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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想著等下是不是該找家開鎖公司什麽的，赤司卻抱著麻衣徑自越過她朝內走去，少女忍不住瞪了瞪眼。
“你這人，都說了沒帶鑰匙了！”
“你跟過來就知道了，不會無家可歸的。”
走在前方的人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秋葉只好拎著大包小包跟在身後，小姑娘趴在父親懷裏眨了眨眼。
“為什麽爸爸會知道外婆家裏在哪呢？”
“因為爸爸無所不能。”
“哦。”麻衣點了點頭，似乎真的認為這句話就可以解釋這一切，讓跟在身後的少女險些閃了腰。
這家夥真的還可以再自大一點麽。
“餵赤司……”電梯門忽然開了，秋葉下意識地噤聲，走出來的是住在三樓的鄰居福原太太，少女頓時倒抽口氣。
“啊啦，這不是小秋嗎？”
“阿……阿姨好！”秋葉急忙彎下腰來猛鞠躬，一邊伸手扯了扯身邊人的衣擺，赤司遲疑地將視線轉向眼前典型的居家婦女，註意到對方也在打量著自己，他怔了下。
說起來……教數學的福原老師好像也是住在這棟樓的。
“師母好。”
“啊，果然是赤司君嗎？”福原太太伸手捂住臉一臉高興的模樣，“只在開學那天見過一次真虧你還記得我呢。”
“哪裏，是師母的風采讓人印象深刻。”赤司瞇起眼微微揚起唇角，隨即似乎不經意地將視線落在女人手上，“您這是要去買菜嗎？”
“啊！看我給糊塗的！”一腳踩在電梯門口的女人終於反應過來，急忙走出來，秋葉立即猛拽赤司示意他趕快上去，少年微笑著踏進電梯，秋葉也迅速跟上，微笑著朝福原太太揮了揮手。
“阿姨再見，路上小心！”
說完便躥到按鍵處用力按下3，直到電梯門關上，她才擡起頭朝天翻了個白眼，伸手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
“呼，我就說忘記點什麽……”她忽然轉過頭來兇狠地瞪了赤司一眼，“你到底在想什麽啊，這裏可是我們學校的教師家屬樓！”
“我當然知道。”少年唇角的弧度緩緩收回，眼神一瞬間再度恢覆冰冷。
“這就是我要在洛山讀書的理由。”
秋葉忽然就沈默了，赤司也不再說話，麻衣趴在赤司懷裏晃了晃腦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是不是在神奈川玩得累了再加上接連趕路，電梯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女孩的呼吸就歸於平穩，等秋葉去看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啊，小孩子就是好。”她忍不住感慨出聲，換來赤司嘲諷的一瞥。
“這種快速睡眠的異能不是和你很像嗎？”
“我……我也沒有很愛睡啊！”秋葉底氣不足地反駁出聲，看到赤司停下腳步，她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門，隨即怔住。
“赤司……”
赤司沒有說話，兀自從制服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鎖孔，輕輕一擰，多少年來因為一句“風水不好”而一直無人居住的房子就這樣被打開了，秋葉驀地伸手捂住嘴。
她曾經很想進到這所房間。
大概是對於“王子”的好奇堆積到了滿溢的地步，小女孩也曾幻想過有一天自己練出一身絕佳的開鎖技能打開這扇阻隔了他們的門，卻更害怕真如男孩所說只要見了面就會離別，這份念頭壓抑太久，她真的夢到過這個房間的模樣，卻始終想不到被關在裏面的男孩該是什麽模樣，直到聽到赤司的聲音。
雖然已經從男孩變成少年，聲線也有了不小的變化，卻還是殘留著記憶中熟悉的語調，她夢境中出現最多也最依戀的那個聲音。
所以才會在“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喜歡上這人的聲音吧。
“真的是一點也沒有變。”
赤司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秋葉回過神，這才註意到少年已經抱著女孩踏進了房間，此刻正站在玄關環顧四周似乎在懷念什麽的模樣，她下意識地跟著踏進去，伸手手剛觸及到他的肩膀，卻忽然聽到紅發少年壓低的聲音。
“我回來了。”
他一直在等這句話，等到世界幾乎都快變了模樣。
他不記得鐘塔的時針又轉了幾圈，不記得隔壁女孩第幾次爬過陽臺陪他聊天，他甚至已經快忘記了那個叫父親的男人長什麽模樣，卻永遠忘不了女人臨別時的話。
“媽媽一會兒就回來。”
她總是這樣說，事實上在最初的時候她確實每天都會準時回來，會對他笑會幫他做他喜歡吃的東西，那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喜好與厭惡都被母親所知，看電視的時候只要有哪一樣被他多看了一眼，第二天她就一定會買回來。
那是他一生與母親最親近的日子，溫情軟化了他身為赤司家繼承人該有的冷靜與冷血，那一刻他信了親情這種東西，甚至願意舍棄自己擁有的一切只為換得那一刻的永恒。
可他終究是被背叛了，連理由都沒有的，丟下一句一如既往的臺詞轉身離開的那個女人，在某一天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蹤跡。
他輸給了母親也輸給了自己，一敗塗地。
“赤司……”
少女小心翼翼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赤司回過神，秋葉伸出手示意他把女孩遞給她，他依言照做，順手指了指身後。
“那邊房間，櫥櫃裏有被子。”
“額……”那麽多年沒人用的被子哎。
“每周都會有人來打理的。”赤司皺眉，看到秋葉果不其然瞪大眼，一副第一次聽說的模樣，赤司忍不住挑眉。
“物業費也一直有好好交著。”
“……哎？”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黃金地段的房子會一直空著？”
不是風水不好？——秋葉直覺地咽下這個問題，低頭抱著麻衣推開門，門開的那一刻，她的心頭忽然一跳。
多年以前曾經最想進入的房間啊……
男孩的房間同想象一般幹凈整潔，秋葉將女孩放在床上，打開櫥櫃，被子上隱約有著陽光的味道，看起來確實有人在打理，她拿過來蓋在麻衣身上，坐在床沿開始打量起來。
房間裏有一個不算大的書櫃，整齊地排著各國書籍，她甚至看到了和自己房間同樣的金庸全集，忍不住站起來走過去，抽出書本，翻開。男孩的筆跡那時已經不見青澀，稀稀落落地寫著自己的各種註解，秋葉不自覺怔住。
她記得那時候她提起金庸的時候那家夥……
“那種胡編亂造的東西有什麽好的？”
門口忽然響起熟悉的少年嗓音，一瞬間竟與幼年時聽到的那句話重疊，秋葉合上書本轉過頭，果然看到赤司正斜倚在門口，一臉老大不爽的模樣。
“就算這樣說，你還不是把這套書看完了？”秋葉忍不住有些不滿。
赤司聳了聳肩。
“打發時間倒是不錯。”那是他一生唯一可以自己支配的時間，卻似乎除了與母親的相處之外都耗費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也只有你才能嘴硬的這麽理直氣壯。”少女不滿地嘀咕出聲，心頭卻忍不住有些覆雜，堆積了滿腹的疑惑卻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只好漸漸沈默下來，赤司忽然走過來拿起她放下的那本書翻開。
“獨孤求敗，我記得你說過他是個讓人唾棄又心疼的家夥。”
“額，是。”
“是因為他到死都沒找到可以戰勝自己的對手嗎？”
“不……只是單純覺得，一輩子都在執著於這種事情的他本身就一直在輸給自己。”
赤司合上書轉頭看向她，異色雙瞳微微瞇起。
“你覺得我也是嗎？”
秋葉直覺地搖頭。
也許在今天以前她曾經有過這種想法，在這個人逃避與過去相關的話題不願正面相對的時候，可是今天這番表現……這個人，簡直就是一直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
時江說的那個詞叫什麽來著？抖s？啊不對也是m。
“說實話，我現在忽然有種感覺。”她擡起頭看著他，晶亮的黑眸莫名多了一股名為懼意的東西，“大概這輩子……再也沒什麽能打敗你的東西了。”
即使過去的他自己也是。
赤司怔了下，猶豫著正想說什麽，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低頭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少年的眉頭微微斂起。
“誰的電話？”秋葉順其自然地問出口，餘光瞥見麻衣翻了個身踢開了被子，她急忙湊過去替女孩蓋上，然後聽到赤司忽然變得陰冷的聲音。
“一個被妻子拋棄的可憐家夥罷了。”
“……哎？”秋葉驚訝地擡頭看向他，少年伸手按下接聽鍵，聲音平穩得一如往常。
“是我。”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些生氣的話，秋葉隱約聽到一些嘈雜的聲音，這廂的少年眉頭皺也沒皺，只淡淡地應了聲“馬上回去”便掛斷電話。
“額，你要回去了嗎？”
“嗯。”他將鑰匙拿出來放在身後的書櫃上，“馬上回來。”
看他說完就朝外走過去，秋葉站起來跟到門口，猶豫著想說點什麽，卻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直到視線不經意瞥見男生的衣領，她忍不住叫住他。
“你等一下。”
前方的人依言停下腳步，她湊過去低頭將他的襯衫領子翻下來，似乎是剛才抱著麻衣的時候不小心翻起來的，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赤司忍不住輕揚起唇角。
“餵，你。”
被叫住的人直覺地擡起頭，男生適時低下頭來，原本就不是太有難度的身高差，少年的唇精準地印上女生嘴唇，秋葉驀地瞪大眼，還沒來得及消化剛才發生了什麽，赤司就已經擡起頭，隨即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
“等我回來。”
回回回……回哪……
少女的大腦一團混亂，臉也漲得通紅，終於回過神的時候赤司的身影已經消失於走廊盡頭，她忍不住原地跳腳，隨即用力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加速的心跳卻怎麽也無法忽視，她只好躥回房間瞪大眼對著麻衣的臉，努力想要甩掉剛才的一幕。
說起來，麻衣的五官輪廓真的很像赤司……不知道平行世界的那家夥是不是也生著和赤司一樣的樣子呢？
耀眼的紅發，令人害怕的異色雙瞳，時不時微微上揚的嘴唇……柔軟的……啊呸呸！
她急忙再度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門口外忽然傳來敲門聲響，她怔了下，隨即走過去拉開門。
“你忘記帶東西——”話說一半忽然頓住，秋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金發少女。
“斯特林小姐……”
“怎麽？不請我進去坐坐？”
坐什麽坐，這裏又不是她家。
這些少爺小姐怎麽都一個德行啊。
31第30Q
秋葉沒敢讓斯特林進房間。
雖然不知道在那個世界的斯特林和麻衣父母發生了什麽事，但可以確定小姑娘對眼前的人有著某種恐懼，萬一等會女孩醒過來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再說這是她等了多少年才能踏進來的房間，憑什麽要……啊不對，這裏是赤司的房子，她沒權利邀請別人進來。
赤司大約也是不樂意讓這人進來的。
“有什麽話在這裏說就可以了。”想到這裏，秋葉下意識地把聲音提高了些，“我們也不是很熟。”
金發少女似乎被噎住了，洋娃娃一般的臉上一瞬間閃過一抹狼狽，隨即又迅速恢覆正常。
雖然面對赤司的時候屢屢吃癟，但是對於眼前這個女生她可是很有把握的。
“如果我說是和赤司夫人有關的事呢？”
赤司夫……“赤司的媽媽？”
秋葉直覺地疑問出聲，朝前看向梅，金發少女微微揚起唇角。
“你難道不好奇嗎？那麽大的財閥，繼承人不見了那麽久卻沒聽說任何消息，甚至他就藏在這麽近的地方也沒人能發現……”
她越說下去秋葉的臉色就越沈下來，她無法否認這些都是她長久以來的疑惑，自從確定了赤司就是小時候住在隔壁的男孩，她經常會陷入這種疑慮，很多次也試著想詢問那個人，然而每次看到少年雙瞳裏好不容易現出的一點點溫暖都不忍心再問及那些問題。
她以為那是他不願觸及的過去，至少在今天以前。
“我當然好奇。”秋葉深吸一口氣，微微仰起頭打斷斯特林的“好意”，“不過我覺得這個是赤司自己的事，等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如果他不想說，那我就一輩子都不要知道的好。”
梅斂起嘴角，終於變了臉色。
“不，你應該知道。”
“……哎？”這大小姐抽什麽風？還有強迫別人聽故事的？
“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你也不過是其中一枚棋子罷了，難道就甘心被他利用嗎？”
什麽跟什麽……秋葉瞪了瞪眼，直覺地想下逐客令，一手剛撐住門邊，門外的女生就沈不住氣地開口了。
“我知道他媽媽在哪裏。”
撐在門邊的手下意識收緊，秋葉艱難地咬了咬唇，想起那天那個疑似夢境的夜晚赤司提起母親時的樣子，少女終於忍不住擡起頭。
“你說的……是真的嗎？”
******
今天的晨間占蔔，巨蟹座運勢第三……第三啊，真不是出門的好時機，而且還是一個很有可能會遇到不是很想見的故人的地方。
當然，最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要帶一個路癡出門……
“拜托啦小真，我這個鄰居是個超級路癡，如果沒有人一起的話肯定會把自己給弄丟了的！”
“做夢，要去你自己去。”
“嘿嘿，我這不是要去約會嗎？前段時間一直忙比賽都沒時間陪她……”
“去死吧。”
“唉唉好過分——那我就去死一下好了，小真你反正也是要去京都的嘛，就當日行一善嘍！”
“……爆炸吧。”
“唉唉升級了？那就是答應了？！我走了啊，小千就交給你了！女朋友還在電影院門口等我呢！”
“……那種話，還是等人家真成了你女朋友再說吧。”
“小真——人艱不拆！！”
要不是出發之前高尾又是耍賤又是耍賴地磨蹭了半天，他真的不想帶這樣一個麻煩出門的……看著前方走著走著忽然又拐彎了的黑發少女，綠間直覺地伸手拍了拍額頭。
“餵，朝西走。”
前方的少女停下腳步，轉過頭瞪了瞪那雙大得幾乎超出比例的眸子。
“哪邊是西？”
……
“你還是走在我後面吧。”
“哦。”少女很好說話地應了聲，隨即站在原地拐角處等著他走上前，雙眼卻閑不住地到處亂瞟，似乎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她忍不住伸手呼喚他。
“小真你快看，那邊那兩個女孩子好漂亮哦！”
綠間瞪了瞪眼，幾乎無法相信這是女生該說出來的話。還是說，這家夥作為高尾的鄰居，不可自拔地被那家夥傳染了某些屬性？
“到處亂看什麽，你不是要去洛山麽，已經到了。”
“唉唉對哦。”少女低下頭拿出手機，一手按住嘴唇認真地研究起記錄，“我看看，真貞子姐姐的新書簽售會在洛山高校……啊！”
聽她忽然叫出聲，綠間急忙加快腳步朝前走過去，剛走到岔路口，黑發少女驀地擡起頭，未出聲就先擡起頭堆出一臉傻笑。
“那個……”
“……怎麽了？”不詳的預感。
“也沒什麽啦。”少女遲疑地將手機遞過去，繼續堆出一臉諂媚的笑容，“就是那個……簽售會是在明天……”
……
“皆川千早！！”
“我錯了！”少女拿起手機抱頭就躥出去，本以為這人會立即追上來，跑出去好幾步卻不聽見身後的動靜，她不由停下腳步又往回跑過來，看到綠間正瞪直了眼看著她先前所說的兩個女生，少女忍不住眨了眨眼。
“怎麽了小真？”
回過神的綠間低下頭，伸手推了推眼鏡。
“應該是看錯了。”
畢竟他也只是見過那個叫做深谷秋葉的女生一次……可是不可能啊，那個一起的金發少女越看越想某個人……
“小真？那個女生好像洋娃娃哦。”
對！就是洋娃娃！
“梅·斯特林。”綠間驀地頓下腳步，一手拿起手機直覺地想要翻出某個號碼，手指停留在“赤司”字眼的時候不自覺頓了下。
說起來……畢業後就再沒聯系過了呢。
他不知道赤司到底在做什麽。
無端將“老婆孩子”的存在特意告知昔日隊友的事也好，前段時間沸沸揚揚的赤司財團將於斯特林家族聯姻的事也罷，赤司總是在做著互相矛盾的事情，就像他顏色相反的兩只眼睛一樣，某兩種力量在相互抵抗著對方。也許這對赤司而言只是一種成長方式，綠間本不該過問……但是作為相識三年的隊友，有一點綠間還是可以確信的。
赤司不喜歡有超出自己計劃外的事情，非常不喜歡。
“小真？”看他一直在發怔，千早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那兩個女孩子上車走了。”
******
久違地接到綠間的電話的時候，赤司第一次贏了人生最大也是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敵人。
他身上流著這人一半的血液，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他早就認清了這一點，也自小就有無法從這人身上獲得親情的認知，但他並不憎恨這個名為父親的存在。
“我很感激您，父親。”
聽他忽然這麽說，正坐在辦公桌後一臉怒容的男人不自覺頓了下。
“征十郎，你在說什麽？”
“我很感激您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少年微微揚起唇角，低下頭伸手撫摸著掌心裏的小兔子，慢條斯理地說著讓男人震驚的臺詞。
“是您說一旦信了親情這種東西在就註定了一敗塗地，自從母親離開之後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這點，那種感覺並不好受。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到底怎麽樣做才能讓自己永遠不會再體會那種感覺，永遠不會再輸……”
做父親的不自覺變了臉色，瞥見桌子上那一大堆資料，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
“征十郎……”
“我還沒說完，父親。”少年擡起頭，看似很有禮貌地打斷男人的話，隨即又繼續低下頭揉著小兔子的腦袋一邊繼續敘述，聲音平穩得讓人心驚，“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堂叔給了我靈感。他有那麽多女人和孩子，每一個都出類拔萃優秀不已，可是每一個都只是在等著他死好能繼承他的遺產……我並不是很喜歡被人冠上母親失蹤父親死亡這樣的名頭而整天被各大媒體同情，所以我想到了……”
說到這裏，他終於擡起頭朝對面的人微微揚起唇角。
“既然早晚是屬於我的東西，我為什麽要等那麽久呢？”
做父親的明顯一顫，但到底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他站起來將桌上的資料朝前一推，努力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意。
“這就是你逼著你堂叔把繼承權交給那個私生女的理由嗎？”他雙手撐在桌面嘲諷地哼了哼，“你又憑什麽認為她不會背叛你？”
“她不會的。”赤司胸有成竹地瞇起眼，“我有足夠的籌碼讓不會那麽做。”
“……5%，你以為你能做成什麽？”
“還有外公僅剩的5%，我很認真地向他闡述了一下舅舅只適合做閑二代的各項證明，他老人家現在很信任我。”
“你！”
“其他還有我個人作為委托零散收購的5%，原本作為赤司家正統繼承人的10%以及……”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下，聲音一下放得很慢，“母親因為離婚從您這裏分到的10%。”
林林總總加起來已經到了35%，而赤司的父親作為主事者所擁有的的也不過是30%多而已，其餘閑散的股份都掌握在家族其他一些長輩手裏，而那些是無法撼動的，這就是家族財閥的弊端。
這樣龐大的數量，即使赤司沒再說下去，做父親的人卻明白他在說什麽，直覺地皺起眉。
“你母親的10%那是……”
“是綁架我從您這裏要挾來的。”少年微笑著再一次打斷他的話，“您是這麽告訴我的，我很高興在您眼裏我還有這樣的價值，不過父親，正如您所說，只要是能利用的東西，即使是討厭的也該笑著接受，所以父親大人……”
他從兔子的懷裏抽出那枚“王將”棋子，慢條斯理地擱置在辦公桌上。
“將軍了。”
“就算有那麽多股份，那些人也不會讓你來掌權的，征十郎，你難道不明白這點嗎？”
“我想您誤會了我的意思，父親大人。”他瞇起眼，所有的不屑都隱藏在冰冷的眼神裏，“我對您的位置並沒什麽興趣，我只是討厭居於人下，並且非常不喜歡按照別人的要求來做事，只是這樣而已。”
被自己兒子將軍的人怔了半晌，不怒反笑。
“你果然是我兒子。”他坐下來饒富興味地把先前自己推開的資料一個個拿出來認真地研究起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那個女人也不是毫無用處麽。”
赤司的瞳孔瞬間收縮，手也下意識地收緊，向來敏感的小兔子受到驚嚇，瑟縮了一下便從他手上溜了出去，手機適時響起，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拿起手機貼在耳邊。
“真太郎？”
“那個……”電話那頭傳來向來別扭的少年稍嫌遲疑的聲音，“雖然有點多管閑事，不過赤司，你老婆……為什麽會和斯特林的大小姐在一起？”
“……在哪裏？”不是讓她只要等著就好麽，怎麽這麽輕易被人騙走？
“就是洛山附近不遠的這個地方，地圖上是叫……”
“是夢回山啦！”一旁的千早忍不住插話進來，“聽說死去的人如果對人間還有留戀，就會被困在那個山永遠出不去了……”
“你又胡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說真的啦！山上有一個民宿是專門為那些幽靈開放的，那裏的老板娘可以看到幽靈！”
“啪”
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辦公桌前的男人擡起頭看了兒子一眼，少年還維持著手放在耳邊的姿勢，異色雙瞳極為緩慢地眨了眨，聲音低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父親大人。”
“什麽？”
“母親……死了多久了？”
男人驀地變了臉色。
32第31Q
赤司征十郎從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怪這種東西存在，約莫是從小接受的教育一直偏向嚴謹，他始終認為那些靈異神怪都是人們人雲亦雲以訛傳訛的產物，或者就是有心人士因為某種不純的目的所故意創造出來的錯覺……一言以蔽之，無聊的東西。
自然是絲毫談不上害怕的。
“啊啊啊！”
少女尖叫著兩眼一翻，眼看就要倒下去，紅發少年皺起眉順手扶住她，瞥見她居然真的就昏迷了過去，他微微皺起眉，轉身看向面前的“無臉”女。
“故弄玄虛就是貴店的待客之道嗎？”
“啊呀。”老板娘低叫了聲，隨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抱歉了這位客人，入夜之後就要戴著這個，是我們這兒的規矩。”
赤司這才發現那個“臉”其實只是一個仿真面具，雖然做得很逼真，但距離近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怪只怪某人膽子太小把自己給嚇暈了，不過……“為什麽會有這種規矩？”
“這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總之您還是先送這姑娘回去休息吧。”
裝神弄鬼還做得挺像樣子的麽。
赤司忍不住暗嘲，懷裏的溫度提醒自己確實不是大半夜在這耗著的時候，他扶著秋葉轉身回房間，剛關上門，背後就傳來老板娘努力壓低的聲音。
“不行，你會嚇到他的……”
她在和誰說話？
赤司皺起眉，匆忙將秋葉放在榻上就再度拉開門，門外卻依舊只有老板娘一人，他狐疑地瞪眼。
“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的，客人，您好好休息。”
說完，恭敬地福身，起身離開，赤司看著女人徑直朝走廊深處走過去，他隱約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勁，關上門跟了上去，這才發現走廊盡頭的後院裏種滿了先前剛從走廊消失痕跡的花朵。
白色風信子。
這微妙的巧合讓少年心頭越發不爽，夜風適時拂過，帶動樹葉沙沙作響，分明再沒有其餘的生命氣息，赤司卻莫名覺得自己聽到了有什麽在竊竊私語的聲音。
“有人嗎？”
他遲疑地問出口，老板娘從花叢另一頭悠悠地走過來。
“這裏只有我和你兩個人。”
“我剛才分明聽到你在和誰說話。”
“所以我說，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老板娘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心平氣和，“客人看起來是不信那種存在的，又何必這麽執著。”
“就是不信才想知道這家店到底有什麽名堂。”看她這樣，赤司也懶得再繞圈，院子裏一顆大樹上綁著一個昏黃的燈，也是目前所有的光線來源，他不太看得清女人的模樣，只好下意識地再靠近了些。
“客人想知道什麽呢？”老板娘溫柔地笑著，一副知道必答的語氣。
“為什麽地圖上沒有這家店的標示？”
“這個嘛，大概因為我們是小本經營？”
“這不成理由。”山頂那個銅鑼燒都有標示。
“好吧，”老板娘無奈地攤開手，“因為這裏是提供給已死之人棲息的地方，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赤司放下手直覺地嘲諷出聲。
“你是想說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幽靈？”
“人們相信眼見為實，常會被自己所看到的東西迷惑，卻會因為看不到就否認了某些事物的存在。”老板娘慢條斯理地說著，蹲下來伸手輕撫摸著腳邊的花朵，“越是聰明人越是會這樣，客人以為呢？”
聽出她話裏有話，赤司的眉頭再次皺緊。
“說了那麽多，你剛才到底在和什麽對話？”
“一個女人，確切來說是一個女幽靈。”
“……什麽？”
“她在找回家的路，她說她兒子還在家裏等她。”說到這裏，女人擡起頭望了一眼頭頂的月亮，“我想起來，她第一次出現在這裏的時候大約是7年前吧，當年那個該上小學的孩子也許都要讀高中了呢……”
“……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您的小女朋友剛才似乎夢游走出房間了。”
“……什麽！”
*****
秋葉覺得自己大約是活膩了才會跟梅·斯特林一起離開。
但是天知道“赤司的媽媽”這幾個字對她的吸引力太大了，於是少女慌忙把睡著的麻衣托付給剛買菜回來的福原太太就沒頭腦地坐上了梅大小姐家的車……說起來，托了這幾人的福，窮人一個的她最近坐了不少好車，可惜現在的她完全沒心思欣賞。
她在聽來自美國的大小姐用純真的日語將故事……啊，這個不是重點。
“曾經有一個女人，出身於大財閥家族的大小姐，她從小就聰明，漂亮，優雅，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咦，這人是在講自己麽？
秋葉囧囧有神地在內心嘀咕了聲，正想著該如何提醒梅大小姐她對這人的故事一點也不感興趣，顯然還是不懂日文深刻造詣的美國財閥小姐就話鋒一轉，迅速進入了重點。
“她和大部分的財閥小姐一樣，沒能經歷過戀愛便因為商業聯姻嫁給了另一個財閥的繼承人，那個男人聰明，睿智，是個無論在哪方面都出類拔萃的男人，可是他的心是冷的。”
啊……難道是在說赤司的媽媽？
總算反應過來這點，秋葉不自覺皺起眉，心頭莫名有些發冷。
“她不愛她的丈夫，但是她背後的家族卻愛著這個男人帶給他們的利益……”
即便在外人看來是門當戶對相敬如賓的好典型，但是因為快要垮掉才緊急抓住“赤司”這顆救命稻草而結成的婚姻，從一開始她就站在了被動的立場。兄長是個被寵壞了的富二代根本無法擔當重任，父親因為刺激太大而常年臥床，完全不懂商業的女人卻也只能束手無策地依賴著她的丈夫。
她並不愛她的丈夫，從相識開始就將自己明碼標價，婚姻也成為一種籌碼，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男人，她愛不起也不敢愛，但作為一個內心充滿羅曼的女人，她不可自拔地深愛著自己的兒子。
世界上與她血脈相連最深，刻在骨血絕對不舍遺忘的存在。
她愛她的兒子，恨不得想將全世界都送給他那樣地深愛，可這份愛卻成為丈夫眼中的阻礙。
赤司家的繼承人不需要母愛這種東西，她在阻礙對繼承人的培養。
她被如此告知著，被迫與兒子隔離，她掙紮過也反抗過，卻終是毫無辦法，唯一能爭取到的便是與兒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條件便是不能再給赤司征十郎任何源自母親的溫暖。
她答應了，自私地在“只要能看著他”就好這樣的心態下自我滿足著，每日每夜看著男孩的眼神越發冰冷，而她依然無力也無法挽救什麽。
這份無力壓垮了她最後的理智，她在忍無可忍之下絕望地提出了離婚，離婚的條件如結婚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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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人，都說了沒帶鑰匙了！”
“你跟過來就知道了，不會無家可歸的。”
走在前方的人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秋葉只好拎著大包小包跟在身後，小姑娘趴在父親懷裏眨了眨眼。
“為什麽爸爸會知道外婆家裏在哪呢？”
“因為爸爸無所不能。”
“哦。”麻衣點了點頭，似乎真的認為這句話就可以解釋這一切，讓跟在身後的少女險些閃了腰。
這家夥真的還可以再自大一點麽。
“餵赤司……”電梯門忽然開了，秋葉下意識地噤聲，走出來的是住在三樓的鄰居福原太太，少女頓時倒抽口氣。
“啊啦，這不是小秋嗎？”
“阿……阿姨好！”秋葉急忙彎下腰來猛鞠躬，一邊伸手扯了扯身邊人的衣擺，赤司遲疑地將視線轉向眼前典型的居家婦女，註意到對方也在打量著自己，他怔了下。
說起來……教數學的福原老師好像也是住在這棟樓的。
“師母好。”
“啊，果然是赤司君嗎？”福原太太伸手捂住臉一臉高興的模樣，“只在開學那天見過一次真虧你還記得我呢。”
“哪裏，是師母的風采讓人印象深刻。”赤司瞇起眼微微揚起唇角，隨即似乎不經意地將視線落在女人手上，“您這是要去買菜嗎？”
“啊！看我給糊塗的！”一腳踩在電梯門口的女人終於反應過來，急忙走出來，秋葉立即猛拽赤司示意他趕快上去，少年微笑著踏進電梯，秋葉也迅速跟上，微笑著朝福原太太揮了揮手。
“阿姨再見，路上小心！”
說完便躥到按鍵處用力按下3，直到電梯門關上，她才擡起頭朝天翻了個白眼，伸手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
“呼，我就說忘記點什麽……”她忽然轉過頭來兇狠地瞪了赤司一眼，“你到底在想什麽啊，這裏可是我們學校的教師家屬樓！”
“我當然知道。”少年唇角的弧度緩緩收回，眼神一瞬間再度恢覆冰冷。
“這就是我要在洛山讀書的理由。”
秋葉忽然就沈默了，赤司也不再說話，麻衣趴在赤司懷裏晃了晃腦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是不是在神奈川玩得累了再加上接連趕路，電梯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女孩的呼吸就歸於平穩，等秋葉去看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啊，小孩子就是好。”她忍不住感慨出聲，換來赤司嘲諷的一瞥。
“這種快速睡眠的異能不是和你很像嗎？”
“我……我也沒有很愛睡啊！”秋葉底氣不足地反駁出聲，看到赤司停下腳步，她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門，隨即怔住。
“赤司……”
赤司沒有說話，兀自從制服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鎖孔，輕輕一擰，多少年來因為一句“風水不好”而一直無人居住的房子就這樣被打開了，秋葉驀地伸手捂住嘴。
她曾經很想進到這所房間。
大概是對於“王子”的好奇堆積到了滿溢的地步，小女孩也曾幻想過有一天自己練出一身絕佳的開鎖技能打開這扇阻隔了他們的門，卻更害怕真如男孩所說只要見了面就會離別，這份念頭壓抑太久，她真的夢到過這個房間的模樣，卻始終想不到被關在裏面的男孩該是什麽模樣，直到聽到赤司的聲音。
雖然已經從男孩變成少年，聲線也有了不小的變化，卻還是殘留著記憶中熟悉的語調，她夢境中出現最多也最依戀的那個聲音。
所以才會在“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喜歡上這人的聲音吧。
“真的是一點也沒有變。”
赤司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秋葉回過神，這才註意到少年已經抱著女孩踏進了房間，此刻正站在玄關環顧四周似乎在懷念什麽的模樣，她下意識地跟著踏進去，伸手手剛觸及到他的肩膀，卻忽然聽到紅發少年壓低的聲音。
“我回來了。”
他一直在等這句話，等到世界幾乎都快變了模樣。
他不記得鐘塔的時針又轉了幾圈，不記得隔壁女孩第幾次爬過陽臺陪他聊天，他甚至已經快忘記了那個叫父親的男人長什麽模樣，卻永遠忘不了女人臨別時的話。
“媽媽一會兒就回來。”
她總是這樣說，事實上在最初的時候她確實每天都會準時回來，會對他笑會幫他做他喜歡吃的東西，那些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喜好與厭惡都被母親所知，看電視的時候只要有哪一樣被他多看了一眼，第二天她就一定會買回來。
那是他一生與母親最親近的日子，溫情軟化了他身為赤司家繼承人該有的冷靜與冷血，那一刻他信了親情這種東西，甚至願意舍棄自己擁有的一切只為換得那一刻的永恒。
可他終究是被背叛了，連理由都沒有的，丟下一句一如既往的臺詞轉身離開的那個女人，在某一天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蹤跡。
他輸給了母親也輸給了自己，一敗塗地。
“赤司……”
少女小心翼翼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赤司回過神，秋葉伸出手示意他把女孩遞給她，他依言照做，順手指了指身後。
“那邊房間，櫥櫃裏有被子。”
“額……”那麽多年沒人用的被子哎。
“每周都會有人來打理的。”赤司皺眉，看到秋葉果不其然瞪大眼，一副第一次聽說的模樣，赤司忍不住挑眉。
“物業費也一直有好好交著。”
“……哎？”
“不然你以為，為什麽黃金地段的房子會一直空著？”
不是風水不好？——秋葉直覺地咽下這個問題，低頭抱著麻衣推開門，門開的那一刻，她的心頭忽然一跳。
多年以前曾經最想進入的房間啊……
男孩的房間同想象一般幹凈整潔，秋葉將女孩放在床上，打開櫥櫃，被子上隱約有著陽光的味道，看起來確實有人在打理，她拿過來蓋在麻衣身上，坐在床沿開始打量起來。
房間裏有一個不算大的書櫃，整齊地排著各國書籍，她甚至看到了和自己房間同樣的金庸全集，忍不住站起來走過去，抽出書本，翻開。男孩的筆跡那時已經不見青澀，稀稀落落地寫著自己的各種註解，秋葉不自覺怔住。
她記得那時候她提起金庸的時候那家夥……
“那種胡編亂造的東西有什麽好的？”
門口忽然響起熟悉的少年嗓音，一瞬間竟與幼年時聽到的那句話重疊，秋葉合上書本轉過頭，果然看到赤司正斜倚在門口，一臉老大不爽的模樣。
“就算這樣說，你還不是把這套書看完了？”秋葉忍不住有些不滿。
赤司聳了聳肩。
“打發時間倒是不錯。”那是他一生唯一可以自己支配的時間，卻似乎除了與母親的相處之外都耗費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也只有你才能嘴硬的這麽理直氣壯。”少女不滿地嘀咕出聲，心頭卻忍不住有些覆雜，堆積了滿腹的疑惑卻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口，只好漸漸沈默下來，赤司忽然走過來拿起她放下的那本書翻開。
“獨孤求敗，我記得你說過他是個讓人唾棄又心疼的家夥。”
“額，是。”
“是因為他到死都沒找到可以戰勝自己的對手嗎？”
“不……只是單純覺得，一輩子都在執著於這種事情的他本身就一直在輸給自己。”
赤司合上書轉頭看向她，異色雙瞳微微瞇起。
“你覺得我也是嗎？”
秋葉直覺地搖頭。
也許在今天以前她曾經有過這種想法，在這個人逃避與過去相關的話題不願正面相對的時候，可是今天這番表現……這個人，簡直就是一直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
時江說的那個詞叫什麽來著？抖s？啊不對也是m。
“說實話，我現在忽然有種感覺。”她擡起頭看著他，晶亮的黑眸莫名多了一股名為懼意的東西，“大概這輩子……再也沒什麽能打敗你的東西了。”
即使過去的他自己也是。
赤司怔了下，猶豫著正想說什麽，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低頭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少年的眉頭微微斂起。
“誰的電話？”秋葉順其自然地問出口，餘光瞥見麻衣翻了個身踢開了被子，她急忙湊過去替女孩蓋上，然後聽到赤司忽然變得陰冷的聲音。
“一個被妻子拋棄的可憐家夥罷了。”
“……哎？”秋葉驚訝地擡頭看向他，少年伸手按下接聽鍵，聲音平穩得一如往常。
“是我。”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些生氣的話，秋葉隱約聽到一些嘈雜的聲音，這廂的少年眉頭皺也沒皺，只淡淡地應了聲“馬上回去”便掛斷電話。
“額，你要回去了嗎？”
“嗯。”他將鑰匙拿出來放在身後的書櫃上，“馬上回來。”
看他說完就朝外走過去，秋葉站起來跟到門口，猶豫著想說點什麽，卻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直到視線不經意瞥見男生的衣領，她忍不住叫住他。
“你等一下。”
前方的人依言停下腳步，她湊過去低頭將他的襯衫領子翻下來，似乎是剛才抱著麻衣的時候不小心翻起來的，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赤司忍不住輕揚起唇角。
“餵，你。”
被叫住的人直覺地擡起頭，男生適時低下頭來，原本就不是太有難度的身高差，少年的唇精準地印上女生嘴唇，秋葉驀地瞪大眼，還沒來得及消化剛才發生了什麽，赤司就已經擡起頭，隨即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
“等我回來。”
回回回……回哪……
少女的大腦一團混亂，臉也漲得通紅，終於回過神的時候赤司的身影已經消失於走廊盡頭，她忍不住原地跳腳，隨即用力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加速的心跳卻怎麽也無法忽視，她只好躥回房間瞪大眼對著麻衣的臉，努力想要甩掉剛才的一幕。
說起來，麻衣的五官輪廓真的很像赤司……不知道平行世界的那家夥是不是也生著和赤司一樣的樣子呢？
耀眼的紅發，令人害怕的異色雙瞳，時不時微微上揚的嘴唇……柔軟的……啊呸呸！
她急忙再度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門口外忽然傳來敲門聲響，她怔了下，隨即走過去拉開門。
“你忘記帶東西——”話說一半忽然頓住，秋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金發少女。
“斯特林小姐……”
“怎麽？不請我進去坐坐？”
坐什麽坐，這裏又不是她家。
這些少爺小姐怎麽都一個德行啊。
31第30Q
秋葉沒敢讓斯特林進房間。
雖然不知道在那個世界的斯特林和麻衣父母發生了什麽事，但可以確定小姑娘對眼前的人有著某種恐懼，萬一等會女孩醒過來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再說這是她等了多少年才能踏進來的房間，憑什麽要……啊不對，這裏是赤司的房子，她沒權利邀請別人進來。
赤司大約也是不樂意讓這人進來的。
“有什麽話在這裏說就可以了。”想到這裏，秋葉下意識地把聲音提高了些，“我們也不是很熟。”
金發少女似乎被噎住了，洋娃娃一般的臉上一瞬間閃過一抹狼狽，隨即又迅速恢覆正常。
雖然面對赤司的時候屢屢吃癟，但是對於眼前這個女生她可是很有把握的。
“如果我說是和赤司夫人有關的事呢？”
赤司夫……“赤司的媽媽？”
秋葉直覺地疑問出聲，朝前看向梅，金發少女微微揚起唇角。
“你難道不好奇嗎？那麽大的財閥，繼承人不見了那麽久卻沒聽說任何消息，甚至他就藏在這麽近的地方也沒人能發現……”
她越說下去秋葉的臉色就越沈下來，她無法否認這些都是她長久以來的疑惑，自從確定了赤司就是小時候住在隔壁的男孩，她經常會陷入這種疑慮，很多次也試著想詢問那個人，然而每次看到少年雙瞳裏好不容易現出的一點點溫暖都不忍心再問及那些問題。
她以為那是他不願觸及的過去，至少在今天以前。
“我當然好奇。”秋葉深吸一口氣，微微仰起頭打斷斯特林的“好意”，“不過我覺得這個是赤司自己的事，等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如果他不想說，那我就一輩子都不要知道的好。”
梅斂起嘴角，終於變了臉色。
“不，你應該知道。”
“……哎？”這大小姐抽什麽風？還有強迫別人聽故事的？
“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你也不過是其中一枚棋子罷了，難道就甘心被他利用嗎？”
什麽跟什麽……秋葉瞪了瞪眼，直覺地想下逐客令，一手剛撐住門邊，門外的女生就沈不住氣地開口了。
“我知道他媽媽在哪裏。”
撐在門邊的手下意識收緊，秋葉艱難地咬了咬唇，想起那天那個疑似夢境的夜晚赤司提起母親時的樣子，少女終於忍不住擡起頭。
“你說的……是真的嗎？”
******
今天的晨間占蔔，巨蟹座運勢第三……第三啊，真不是出門的好時機，而且還是一個很有可能會遇到不是很想見的故人的地方。
當然，最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要帶一個路癡出門……
“拜托啦小真，我這個鄰居是個超級路癡，如果沒有人一起的話肯定會把自己給弄丟了的！”
“做夢，要去你自己去。”
“嘿嘿，我這不是要去約會嗎？前段時間一直忙比賽都沒時間陪她……”
“去死吧。”
“唉唉好過分——那我就去死一下好了，小真你反正也是要去京都的嘛，就當日行一善嘍！”
“……爆炸吧。”
“唉唉升級了？那就是答應了？！我走了啊，小千就交給你了！女朋友還在電影院門口等我呢！”
“……那種話，還是等人家真成了你女朋友再說吧。”
“小真——人艱不拆！！”
要不是出發之前高尾又是耍賤又是耍賴地磨蹭了半天，他真的不想帶這樣一個麻煩出門的……看著前方走著走著忽然又拐彎了的黑發少女，綠間直覺地伸手拍了拍額頭。
“餵，朝西走。”
前方的少女停下腳步，轉過頭瞪了瞪那雙大得幾乎超出比例的眸子。
“哪邊是西？”
……
“你還是走在我後面吧。”
“哦。”少女很好說話地應了聲，隨即站在原地拐角處等著他走上前，雙眼卻閑不住地到處亂瞟，似乎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她忍不住伸手呼喚他。
“小真你快看，那邊那兩個女孩子好漂亮哦！”
綠間瞪了瞪眼，幾乎無法相信這是女生該說出來的話。還是說，這家夥作為高尾的鄰居，不可自拔地被那家夥傳染了某些屬性？
“到處亂看什麽，你不是要去洛山麽，已經到了。”
“唉唉對哦。”少女低下頭拿出手機，一手按住嘴唇認真地研究起記錄，“我看看，真貞子姐姐的新書簽售會在洛山高校……啊！”
聽她忽然叫出聲，綠間急忙加快腳步朝前走過去，剛走到岔路口，黑發少女驀地擡起頭，未出聲就先擡起頭堆出一臉傻笑。
“那個……”
“……怎麽了？”不詳的預感。
“也沒什麽啦。”少女遲疑地將手機遞過去，繼續堆出一臉諂媚的笑容，“就是那個……簽售會是在明天……”
……
“皆川千早！！”
“我錯了！”少女拿起手機抱頭就躥出去，本以為這人會立即追上來，跑出去好幾步卻不聽見身後的動靜，她不由停下腳步又往回跑過來，看到綠間正瞪直了眼看著她先前所說的兩個女生，少女忍不住眨了眨眼。
“怎麽了小真？”
回過神的綠間低下頭，伸手推了推眼鏡。
“應該是看錯了。”
畢竟他也只是見過那個叫做深谷秋葉的女生一次……可是不可能啊，那個一起的金發少女越看越想某個人……
“小真？那個女生好像洋娃娃哦。”
對！就是洋娃娃！
“梅·斯特林。”綠間驀地頓下腳步，一手拿起手機直覺地想要翻出某個號碼，手指停留在“赤司”字眼的時候不自覺頓了下。
說起來……畢業後就再沒聯系過了呢。
他不知道赤司到底在做什麽。
無端將“老婆孩子”的存在特意告知昔日隊友的事也好，前段時間沸沸揚揚的赤司財團將於斯特林家族聯姻的事也罷，赤司總是在做著互相矛盾的事情，就像他顏色相反的兩只眼睛一樣，某兩種力量在相互抵抗著對方。也許這對赤司而言只是一種成長方式，綠間本不該過問……但是作為相識三年的隊友，有一點綠間還是可以確信的。
赤司不喜歡有超出自己計劃外的事情，非常不喜歡。
“小真？”看他一直在發怔，千早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那兩個女孩子上車走了。”
******
久違地接到綠間的電話的時候，赤司第一次贏了人生最大也是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敵人。
他身上流著這人一半的血液，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他早就認清了這一點，也自小就有無法從這人身上獲得親情的認知，但他並不憎恨這個名為父親的存在。
“我很感激您，父親。”
聽他忽然這麽說，正坐在辦公桌後一臉怒容的男人不自覺頓了下。
“征十郎，你在說什麽？”
“我很感激您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少年微微揚起唇角，低下頭伸手撫摸著掌心裏的小兔子，慢條斯理地說著讓男人震驚的臺詞。
“是您說一旦信了親情這種東西在就註定了一敗塗地，自從母親離開之後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這點，那種感覺並不好受。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到底怎麽樣做才能讓自己永遠不會再體會那種感覺，永遠不會再輸……”
做父親的不自覺變了臉色，瞥見桌子上那一大堆資料，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嘴。
“征十郎……”
“我還沒說完，父親。”少年擡起頭，看似很有禮貌地打斷男人的話，隨即又繼續低下頭揉著小兔子的腦袋一邊繼續敘述，聲音平穩得讓人心驚，“我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堂叔給了我靈感。他有那麽多女人和孩子，每一個都出類拔萃優秀不已，可是每一個都只是在等著他死好能繼承他的遺產……我並不是很喜歡被人冠上母親失蹤父親死亡這樣的名頭而整天被各大媒體同情，所以我想到了……”
說到這裏，他終於擡起頭朝對面的人微微揚起唇角。
“既然早晚是屬於我的東西，我為什麽要等那麽久呢？”
做父親的明顯一顫，但到底是見過大風浪的人，他站起來將桌上的資料朝前一推，努力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意。
“這就是你逼著你堂叔把繼承權交給那個私生女的理由嗎？”他雙手撐在桌面嘲諷地哼了哼，“你又憑什麽認為她不會背叛你？”
“她不會的。”赤司胸有成竹地瞇起眼，“我有足夠的籌碼讓不會那麽做。”
“……5%，你以為你能做成什麽？”
“還有外公僅剩的5%，我很認真地向他闡述了一下舅舅只適合做閑二代的各項證明，他老人家現在很信任我。”
“你！”
“其他還有我個人作為委托零散收購的5%，原本作為赤司家正統繼承人的10%以及……”說到這裏，他微微頓了下，聲音一下放得很慢，“母親因為離婚從您這裏分到的10%。”
林林總總加起來已經到了35%，而赤司的父親作為主事者所擁有的的也不過是30%多而已，其餘閑散的股份都掌握在家族其他一些長輩手裏，而那些是無法撼動的，這就是家族財閥的弊端。
這樣龐大的數量，即使赤司沒再說下去，做父親的人卻明白他在說什麽，直覺地皺起眉。
“你母親的10%那是……”
“是綁架我從您這裏要挾來的。”少年微笑著再一次打斷他的話，“您是這麽告訴我的，我很高興在您眼裏我還有這樣的價值，不過父親，正如您所說，只要是能利用的東西，即使是討厭的也該笑著接受，所以父親大人……”
他從兔子的懷裏抽出那枚“王將”棋子，慢條斯理地擱置在辦公桌上。
“將軍了。”
“就算有那麽多股份，那些人也不會讓你來掌權的，征十郎，你難道不明白這點嗎？”
“我想您誤會了我的意思，父親大人。”他瞇起眼，所有的不屑都隱藏在冰冷的眼神裏，“我對您的位置並沒什麽興趣，我只是討厭居於人下，並且非常不喜歡按照別人的要求來做事，只是這樣而已。”
被自己兒子將軍的人怔了半晌，不怒反笑。
“你果然是我兒子。”他坐下來饒富興味地把先前自己推開的資料一個個拿出來認真地研究起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那個女人也不是毫無用處麽。”
赤司的瞳孔瞬間收縮，手也下意識地收緊，向來敏感的小兔子受到驚嚇，瑟縮了一下便從他手上溜了出去，手機適時響起，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拿起手機貼在耳邊。
“真太郎？”
“那個……”電話那頭傳來向來別扭的少年稍嫌遲疑的聲音，“雖然有點多管閑事，不過赤司，你老婆……為什麽會和斯特林的大小姐在一起？”
“……在哪裏？”不是讓她只要等著就好麽，怎麽這麽輕易被人騙走？
“就是洛山附近不遠的這個地方，地圖上是叫……”
“是夢回山啦！”一旁的千早忍不住插話進來，“聽說死去的人如果對人間還有留戀，就會被困在那個山永遠出不去了……”
“你又胡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說真的啦！山上有一個民宿是專門為那些幽靈開放的，那裏的老板娘可以看到幽靈！”
“啪”
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辦公桌前的男人擡起頭看了兒子一眼，少年還維持著手放在耳邊的姿勢，異色雙瞳極為緩慢地眨了眨，聲音低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父親大人。”
“什麽？”
“母親……死了多久了？”
男人驀地變了臉色。
32第31Q
赤司征十郎從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怪這種東西存在，約莫是從小接受的教育一直偏向嚴謹，他始終認為那些靈異神怪都是人們人雲亦雲以訛傳訛的產物，或者就是有心人士因為某種不純的目的所故意創造出來的錯覺……一言以蔽之，無聊的東西。
自然是絲毫談不上害怕的。
“啊啊啊！”
少女尖叫著兩眼一翻，眼看就要倒下去，紅發少年皺起眉順手扶住她，瞥見她居然真的就昏迷了過去，他微微皺起眉，轉身看向面前的“無臉”女。
“故弄玄虛就是貴店的待客之道嗎？”
“啊呀。”老板娘低叫了聲，隨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抱歉了這位客人，入夜之後就要戴著這個，是我們這兒的規矩。”
赤司這才發現那個“臉”其實只是一個仿真面具，雖然做得很逼真，但距離近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怪只怪某人膽子太小把自己給嚇暈了，不過……“為什麽會有這種規矩？”
“這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總之您還是先送這姑娘回去休息吧。”
裝神弄鬼還做得挺像樣子的麽。
赤司忍不住暗嘲，懷裏的溫度提醒自己確實不是大半夜在這耗著的時候，他扶著秋葉轉身回房間，剛關上門，背後就傳來老板娘努力壓低的聲音。
“不行，你會嚇到他的……”
她在和誰說話？
赤司皺起眉，匆忙將秋葉放在榻上就再度拉開門，門外卻依舊只有老板娘一人，他狐疑地瞪眼。
“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的，客人，您好好休息。”
說完，恭敬地福身，起身離開，赤司看著女人徑直朝走廊深處走過去，他隱約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勁，關上門跟了上去，這才發現走廊盡頭的後院裏種滿了先前剛從走廊消失痕跡的花朵。
白色風信子。
這微妙的巧合讓少年心頭越發不爽，夜風適時拂過，帶動樹葉沙沙作響，分明再沒有其餘的生命氣息，赤司卻莫名覺得自己聽到了有什麽在竊竊私語的聲音。
“有人嗎？”
他遲疑地問出口，老板娘從花叢另一頭悠悠地走過來。
“這裏只有我和你兩個人。”
“我剛才分明聽到你在和誰說話。”
“所以我說，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老板娘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心平氣和，“客人看起來是不信那種存在的，又何必這麽執著。”
“就是不信才想知道這家店到底有什麽名堂。”看她這樣，赤司也懶得再繞圈，院子裏一顆大樹上綁著一個昏黃的燈，也是目前所有的光線來源，他不太看得清女人的模樣，只好下意識地再靠近了些。
“客人想知道什麽呢？”老板娘溫柔地笑著，一副知道必答的語氣。
“為什麽地圖上沒有這家店的標示？”
“這個嘛，大概因為我們是小本經營？”
“這不成理由。”山頂那個銅鑼燒都有標示。
“好吧，”老板娘無奈地攤開手，“因為這裏是提供給已死之人棲息的地方，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赤司放下手直覺地嘲諷出聲。
“你是想說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幽靈？”
“人們相信眼見為實，常會被自己所看到的東西迷惑，卻會因為看不到就否認了某些事物的存在。”老板娘慢條斯理地說著，蹲下來伸手輕撫摸著腳邊的花朵，“越是聰明人越是會這樣，客人以為呢？”
聽出她話裏有話，赤司的眉頭再次皺緊。
“說了那麽多，你剛才到底在和什麽對話？”
“一個女人，確切來說是一個女幽靈。”
“……什麽？”
“她在找回家的路，她說她兒子還在家裏等她。”說到這裏，女人擡起頭望了一眼頭頂的月亮，“我想起來，她第一次出現在這裏的時候大約是7年前吧，當年那個該上小學的孩子也許都要讀高中了呢……”
“……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您的小女朋友剛才似乎夢游走出房間了。”
“……什麽！”
*****
秋葉覺得自己大約是活膩了才會跟梅·斯特林一起離開。
但是天知道“赤司的媽媽”這幾個字對她的吸引力太大了，於是少女慌忙把睡著的麻衣托付給剛買菜回來的福原太太就沒頭腦地坐上了梅大小姐家的車……說起來，托了這幾人的福，窮人一個的她最近坐了不少好車，可惜現在的她完全沒心思欣賞。
她在聽來自美國的大小姐用純真的日語將故事……啊，這個不是重點。
“曾經有一個女人，出身於大財閥家族的大小姐，她從小就聰明，漂亮，優雅，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咦，這人是在講自己麽？
秋葉囧囧有神地在內心嘀咕了聲，正想著該如何提醒梅大小姐她對這人的故事一點也不感興趣，顯然還是不懂日文深刻造詣的美國財閥小姐就話鋒一轉，迅速進入了重點。
“她和大部分的財閥小姐一樣，沒能經歷過戀愛便因為商業聯姻嫁給了另一個財閥的繼承人，那個男人聰明，睿智，是個無論在哪方面都出類拔萃的男人，可是他的心是冷的。”
啊……難道是在說赤司的媽媽？
總算反應過來這點，秋葉不自覺皺起眉，心頭莫名有些發冷。
“她不愛她的丈夫，但是她背後的家族卻愛著這個男人帶給他們的利益……”
即便在外人看來是門當戶對相敬如賓的好典型，但是因為快要垮掉才緊急抓住“赤司”這顆救命稻草而結成的婚姻，從一開始她就站在了被動的立場。兄長是個被寵壞了的富二代根本無法擔當重任，父親因為刺激太大而常年臥床，完全不懂商業的女人卻也只能束手無策地依賴著她的丈夫。
她並不愛她的丈夫，從相識開始就將自己明碼標價，婚姻也成為一種籌碼，為了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男人，她愛不起也不敢愛，但作為一個內心充滿羅曼的女人，她不可自拔地深愛著自己的兒子。
世界上與她血脈相連最深，刻在骨血絕對不舍遺忘的存在。
她愛她的兒子，恨不得想將全世界都送給他那樣地深愛，可這份愛卻成為丈夫眼中的阻礙。
赤司家的繼承人不需要母愛這種東西，她在阻礙對繼承人的培養。
她被如此告知著，被迫與兒子隔離，她掙紮過也反抗過，卻終是毫無辦法，唯一能爭取到的便是與兒子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條件便是不能再給赤司征十郎任何源自母親的溫暖。
她答應了，自私地在“只要能看著他”就好這樣的心態下自我滿足著，每日每夜看著男孩的眼神越發冰冷，而她依然無力也無法挽救什麽。
這份無力壓垮了她最後的理智，她在忍無可忍之下絕望地提出了離婚，離婚的條件如結婚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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