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今晚！？”

望歸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直楞楞的望著刑摯，簡直不敢置信。

秋子檸也沒想到刑摯的計劃是這麽快，腳步一頓，擔憂道：“外面對你的身體也有損害呀。你到底是想怎麽具體實施？”

刑摯：“這裏離新人登記處並不太遠，而且因為這場雨的關系，外面幾乎看不見人，晚上就更不會有人了出來了。我有千光，不會有太大影響。”

“然後呢？到了哪裏之後呢？我能幫到你什麽嗎？”

“然後隨機應變，先禮後兵。”刑摯猶豫了下，想起之前乍一聽到太空飛船出事時的心情，幾不可見的抿了抿唇，緩緩道：“意外是永遠沒辦法保證的。”

他看著秋子檸雙眼，毫不意外的看見了擔憂，但他還是直白道：“即便是我，也會有任務失敗的時候。所以我不打算讓你離開我的視線。雖然會有更多不確定因素，但我私心想帶著你。”

“抱歉。”刑摯重新將秋子檸按進懷裏，下巴放到她的頭頂上，然後低下頭，充滿歉意的吻了吻。

這是個風險很大的想法，一不小心，就會將他們倆人置於險境。

刑摯非常清楚這一點，但是……

他直直的看向前方，目之所及的，是一面破損灰暗的墻壁。

一場酸雨過後，那面墻的墻根處爬滿了顏色怪異的像是苔蘚一樣的東西。

望歸之前說過，那大概是一種菌類。

這裏沒有植物，但在身邊摸不著看不到或者是這種毫不起眼的地方，無時無刻不充斥著危險程度未知的東西。

它們也許在呼入這裏的第一口空氣時，就已經不動聲色的入侵到了身體內部。

刑摯盯著那一團東西，緊了緊手臂，將秋子檸更多的壓向自己。

安置秋子檸的選擇只有兩種，一時將她藏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二是時時刻刻都將她戴在身邊。

在眼下這種環境裏，無論是哪一種選擇，其實都是未知系數很高的。

但顯而易見，第二個更加危險。

只是刑摯私心作祟，他只要一想起之前聽到家屬飛船被劫持時的情形，就一點都不想讓秋子檸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

哪怕一秒鐘都不行。

秋子檸很清楚刑摯說抱歉意指什麽。

但是，她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幾斤幾兩。

相較於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刑摯來說，她現在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菟絲花沒什麽區別。

既沒有一般軍人的對敵意識，也沒有惡劣環境的求生經驗，更重要的是她的性別在這裏是個大麻煩。

刑摯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不會再有人做得比他更好了。

“不要說抱歉，是我拖累你了。”秋子檸悶在刑摯的懷裏，甕聲甕氣的說：“如果你出了意外的話，我在這裏多半也活不了太久。我是個精神力有問題的Omega，你明白的。”

她揪著刑摯的衣服勉強環抱住他的腰，然後從他懷裏擡起頭，墊著腳尖親了親蓄滿胡渣的下巴，柔聲道：“既然你已經有計劃了，那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我都相信你。”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場酸雨，夜幕降臨的時間來得格外快。

刑摯望了望外面，沒有半點燈光的空曠逐漸隱匿於沈沈黑暗，向上往天空看，也是一片不知邊際的黑暗。

也不知道為什麽，大雨過後，天空竟被徹底的蒙上了，不像往常還能看到滿天的星星。

太黑了。

不僅如此，酸雨帶來的那股子難聞的味道，沒有絲毫減輕。

刑摯面無表情的低頭看了眼光腦上的時間，轉身走回放著逃生膠囊倉的屋裏。

他們現在有的比較重要的東西都放在倉內，一會兒他帶著秋子檸去新人登記處，望歸和他們分道揚鑣，這裏就沒有人了。

刑摯打算留一部分在這裏，剩下的一部分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秋子檸望著漫無邊際的黑暗，心裏難免緊張，她皺了皺眉，低頭看向手邊的望歸。

“我們一會兒就走了。”

望歸沒說話，只悶悶的“嗯”了一聲。

從確定刑摯和秋子檸真的要去冒險之後，他就意外的沈默。

刑摯在天黑之前就已經明說過，他可以離開了，而且秋子檸還給了望歸幾只營養液，但不知道望歸在顧慮什麽，一直都沒走。

秋子檸往屋裏看了一眼刑摯，繼續道：“這裏不是住人的好地方，要是再下兩場這樣的雨，上面恐怕會塌下來。”

“我知道。”望歸低了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秋子檸看著他臟臟的小腦袋，感覺到了他的猶豫。

她抿了抿唇，試探道：“你是不是——”

“不是！”

話還沒說完，望歸就高聲打斷了她的話。

秋子檸有些看不明白望歸的情緒，眉尾挑起，接著把話問完：“我是想說，你是不是想等空氣變好一點後再離開。”

也不知道這句話怎麽刺激到望歸了。

他刷的一下擡起頭，惡狠狠的瞪著秋子檸，臉上滿是黑灰的汙漬也沒能掩住他爆紅的小臉。

他吼道：“你TM的煩不煩！一直問問問，吵死了！”

這時剛好刑摯收拾完了走出來，冷冰冰的一巴掌拍在望歸的後腦勺上。

刑摯：“還不走？”

望歸還是怵刑摯的，一下就老實了，但他站在原地，囁囁喏喏的，低著頭半天也不說話，更沒有要走的意思。

刑摯才懶得理望歸。

他退開兩步，然後從上衣口袋裏面摸出空間鈕往自己身上一扔，幾秒不到，機甲千光的各個部分便自動在刑摯身上裝載就位了。

刑摯伸手在機甲左臉臉側的位置按了一下，頭盔上的可視風擋迅速開啟，他直接將頭盔整個取下，然後伸手從頭盔裏面拉出來一個面具一樣的黑色裝置，遞到秋子檸手上。

“幫我拿一下。”

刑摯雙手舉著厚重的頭盔，重新戴回頭上後，雙手五指伸出，又卸回了機甲的指關節和腕關節，將兩只手完全露出了出來，才拿起秋子檸手裏的面具。

“可惜只能給你千光的緊急呼吸裝置。”

刑摯邊說著，邊將黑色的面具掛到秋子檸耳朵上。

確定呼吸網的位置卡緊了，他便在自己的右手手臂上按了一下，隨後秋子檸臉上的面具便從內部向四周延伸出了防護罩，最後，形成了一個閉合的黑色半透明的球體。

這個頭盔差不多是千月的簡約版，整個都是單向可視的，大小又剛好將秋子檸的頭部整個罩了進去，非常服帖。

刑摯在秋子檸左臉臉側同樣的位置按了一下，她頭盔上的可視風擋便和刑摯的一樣，迅速向上開啟，露出了臉龐。

刑摯低頭靠向秋子檸，兩人的頭盔跟著撞在一起。

他說：“我之前給銀月做維檢的時候，順便給千光換了同款的KS-07，可以達到空氣同質置換循環，只要這一層呼吸網在，就沒有時間限制可以一直使用，但是……”

秋子檸：“已經夠了。”

刑摯整個人都被千光包得嚴嚴實實的，機甲讓他整個人更加高大，秋子檸墊著腳一伸手，也只能碰到冷冰冰的機甲。

刑摯看了一眼，主動彎下腰，將她的手抓起放到自己臉上。

“當然還不夠。”他呼出一口氣，後悔道：“之前就不該聽你的。”

“什麽？”秋子檸疑惑。

“你到駐軍基地的時候，我就該押著你直接登記結婚，不，不止——”刑摯皺著眉咬了咬唇，說：“最開始，福利慰問結束的時候，你就可以屬於我了。”

秋子檸眨眨眼，盯著刑摯近在咫尺眉眼間明顯有不甘情緒的臉，噗嗤一下笑了，“現在也這樣不好嗎？”

“不好。”

“家屬擁有對方機甲的支配使用權。我本來可以把整個千光都給你的，這樣風險會更小。”

秋子檸沒料到刑摯竟然是這樣想的，有些驚訝，“要是你的光腦還能通過星際聯盟或者軍用通訊網識別我的身份，準許我使用你的機甲，我們也不用被困在這裏呀？”

“呵！”站在門邊的望歸聽到這裏，終於沒忍住，譏諷似的，特別小聲的哼了一句，“天都亮了。”

兩人看向望歸，都沒說什麽。

秋子檸往後撤了一點，問刑摯：“要等更晚一點麽？

“無所謂。”刑摯幫秋子檸的將可視風擋放了下來，“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晚上應該不會有什麽肢體沖突。一會兒你跟在我後面，不要出聲，更不要把這個拿下來。知道嗎？”

“好。”秋子檸的聲音悶在頭盔裏。

刑摯拉著她，兩人一前一後往外面走，在與望歸錯身的時候，秋子檸頓了一下。

她扯了刑摯一下，對方馬上就明白的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隔著頭盔，秋子檸便大聲了一些，她低頭轉向望歸，說：“要是我們倆很久都沒有回來的話，裏面那些就都是你的了。”

望歸看到他們倆真的要去，心裏想法本來就很多了，這時聽見秋子檸居然願意將那麽多的莫匝都留給他，震驚的不行。

望歸瞪圓了一雙眼睛，擡頭望著他們倆，張著嘴像是要說什麽但卻又什麽都沒說，最後眼睜睜的看著刑摯和秋子檸並肩遠去的身影迅速淹沒在黑暗中。

******

“新人登記處是在一棟房子的樓梯下，周圍掩體很多。一會兒到了我先進去，你就在外面躲好。除了我出來喊你之外，發生任何動靜你都不要暴露。”

新人登記處離他們還是有段距離的。

刑摯帶著秋子檸，不得不放慢了機甲原本的速度。

在確定周圍沒有第三人後，刑摯果斷從千光的腿側抽出一把短木倉，握著秋子檸的手腕，將短木倉固定到了她的右手手臂上。

沒有光線的夜晚，實在是太黑了。

為了盡量隱蔽行動，他們倆都沒有使用任何照明工具，僅僅靠著千光上一個非常小的、原本是用作警示用的熒光發出的微弱光暈帶來辨認前面的路。

刑摯執起秋子檸的另一只手放到短木倉上，帶著她找到一個觸感明顯的按鈕，言簡意賅道：“這個就是發射鍵，摸得到嗎？”

太黑了，秋子檸基本看不見刑摯綁在她胳膊上的槍到底長什麽樣子，但作為一把槍，她感覺手臂上的重量並不是很重。

大約兩個智能手機。

秋子檸確定自己摸到了刑摯說的發射鍵後，便將手指收了收，回到：“可以。”

“嗯”刑摯繼續說：“還有段距離，這周圍沒有建築，比較空曠。”他握著秋子檸的手指重新按到發射鍵上面，然後就著她的胳膊將短木倉舉了起來。

“朝那裏按下去。”

秋子檸沒動：“可能會被人發現。”

“不會的。”刑摯解釋道：“千光有生命探測裝置，這周圍二十米內都沒有任何體溫高於30度的生物。”

“而且這把短木倉是小型槍械，極端壓縮空氣後利用氣壓造成傷害，因此射程非常短，只適合近距離作戰，也幾乎沒有什麽聲音。雖然對位機甲的殺傷力最小，但直接對人的話還，是很有用的，最重要的是，它是純機械結構的。只要是在有空氣的地方，就不需要彈藥補給。”

“眼下，這把短木倉也算是我身上有的且最適合你的防身武器了。”

刑摯伸出另一只手搭到她肩膀上，整個人從後面將人環住。

“不管是一會兒，還是更往後，只要遇見任何心懷不軌的人，尤其是Alpha，你一定不要猶豫，第一時間——”

“開，槍。”

“現在，開槍。”

他的聲音不緩不急，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堅定。

秋子檸深吸一口氣，指著刑摯給她的方向，手指重重的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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