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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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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現

—084—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天天崴腳的?”虞西黛反駁道。

“方才若不是我扶著,你就得摔下去了,崴了腳還摔壞了臉,不能走更不能出去見人,讓老夫人和林姨娘看到了,她們心裏指不定會有多開心呢。”

“烏鴉嘴。”

錦杏絮絮叨叨,虞西黛偶爾插幾句反駁反駁,兩人走到馥雅居園外,只見臥房和書房的燈都是開著的。錦杏推開柵欄門,她們悄聲走進園子,令看到她們的下人不要聲張,隨便抓了個丫鬟一問,那丫鬟說二爺自回來後就一直在書房,不曾出來過。

說謊!

虞西黛斜瞥了眼那個丫鬟,默默在心中記上一筆——丫鬟很無辜,根本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就遭了“有手段”的大夫人的白眼,她的魂都被快嚇沒了。等虞西黛放她走時,那丫鬟舒了口氣,腳速之快,就好像身後有一只怪獸在追著她。

虞西黛走到書房門口,象征性地輕輕扣門。沒等裏面的回應,推門走進去。

“是誰擅自——”裏頭傳來縹碧責問的聲音。縹碧擡頭見來人是她,很不自然地低頭眨了眨眼,住了嘴。永弘本在一旁替永瀟整理以前的畫作,聽縹碧說話說到一半,轉頭見是她,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大夫人。”一邊說著,走到書桌旁看了眼永瀟。

永瀟聽到這三個字,被嚇了一跳,擡高手中的毛筆,擡頭,見她走進書房,急忙放下毛筆,從書桌後繞到書桌前,擋住她投向書桌上的探究的目光,討好地喊了聲:“嫂嫂。”

“在忙什麽?這麽晚了還不睡?”

他明顯是被嚇到的細微的動作沒逃過虞西黛的眼,被虞西黛理解成“做壞事被發現”後的恐懼,她心下暗喜。什麽回來後就一直在書房,一定是偷跑出去和她玩捉迷藏了,還和丫鬟套好了口供,挺不錯的嘛。

永瀟支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她想繞開他去看桌上是何物,看這家夥緊張兮兮的模樣,難道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她突然想起了剛才見到的那個純白的頎長的影子,再看永瀟,他正好穿著白色長衫。既然如此,不用再確定了,一定是這家夥淘氣,和她玩捉迷藏,害得她被錦杏甚至自己懷疑。

“什麽東西,不能讓嫂嫂看看?”她繼續努力往永瀟身後瞧。

永瀟俊臉微紅,似是羞澀。“還不能看,”他說,“等瀟兒畫完了……再給嫂嫂看吧?”用征求的眼神看著虞西黛,就好像只要她不同意,那雙眼睛就會滴出淚水來。

不行,這感覺太娘了點。虞西黛將那可怕的念頭揮去。她揉揉永瀟的腦袋。

“這麽晚了都不睡覺,仔細長不高。男子漢大丈夫就要長得高高的,才能保護別人。瀟兒現在還是長身體的年紀,晚上要按時睡覺,早睡早起,知道嗎?”

永瀟抿著嘴點點頭。回首看了眼桌面,面色為難。“瀟兒……瀟兒再畫一會兒,畫好了馬上去睡覺。”這麽大的一個乖孩子,虞西黛看了不由笑著頷首:“今晚畫不好明天早上可以早點起來畫,沒有人催你,若是為了畫畫不睡覺,以後長不高,嫂嫂可不理你了。”

永瀟點頭點得更用力了。

與此同時,柳湖邊上。永家的主子少,下人們大多是比較閑的,到了晚上這個時間段,下人們基本都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或是在後園散個步,賞個月——當然,還有不少幽會的丫鬟家丁。某條比較偏僻的小徑上,一直都待在永家祠堂裏的慧根突然出現,擋在不知為何會出現在永家的瘋道士身前。

方才他在祠堂突然感受到不屬於常人的氣息,還當是有膽大包天的妖魔汙穢之物進了永家,等循著氣息走到柳湖邊上時,那氣息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瘋道士。

身穿藍色道袍,頭戴藍色綸巾,顏色也都已被洗的發白,鞋子更是破了幾個洞,無論衣服帽子還是鞋子,上面的補丁都如夜空中的星般密布,還能看到破洞而出的腳趾時不時地動兩下。手上拿著一把破舊的蒲扇,偶爾扇一扇,在這根本就不熱的天氣裏,尤其是這清涼略嫌陰冷的晚上,顯得有點怪異。

要是讓虞西黛見了他,肯定驚訝地合不攏嘴。這家夥她認識。

除此之外,那瘋道士左側的肩膀上正趴著一只雪白的靈貂。只覺感到這靈貂不似普通的貂,慧根卻無法再多感受出哪怕一絲一毫的信息,不由得多看了它一眼。也不知是靈貂通人性還是如何,竟似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擡頭懶懶地瞟了瞟他。也只是一眼而已,它再將頭埋在兩只前爪子裏,一動不動了。

眼前這絕非常人。慧根心想。

而那瘋道士見了他,只是一個勁的怪笑。

“阿彌陀佛,不知道長為何而來?”

“免了,免了。”瘋道士笑著擺擺蒲扇,問道:“敢問這位小和尚,你師父可是金雞寺的無涯老禿驢?”

聽他如此稱呼自己的師父,慧根也不惱,恭敬答道:“正是。”

“老禿驢走了什麽運,竟收了這麽個好徒弟,你說我怎麽就沒有這麽有慧根的徒弟呢?”他一邊說著,看似無意地瞥了肩膀上的靈貂一眼,奈何靈貂更本就不理會他。他又上下打量了慧根半晌,丈母娘挑女婿似的越看越滿意,“我說小和尚,我看你與我道家有緣,不如隨我去雲游四海,我收你為關門弟子,如何?”

他肩膀上的靈貂也不知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情緒,他現在還無法對情緒產生系統的認知。當初瘋道士把他從他的身體裏帶走,也是這樣哄他,說收他當關門弟子。話說回來,不是瘋道士哄他,是他自己無意於此,平日裏除了吸收點靈氣維持靈魂所需,況且,以他殘魂殘魄之軀,基本都寄居在靈貂身上,哪還有精力去修煉什麽道法?

瘋道士給過他選擇,如果他真想修煉,則需從妖做起。徹底將靈貂作為身軀,先修煉個百年化為人身,再慢慢往上爬。他不願,或者說塵緣未了,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麽牽引著他,讓他無法對塵世中的那個自己釋懷。

如今說來,那個牽引著他的,大概就是虞西黛了罷?

以前的選擇是正確的,他保持著現在這殘魂殘魄的狀態,瘋道士說可以讓他魂魄歸位,只是怕歸位後還會有另一番劫難。老天爺就是如此喜歡作弄人,不肯讓人輕易就如願以償。

殘魂殘魄,總比成為一只靈貂好。

成為靈貂,他化身成人就需要至少幾十年,等到哪天他修得人身了,虞西黛已是人老珠黃,更甚的,只怕已是一堆枯骨。

塵世的永瀟對虞西黛表現出的喜歡,那個永瀟不明白什麽是愛,所以說不清對虞西黛的感覺。殘魄對其餘魂魄組成的“自己”的感覺是感同身受,但他也不明白什麽是“愛”,只能把那感覺歸結為“執念”。

慧根沒想到瘋道士一開口就挖墻角。這瘋道士他以前沒見過,無涯也未曾向他提及。看瘋道士一副與無涯很熟稔的模樣,更看不穿瘋道士的修為。

他不答,“師父令貧僧下山為永宅驅邪,這永宅本無邪物,只是方才似乎感覺到了不同於常人的氣息。”他目光瞟過那靈貂,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那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對那靈貂充滿好奇。以前還從未有過。“道長此番前來難道是——?”

這話聽著,往某個方向想,頗有種質問瘋道士來搶他飯碗的意味。當然他不是這個意思,瘋道士也不會往那方面想,要是虞西黛在的話,那可就不一定了。

“老道士我只是閑著無事來散散步,不想碰到了無涯的弟子,你哪天回金雞寺,讓他準備好酒菜招待客人,不然就把他最靈慧的弟子送給我。”瘋道士打著哈哈道,“小和尚要是有意,現在也可以跟我走啊。”看他那註視慧根的眼神,似乎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有意要挖佛祖的墻角。

“道長說笑了。”慧根表現得頗懂禮數。暗自揣測瘋道士岔開話題的用意,心裏好奇那一抹奇怪氣息的去處,更對那雪白的靈貂充滿好奇。

這靈貂……看似平常,為何總給他怪異的感覺?

瘋道士看出了他掩在眼底的疑惑,說道:“你要是答應和我走,我就把這只貂子送給你……小和尚再好好想想。”

瘋道士笑得像彌勒佛,那雙笑瞇了的眼睛卻展現出不同於常人的明亮,不等慧根回答,轉身搖著蒲扇跌跌撞撞離開了。夜風中隱隱飄來他不著調的歌聲。

“美酒穿腸過……道義留心頭……”

“……大家都笑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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