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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終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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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

方珍意奄奄一息地躺在醫院ICU的病床上,陳晨坐在床邊,眉頭緊蹙,兩眼憂傷地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方珍意,雙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方珍意的父母,陳爸陳媽,陳夕藍風,以及他們十歲的女兒-莫妮卡圍在病床邊。方珍意的媽媽不停地擦著眼淚,方董則是一聲接一聲深深地嘆息,其他人也是悲傷的模樣。方珍意無力地望著陳晨,看著他眼裏噙著的淚,然後緩緩地拉出一只手去摸枕下的東西。陳晨見她吃力的樣子,趕忙幫她將手伸進她的枕下,不一會兒摸出一張照片來。陳晨拿起照片看了一眼,然後疑惑地望著方珍意問:“你要找的是這個嗎?”方珍意淡淡微笑地勉強地點點頭,而後輕輕地說:“這是德國一個小鎮的照片。”陳晨拿起來又認真地看看,然後好奇地又看向方珍意。這時方珍意喘著粗氣一字一頓地說:“田,田露在這個地方!”一聽到“田露”兩個字,陳晨一下子呆住了,這個名字聽起來是那麽熟悉,卻又久遠。藍風陳夕等聽到方珍意說出田露的名字也都吃了一驚。只見方珍意繼續說:“前幾個月,我,我托人查了田露的近況。但,但沒查到多少,只知,知道她現在,在這個地方。”陳晨聽著,臉上略過一絲久違的哀傷,然後又驚詫地看向方珍意,說:“查這些幹什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方珍意聽著陳晨的話,眉頭微微皺了一下,說:“我知道你還愛著她!永遠,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陳晨聽了這話剛想否認什麽,方珍意卻輕輕搖了下頭,然後繼續吃力地說:“不要否認!我並不是,不是怪你。這些年,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努力,努力在愛我,對我好!有你這麽愛我,我好,幸福!可是,我卻不夠愛你!”陳晨聽著,眼淚打眼圈兒地不停地搖頭,說:“不!你對我的愛遠遠勝過我給你的!是我虧欠你太多,沒有好好照顧你,你是最稱職的妻子,我卻不是一個好丈夫!”方珍意聽著,眼角流下了淚,說:“不!你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愛人!而我,而我卻不配你對我這麽好!因,因為我太自私了!明明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臟病,最多再活不過十年,我卻,卻還是抓住你不放,硬生生地,拆,拆散了你和田露…”方珍意說著激動地咳了起來,陳晨連忙幫她拍背,方珍意母親也過來扶女兒,陳晨見狀忙說:“別說了,你別說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方珍意止住了咳,吃力地推開陳晨攔著的手說:“不,讓我說!再不說,恐怕,恐怕就再沒機會說了!”於是陳晨又將她扶起,少頃,方珍意接著說:“自打我記事起,我,我就知道自己的命,不長。所以,面對自己喜歡的,我從不退讓,我想在我短暫的生命裏,盡,盡可能的享受,和擁有我的快樂,包括,包括在十四歲那年,遇到你,我,我就愛上了你!從那時起我,我便告訴自己,我,我一定要做你的妻子!可是,我只想著占有你的愛,卻,卻從來,從來沒考慮過你的感受。你,你會恨我嗎?”陳晨皺著眉,眼裏閃著淚花,拼命地搖頭,方珍意卻滿臉悲傷,流著淚說:“你不恨我,我,我卻好恨我自己!因為,現在,我不得不離開你了,我,我真放不下啊,我不放心!你,你以後拍戲受了傷,誰,誰來照顧你?你深夜看劇本,餓,餓了,誰給你做夜宵?你冷了,誰,誰能記得給你披件衣裳?誰呢?我好恨我自私,明明不能,照顧你,愛,愛你一輩子,卻偏偏,偏偏要將你,緊緊,困住,不放手。如今,撇下你一人,我閉不上眼啊!”陳晨聽著方珍意的話,再也忍不住了,流著淚將方珍意摟進懷裏,周圍的人也感動地流下淚來。沒過多久,方珍意又一陣咳,陳晨趕忙將她放下,躺好。方珍意望著滿臉淚痕的陳晨,又說:“我知道,知道你還愛著她,去找她吧!把,把你中斷了十年的幸福接上!希望,希望還不算晚。我,我,我會,我會在天堂,為,為你們,祝福!”方珍意說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永遠地沈睡在了那個屬於她的天堂。陳晨抱著她泣不成聲,周圍也是哭聲一片。

方珍意去逝後,陳晨的心情一直都沒有晴朗過,也沒有看出他要去那個德國小鎮找田露的打算。為了幫陳晨散散心,也為了完成方珍意的遺願,更是幫陳晨邁出勇敢的那一步,陳夕與藍風暗地籌備了一次德國小鎮之旅。藍風借著一部電影需要在歐洲取景,於是在他和陳夕的私下溝通後,整個劇組的成員選擇了方珍意臨終前提到的那個德國小鎮,而陳晨就是這部電影的男主角。陳晨雖然認出了這個小鎮就是方珍意給他的那張照片上的地方,但並沒有提出什麽異議,而實際上他的心也一直向往著這個自從知道,便令他魂牽夢縈的地方,只是他沒有足夠的勇氣主動去,或許是覺得已過去了十年,時光匆匆,一切應已是物是人非,不堪回首;也或許是他還沒做好面對她的準備,更是怕找不到她或者已被她忘記,相見不如懷念。但無論怎樣,既然現在有這樣一個靠近她的機會,人為也好,命運也罷,他終需給自己的未來一個放得下的理由,哪怕後悔,也不想空留遺憾!

聰明又充滿好奇心的陳家小公主-莫妮卡,在一次父母的談話中,聽到了那個有關小晨舅舅的愛情故事,莫名地勾起了她濃濃的好奇心,她好想知道能征服連在她心裏都是完美男主角的女一號到底是誰,她漂亮嗎?她溫柔嗎?為什麽這麽多年了舅舅仍對她念念不忘?小女孩兒的腦子裏頓時裝進了一大堆的為什麽,在父母給不出她滿意的答案後,她便死磨硬泡地纏著父母,讓他們也帶她去那個德國小鎮,藍風和陳夕實在是扭不過她,只好答應了。

十一月的德特莫爾德小鎮已是初冬,和中國的江南冬季有點像,陰冷而潮濕。鎮上的居民不多,很安靜,靜的在清晨便能聽到遠處教堂裏悠揚的鐘聲。陳晨坐在近郊這座典型的德式古典建築風格的別墅外的石階上,和緊了黑色的大衣,擡頭呆呆地望著遠方。頗有些涼意的風拂過他的臉龐,而沈浸在思考或回憶中的陳晨似乎並未感受到它的清冷,直到莫妮卡蹦蹦跳跳地從房裏跑出來,奔向他,然後從他後面兩只小細胳膊摟住他的脖子,陳晨這才從繁覆的思緒裏回到現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頭看,當看到小侄女甜美的笑時,他一把將小家夥抱轉到自己腿上,兩人嬉笑一番後,莫妮卡問:“舅舅,你剛才在幹什麽?我那麽大聲的走近你,你都不知道!被我嚇一跳吧?呵呵!”陳晨同樣笑著回答:“呵呵,是呀,你個小精靈,把舅舅嚇一跳。”說著,陳晨想了想,又說:“我在看,在聽!”小女孩好奇地瞅著舅舅那張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略顯憂傷的臉,問:“看什麽?聽什麽?”陳晨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遠處小鎮的方向,輕輕地說:“看我看不到的,但又想看到的人,聽我聽不到的,但又想聽到的聲音。”小女孩更加不解地又問:“看不到,聽不到?為什麽?”陳晨稍稍嘆了口氣回答:“因為太遠!”小女孩眺望遠處的小鎮,感覺也沒多遠,於是更疑惑地問:“很遠嗎?有多遠?”陳晨略顯憂傷望著遠方,回答:“很遠!十年那麽遠!”小女孩又問:“那麽遠,看不到,聽不到,為什麽還看還聽?”陳晨回答:“因為想念!”這時,出來找女兒的陳夕聽到了兩人後面的對話,便意識到陳晨又是在想田露了,於是走近兩人,問:“晨,都來幾天了,為什麽不去找她?”還沒等陳晨回答,莫妮卡就急著問:“找誰?舅舅要去找誰?”陳夕微笑著彎下腰,望著一臉期待回答的女兒,說:“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住在舅舅心裏,沈睡了十年的睡美人啊!”小女孩兒一聽,激動地拉著陳晨的胳膊,使勁兒地一邊搖一邊說:“舅舅,快,快去找她,把她吻醒!”陳晨和陳夕一聽都笑了,感慨小孩子童話般的內心世界是多麽的簡單和可愛!笑罷,陳晨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唉!找?十年了,已經十年了,她真的在這裏嗎?能找的到嗎?即使找到了,她還是她嗎?而我還是我嗎?她或許已經結婚生子,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如果那樣,我是不是不該去再打擾她的人生?她的人生已經因為我的參與,痛苦過一次了,我不該再令她痛苦第二次。”陳夕聽了也一臉難色,認同陳晨的顧慮,可又不得不問:“你能放得下嗎?或許她現在已經有了家庭,可她愛你愛的那麽深,也或許她還是一個人,那麽你不去找,豈不是就從此錯過了一輩子?”陳晨皺著眉頭回:“如果她還一個人,她沒幸福,我更不能原諒我自己了,那應該都是我的錯!”陳夕一聽,忙來安慰:“我只是說如果,更何況即使她是一個人,你不是她,又怎麽知道她就不幸福啦”還沒等陳夕說完,莫妮卡聽不下去了,嘟著嘴說:”哎呀!什麽“如果”“如果”的,哪那麽多“如果”啊!”莫妮卡說著看向陳晨,問:“你還愛那個“睡美人”嗎?”“愛!”陳晨堅定的回。莫妮卡一聽到回答,便幹脆明朗地說:“愛她就去找她,找都不一定找得到呢,現在就想那麽多“如果”幹什麽?等找到了再說!”小女孩如此幹脆又直接的答案,倒是使兩個大人思緒豁然開朗,陳晨不禁感慨:“你女兒哪像才十歲的小女孩兒啊,她簡直就像位閱歷頗深的智者了!”陳夕聽了也笑笑說:“是啊,這個小家夥有時候語出驚人,心理成熟度遠遠超過了她的實際年齡,有時候問的問題都叫我和風哥無言以對!”莫妮卡聽了媽媽和舅舅的稱讚不以為然,輕蔑地笑了笑說:“其實不是我多成熟,而是在你們大人的腦子裏,總是把原本很簡單的事情搞覆雜了,自己跟自己較勁!”陳晨和陳夕兩人聽著十歲小女孩的這番話都頗為感慨,有種頓然醒悟的感覺,因為莫妮卡說的又何嘗不是事實。

在小侄女的點撥下,陳晨終於勇敢地走進了小鎮,開始了尋找田露的旅程。而事情確實沒有那麽簡單,在這個不太大的小鎮上,找一個人卻也不是件易事,他拿著田露十年前的照片依據極少的線索,搜尋著田露有可能出現的一個又一個地方,從早晨到午後,過程中偶爾獲得一些田露曾經的痕跡,可最終都還是一個一個沒了方向。正在陳晨失望時,向遠處望去的一家書店裏,走出的一個背影燃起了他的希望,陳晨頓時感覺緣分冥冥中註定,整個心激動地跳躍著,他大步奔向那個背影,奔向他十年前那段愛情,可當他氣喘籲籲地追上了那個背影,那張轉過頭的臉又瞬間澆滅了他的希望,因為那個背影並不田露的。

天漸漸暗了下來,陳晨不再奢望什麽,不禁感慨這就是人生,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哪怕你竭盡全力地去尋去追。這時,路旁有個街頭藝人正抱著一把吉他休息,陳晨從那人手裏借過了吉他,坐在人跡稀少,落葉鋪滿地的路旁,自彈自唱起《好久不見》。他撥動著琴弦,望著街頭,嘴裏輕聲吟唱:“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想象著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他嘴裏唱著,腦子裏想象著無數個和田露再次相遇的畫面,“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和你坐著聊聊天”;“我們會不會一起對著路轉角的那家水晶店的櫥窗發呆,然後漠然回首,你就在我眼前”;“我會不會遠遠的望到真的你十年後的臉,看到你有愛人相伴,兒女繞前,讓我看到你臉上那發自內心的幸福”…“ 我多麽想和你見一面,看看你最近改變,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暄,對你說一句,只是說一句,好久不見!”琴音剛落,一位長發披肩的女子立在陳晨的面前,陳晨只感覺這個空間瞬時停滯了,世界瞬間靜音了,他激動地慢慢擡起頭,果真田露依舊溫暖的笑臉和淚光盈盈的眼,陳晨興奮地站起身迎上前,伸手去抓,田露的身影又轉瞬消失了,原來又是幻影,源自想念。陳晨失落地呆立在原處,感覺周邊的空氣和景象異常淒冷。

找了,尋了,想了,幻了,坐在回程的飛機上,用帽子蓋住自己的臉,獨自回味著過去,現在,心中仍深感淒冷的陳晨,不得不盡力說服自己,讓自己還有前行的勇氣和活力,因為人生還在繼續,這世上有些事已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放不放下,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於是他心裏默默地說:“露露,你在哪裏?無論你在哪裏,希望你很幸福!從今天起我要努力地把你忘記,希望你已經把我忘記,因為你說過當你把我忘掉的時候,就是你很幸福的時候。我也會努力地去幸福,但遺忘之前,我還是想說,我愛你!”陳晨默默祝福著,與田露心靈對話後,淚滴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滑落。這時突然有一只手打在他的身上,他極不情願地從對田露的追憶中回到現實,摘下蓋在臉上的帽子,只見鄰座乘客睡的正熟,連自己搭在座椅扶手上的胳膊滑落在陳晨的身上都沒意識到,陳晨不耐煩地瞅了一眼這個一頭大波浪長發,將臉擋的嚴嚴實實的睡的死沈的“鄰居”,很是郁悶。他先是輕輕推了推那人的肩,那人睡的實在太熟,沒有反應,於是陳晨不得不拉起她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極其厭煩地推回那人自己的位置,可剛一推回,那人手腕上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引起了他的註意,仔細看去是一顆紫水晶,這形狀這光澤似曾相識,陳晨對著這顆紫水晶呆看片刻,突然意識到什麽,慌忙拉出自己脖子上的那顆紫水晶墜子,動作之誇張也引起了坐在他旁邊的陳夕和莫妮卡的註意,陳晨取下自己脖子上的那顆紫水晶,湊近了鄰座的那顆仔細比對,陳夕和莫妮卡也瞪大了眼睛激動地看著,似乎一種一致的無聲的期待揪著她們的心。陳晨認真的觀察著兩顆水晶,是如此的相似,是不是十年前他和田露買的那一對兒呢?陳晨越想越激動,可之前無數次的失望和幻滅令他不敢去揭示答案,他怕又是一次從希望到失望的打擊。陳夕和莫妮卡鼓勵的眼神令他堅定了信心,於是陳晨慢慢地用他那顫抖的手去撥開鄰座臉前遮擋的頭發,慢慢地輕輕地,一張熟悉又溫暖的臉龐呈現在陳晨及陳夕,莫妮卡的眼前。當看清了她的臉,陳夕下意識的激動地捂住了嘴,陳晨瞬間淚眼朦朧,接著思念成災的淚終於泛濫開來,莫妮卡的小臉兒已樂開了花,因為在這個小女孩兒的心裏,再次相信愛情無需緬懷,終會遇見!在大人的世界裏也一樣,愛情終會遇見,過去,現在或將來,只是你自知與不自知的狀態。至少在這架法蘭克福飛往上海的飛機上,或許愛情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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