怎麽了?”他不甘示弱,拿起筷子就朝段麒麟碗裏去,段麒麟反應也快,抄起銀筷,叮叮清脆幾聲響,兩人的筷子同時夾著那塊肉,誰也不願先放開。

一桌的人目瞪口呆。

“段麒麟,”越崢瞟瞟那塊肉,不耐煩的說,“你堂堂一國之主,竟然苛待自己有孕的妻子,連塊肉都不讓吃的?”

段麒麟滿不在意的輕哼了一聲,“還說我?你堂堂一國之主,跟客人在飯桌上搶區區一塊肉,成何體統?”

“你!”

“我怎樣?”

大家面面相覷,很有默契的咽了咽口水。

燕長寧杵著腮意興闌珊的玩著筷子,順便向對面的侯棲花使眼色,只見侯棲花正賢妻良母的為身邊的太上皇添菜,看都沒看過來一眼。

太後不行,又看向皇後。於琴之接過她的眼神,幹咳了一聲道,“唉呀……炙羊肉沒了,還想再吃幾塊呢……”

兩人很有默契的看了看被爭搶的肉,那不就是餐桌上唯此一塊的炙羊肉麽?

既然皇後都開口了,那當然不能不給面子了。段麒麟立馬換上一臉和煦的假笑,稍微用勁從越崢筷子下逃脫,夾起那塊炙羊肉放進了於琴之的碗裏,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皇後身子重了,想吃什麽盡管向皇帝開口,就說這炙羊肉,應該早早打聽好皇後的口味,才好知道哪樣菜應該多上點兒不是?”

他指桑罵槐的埋汰了越崢一回。於琴之尷尬的笑了兩聲,沒想到此舉讓自己丈夫吃了個癟,不由得望向越崢,只見他在一旁坐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不知在氣惱什麽,一下攥緊她的手,湊過來體貼溫柔的又是添菜又是盛湯,倒讓她受寵若驚。

段麒麟在一旁意味深長的笑了,驀然間手背覆上一層溫熱,回頭看,是她握住他的手指,眼波柔柔的望著那一帝一後。

她看著越崢眉目間的豁朗,那雙載滿星辰的眸子此刻全是滿滿的幸福。很多時候,歪了的路是可以被矯正回來的,人只要有一顆豁達的心,無論走哪一條路,總會到達圓滿。

席散,偌大的南承殿依稀傳來女子如銀鈴般的輕笑。

“你好生磨人!”燕長寧笑得喘不上氣兒,不由得打他,“快起來!”

段麒麟不依,依舊拱在她肚子上又聽又親又摸,恨不得永遠貼在上面。

她見他沒反應,不由得故意沈了沈氣,道,“你再不起來,我真惱了!”

他懊喪的嘆口氣,這才慢悠悠的起了身躺到她身邊,她伸手抱住他的腰,擡頭扁嘴笑道,“怎麽這樣不情願?我比不上孩子麽?”

他只是笑,眼睛彎得跟月牙一樣,她得不到回應,伸手掐他,齜牙咧嘴的說,“說!是不是我沒有孩子重要!”

他好氣又好笑的刮她鼻子,“怪事!我都還沒醋呢,你倒先醋起來了!”

她眼睛軲轆一轉,明知故問,“你為何要醋?醋誰?”

他眉梢一挑,知道這姑娘是想聽情話了,不由得不懷好意的一笑,傾身過來半壓著她,和她額抵著額,嘴貼著嘴,“我醋好多人,這世上太多覬覦我夫人的混小子,我必得一個個收拾了。你只是我一個人的,只能這樣看著我,只能抱我,只能親我,只能給我生孩子。”

她紅了臉,笑他,“越說越不得譜了!孩子是跟誰都能生的麽?”

他捏她鼻子,挑眉道,“最好不是。”

他說的話讓人很受用,她甜甜的笑著,摟著他的脖子親自啵了他一口,道,“夫人我很是滿意,獎勵香吻一枚。”

她這麽一個溫情又撩人的小動作一做,漸漸發現他眼神不對,原本還是清明的,後來眸色一濃,變得深不見底。他幽怨的皺了眉,啞聲道,“你故意的吧?”

她“啊”了一聲,不明所以。他看了她良久,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躺倒在她旁邊,雙臂緊緊摟著她。燕長寧也不是神經大條之人,懷中溫度有些燙,他的呼吸都是重的,噴在脖間麻癢溫熱,她終於明白自己剛才燃了一把什麽樣的火。自己的男人為自己動情,自然是令人欣慰的,只是……

她擡頭看了看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也跟著幽怨的嘆了口氣。這口氣嘆得哀致婉轉,跟貓爪撓一樣,他現在對她的一切都異常敏感,下一刻就咬上她耳垂,喑啞的警告道,“再撩我……後果自負。”

她頓時動也不敢動,耳朵處傳來一陣陣酥麻,原是他銜著那一處瑩白輕攏慢撚,又舔又咬,溫熱暖香的氣息不斷噴灑,她的半邊臉紅成了猴子,那處麻癢隨著他的手一路下滑,激起一陣陣雞皮疙瘩。

世上不僅有女人撩撥男人,也有男人恬不知恥的撩撥女人。

耳垂被他作弄完,他又再接再厲的轉戰那截粉頸,被她顫抖著聲音攔住,“別……”

“嗯?”他紅著眼擡起頭來,她被他這麽一看,有些心虛的指了指渾圓的肚皮。他懶懶一看,湊過來哀怨的道,“我知道,給點素的不行麽?”

素的?她瞪大了眼睛,給了你素的,老娘就想吃葷了!

還不等她反應,他的手就如魚得水一般的滑進她的衣襟,不輕不重的揉捏那溫軟的胸房,這還不夠,他的手不知什麽時候溜進她的襦裙,在腿側悠然的撫摸著,耳畔是他越來越重的呼吸,帶著一絲委屈的聲音響起,“燕兒,我太想你了……”

她紅著臉啐他,“呸!你就是想這事兒吧?”

他不以為然的皺了眉頭,曼聲道,“要是只想這事兒,我跟誰不行,非得跟你?”她不置可否,不為所動,他變了個語調,暧昧的看著她,“難道你不想麽?”

她的臉紅得跟火燒雲一樣,只怕再熱一點,就要把床被給燒了。她很鎮定的在心裏自言自語,只要你不撩撥我,我就不想。

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他撩撥得更起勁了,幹脆壓上來,護著她的肚子,在胸前一頓咂弄。燕長寧似呻/吟似嘆息的發出聲音,幹脆四肢一攤,算了,認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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