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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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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荊楚彎下腰,仿佛研究什麽似的研究了卡佐一陣子,卡佐一動不動,不知是不是已經昏迷了。

然後荊楚擡起手彎了彎手指,旁邊立刻有人端來一盆涼水,“嘩啦”一聲,往卡佐臉上一潑。

長安忍不住跟著打了個寒戰,握著刀柄的左手背上青筋暴起。

荊楚一直盯著卡佐,大概是見他清醒了,便又湊上前來,低聲問了句什麽,卡佐半晌沒反應,就在長安以為他沒有清醒的時候,卡佐的頭忽然艱難地離開了擔他的架子,一口唾了出來。

……只可惜離得比較遠,準頭有限,沒噴中荊楚的臉。

荊楚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冷淡地吩咐了一句什麽,便轉身走進了他自己的帳子。

那些木頭一樣的人便又將卡佐擡走了。長安目光往旁邊一掃,正好沒看見附近有巡邏守衛,於是迅速地從樹梢上跳了下來,一路躡手躡腳地綴在那群人身後,一直追過去了。

只見這些人往主帳附近的一個小丘陵附近走去,穿過了一層林子,長安極小心地盡量不碰到那些樹枝,防止對方聽出動靜來,好在他只有一個人,身形較削瘦又十分靈活。

跟了足足有三刻的工夫,他看見卡佐被擡進了一個山洞中。

洞口不算巡邏的人,一邊一個守衛便站得筆桿條直,目不斜視,嚴格地檢查了擡人的人手中的令牌,才將人放進去,整個過程中,既不看卡佐,也不看擡人的,仿佛他們就只認識令牌不認識人。

長安側身躲在一棵大樹後面,觀察了片刻。隨著那幾個擡人的從山洞裏走出來,長安也跟著不見了蹤影。

他再次尾隨那幾個擡人者走進了少人的林子,將小刀叼在嘴裏,單手攀爬過樹幹樹梢,像一條會動的影子一樣,很快趕上了那四個人,先放過了前兩個,隨後忽然從天而降,一揮手,便像是輕柔地摘下身上的落葉一樣,抹了一個人左後方那人的脖子,隨後執刀的手去勢絲毫也不凝滯,在右後方的那人還沒來得及轉頭來看的時候,便將帶血的刀尖送進了他的喉嚨裏。

直到此時,第一個死的人才倒在地上。

走在前面的兩人同時回過頭來,長安一擡手上的手,圈住一個人的脖子,捂住了他的嘴,借力雙腳離地地轉了個身,手中刀狠狠地趁著另一個人還沒張嘴之前砍了上去,刀鋒未至,刀刃已經將那人腦袋掀了大半,腦袋幾乎是在脖子上轉了整整一圈,危險地連著一個角,搖搖欲墜地懸掛在了脖子上。

而與此同時,長安受傷的手被最後一個活著的人生生地掰開了,他便跌落在了地上,那人見狀瞠目欲裂地舉劍下劈,長安一把拉住他上衣下擺,從他雙臂與劍的縫隙裏,刁鉆地找了那麽一個角度,正好將短刀送進了他的下巴。

這四人至死,也沒有能吭出一聲來。

長安謹慎地查看了一下周遭的動靜,隨後彎下腰,從死人身上搜出了一張令牌,揣在懷裏,隨後又把身上半身血的外衣解了下來,丟在一邊,挑了一個死相不十分慘烈的人,將對方的外衣接下來,掉了個個兒,沒有血跡的一側穿在了外面,又撿起一頂原本戴在死人頭上,此時已經滾遠了的帽子,扣在了頭上。

他就這樣,揉了揉被方才那獸人捏得生疼的手腕,將腫著的地方藏在了袖子裏,便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長安將帽子壓得低低的,乍一看,只露出嘴唇以下的地方。

他走得步速均勻,見到巡邏的人也並不躲躲藏藏,因此一路遇到好幾批巡邏的人,都沒有人註意到他。長安發現這些巡邏的守衛一個個身體結實,力氣不小,但反應都不快,人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麽聰明。

他沒有表現出異狀,便沒有人擡頭看他一眼。

然而正當他略微松了口氣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人叫道:“前面那人,你給我站一下。”

長安的手無意識地在虛空中彎了彎手指,停了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這些巡邏的衛兵說話,電光石火間,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聞言下意識地停下來的其他衛兵,模仿著他們的動作,將目光放空,直視前方,眼珠一動也不動。

一個男人快步走上來,扳過他的肩膀。長安的肩膀收緊,硬邦邦地轉過身去,目光毫不動搖地發著呆,與對方對視。這人穿著同衛兵們差不多的衣服,卻又有些區別,似乎是個頭目一類的人,形容猥瑣,身材卻十分瘦小,露出來的手腕上空空如也,長安一眼便瞧出,此人是個亞獸。

獸人的衛士們一個個不會說話,個個都像木頭人一樣,反而是這亞獸警醒得很,在這林子中穿梭,竟然像是領導著這些人一樣。

長安心思轉念,立即明白,自己是想左了。

他不再假裝目光呆滯,眼珠微微一動,雖然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看,凝滯的目光中卻是有冷光閃動,隨後長安微微一晃肩膀,輕易便將對方的手彈開了。

那亞獸瞇起眼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面色陰沈,倨傲地開口道:“我怎麽……瞧你面生?”

長安沒動,只是簡要地開口道:“新來的。”

“新來的?”亞獸微一挑眉,目光落到長安身上穿反了的衣服上,面帶厭惡地說道,“連衣服也穿錯了,還是反的。”

長安沒吭聲。

亞獸又問道:“你有令牌麽?”

長安從懷中掏出了令牌。

亞獸拿在手裏顛了兩下,將信將疑地將令牌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隨後丟回給了長安,擺手道:“狗洞的令牌……行,那你去吧。”

長安松了口氣,將令牌收回。

然而他走了還沒有兩步,卻聽那人在他身後不遠出再次出聲道:“等等,我還是覺得你很可疑,帽子摘下來,給我好好瞧瞧。”

長安背對著他,擡起一只手,緩緩地伸向腰間,隔著反穿的布料,他摸到了腰間的小刀的痕跡。真是實在不行,便只能殺了他……殺了這些人。

只是麻煩得很,他只有一只手能動,不但可能見不到卡佐,還會打草驚蛇,太可惜了。

可是長安不會圓謊,他做戲做到這地步已經是十分為難了,對方硬要懷疑,他一時真是想不出什麽理由來搪塞。

長安一邊心思急轉,一邊破罐子破摔地由著性子,冷冷地反問道:“想來掀我的帽子,你算什麽東西?”

他的手已經觸碰到刀柄,只要輕輕一撥,只要……

就在他手背上青筋突起,準備發力的時候,長安聽見那自己背對著的亞獸輕笑了一聲,口中道:“首領就喜歡找些不懂事的刺頭來當牧羊人,唉,行吧。”

說完,竟然就這樣走了!

長安的手心已經布滿了汗。他既然已經開了口,誤打誤撞地找到了自己應有的“身份”,便索性不再遮掩,大步流星地往那山洞中走去。

有了令牌,他毫無障礙地通過了門口的那兩個傻大個,一路往裏走去。

才不到十幾步遠,長安便聽見一聲慘叫。

成年男人平日說話的聲音比女人粗些低些,然而真的疼到了極致的時候,發出來的尖叫聲竟有些不辯男女了,那嗓音像是被什麽劈開了一樣,慘烈得長安也忍不住頓了一步。

那山洞裏面比外面更要守衛森嚴,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過百步間,長安的令牌便被不同的人查看了三次,方才走進了一條小小的通道,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長安進去,山洞中照明昏暗,似乎有一條天然形成的河,河中水聲巨大,長安片刻便習慣了洞中黑暗,這才看清,河中竟是有人。

一水的獸人大漢,卻是哭爹的也有,喊娘的也有。

那水中不時有小魚跳出來,牙都反光,長安親眼看見它以肉眼幾乎難以企及的速度,硬是從一個男人肩膀上咬下了一塊肉來!那人慘叫一聲,身上的血染紅了一小塊水,幾乎暈了過去,卻被岸邊的人用長木棍挑住了身體,然後又按著他的頭進了水裏,幾次三番,將這男人重新激醒了過來。

其他人與這人大同小異,都是被咬得血肉模糊,只見一群人都是拼命地爭著搶著往岸邊爬,在躲避那些會咬人的魚時,也拼了命地想要擠掉別人,他們手上都帶著給奴隸帶的那種鉤子,夠破皮膚,顯然是暫時無法化獸的,那些河邊站著的有獸人也有亞獸,彼此分工合作竟十分相得益彰——亞獸走來走去,將準備爬上岸的池中人都踩下去,獸人力氣大,便負責將暈過去的重新弄醒受折磨。

長安放慢了腳步,從池邊走過,一時間沒有看見熟悉的面孔,直到他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在那裏險些撞上一個人——那人……似乎是個男人,應該是個亞獸,卻不若尋常亞獸身形,他只有成人腿長,腦袋缺奇大無比,歪嘴歪眼,嘴仿佛合不上,一口黑黃相間的牙便裏出外進地呲在他的嘴裏。

長安親眼目睹了一個絕望的池中人沖他大喊道:“爺爺,救救我吧……爺爺,您是我爺爺!”

這樣叫了足有十來聲,那矮子方才滿意,微一點頭,叫人將那池中人拉上了岸,長安心道,看來這是從那池子裏出來的唯一辦法了,想來便是為了折辱這些人,才設的這個坑。

走近一看,長安卻狠狠地吃了一驚——原來那人雙腿上已經沒有了肉,只剩下兩條森森的白骨!

然而他放眼一望,卡佐卻不這裏,這叫長安幾乎心急似火了。

他拉低帽檐,出示了令牌,恭謹地讓過矮子,繼續大步往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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