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身上沾滿了幹涸的血跡, 他環住神谷瞬一，閉著眼享受這一刻的溫情。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那家夥招招都是沖著要害來的, 五條悟被貫穿脖子的那一瞬間，是真的以為自己會這樣死去，十幾年的走馬燈飛快閃過。

最後一個瞬間，他心裏想的是——

沒有答應神谷瞬一自己回學校，真是太好了。

他沒有遇上那家夥，真是太好了。

沒看到這一幕，真是太好了。

神谷瞬一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展示過真正實力, 他也許能贏，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失敗的可能，五條悟都不願意看到。

手掌下的身體緊繃, 五條悟放軟了語氣：“我做到了噢，反轉術式，身上的傷都已經治好啦。”他沒什麽哄人經驗，學著路上看見的媽媽們哄寶寶的口吻說，“不信你看看，現在狀態好得不得了。”

神谷瞬一埋在他頸窩的腦袋動了動，慢慢擡起來, 點漆一樣的眼睛裏閃過一抹金光。

他越過五條悟的肩膀看到了倒在不遠處的黑發男人，微微瞇了瞇眼：“是他。”

五條悟改抱為牽, 跟著他的目光看到了伏黑甚爾的屍體, 一下子想起了天內的死亡, 點點頭：“嗯。”

導致這一切的人既然已經死了, 神谷瞬一不可能再對他做什麽, 寒著臉“嗯”了一聲。

五條悟安靜了片刻：“我現在要去帶回天內的屍體, 你——”和我一起嗎？

他的話還沒說話就被神谷瞬一打斷：“走，一起。”

天內理子的屍體躺在盤星教本部冰冷的地板上無人問津，有很多盤星教的人圍在一旁，對著她的屍體指指點點。神谷瞬一穿過人群，主動抱起少女的屍體，動作微不可見的停滯了一瞬。

人類的生命分成肉//體和魂體兩部分組成，而此刻，天內理子的魂體不見了。

一般來說，雖然生命分成兩個部分，但肉//體和魂體是不會分開的，哪怕是人死後，魂體依然會依附在肉//體上，靈肉分離的情況神谷瞬一只在《死神》的世界裏見過。

在那個世界中，人類死後，魂體和肉//身自動分開，虛是其中之一，死神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現在不在《死神》，天內理子的魂體去哪了？

神谷瞬一把這份詫異掩蓋得很好，他鎮定地起身，盤星教本部的大門再次被人推開，傷痕累累的夏油傑也趕到了。

夏油傑的視線從五條悟身上滑過，落到神谷瞬一身上，最後定格在了天內理子閉緊雙目的面頰。他拳頭握緊，又倏地洩力，夏油傑走近兩人，聽到五條悟輕聲說：“吶傑，把這些家夥，都宰了吧。”

果然，不論表面上掩飾得再好，五條悟都不可能毫不動容。要知道，在受到襲擊之前，他和夏油傑就已經商議了要從天元的手裏保下天內理子的姓名。

夏油傑還沒有回答，神谷瞬一就先開了口，語氣凝著霜：“只要你想，他們今天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走出這裏。”

他雖然還不明白前因後果，但天內理子的屍體出現在盤星教，足以證明他們和重傷五條悟的人是一夥。

要不是顧及五條悟還在這裏，神谷瞬一可以保證，不出一刻鐘，整個盤星教的地盤加上聚眾的信徒，都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夏油傑：“沒必要這麽做。”他盯著天內理子，“收拾了雜魚又怎樣，先回去吧。”

回到高專，神谷瞬一把天內理子的屍體交給夜蛾正道。夏油傑受了重傷，先前因為要趕去盤星教只做了簡單的治療，一回學校就被家入硝子帶走醫治。五條悟領悟了反轉術式，看著渾身是血，其實身上的傷已經被治愈的七七八八，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去醫務室檢查一遍。

神谷瞬一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你好像在盯犯人。”五條悟換了套便裝，坐在醫務室床邊，一邊撩起衣服給醫生看，一邊對神谷瞬一說。

神谷瞬一沒有回答他。

五條悟說得沒錯，領悟了反轉術式後，他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輕傷連痕跡都沒有了，只有重傷還掛了點疤。

他從喉嚨到腰間被斜斜劃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大腿處有許多道被利器刺穿的傷口。

神谷瞬一繃著嘴角，眼裏又控制不住的閃過金色的冷光。

五條悟看了他兩眼，剛想和醫生說檢查得可以不用這麽仔細，忽然額頭一涼。神谷瞬一不知道怎麽看見了他頭上的疤，撩起他的碎發，語調冷冷：“醫生，還有這裏。”

五條悟：“......”

檢查完身體，幾個人回宿舍休息，五條悟暫時不想一個人待著，扯住神谷瞬一：“我想洗澡。”

他身上沾了血，又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換了衣服後感覺好點了，但整個人還是臟兮兮的。

神谷瞬一光是這麽站著，都能聞到五條悟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你傷口沒好完，不能沾水。”他說。

不提洗澡還好，提起來後五條悟只覺得渾身難受，說：“傷口都好的差不多了，應該可以——”吧？

最後一個尾音在神谷瞬一的註視下吞進肚子。

五條悟嘆氣，想再努力一次：“不洗澡不舒服。”

神谷瞬一看著他沒說話。

兩個人僵持了片刻，神谷瞬一嘆氣：“我去給你放水。”

五條悟眉頭一挑，“耶”字還沒說出聲，就聽見他繼續道：“不許沾水，我給你擦身體。”

！！！

擦、擦身體——？！！

五條悟還想說什麽，神谷瞬一就已經轉身進了浴室，他倒吸一口涼氣：反、反正都是戀人關系，擦個身體而已，正、正常的。

吧？

神谷瞬一很快放好了熱水，卷好褲腿和衣袖從浴室出來，見五條悟還站在原地神游，叫了他一聲：“換掉短褲，其他的脫掉就好，先給你洗頭。”

洗頭，讓五條悟低頭或者把頭搭在浴缸邊是最省力的做法，但神谷瞬一考慮到他脖子上有傷，搬了個小凳子進浴室，讓五條悟枕在自己的腿上。

五條悟看了眼：“那你腿不就全打濕了嗎？”

神谷瞬一讓他試試高度：“濕了就換件衣服。”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創口貼貼在五條悟額角，“防水的。”

五條悟拗不過他，順勢躺下，見到他這個舉動徹底笑出來：“瞬一，我沒那麽脆弱。”

“受傷的人沒資格說這句話。”神谷瞬一按住他，“閉眼睛，我要開水了。”

“啊？要閉眼嗎？”五條悟一雙藍色的眼睛帶著笑意，“那可怎麽辦？我想看著你。”

神谷瞬一對他的情話不為所動，伸手蓋上他不安分的眼睛，重覆：“閉眼，小心水濺進去了。”

“噢。”五條悟應了一聲，行動卻不是這樣，眼睛撲眨，軟軟的睫毛掃過神谷瞬一的手心，癢癢的。

神谷瞬一縮了一下手。

五條悟計謀得逞，勾起唇角：“欸，原來瞬一怕癢啊。”

“別鬧。”

“好好~不鬧了。”

五條悟說完好像真的乖巧下來，閉著眼感受溫暖的水流從他頭皮上撫過，神谷瞬一的手指在他發絲間穿梭，仿佛有助眠的功效，讓他緊繃了一個上午的情緒也鎮定下來。

五條悟舒服得哼哼兩聲，忽然道：“抱歉啊，本來說要去接你的。”

神谷瞬一垂著眼：“這種事不值得你說抱歉。”

五條悟就知道他會這麽說，笑了笑：“瞬一怎麽知道我在盤星教？”

“回了趟高專，然後發現你不在。”神谷瞬一沒打算瞞著他，說，“跟著你的氣味來的。”

“噢——”五條悟拉長了尾音。

神谷瞬一的話經不起推敲，從機場坐特快列車再轉車回高專，最快都要將近一個半小時。而他，從飛機落地，到回到高專，再到出現在盤星教。

整個過程加起來沒有超過二十分鐘。

神谷瞬一等著五條悟繼續往下問，而他卻仿佛睡著了一樣，什麽話也沒有說。

洗完頭，神谷瞬一拿浴巾給他擦了擦頭發，然後搬著小凳子坐到五條悟對面：“開始擦身體了。”

五條悟：“啊，嗯。”

給傷患，尤其是傷口很多的傷患擦身體最難的。

神谷瞬一盯著五條悟身上的傷口，一點一點的擦得很細。他力度放得很輕，似乎把五條悟當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軟軟的毛巾像棉花糖一樣從皮膚上滑過，五條悟喉嚨滾了滾，忽然按住神谷瞬一的手，反悔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神谷瞬一：“？”

五條悟幹咳了一聲：“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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