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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被驅逐的王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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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被驅逐的王女(一)

陸溪稍微轉了轉腦袋,發現她此時正蜷縮著身體,坐在一輛顛簸的、小巧的馬車裏。

馬車精致奢華,窗欞上布滿了華麗的鎏金藤蔓,紅色的絨布車頂絲毫的塵埃不染,看上去有種奢華的美感。

……就是不適合長途旅行,美觀性遠遠超出了實用性。

陸溪有氣無力的一歪腦袋,靠在車窗上喘氣。一邊的老婦人見她如此,露出欣喜若狂之色。

“殿下!”老婦人欣喜的看著陸溪,一雙手婆娑著捧著她的臉,仔仔細細地看著,感激的留下淚珠,“上帝保佑,上帝保佑,您終於活過來了!”

她的手上布滿老繭,摸在陸溪的臉上有種粗糲之感,但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溫暖。陸溪歪了歪腦袋,情不自禁地,蹭了蹭老婦人的手心。她輕呼一口氣,低低道:“我很累,需要休息,請讓馬車停下來。”

“好好。”老婦人對著前面駕車的人說,“查理,我們今晚在這裏休息,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好的,格雷西女士。”

查理應聲,馬車很快停下來。他彎下腰,小心翼翼的窺視了一眼陸溪,見她睜開眼睛,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神色。

格雷西和查理一起把行李搬下來,搭起一個簡易的帳篷。又從行李中拿出柔軟的被褥,給她搭成一個簡易的床鋪。

今天晚上,陸溪就要休息在這裏了,陸溪還有帳篷和床褥可睡,格雷西和查理要輪流守夜,無法安眠。

這具身體大病當中,陸溪實在沒有力氣,趁著格雷西和查理忙前忙後時,歪著腦袋靠在車壁上,接受關於這個世界的劇情。

原主叫露西,父親是這個世界裏的國王。她是這個世界的公主,卻不能像一位尊貴的公主一樣生活。相反,她的人生軌跡隨處可見心酸和壓迫,算得上淒風苦雨,是個慘遭壓迫的小可憐

這是一個西幻世界觀的背景世界。在這個世界裏,有王室,有教廷,有人種高低劃分。只要不是高等人種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原罪,永世不能翻身,因為他們的發色,他們的瞳孔顏色,將是伴隨他們一生的烙印,不能祛除。不論他們接受怎樣的教育,擁有怎樣的智慧、怎樣高貴的靈魂,在別人眼裏,他們就像爛泥,該踢到陰溝裏去,而不是出現在明亮大道,弄臟他們的馬路。

在這個世界裏各色不同的人種,通過發色和眼珠的顏色來劃分。王室是潔白無瑕的銀發,他們高潔而華美,從他們國家流傳下來的神話中,這是受到了月亮女神的庇護。

貴族是金發,其後是黑發。

在這個國家的教義中,黑色是被黑暗之神詛咒的顏色,代表著毀滅和墮落。

而露西的母親,則是一個黑發的美人,是國王眾多情人中的一個。

露西的眼睛是藍色的,遺傳自父親,頭發是黑色的,遺傳自母親。她有王室的血統,卻沒有遺傳到父親的銀發,鮮少幾次在外露面的時候,總會因為怪異的發色,引來別人的議論和討論,是王室裏最尷尬的存在。

國王是一個多情的人,他有數不清的情人也許多的孩子,露西對他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甚至因為她的發色,讓國王覺得礙眼,露西黑色的頭發更讓他感到蒙羞,所以國王始終不待見露西。

直到露西長到四歲時,她的父親都沒有抱過她。

她也不像別的公主,從小生活在王宮裏過著人人艷羨的生活,而是被安置在一個偏僻的小院裏,被藏起來,見不得人,見不得光。

在露西記憶中印象最深的事情,也就是每周,亦或者隔的時間更久,就會有一輛華麗的馬車把母親接走,把她帶進城裏和父王幽會。安靜的、黑暗的房間裏,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她,獨自等待母親回來。

屋子很大,很黑,她很害怕。

沒有人知道,這種寂靜和孤獨對一個小孩子來說,是怎麽樣的恐懼。

露西就一直忍受這種安靜和孤獨,長到五歲時,就已經是一個早熟懂事的小姑娘了。

在院子裏,她同樣需要幹活,需要自己照顧自己,因為母親只有一個仆人,而那個仆人,只會負責母親和父王的一切事宜,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顧不到她,她的母親又不管她,露西必須在很小的時候就要學會照顧自己。

所以小小年紀,在別的小孩子還在父母懷裏撒嬌時,她就學會自己搭著椅子,爬到竈臺煎蛋。摔倒了會自己爬起來,趕緊拍走裙擺上的泥巴,因為她知道,要是弄臟了裙子,還得自己洗。

同時,敏感的她也能感覺到,把她視為空氣的父王不喜歡她,母親同樣是不喜歡她的。

露西的母親是個很美的女人,這個過分美麗纖弱的女子一直覺得,是她的出身限制了她的高度。如果不是這頭黑發,她會被接進王宮裏,成為國王的妃子,可以享受一切榮華富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龜縮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裏,無法享受別人的艷羨與讚譽。

這小小的四方角落,簡直讓她美麗的容貌如同落了塵埃的鏡子,在歲月流逝間,漸漸的失去自己的光彩,這讓她格外難以忍受。

她的想法不是毫無道理。

露西的父王是個很傲慢的男人,同樣也很濫情。濫情到,他每參加一場宴會,床伴就會換一位女士的程度。這和他的英俊風趣、出身地位逃不開關系,同時也決定了他的感情不會只用在一個女人身上。在這種身邊不停換女伴的情況下,露西的母親能待在他身邊待了近十年,不得不說,她很有些本事。

正因為這種強烈想要往上爬的野心,露西母親把所有的希望都傾註在露西的身上,希望她能完美繼承父親的血統,贏得她父親的喜歡,這樣,她就能夠母憑子貴,被帶進王宮。

可是,她心心念念期盼的孩子,沒有遺傳自父親的銀發,反而把她的黑發遺傳了。

這對露西的母親來說,是個恥辱——露西是個失敗品,是疤痕,是一個無法給她帶來利益的廢物,露西的母親不願面對。

她的美夢在露西出生的那一刻就破碎,這帶給她的打擊太大,以至於她之後每多看露西一眼都會覺得煩悶。最開始會尖叫著讓仆人將還是小嬰兒的露西帶走,後來則是徹徹底底的忽視。

露西是渴望母親的愛的,但她毫無辦法,她怕自己的出現會惹惱母親,一直躲得遠遠的,自己照顧著自己,獨自撫平被父王和母親忽視冷漠的哀傷,長到了八歲,迎來她人生的第一個結點。

在露西八歲時,她英俊而多情的父王,終於為他的濫情付出代價。

他勾引了一位貴族的妻子,那位深情的丈夫向國王發起了決鬥,要奪回他妻子的芳心。

在決鬥中,國王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這意味著以後他再也不會增添新的孩子。

這個打擊,讓國王一蹶不振。

但國家還需要一個繼承人,需要一個可以肩負起責任的王嗣打理這個國家。

王嗣只能從國王已有的孩子中挑選,那些不被重視的孩子都有繼承王位的資格,於是他們都一一被接回王宮養起來。

他們是國家的繼承人,他們其中的一個,將會繼任王位,成為這個國家的王。

被接回來的孩子中,也包括露西。

她終於從那個小院裏走出來,一腳踏入華麗的王宮裏,成為一位名義上的公主,享受到了過去從未享受到過的重視——來自周圍每一個人的重視。

這讓露西感到了前所未有過的快樂。

一開始,露西是欣喜的,開心的。她以為能向母親證明,她是有用的,是驕傲的,不是被遺棄的布娃娃,她能夠像母親期望的那樣,成為對母親人生有助力的人,而不是她的累贅。

露西就像一只掙脫囚籠的小鳥,歡快的飛向新的家,可小小年紀的她並不知道,那裏並不是一個充滿光明與希望的地方,只是另一個更深的地獄和更繁瑣的囚籠,只不過這個牢籠,是用黃金打造的,看上去十分迷惑人罷了。

因為露西的出身是她一生都去不掉的烙印,自詡高貴的王室是不歡迎她的。

露西的發色會一輩子跟隨她,哪怕進了王宮,成為公主,脫去破舊的裙裝,換上一身絲綢的宮廷禮裙,露西也從沒被當成一個真正的公主對待。

相比起別的姐妹,她的禮裙花邊沒有綴珍珠;她的禮儀老師會冷眼看著她,私底下夥同別人訓斥她基因不好就是基因不好,哪怕飛進王宮裏,麻雀也變不成鳳凰;她的哥哥弟弟們會往她的餐盤放蟲子,要和她開玩笑,嚇哭她,若是露西真的哭了,他們反倒哄堂大笑,快樂得不得了。

因為這一切對他們來說,欺負露西只是找個樂子,只是他們少年繁雜的學習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調劑品。

他們並不在乎這些行為和言語之中的暴力會在年幼的露西心裏留下深深的傷痕,更不去考慮後果,渾然沒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導致露西此後餘生,都要非常努力地去治愈童年時留下的陰影和傷痛。

露西不明白,明明都是父親的孩子,身上流著一樣的血統,他們可以坐在父親身邊進餐,她卻不能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同桌而食。

她乖巧,溫和,努力的照顧好自己,從來不做錯事,小心翼翼地想要獲得他人的信任喜愛,可其他人卻把她一腔真切的期盼狠狠摔在腳下,把她一顆真心踩得稀巴爛,她想要的東西那麽少,卻什麽都得不到。

僅僅是因為她的出身,她的發色,所以她必需要低人一等,不能擡起頭做人嗎?

可她的出生,並不是由她自己選擇的呀。

母親不愛她,父王不喜歡她,沒有人歡迎她來到這個世界,還要在她弱小的心靈上打上這麽深的烙印,成為一輩子的枷鎖。

年幼的露西太弱小,身邊又無人教導,連反抗都意識不到。可當受到的委屈積累到巔峰,她情不自禁地開始思考——為什麽不能挺直腰桿,狠狠訓斥那些往她的餐盤、她的水杯扔蟲子的壞蛋呢?為什麽不能直接辭掉唯獨對她疾言厲色,對其他兄弟姐妹一臉恭維的禮儀老師?為什麽……偏偏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不會傷害別人的她要忍受這一切的不公?

僅僅是因為她黑色的頭發嗎?

可是它很美呀。

它比夜空還美,絲滑得像綢緞。柔軟又絲滑,摸上去手感比白雲還舒服。露西小時候把這當成上天的饋贈,把它當成星空的代言。曾經露西對自己的長發有著發自內心的喜愛,可沒想到,長大後,這漂亮的頭發,會成為帶來一切苦難的根源。

究竟是誰,把罪惡往她身上潑?又是誰給她定下了原罪?是真的因為她是個天生的壞孩子,所以所有人都討厭她欺負她?可她明明一直保持著溫和友善。

如果說,王室的銀發是月亮女神的祝福,那和星星、月亮並存的黑色夜空,不也是很美嗎?沒有了夜空的並行,又怎麽能襯托月亮的美?

明明大家一樣重要,卻要給顏色劃下三六九等。

這不公平。

這種念頭一旦在心裏生根發芽,就再也剔除不掉,露西的心靈充滿了對這件事的思考和探究。

她瘋狂的學習,思考,想要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起先她怨恨自己的兄弟姐妹,後來,她卻明白了,災難的根源,並不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而是教廷。

錯的不是顏色,是人,是制定這一切規則、將自己的同類劃分為三六九等的人。

今天教廷可以說,銀色是月亮女神的祝福,那明天他們也可以說,黑色是月亮女神的祝福。

是好還是壞,世界的顛覆,不過在他們一念之間,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的準則。

他們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制定一切規則,哪怕王室的繼承和權利,也要通過教廷高高在上的神明來授予。

他們是天,他們是地,他們代表世界的意志,掌控所有人。

就因為這可笑的規則,她才會飽受欺淩。

從那一刻起,露西就發誓,她要成為制定規則的人。

讓這該死的顏色見鬼去吧!

她喜歡銀色,就頂著銀色的頭發招搖過市。她喜歡黑色,也能頂著黑色的頭發出去,不讓人置喙。

這是她的自由,不因其他人的評判而改變。

露西覺醒了了不得的東西,從此她更加努力往自己想要的目標靠近,她想要成為這個國家的王。

為了這個目標,她付出很多努力。

不管是什麽課程,她永遠是最拼命的,她努力摘掉自己身上的標簽,想要獲得所有人的認同。她想把這令人作嘔的規則從國家的法典剔除出去,想讓所有黑色頭發的人,都能堂堂正正走在街上,而不是受人白眼。付出十倍的努力,卻只能拿回一成的報酬。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露西終究還是太年輕了,她努力的討好父王,和兄弟姐妹爭權,以為做好自己,讓民眾看到她的優秀,她就能有機會給這個國家帶去變革,卻沒想到,她的對手不僅僅只是一個教皇,而是一個盤根多年的龐然大物。

這個龐然大物盤踞在國家許多年,吸足了血,養足了瞟。它的力量深不可測,它的背後有千千萬萬人,想要撼動它,必須要足夠的力量,這力量要大到足以劃世紀,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能掀起以後驚天動地的變革。

後果當然是失敗了。

老國王垂垂老矣時,挑選繼承人的時刻來臨。

到了此時,父王的意見不重要,民眾的支持不重要,只要教廷看上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選中了露西的王姐,一個腦袋空空的木頭美人,是所有競爭對手中,露西認為最不可能繼承王位的那個。

在所有的課程中,王姐的成績是最差的,幾乎所有的作業都是靠露西幫她抄寫,老師提問的問題她也無法回答出來。

在王姐的世界裏,她最需要頭疼的事情,就是明天穿什麽裙子,裙邊要綴珍珠還是寶石。做發型的手藝人能不能給她梳漂亮的頭發,王冠上的寶石究竟有幾顆。

就是這樣一個腦袋空空的草包,成為王國的代言人。

多麽諷刺,多麽可笑。

現實給露西一個響亮的耳光,把她給抽懵了。

而世界給露西開的玩笑不僅於此,她很快被以莫須有的罪名驅逐出王城,被流放,被放逐。

甚至不需要什麽切實的證據,她就這麽,敗了。

此時的露西終於明白過來,擺在她面前的對手是多麽可怕。憑她一腔熱血,根本不能撼動其半分,也不能給對方造成重擊。它的根,已經深入王國,除非國破了,王沒了,不然它就會一直在。

她妄想在它的頭上動土,只能把自己給搭下去。

露西已經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了。

在被流放的路上,她就因為疾病,病死在路途上,悄無聲息的死去。

現在醒過來的人,是陸溪。

陸溪廢力的咳了一聲,從來沒感覺自己如此柔弱過。

剛從滿天飛的機甲世界裏穿過來,要面對還沒有什麽工業水平可言,科技發展處於中世紀階段的世界,還真有點不習慣。

陸溪知道,目前還沒有抗生素此類藥物出現,光是一點小小的病痛就能奪去人的生命。她現在是真的柔弱,一定要好好的保護好自己的身體才不行,不然可能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就嗝屁了。

“格雷西。”陸溪叫喚了一聲,把她的教母叫來。

這個跟著她的老婦人,是露西給自己選的教母。

她從小沒人關心,當然也不會有人給她挑選教母。這是露西回到王宮後,跟著其他的孩子接受洗禮時,為自己挑選的教母。

和其他兄弟姐妹們挑選的教母不同,他們的教母非富即貴,都是一些貴婦人,格蕾西只是一個平民女子,因她幫過露西,被露西記住,就一直記掛她的恩情,還了一報。

格雷西也不負露西的重望,一直保持她的善良,給露西帶去不少關愛,給以她溫暖。

只是好日子沒享到幾日,如今就要隨著露西被發配邊陲,一起流浪。

陸溪看著這個兩鬢斑白的老婦人,眼睛裏充滿愧疚。

格雷西小心的問她:“殿下,有什麽吩咐?”

露西道:“給我溫水,我要沐浴。”

在簡陋的旅途上要求熱水沐浴,這要求未免太過無理任性,但陸溪知道,她必須要為自己孱弱的身體做點改變。

手頭沒有退燒的藥物,也只能物理降溫了。

好在格雷西沒有表現出為難,點點頭,然後變戲法似的,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些鍋碗瓢盆來。

爐子很快搭起來,溫熱的火苗舔舐著鍋底,帶起一陣陣氳氤的霧氣。

陸溪覺得冷,一雙手不停的往火堆旁湊。

格雷西心疼得一雙眼盈滿淚珠,哭泣道:“可憐的孩子,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您的父親……也真是夠狠心的,一句求情的話都不說!”

言語間,滿是對國王的埋怨。

這對一個平民來說,可是一個大罪過,可格雷西是一心一意向著露西的,而且如今公主身邊已經淪落到只剩下她一個教母和一個查理騎士。都是心腹,哪怕她在這裏大罵國王,也沒人會揭發她的罪行。

當時,公主殿下被教廷驅逐時,國王也是知道的。

甚至驅逐公主的命令就是國王下的,他並未因兩人的血緣關系而對公主有絲毫的仁慈,反而為了保全自己的價值,瘋狂撇清關系,不管公主的死活。

這樣一個父親,真是令人不齒。

陸溪收回目光,勉強的笑笑,身體雖然因為病痛而疲累萬分,但她的眼睛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清澈。

仿佛遮擋在她面前的是崇山峻嶺,她也有越過去的勇氣和力量。

陸溪說:“格雷西,查理,辛苦你們陪我走這一趟。你們今天護送的恩情,我一被子都不會忘,一定會記得報答你們的。請你們安心,今天的磨難和挫折只是暫時的,終有一天,我要回去,我要坐在王座上,帶領我的臣民走向更好的未來。”

這樣堅定的眼神,這樣鏗鏘有力的話,在這樣的夜色中,給格雷西和查理堅定的精神支柱,讓他們瞬間不再迷茫。

查理是保護公主的騎士,也只剩下他這個騎士了。

少年人心中充滿了浪漫的奇幻冒險,正是熱血沸騰的年紀,聽了陸溪的話,一雙眼睛瞬間亮起來。他握住拳頭,一臉懇求道:“殿下,請容許我永世追隨您,您是天上的太陽,我願意為您奉獻出生命。”

和格雷西一樣,查理也是因為恩情和露西綁定在一起的。

查理有一頭金發,按理來說是個貴族,可他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公主有不受待見的公主,貴族當然也有沒落的貴族。查理的家族就是沒落的貴族,屬於貴族的榮光早已隨著祖先的逝去長埋塵土,留給他的只是一個空殼子。

貴族的頭銜傳到查理父親時,家裏的積蓄已經承擔不起貴族該有的體面。查理和其他夥伴一起上學時,也總是被欺負,被比較。他被所有人排擠孤立,不被所有貴族的子嗣接納。

這個時候,是燦爛明艷的露西公主出現,帶給他一絲光明。告訴他,他的一生應該由他自己定義,而不是要受制於他祖先的輝煌,用於活在祖先的蔭蔽,同時無法走出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

他應該努力進取,獲得他想要獲得的一切。

這些話,是查理那段迷茫的日子裏,唯一的指路明燈。

從那時候起,查理就發誓,他要追隨露西公主,做她的騎士。

如今的困境只是暫時的,他相信,公主一定有能力帶領他們走出困境,迎接更美好的未來。

不管在什麽的處境中,公主永遠都會保持向上昂揚的姿態,像個太陽,永遠不會停止前行的腳步,只有別人會追隨她,跟上她。

查理一雙眼亮晶晶的,他感覺到,之前還心如死灰的公主,此時又活過來了。

陸溪在格雷西搭的簡易帳篷裏,脫下一身繁覆的衣裙,露出姣好白皙的背部,等著格雷西給她擦拭身體降溫。

這個身體已經被高溫折磨得奄奄一息,沒有抗生素消炎,沒有退燒藥,任何一點點會產生熱量的行為,她都不想動。

溫熱的毛巾貼上來,帶起一陣舒服的顫栗。陸溪睫毛動了動,輕輕舒出一口氣。

處理好身體之後,她脫下這一身繁重的宮裝,穿了一套男士的衣服褲子。一來更保暖,二來行動更方便。

裙子好看是好看,但穿起來十分折磨人,光是勒緊的胸衣就幾乎令陸溪窒息——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為了腰肢纖細,能把肋骨勒得變形的胸衣。

本來就重病,陸溪可不想自己的身體接受這種折磨。

格雷西有心想要勸她,不應該丟了一個公主尊貴的體面,但轉念一想,公主都被驅逐出王城了,還要什麽體面?體面了,別人見得著嗎?

“格雷西,把我的盤發拆下來。”陸溪說:“夜裏不好睡覺。”

男裝都穿了,這點算什麽?格雷西很快按照她的要求,把用來固定發型的假發和發夾之類的物品一一卸下。

陸溪感覺脖子一松,渾身都舒坦了。

之前奄奄一息,說不定就是被這行頭搞的……這也太累了吧。

格雷西鉆進被窩裏給她暖床,摸著她的手腳,把她冰涼的手掌往懷裏帶。她看著陸溪的眼睛裏充滿了慈愛,那真正像一個母親的眼神,這個身體的親生母親從沒給過,卻在另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身上體會到了。

陸溪深深的嘆口氣,然後循著溫暖的懷抱,往格雷西懷裏鉆。

一夜睡得還算安穩。

格雷西和查理互相守夜,將就度過了一晚。

第二天醒來,陸溪感覺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像卸掉好幾塊磚頭那樣輕快,曾經作為醫生的本能在告訴她——她的病情正在好轉!

陸溪心中一松,一直壓在心口的大石終於撤掉。

她綁了個高馬尾,黑色的、如絲綢般的頭發高高蕩起,說不出的颯爽。這個身體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哪怕脂粉未施,只是簡簡單單的一身輕裝,也有股難以言喻的瑰麗。從小就是美人胚子的她,可以輕松駕馭所有風格。

這樣的她,和平時高貴的淑女模樣完全不同。查理看到她時,忍不住楞了一下。

陸溪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然後趕緊鉆進馬車裏去,下令:“繼續前行,我們還沒到新的領地呢。”

“是,公主殿下。”查理很快喚回心神,然後開始盡職盡責扮演起車夫的角色。

露西被驅逐出王城後,也有新的領地可以繼承,只不過被發配至遙遠的、貧瘠的地方,無法再回到權利的中心,也不可能再次繼承王位。

作為王室的成員,露西還保有領土權,可以從父王的名下,繼承一塊土地。

這一次他們上路,也是為了去露西的新領地。

根據教廷的人所言,他們一直往西走,走到西邊的領主那裏,打個招呼,就能從領主那裏得到屬於她的新領地。

西邊和東邊沿海的發達不同,那裏滿是貧瘠荒涼,大地一片荒蕪,耕地不多,人口也不多,和王城比更是一個天一個地。

格雷西和查理都對此有些許不滿,不知道尊貴的公主能不能適應西邊貧窮落後的生活,他們紛紛為此擔憂起來。

作為正主的陸溪卻一臉淡定,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

她垃圾星都待過了,還怕區區一個西陲之地?

不管怎麽樣,她人還活著,就有辦法可以從頭再來。

他們三人往西走了三天,終於來到了教廷人所說的城市裏——不,要說城市,也太勉強,應該是,這個規模也就一個城鎮的大小。但這也是西邊最大最大的城市了,這正是陸溪此行的目的,她需要從城主的手裏拿到一份文書,證明她繼承了領土。

“請通報,露西公主前來拜訪。”這輛華麗的馬車一出現就引起所有人的註意,邊陲的人都知道,有大人物來了,立即有人跑向城主府去通傳。

露西公主被流放的事情對上層來說不是什麽秘密,城主也早就等候她的到來。本以為她會在前兩天到的,沒曾想居然耽誤了這麽久,這讓城主有點不爽。

他決定要去會會這個傳聞中,敢和教廷作對的露西公主,到底是何方人物。

城主很快就見到了。

露西公主是一個很美麗的少女,她的臉龐尚且帶著稚嫩的輪廓,眼睛很美麗,和國王一樣,是寶藍色。唯一令人厭惡的是她那頭黑發,簡直礙眼!

不過,她這樣穿著一身男裝,綁著高馬尾的樣子,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如果不是他已經有了妻子,或許會熱烈的追求,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城主不得不承認,僅憑一面,公主就用她的美貌打動了他的心臟,這讓他決定,要在接下去的交接流程中,對她好一點。

“公主殿下,您是先用飯呢,還是先——”

“去看看我的領土。”陸溪面無表情,因為大病初愈,臉色顯得有些慘白,但無損她身上的貴氣,“我等著接收屬於的我臣民。”

城主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不如從命。”

看來是個性格強勢的女人,不像她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麽無害。城主因為這個發現,對她的好感度下降了些。相比起來,他還是更加喜歡嬌軟聽話的女人。

隨後,城主把陸溪帶到了一處早就準備好的地方。

剛一靠近,陸溪和格雷西以及查理就聞見一股刺鼻的味道,這味道難以言喻,十分沖鼻。不僅如此,這裏一塊耕地都沒有,地面沒有一絲綠意,反而冒出一股詭異的黑色,黑色的油膜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奇異的綠光。

一眼望去,就像沙漠一樣無垠。不僅如此,地面還是不是咕咚冒出一個氣泡來,十分詭異。

城主說:“這裏都是您的領土,您可以隨意的征用。”

陸溪瞇著眼睛,打量這臉一望無垠的土地,眼睛閃過一絲異色,不過她卻沒任何表示。

一同跟來的格雷西和查理早就炸了,眼神充滿了憤怒。

這塊地明顯不是好地,就連基礎的衣食住行都無法滿足,沒有居民意味著沒有稅收,豈不是還是個窮光蛋?以後公主吃什麽?住什麽?

“好的,我知道了。”陸溪從地面收回目光,她拿了一根木棍,在腳底下畫了一條線,然後一雙眼掃向城主,“請您寫下文書證明,這裏往西,此後都是我的領土,以後只有我支配征用,其他人不得侵犯我的權益!”

她居然就這麽接受了?!

城主吃了一驚,他都已經準備好了,當公主反抗時,隨意給她劃拉幾個窮鬼就算交差了,哪想她居然接受了一塊什麽都沒有的坡地?!

城主仿佛天上掉餡餅似的,就怕陸溪反悔,很快把手續辦好了。

格雷西和查理不明白陸溪為什麽要輕易的接受安排,一個個氣得跳腳,差點要找城主拼命。特別是格雷西,已經失去淑女的做派,當著陸溪和查理的面把城主幾代祖宗都罵了。

陸溪笑了笑,一雙中閃動狡黠的光,有別於城主跟前的不動聲色。

她又找了一根木棍,從地面咕咚咕咚冒泡的地方裹住黏稠的黑色液體,唇邊掛著勢在必得的笑容:“知道這叫什麽嗎?”

格雷西和查理一頭霧水。

陸溪解釋道:“這裏是油礦床,開采石油的地方。這是沒有處理過的原油,以後,我會用它征服這片土地。”

所以,人一旦走運,走在路上都能被餡餅砸中。

誰能想到,別人避之不及的領土,看上去荒蕪沒有價值,實際上卻是無價之寶呢?

這麽大一片石油田啊,現在都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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