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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殺不殺?(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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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殺不殺?(已修)

周家客艙果真富麗堂皇,桌椅皆為金底,墻上一幅價值連城的仕女圖,正廳便有四個金鼎,全部燃著上等的香料,坐榻的墊子也頗為考究,以金線繡各種圖案,面料是難得的雲絮。各種細節,無不彰顯出周家強大的財力。這些在別人眼裏彰顯著奢華高貴的細節,在燕長寧眼裏,只是百姓被搜刮得滴米不剩的慘象。

石格請他們上船,並未有何動作,只是招待他們吃一餐晚飯。菜肴豐富,酒品醇香,盡管石格一副親近無害的樣子,兩人也不敢放松警惕。吃菜時每樣皆用銀針驗毒,之後才敢入口。

夜幕降臨,兩人作別石格,便一同回到了原先的船上。這一路,石格都會跟著他們,要小心的地方太多。他們兩個,也必須從一開始的敵對關系,變成需要並肩作戰的戰友。

回到船上,段麒麟也沒有多說什麽,徑自回到了自己的小船。燕長寧在甲板上吹了會兒海風,也回小船就寢了。

夜晚,十幾艘船飄蕩在北海平靜的海面上,月光灑下,波光粼粼的海浪像是一地星輝掉落,燦爛得讓人移不開眼。不一會兒,天邊飄來幾片黑壓壓的雲,遮住了月亮的光華,天地間頓時一片混沌的黑暗。

燕長寧所住副船的甲板上,突然跳出一個鬼祟的黑影,那黑影幾個輕快的跳躍奔到燕長寧的房門口,隨後四處張望,確定無人後,才從懷中掏出一小截木管,戳入窗紗,往裏面吹著氣。正吹得專心,肩膀上卻突然搭上一雙手,指骨清瘦,但十分有力。

黑衣人一驚,立刻轉身,擡手揮出一拳,誰知那人面不改色狠狠一抓便捏住了他的拳頭,任他怎麽出拳,就是揮不出去!那人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禁錮住他的身體,隨後用力一扭!

哢嚓——

骨頭錯位的聲音從黑衣人身上傳來。可他緊咬牙關不出聲,任額角落下滾滾的汗珠他也不曾哼一聲。那人冷眼看著,雙手一松,一腳將他踢到了甲板上。

黑衣人一倒下,船艙的四面八方突然飛出不少蒙面刺客,皆虎視眈眈向他圍過來。那人冷哼一聲,雙腳一點,旋身飛起!

砰砰砰砰砰——

他在半空中旋轉飛踢,無影腳的功夫克敵制勝,蒙面刺客的臉上無一例外的吃了這狠狠的一腳!他輕盈落地,上前與一群刺客赤手肉搏起來。打鬥中竟然沒有一個人叫喊出聲,只有身體相碰,布料相接的砰砰聲。

船艙裏的燕長寧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醒來,頭腦還混沌著,便聽得房外一陣窸窣打鬥的聲音,立刻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以為石格不會這麽快出手,沒想到他居然這樣心急!

來不及多想,她掀開被子,穿好靴子和衣袍,簡單的豎起頭發,拉緊腰帶,便一個箭步上前打開了房門。

黑壓壓的雲霧散開,借助著月亮的光華,她看清楚了甲板上的情形,大約十個蒙面刺客正在圍攻久谷一人!

以多欺少,豈有此理!

她立刻閃身上前,刺客們見正主出現,皆轉頭圍攻她一人。燕長寧雙臂一擋,擋住了致命一擊,她回身一旋,抓住兩個刺客的肩膀,撐住跳起,對著面前的人一陣猛踢,待把他踢得鼻青臉腫之後,在空中一個筋鬥,雙腳分開一甩,兩邊的人瞬間被踢倒在地!

她還要上前繼續搏鬥,誰知剛打翻一人的久谷轉頭對她說,“快去找他!這兒有我擋!”說著便閃身上前應對越來越多的敵人。燕長寧猛然想起自己可以召喚暗衛,便將手指彎成圈,放在嘴邊,吹出號子聲。一瞬間,四周突然飛來無數蒙面人,皆身手敏捷,功夫超群。

燕長寧看著一群人打鬥的身影,心想有這些人相助,刺客應該傷不了久谷,便一咬牙,走向段麒麟的船只。他若是死了,她也吃不了兜著走!

登上段麒麟的船只,卻沒有看見一個敵人,船艙超乎尋常的安靜,與她的船艙比起來,簡直天壤之別。

不尋常……太不尋常了……那些人為什麽只動她?

經過一番打鬥的燕長寧頭腦還較為遲鈍,她拋開亂如麻的思緒,奔向段麒麟的寢房,腳一踢便破開了房門。

哐當——

匕首落地的聲音。

寢房內,燭火微亮,月光透射進窗子,照得面前這一切更加森然。

未央一臉慘白的看著闖進門來的燕長寧,一雙眸子透露出極大的恐懼。她知道現在殺了段麒麟對燕長寧是什麽後果,所以她選擇了這個深夜,拿著匕首神不知鬼不覺的前來,即使事後發現他死了,誰也沒有證據指明是她殺的。

可是這一幕,卻被突然闖進來的燕長寧看到了……

燕長寧從震驚中回過神,努力平息著起伏的胸膛,只覺得頭腦眩暈,心亂如麻。她使勁瞇了瞇眼睛,再睜開時仔細的看了看掉落在地的匕首,心下一松,還好沒有血跡……

她望向榻邊的段麒麟,只見他盤膝而坐,雙目緊閉,似乎完全不知曉外界所發生的一切。而他的額角,正落下一串一串的汗水。

未央頹然倒地,失神的看著段麒麟黑氣繚繞的面容。

燕長寧沒空斥責未央,她慌忙幾步上前,仔細的觀察段麒麟的面色,只見他的蒼白的臉孔下似乎有一陣一陣的黑浪翻滾,而他的姿勢,看上去似乎是在運功。

為什麽要運功呢?是有宿疾嗎?

“帕子!”燕長寧對未央吼道。楞在地下的未央猛的擡頭,驚懼的看著她,燕長寧不耐煩的回頭盯她一眼,未央立刻起身,在房裏找了一塊帕子,浸了水,扭幹遞與她。

燕長寧接過帕子,小心的擦拭著段麒麟額頭的汗水。她不知道該怎樣幫他,只有讓他涼快一點。

嘩——

一股明顯的水聲響起,燕長寧和未央同時對望一眼,眼裏盡是疑惑不解。

突然,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未央沒站穩,一下子跌倒在船角。燕長寧猛的穩住段麒麟的身體,卻見他眉頭突然一皺,額角汗水越來越多,似乎感覺到了外界的幹擾……

“噗——”

段麒麟驟然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地板和衣衫,燕長寧一驚,隨後,段麒麟身體一歪,便不省人事的倒在燕長寧的懷裏。

“餵!醒醒!”燕長寧不停的搖晃著段麒麟,可他就如死了一般,嘴角帶血,四肢無力,眼皮紋絲不動,只有身上的溫度昭示著他尚有生命。

燕長寧將段麒麟的一只手臂擱在她的脖子上,慢慢馱他起身走出房門。到了甲板上,燕長寧查探著船身四周,突然覺得這艘船似乎離那九艘船越來越遠,心下奇怪著,卻聽得未央在一旁叫喊著,“不好!鐵鏈斷了!”

燕長寧直呼倒黴!隨即吩咐未央再看看有沒有其他故障,誰知未央又是一聲驚慌叫喊,“水聲是從這裏發出的!船被戳了個窟窿!漏水了!”

轟隆——燕長寧眼前一黑,內心只有一種感覺,中計了……

此刻,已快接近天亮,無奈黑雲密布,光線透不過雲層。燕長寧望向四周,九艘船沒有一絲動靜,恐怕裏面的人早已被迷昏過去。而久谷,由於每夜守在她窗前,幸免於難,但現在卻被另一艘船上的人纏住了手腳,脫不開身。而自己,自投羅網跑到段麒麟的船艙上,等待著被分割落水的下場!

石格先是請他們到周家船艙進餐,借此分散了那十艘船侍衛的註意力,久谷也必定會潛伏在周家船艙的某一處。而段麒麟的船,卻因為無人註意而被人動了手腳,動手腳的時間,便是晚飯時間!

之後,他便派人驚擾燕長寧,惹得她現身打鬥,而後,久谷必定催她登上段麒麟的船查看其安全與否,這一上船,便將他倆全部打入羅網,鐵鏈被割斷,船底被戳破,沈水便成了被動的選擇!而久谷被刺客纏身,無法前來相救,他們即便不死也難以逃脫。

好一個石格!果然是周家第一人,手段雷霆,笑裏藏刀!

“怎麽辦……”未央站在燕長寧身旁,手腳發顫,嘴裏喃喃道,“我不會游泳,我們會死的……”

燕長寧努力的平靜下來,她側頭看了看昏迷的段麒麟,心想怪不得今日的段麒麟有些許不同,原來是宿疾將要發作。可迎接石格,觥籌交錯間,他依然談笑自如,鎮靜如常,不知要忍受多少心底的煎熬。她不由得在心裏罵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她將段麒麟靠在未央的身上,利落解下腰帶,遞與未央道,“把我和他綁在一塊兒!緊一些!”未央顫顫巍巍的接過繩子,用盡力氣將段麒麟綁在燕長寧的背上。剛剛綁完,小船便一個翻轉,猛的沈下!掉入水中之前,燕長寧咬牙用力劈向船身,誇嚓一聲!船身掉落一塊邊緣不齊的厚木板。而燕長寧,早已手掌麻木,鮮血淋漓。

三人此刻皆掉落水中。燕長寧會水,但此刻背上有一個段麒麟,所以維持漂浮狀態十分困難。但未央完全不會水,她在旁邊狼狽的一浮一沈,手不停的拍水,嘴裏含糊不清的呼救。

“救命啊——救……救命——”

燕長寧不顧四肢的酸痛,使勁的劃水游向未央,一邊游著一邊將劈下的木板推來。在未央掙紮不定間,燕長寧一把將她托起來,“未央!清醒一點!”

未央狼狽的抓住燕長寧,胸膛不停起伏,她由於嗆著水,此刻不住的咳嗽。終於浮出水面的她意識開始清醒,她睜開眼睛,燕長寧一把將木板推到她面前,“快!手放在上面!你不會沈下去!”未央死活不松開抓住燕長寧的手,燕長寧只有使勁掰開她的手,將她的手緩緩放在木板之上,而後松開她。未央驚喜的發現,自己真的沒有沈落!

燕長寧一邊艱難的維持漂浮一邊對她說,“聽著,我們離大船已經很遠了,你借助這塊木板游回去,石格不會把你怎樣。上了船,你去找到久谷,告訴他我們往東邊游了。”說著看了看遠處的大船,而後轉頭對她道,“這塊木板只能支撐一個人的重量,只有你知道我和他的去處,一定要游回去,讓人來找我們!”說著鼓勵的看了她一眼,“我相信你。”

未央出神的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水漬的女子,同樣濕透,她卻堅毅勇敢,毫不畏懼,眉眼間散出的冷靜和大氣沒有被這冰涼的海水沖淡絲毫,那抹朱砂越發灼灼耀眼。此刻,她的眼裏仿佛有著巨大的能量,正在一點一點傳遞給她。恍惚間,她已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誰,她是誰,段麒麟是誰,她只知道,這個多智的女人,正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挽救他們三人的性命。

一瞬間,所有的愛恨似乎都消失了,所有的風景似乎都褪去了顏色。這世間,是否真的有人可以在生死一線間忘卻所有的仇恨糾纏,洗凈人心底的烏黑,使勇敢越發勇敢,使堅定更加堅定?

“我知道了,”未央褪去那抹驚慌,堅定的對她點點頭。燕長寧對她艱難的扯出笑容,隨後轉過身,向東邊游去。

未央註視著女子單薄的肩背,那麽瘦弱的她,卻馱著一個男人,游向未知的遠方。

良久,遠方突然傳來渺茫卻清晰的焦急呼喊,未央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她答應過燕長寧,要游回去,一定要游回去!

北海湛藍的海面,兩個女子背道而馳,卻同樣向著勇敢的方向。

**

風從遠處拂來,樹林間頓時沙沙作響,不遠處的海邊海浪翻滾襲來,一波一波打上兩具緊挨著的軀體。

燕長寧感受到發絲拂在臉頰的癢意,眉頭輕輕一皺,恢覆了知覺,漸漸睜開迷蒙沈重的雙眼。微風裊裊,青天白雲,雁群陣陣,四周荒蕪人煙,她恍如隔世,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身處何地。

“嗯……”

一陣細微的呻吟拉回了她的思緒,感受到身邊柔軟,她猛地坐起身子,一眼望到了身邊全身濕透,依舊昏迷的段麒麟。

霎時,記憶回巢。她馱著他在北海游著,卻總也游不到盡頭。只恨石格太過狡猾,專選在第五日動手,這種時候,前不著天順,後不到北鏡,四周海面竟沒有一個岸口。漸漸的,她體力透支,再也游不動,剛要放棄時,卻覺得身下一股力道馱起他們,並對她施力往前。當時她已神志不清,便任由水下的人推她向前,不知不覺間她失去意識,醒來後就處身這座海灘了。

來不及多想,她立刻湊上前拍拍段麒麟,“餵,餵,醒醒……”只見他依舊雙目緊閉,唇色蒼白不已,整個人看上去失去了平日的鋒利氣息,濕發沾在額邊,只餘下淡淡的迷離虛弱,叫人心有不忍。

燕長寧看著他發了會兒楞,心下一嘆,利落將他扶起,馱著他繼續往前走。離海面不遠處是一片樹林,她將段麒麟馱到樹下放下,然後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撫著胸口不停喘息。不經意碰到他的手,她一下被燙得縮了回去。燕長寧不禁疑惑,這人泡了這麽久的冷水怎麽身體還似火般滾燙?她一把側過身,湊在他面前伸手探他額頭。

手背滾燙,她蹙眉收回手,見他氣若游絲,眼裏有了抹淡淡的戲謔,她苦笑出聲,“你落到我的手裏了。若你早知道的話,定是不會再對我說那樣挑釁的話了……”

他依舊輕闔雙目,蒼白的嘴唇緊閉。

良久,燕長寧重重的嘆了口氣,猶豫再三,將他平躺在地,伸手就去寬他的袍子。

“段侯爺,你知道之後千萬不要遷怒與我,你燙成這樣絕對不是普通的發燒,我只有先替你降溫,你可不要告我非禮你,我一個女孩子家,也不容易的。你要是有什麽事,我也吃不了兜著走……”

她碎碎念的脫下他的外袍和內衫,段麒麟俊朗的體膚就這樣暴露在她眼前。如玉緞一般的皮膚帶著些濕意,陽光從枝葉間打下,落在他近乎透明的胸膛上,隱現堅毅的線條。燕長寧喉頭微微發緊,她回過神,還來不及欣賞,便伸手去脫他下衫。

手接觸到腰帶,她臉驀地一紅,咬牙一把扒拉下來——不過,好意的留下了褻褲。她眼睛一閉,將某些重要部位用外衫一遮,這才睜開眼來。

燕長寧扯下衣裙一角,屁顛屁顛跑去海邊,扭濕了又跑回來,跪在一旁細細的擦著段侯爺的身子。

從臉龐,到脖子,再到胸膛,她細細擦拭,想消去他身體的古怪灼熱。觸碰間,她仿佛撫到了他身上隱隱的傷疤,很淡很淡,幾乎看不出來。可就是這樣幾乎看不出的傷痕,卻一處處一片片,像毒蟲一般蜿蜒。

她跑了許多次,衣料幹了又去打濕,就這樣一遍遍的擦去他的汗水。直到他身體不再發燙,而是恢覆了正常體溫之後方才罷手。遠遠一望,日頭漸落,她爬到樹上去摘果子,摘了一個又一個,枝幹微微搖動,她在上面晃動個不停。摘下一大堆,撿了些柴幹,她又屁顛屁顛的跑回段麒麟身邊生起火來。此時夜幕已降,遠處的海面沙沙的退潮,星辰寥落,散開在一方枝葉間,氣氛靜謐。

燕長寧百無聊賴蹲在一旁的用樹枝攪動火堆,四周除了劈裏啪啦的聲音再無其他響動,火堆旁晾著段麒麟濕透的衣衫,此刻已微微發幹。她手一頓,望向樹下的段麒麟。

他已經睡了很久了……

她往後一坐,曲起膝蓋,將頭埋下,靜靜的看著他。他的面色不再似之前那般難看,只是依然虛弱,不知何時才能睜開眼。這樣看著看著,她突然心裏一動,不由得站起身子,走向他。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穩緩慢。火光搖曳在他迷離得不真實的臉上,更顯俊美。燕長寧在他面前蹲下,靜靜打量,眼裏閃著一抹奇異的光亮。她心內隱隱激動,不知為何。

良久,她伸出手,罩在他的頭頂。

這個曾經重傷她,給她多次威脅的人,就在她的面前,處於昏迷,沒有意識,即便醒了也手無縛雞之力,想起他可能給她帶來的危險,她心尖一動,起了殺念。此刻是最好的時機,朝廷欽差下落不明,明顯是遭人陷害,即便將來她一人活著回朝,也不會有人懷疑她的清白。

想著,她的手頂緩緩聚力,只要向下,她就能瞬間擊碎他的天靈蓋。

海水在遠處層層翻騰,一波一波有如她內心的巨浪。頭頂是璀璨星辰,遠處,還晾著他貼身的寢衣。火光閃動,劈啪作響。

林間起了微風,段麒麟披散的發絲倏然掃上她的臉,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他身體灼人的熱度和淡淡的傷痕。

萬浪滔天,天人交戰。

良久,她似是苦笑著嘆息,手一松,頹然垂下。

“怎麽,下不了手?”

面前響起沈涼迷離的嗓音,帶著巨大的驚雷倏然劈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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